可赵新民比苏信还来得早,坐在靠窗的一间幽静的雅座上,手里拿着一大叠资料文件,目光落在窗外观望着过往的学生,见走过来的苏信,起身招了招手:“苏信,这里。”
进了咖啡厅的大门,苏信朝赵新民所在的位置走过去,笑着说:“这么早?”
“呵呵,还不是事情太多,招广告商,签合约,去城市规划局批复文件,拉工程队,一件接着一件,真是忙的一塌糊涂,现在来早点赶时间,下午还要去规划局批文件。”赵新民指了指对面柔软的沙发上,让苏信坐下。
苏信全身靠在沙发上,笑着调侃道:“大忙人啊你,要不要我请你去泡泡脚休闲一下?”
赵新民苦笑:“得,你就别寒碜我了……唉,对了,你喝点什么?”
苏信手指关节敲了敲摆在桌子上的咖啡单,道:“来杯水就行了,说正事吧,最近修天桥的事情进展如何?”
赵新民招手让服务员送杯水过来,然后对苏信道:“天桥广告商基本上招满了,工程队我也找了很多,有好几家我很满意。这些进展的都算顺利,倒是在审批上遇到点困难。我去城市规划局三次,城市规划局主任张绍都以各种理由不给天桥项目立项,昨晚我又把申请文件修改了一次,今天下午看看能不能通过。”
苏信一愣,心里没搞清楚事情状况,问道:“为什么张绍不给天桥立项?”
赵新民苦笑:“我聘人设计出来的天桥结构图是桩基础,砼桥墩,上部简易钢结构。可是张绍不同意这样的规划设计,他的理由是五十万的预估造价太低,天桥的结构简陋,不仅影响市容市貌,也无法承载春江路密集的人流量。张绍认为天桥必须采用不打桩,全钢架结构,并且要防雨封盖,把天桥原来的八米拓宽到十五米,还要有通车道。如果真的按照规划局的意见去修建天桥,那么天桥的造价最起码得要一百五十万,是预计资金的三倍,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赵新民喝了一口咖啡,表情有些无奈,继续说:“其实我在设计天桥结构图之前,特地去春江路调研过,我们的天桥足够承载春江路最高峰时期的人流量,把天桥拓宽十五米完全就是铺张浪费,而且天桥下部打桩相比全钢架结构稳固性更好,只是没有那么美观大气。”
听了这话,苏信就有点不明白了,按说里津这种小城市修个天桥没必要按照大城市的规格去搞吧,这就好比你把鸟巢建在一个地级市,又有几次机会用得上呢?
握着水杯想了想,苏信问:“张绍还有其它别的要求吗?”
赵新民点了点头:“有,张绍想让我将天桥的修建工程承包给三里工程队,可是那个工程队以前承包的都是些小工程,根本就没有修建天桥经验,而且工程队的包工头是张绍的侄子,我不太放心,就没同意。”
苏信已经明白过来,哪里是天桥规划图不符合要求,是赵新民不符合张绍的要求。不过这事情解决起来还真有点麻烦,修建天桥的项目是不可能承包给那个什么三里工程队的,但修建天桥项目也必须立项。
喝了一口水,苏信说:“这样吧,下午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赵新民一愣,问道:“今天才周四,一中放假了吗?”
苏信伸了伸懒腰,笑道:“我都好久没翘过课了。”
……
75。第75章 你是我祖宗()
苏信在咖啡厅和赵新民谈了会修建天桥的具体事项,等到了两点半规划局工作人员上班的时间,两人才离开咖啡厅,直接搭车来到城市规划局。
这段时间赵新民三番五次来规划局申请天桥立项,嘴巴又碎又能磨人,规划局的工作人员被他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啥也不说,直接领着赵新民去规划局主任张绍的办公室。
规划局主任张绍是个四十六七岁谢了顶的中年男子,眼珠子浑浊而狭长,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表情刻板而不带一丝笑容,给人一种古代老夫子的感觉。
此时张绍正在办公室里拿着电话训斥侄子张小兵。
张小兵眼馋赵新民的天桥项目,造价便宜,能赚大钱,可看赵新民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把工程承包给他。这不,今天又打电话来求亲叔叔张绍给赵新民施加压力,无论如何也得让赵新民把这个项目给他来做。
不过今儿个张绍的心情不大好,张小兵算是撞到他亲叔叔的枪口上了。现在规划局局长吴涛面临退休,张绍是规划局主任兼规划局副局长,在规划局说一不二,算是规划局的一把手。可算他是一把手却并不是真正的一把手。按理来说,规划局几个副局长中,他资历最老,最有可能当上规划局局长,但只要规划局局长的乌纱帽一天不扣在他的头上他就一天也不踏实,这不,这些天他一直在挖空心思忙活这件事儿,拉拢关系找人跟上面说的上话的人打招呼。
可是拉拢关系也不是那么好拉的,今天上午张绍提着礼物兴冲冲地去市长秘书黄承家,别人直接给他来了个闭门羹,为此他的心情非常糟糕。侄子张小兵的一个电话成了他泄洪口。
本来呢,自己侄子不帮还能帮谁?只是张绍对这个不长进的侄子很是头疼,这些年来他凭着自己的关系没少给张小兵拉工程。如果张小兵做事踏实点,认真点,早就成了千万级别的房地产大亨了。可这个混小子尽干些生孩子没****的事,偷工减料不说,尽出安全事故给人找上门,钱没赚几个,还要赔钱息事宁人。到现在还要靠他这个叔叔才能讨口饭吃。
其实这也难怪,张绍那一辈一共三兄弟,下面一代除了张小兵这么一个男娃子其它全是女孩。这么一个单传独苗全家都视若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咯。娇生惯养的结果就是培养出一个纨绔子,现在张小兵眼见三十而立,还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张绍对张小兵真是失望透顶,说你这家伙就知道花天酒地大把往女人身上砸钱,就不能正正经经做点事吗,真是把我的老脸丢光了,骂得张小兵在电话里一句话也不敢回。
直到听见敲门声,张绍才收嘴放下电话,眯着眼睛迎接进来的赵新民和一个少年。心想说曹操曹操就到呀。骂归骂,可事儿他还得给侄子办。
“这个天桥规划图改动不大嘛,赵老板呀,不是我为难你,如果你不按照规划局的标准来修改规划图,这个天桥项目肯定是不可能立项的。”张绍翻了翻赵新民多次修改后的规划图,然后拍在办公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张绍的表情很是不满,黑着一张脸,心里反而有些得意,什么叫规划局的标准?以前是局长吴涛的标准,现在是他张绍的标准!
现在张绍就是要故意为难赵新民,你不是不肯把天桥工程承包给小兵吗?得,天桥我不同意你也休想修,看你到底有多牛气!
苏信见张绍装腔作势大义凛然的模样,心里那不是知道他是在故意为难赵新民。可他并不打算插话,倒是想看看这个张绍拿根葱头装大蒜到什么时候。
赵新民跑规划局来来回回已经有三遍,来一遍就是一句话驳回,回家又得没日没夜地修改规划图。这般折腾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可他想想这些年坎坷的遭遇,还是强自忍了下来,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点冲,“张主任,公共安全施舍的建设应该因地制宜,不能铺张浪费大搞形式主义,我认为我的天桥规划图非常符合里津市的实情。我想就是规划局局长吴涛,也会认同我这个规划图的。”
张绍最恨别人拿吴涛说事,吴涛在规划局压了他几年,尽管吴涛马上就要退休,要倒的树猢狲也散了,现在在规划局威信没他大,说话也没他管用。可是多年被吴涛骑在头上拉屎拉尿,他心中的那股恶气无法排泄,至今难以释怀。
现在赵新民的一席话,正好触了他的逆鳞,一肚子火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怎么着!怎么着?要挟我?”猛拍一下桌子,张绍刷地站了起来,手指虚戳着赵新民。
张新民反倒是没有料到张绍反应如此激烈,呐呐地说不出话。不是不敢说,是想到自己的心血眼见就要因为一句话而毁于一旦,有点发蒙。
“不说话?你不是挺牛气得嘛?干嘛不说话呀。”因为情绪激动而导致语调渐次拔高尖锐,“这么有底气求我干嘛?去找别人给你立项呀?”
冷眼瞧着赵新民被张绍戳着鼻子破口大骂的场景,苏信知道想要通过正规程序给天桥立项,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苏信觉得没必要留在这里,拉了一把发愣的赵新民喊他走。
张绍还虚指着赵新民离去的背影,语气尖利发泄道:“走?赵新民,今天我就明着告诉你,这个天桥工程没我签字你就是找天王老子也修不起来!”
恰好走到办公室门外面的苏信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青筋鼓动的张绍,笑道:“我说,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个天桥我修定了!”
张绍一张脸腾地发红,狭长细小的眼睛瞪大外凸,连着虬结的青筋,倍显狰狞,“嘿,哪里来的毛没长齐的臭娃子,不知好歹,这天桥修起来了你是我祖宗!”
……
76。第76章 为梦想而活()
离开规划局后,赵新民脸色看起来很差,其实这也难怪,天桥属于公共安全建筑,必须要通过规划局审批立项才能动工。这下子惹恼了张绍,麻烦大了,项目不能如期破土动工,肯定不可能按照和建设局协议的时间在明年二月份竣工。那么一系列的严重后果会接踵而至,建设局追究责任,那几十家签订了合约广告商也不会放过他,背上官司,赔偿巨额违约金。
赵新民真是千头万绪焦头烂额,彻底束手无策,想起苏信在离开张绍办公室时说的那句话,心里又冒出一丝希望,不由问道:“苏信,你刚才对张绍说一定能把天桥修起来,难道你有什么关系拿到立项?”
苏信哪有什么把握将天桥修起来,他纯粹是想噎张绍一下。在他看来想要通过张绍这条线拿到天桥立项,绝无可能,除非是把工程交给他那个侄子张小兵去做。但听赵新民说,这个张小兵品行恶劣不是什么好鸟,承包工程贪图小利尽干些偷工减料的事情,到时候出了安全事故谁来背锅?
所以天桥项目是百分百不能承包给张小兵的,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给张绍好脸色看。输了阵,可不能再输人!
事到如今,苏信只能让赵新民放宽心,不用多想,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总归是天无绝人之路的。
之后两人分工协作,审批立项的事情由苏信来做。赵新民负责拉工程队的事情,到时候一拿到规划局的审批,立马动工。工程不能再拖下去了。
和赵新民分手后,苏信回到家,老爸苏炳言立马把他喊到书房里,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演讲稿给他,说:“你给我看看,语句方面有没有问题?”
瞥了眼演讲稿上,苏信有些不明就里,问道:“爸,这个演讲稿给来干嘛的?”
苏炳言一反往常的急性子,耐心给苏信解释了一遍。
苏信听一解三,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演讲稿是怎么回事。
原来上次省委下派调研组检查三十六湾污染问题,苏炳言冒着被撤职的危险将三十六湾的污染问题全部抖了出来,现在终于起了效果。
在那之后,省里的一纸整顿三十六湾污染的命令下达里津市市政府,市里为了平息省里大佬们的怒火,挽回里津市政府的形象,终于下定决心治理三十六湾的污染问题,拨款一千万下来,将要在三十六湾矿区建设大型环境监测站,同时引经国外先进环境检测仪器设备,用来全公开化检测污染指数,对三十六湾重点污染企业实施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控制和削减,污染严重超标的矿厂,一律闭厂关矿。
而明天就是环境监测站的动工仪式的日子,到时候里津市政府各个部门的一把手肯定会参会。苏炳言作为治理三十六湾矿区环境的主要负责人,要上台发表讲话的。
苏信耐心看完演讲稿,然后对苏炳言说:“爸,文章思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这口气有点硬,毕竟参加监测站动工仪式的可不是你的下属,都是些大领导和著名企业家,你总不能把他们当作下属来训吧。”
苏炳言倒是没想这么深,在他看来三十六湾污染问题淤积多年无法解决,除了他这个主要负责人责无旁贷之外,市里面的那些领导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在写这片演讲稿的时候,苏炳言难免语气有点冲,直指以前市里领导的不作为让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导致多年治污毫无进展,他这个负责人成了没用的摆设。此刻听儿子这么一说,倒是觉得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死抓着那些疙瘩反而让政府领导觉得他小心眼不知往前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炳言缓过神来,心想多亏给儿子看了一便演讲稿,否则明天拿着这份演讲稿不惹得天怒人怨。
苏炳言对苏信道:“那你觉得要怎么改?”
一向听不进劝的老爸今天变得通情达理了,苏信实在是小怀欣慰,道:“我们可以打煽情牌,让他们意识到三十六湾污染问题迫在眉睫的同时,也不至于让市里的领导丢了面子。这样吧,我来改改。”
苏信坐在椅子上拿起笔,把一些过激的语句划掉,换成伤感却不滥情的词汇,使整篇演讲稿在开头是舒缓口吻,中间总结过去治污失败是沉痛的语调,最后展望未来保持在激扬、振奋人心的氛围。
苏炳言站在旁边看着一丝不苟地修改文章的苏信,心里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可以帮他分担压力出谋划策了,当真是老怀欣慰。
就在前段时间,苏信的班主任武大成打电话来,苏炳言还以为苏信又在学校里闯了什么祸,当时脸就沉了下去,准备回家把苏信好好修理一顿。可没想到武大成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儿子这次成绩名列前茅,非常之好。
苏炳言以为听错了,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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