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宋楚兮闻言,便就轻笑了一声,她自己靠着那车厢的门随意一坐,只拿眼角的余光瞥了那刘管家一眼,“这么看来,你这关系疏通的的确是不错的啊!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难道你不知道,在这大郓城里,朝廷的官府就只是个摆设吗?”
她说着,就拿下巴一抬,点了下那府衙的方向,“那里的那位梁府尹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是给了他多少银子疏通,居然能收买得他连命都不要了,明知道你惹到了四小姐我的眼皮子底下,他居然还敢收留你?”
那位胆子大的梁府尹,这会儿已经血溅当场,成了一具尸体了。
刘管家虽然躲到了府衙里面,但是对于宋家发生的事情却是一直在关注的。这位四小姐的手段的确是叫人胆寒,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宋楚兮会这么不留情面的直接就要了老夫人的命。既然她能怂恿族中坑杀了老夫人都面不改色,那就更不会将他们这几个帮凶的奴才看在眼里了。
躲在府衙里的这大半天,刘管家几个也是提心吊胆的,本还以为只要他们躲在府衙里面不出来,宋楚兮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可是谁曾想,她居然都没有试着登门要人,而是直接下了黑手了。
他怎么就忘了,现在宋亚青不在,这大郓城里就是端木岐只手遮天了。
眼前的这个局面,这大郓城里就当真是端木岐和宋楚兮两个人的天下了,也无怪乎他们会这样的有恃无恐,连朝廷命官都想杀就杀的。
“四小姐,不是这样的,真的是——”刘管家冷汗直冒,还是试图辩解。
宋楚兮也不着急,就心平气和的听着他说。
可是她脸上等着看戏一样的闲适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刘管家自己说着,就已经说不下去,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来。
宋楚兮这才又看了他一眼,道:“说完了?不想再试着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诓一诓你家四小姐了?”
刘管家咬着牙,僵硬着一张脸皮一语不发。
宋楚兮脸上表情就在这一个瞬间突然毫无征兆的完全冷了下来。
她跳下了车,一把抽出长城腰间佩剑,剑锋压在了刘管家的颈边。
“小姐——”刘管家的心里一怕,脱口就嚷了出来。
这巷子里的光线很暗,越发将宋楚兮面上表情映衬的冷酷阴暗,她看着他,字字冰凉道:“往祠堂底下埋火药的主意,是你给老太婆出的吧?”
“不是的!”刘管家脱口否认,“小的就是个奴才,一切都是听命行事,四小姐——”
“合着你还真是打算着继续蒙我呢?”宋楚兮闻言,突然就冷笑了出来,她反手用那长剑的宽面在刘管家脸上一拍,啪的一声,刘管家脸上就从两边开了两道血痕,“那老太婆要真有那样的脑子,她也就不会这么早死了,我还是那句话,做了就是做了,你家四小姐什么都不好,但就唯独占着一点好处,那就是不喜欢拐弯抹角,凡事咱们都有话直说。刘管家,你既然那么得宋亚青父子的器重,脑袋就应该是极灵光的,现在先不说我会不会饶你,只就冲着你坑死了老太婆这件事,你以为你今天躲进了府衙里来,这就算是完了?”
就算老夫人再无知,再拖后腿,她也毕竟是宋亚青的生母,宋承泽的祖母,和刘管家这个奴才比起来,她的性命都要值钱的多。
现在刘管家这一条计谋害死了她,且不管最后对她下手的是什么人——
宋亚青那父子两个又岂会放过了他?
显然这一点,刘管家也是十分清楚的。只是求生的意志使然,就算知道后面会走投无路,现在他也要想尽办法保命的。
宋楚兮不留情面的掀了他的老底,刘管家的心里抖的一塌糊涂,突然就满面哀求道:“四小姐,小的知错了,是小的瞎了眼,不该听了三老爷的吩咐来和您过不去的。可是您也知道,小的就只是个奴才,凡事都由不得选的。现在我已经知错了,小姐——四小姐,您饶我一命,小的在宋家做管家这么多年,关于三老爷手底下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只要您饶我不死,我——我——”
听他这样一说,跟着他的那三个小厮也连忙道:“四小姐饶命,饶命啊!”
“宋亚青?”宋楚兮闻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她顺手将剑锋上沾的血在刘管家的衣领上擦了擦,然后还给了长城,就又转身上了车。
“四小姐——”刘管家忍不住的再次大声哀求。
宋楚兮上车之后才又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我对宋亚青那些小打小闹做下的事情没兴趣,而且刘管家,你难道不知道做奴才的本分吗?一个奴才,你有多大的本事这不重要,最重要的一条是衷心。你既然已经跟了宋亚青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好晚节不保?四小姐我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了,所以今天你也不用求我,还是先行一步,到地底下去等着,将来继续给你那三老爷效力吧。”
在宋家,宋亚青那根本就是个摆设,不足为惧,真正值得防备的人,是宋承泽。
而显然,刘管家对宋承泽的事情是不知道多少的。
宋楚兮也懒得再和他浪费时间,直接钻进了马车里。
端木岐懒散的飘过去一眼,“要留着他来吊一吊你那位大哥的胃口?”
宋楚兮虽然不屑于从刘管家这里找突破口去对付宋亚青,但是这个人是宋亚青的左膀右臂,如果知道他是落在了宋楚兮的手里,也足够宋亚青父子不安一阵子的了。
宋楚兮冲他一挑眉毛,却是不以为然,“就算不留他,也照样可以吊着那父子俩的胃口。”
“呵——”这个丫头的小心思啊……端木岐忍俊不禁。
宋楚兮坐下之后,就又回头对外面的长城吩咐道:“都带走吧,也不用脏了你们的手,就把人扔到城外的山上去好了。记得给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开一道口子,雪融的那些伙伴们应该是会赶着去招呼他们的。”
四小姐养了一匹叫做雪融的白狼做宠物,这件事在宋家的下人中间已经传开了。
现在大冬天的又下了雪,想也知道那些饿狼闻到血腥味会是什么反应了。
“四小姐,不要啊——”刘管家等人几乎是魂飞魄散的,连忙又要大声的告饶求救。
长城怕他们吵嚷的大了,惊动了附近的人家,赶紧一招手,命人将几人的嘴巴堵了,给拖了下去。
刘管家等人呜呜的挣扎着,被黑衣人扛走了。
“少主,我们现在回吗?”长城从外面问道。
端木岐没吱声,而朝宋楚兮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先送我回去吧!”宋楚兮道,并不和他客气。
长城又看了端木岐一眼,见他没有异议,就关上了车门,示意车夫调头先往宋家却送宋楚兮。
马车上,端木岐还是没骨头一样的靠在车厢壁上,唇边笑容不减的斜睨着宋楚兮,“死不见尸,这的确是够宋亚青父子投鼠忌器,背地里恐慌一阵子的了。”
如果留着那刘管家,就算把他藏的再隐秘,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宋亚青父子翻出来。而现在,让他们葬身狼腹之后,就算宋亚青和宋承泽找白了头发也不会拿到任何的线索,只要一天他们找不到人,那么就要多被威胁一天。
“省事啊——”宋楚兮叹了一声,想了想,却又觉得兴致缺缺,“也不知道今年在天京的朝贺庆典上有没有和我那位大哥见个面啊。”
前面有几年,宋承泽的确是直接从军中赶着进京参加了庆典的,但是今年——
大郓城里风波突变,他那人深谋远虑,肯定不会冲动行事,越是这个时候,应该就越要坐镇军中,把持军政大权的。
端木岐显然也这个想法,只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一路上相安无事,宋楚兮回到宋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马车在门口的巷子里停下来,她也没急着下车。
正在闭目养神的端木岐睁开眼睛,稍稍坐直了身子看向她,似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还有一天的时间,此去天京,山高路远的,其实你也没必要一定要跟着的。”
本来行期将近,他是不该出尔反尔的,可是突然回头想想,在过去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他居然临时起意,已经和宋楚兮联手做了很多计划之外的事情了。虽然那些事,就算宋楚兮不给他上眼药,他也迟早会做,但是——
最近,他被这个丫头怂恿左右的实在太频繁了。
而这种感觉——
事发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时候想想,他却并不喜欢。
宋楚兮其实也知道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在处理宋家的事情上面表现的太过急进了,她用力的抿抿唇,然后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反问道:“为什么?你之前明明答应我了的。”
她此行的决心,已经不是端木岐能够左右更改的了。
端木岐很清楚,就算他要反悔,依着这丫头的脾气,回头她也会想办法自己上路。而如果让他孤身上路的话,那就实在不如是他带着她一起的。
“你哪儿来什么为什么?”端木岐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懒洋洋的笑了,“我就是不想你路上辛苦,赶紧进去吧,又折腾了我一整天,我要赶着回去休息了。”
宋楚兮也不想细究他这个时候的具体心思,见他又松了口,就十分乖顺的点点头,“好!那我先进去了。”
她转身要下车,挪到门口的时候却还是不放心,就又皱眉回头来郑重的叮嘱了一遍,“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的!”
端木岐似乎是真的十分困倦的样子,靠在那车厢上没动,只无奈的笑了笑,“知道了!”
宋楚兮于是就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彼时舜瑛正焦急的等在大门口,赶紧就撑了伞过来扶她,“小姐怎么才回来,奴婢和舜瑜都急死了。”
“下雪了,路上不好走!”宋楚兮笑道,跟着她走到门廊底下,一直目送端木岐的马车出了巷子,方才转身进了门。
因为是下雪天,轮椅在路上不好走,反正也只是回后院,宋楚兮就只徒步往回走。
舜瑛给她撑了伞,走在旁边,一面说道:“二公子已经等了您有大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天很晚了,小姐您看您还要见他吗?”
“哦——”宋楚兮这才想起来自己约了宋承柏见面的事,不过事情端木岐已经出手替她办妥了,这会儿想了想,她便还是说道:“一会儿我去见他吧,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有些事情我要跟他交代一下。”
眼下的时间紧迫,宋家这边现在人心不稳,老夫人的事情也还需要善后处理,如果但凡时间充裕,宋楚兮也不会这就赶着进京的,至少会拖延两天。
但是为了等着参加族里这一次的祭典,她已经耽误了端木岐好几天的时间,再不能拖延了。
主仆两个回了秋水谢,宋楚兮就直接进了书房。
彼时宋承柏正眉头深锁,站在一扇窗户前面想事情,是一直听到开门声才如梦初醒的回过头来,“你回来了——”
他明显是想事情想的太投入了,这会儿还没翻译过来,已经快是四更天了。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让二哥哥久等了。”宋楚兮微微一笑,她先没说话,而是等舜瑜上了茶退出去之后才开门见山道:“白天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想现在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旧事重提了,不过叔公既然是叫了各家的家长明天一早过去——这件事上,到底也是咱们理亏在先,如果不想日后被族中排挤,就马上要当机立断的表明一个态度出来。我不知道府里的账上有多少银子,但是不管多少,都不能吝啬,族中要重新修缮祠堂的费用,我们都应该责无旁贷的全权负责,这样应该是不为过的吧?”
虽然当时宋楚兮带着他们二房的人演了一出大义凛然的苦肉计,堵住了族中那些人的嘴巴,但是宋承柏也很清楚,族里现在都因为老夫人的作为迁怒了他们这一支所有的人。
宋楚兮的提议非但不过分,这也是他们现在必须要做的。
“这件事,回来之后我就已经和父亲打过招呼了,这会儿账房的人正在连夜对账清点。不过现在是要重建祠堂,而不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葺,要这样大规模的大兴土木,只咱们府里账上的那些钱财应该也不够,前面三叔进京,为了准备进宫朝廷的礼物,消耗巨大,这会儿——”宋承柏道,隐隐的带了几分忧虑。
为了平息众怒,他们宋家必须要把这笔银子全部承担下来,只是这样一来,就要掏空整个家底,甚至连累的阖府上下都元气大伤。
然则他也是个心思清明,懂得取舍的人,权衡片刻就一咬牙道:“一会儿我去一趟钱庄和银楼,那是我们宋家进项最多的两处生意了,先让他们把所有能够挪用的银钱都提出来,等过几年,下面佃户的租子交上来了再填补吧。”
这个时候,真的不是却算计生意盈利的时候。
既然宋承柏都已经设想周到,宋楚兮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只点头道:“既然二哥哥你都打算好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然后我今天找你过来,其实是有两句话要和你说。我看这次的事,二叔受到的打击不轻,我怕后面的事情处理起来他会力不从心,所以凡事还得要你多盯着点儿了。严氏闯了这么大的祸,目前来说,就算宋亚青父子要对你们不满,笼络住族里那些人,他们父子鞭长莫及,还得要靠你在这边周旋,所以暂时家里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宋承柏已然是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眉心不由拧得更紧。
宋楚兮就又微微一笑道:“为免给你们招来无妄之灾,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和你们书信往来,不过二哥哥,我想等年后我从天京回来的时候,咱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应该都还可以保持不变的吧?”
最后的一句话,她的语气更趋近于调侃。
宋承柏却是倒抽一口凉气,“楚兮你——”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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