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奶奶一听,不乐意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谁知道这一下/乡能分到哪里去呢,不多准备点东西,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急事怎么办。
见老伴不太乐意,翟明山只好再补充两句,“那就多带点去全国通用的粮票,布票什么的,在乡下这些东西更难弄到,也实用”。这会翟耀辉倒是十分同意爷爷的意见,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带那么多东西去下乡,还不被人笑话。
拗不过孙子的翟奶奶只好把行李清单删减再删减,边删减清单边瞪老伴。至于翟耀辉,翟奶奶跟天底下所有疼爱孙子辈的奶奶们一样,表示她不舍得。
翟明山办起事来的确可以称得上是雷厉风行,刚过了没两天,他就带回来一个消息。吃晚饭的时候翟明山跟孙子宣布了这个消息,“下个周末,正好有一批学生要下乡,到时候你也一起吧”。
说到这里,翟明山还神神秘秘的问众人,“这次,为了耀辉下乡的事情,我可是违背了我一向的做事原则,搞了点小手段,你们猜猜这次下乡耀辉能分配到哪里去”。
翟奶奶是爱孙心切,翟妈是爱子心切,又听翟明山说还难得的用到特权,俩人当然希望是离家里越近越好。这婆媳俩就把附近的几个地方猜了个遍,结果都不是。
翟学文见父亲这会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倒大概能猜出父亲的打算。自从在李老家里住了那么短短几天,以前那个满脸严肃、一身威严的父亲,性格大变,在家人面前越来越像个老顽童了,看样子在李老家里是大受刺激。想到这里,不忍让父亲这独角戏唱不下去的翟学文只好接口道,“是不是青山县,李老他们那里啊!说不定就是清河湾!”
见终于有人猜对了,翟明山很高兴,忍不住显摆到,“怎么样,我这个决定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耀辉还可以有机会看望一下李老他们,可是这F省是不是也太远了。你前两天不是还说老二马上就要调回来了吗。万一将来耀辉有点啥事,离家里这么远,咱们也是鞭长莫及啊”,翟奶奶心中仍有担忧。
“事情都有两面,从另一方面想,越远就越安全。再说了,他一大小伙子能有啥事,就是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李老他们在吗。而且芽儿的爷爷,我那杜兄弟也是热心人。虽说我也只见过一面,但他的为人我还是能担保的,有啥事他肯定帮忙”,翟明山倒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孙子可不是孬种,一离开家就哭爹喊娘的。
“哎,你说的也对,这个时候确实是离得越远越好”,翟奶奶虽然担心孙子,但也知道老伴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从头到尾,身为当事人的翟耀辉倒是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反正是要下乡,去哪里对他来讲区别不大。翟明山看了眼跟没事人一样的孙子,心里又来气了,这个臭小子,整天的板着脸给谁看呢。
“你这个臭小子,知道我为啥把你弄到那里去吗?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让你看看人家的孙女是怎么当的,有机会你也跟人家小芽儿学学,别整天的惹我生气”。
翟耀辉见自家老爷子说风就是雨的,有点哭笑不得。这老爷子最近性格变化太大,开始返老还童了,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不过,翟耀辉对被自己爷爷整天挂在嘴边的小姑娘越来越好奇了。
既然要下乡,短时间肯定不会回京,翟耀辉临走之前跟自己的一些朋友一一道别。当然,顺便让他们随时跟自己联系。爷爷虽然不想让自己掺和进来,但他也不想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自己的那些朋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以说是最好的耳报神的。
翟耀辉忙着跟朋友道别,翟奶奶和翟妈婆媳俩,最近这几天也是忙个不停,三天两头大包小包的往家里弄,连翟明山有时也往家里搬东西。不过,忙着跟朋友道别的翟明辉,没有注意到罢了。
临走的前一天,翟耀辉总算是逮到了最铁的哥们冯凯。本想前几天就跟他道别的,谁知道一直没有见到这家伙的人影。不过没等翟耀辉开口,俩人刚见面,冯凯就给自己来了一句,“辉子,以后哥们不能跟你混了,家里的老爷子把我给下放了。这两天刚通知我,明天就走,先跟你道个别啊”。
一想到自己不知道会被下放到哪个犄角旮旯,冯凯心中忍不住一阵哀嚎。不过这次家里的老爷子态度坚决,找谁求情都没有用。
“对了,辉子,你找我啥事。现在你们家老爷子平安回来了,你最近倒是可以放松一下了”,冯凯这时候才想起来,今天先是哥们有事约自己出来的。
“跟你一样,也被家里的老爷子下放了,今天过来是告诉你一声”,翟耀辉对哥们也要下乡的事情,并不感到特别意外。在这四九城内,跟爷爷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嘿,真的啊,那我这会心里平衡多了。对了,你知不知道大概分到哪里去,说不定咱俩还能一起混呢”,冯凯一听好哥们跟自己一样,乐了。
“F省青山县,你呢”,相比起说起话来口若悬河的铁哥们,翟耀辉一向是言简意赅。
“哎呦,我说哥们,你家老爷子心够狠的,怎么不帮你找个好点的地方。听说那F省青山县可是这一批下乡分配地方里面最苦的,据说那最深的山窝窝里,走上几天的山路也见不到个人影”。
“老爷子定下了,也不好再改了。再说了,哪里会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因涉及到老爷子他们的救命恩人,翟耀辉也不好多说。
“不行,我得回家跟我们老爷子说一声,把我也分到那青山县去。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们还想继续跟着你混呢”,性子急的冯凯也不等翟耀辉回答,扭头就跑。明天就要出发了,再不抓紧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看着跑远的冯凯,翟耀辉哭笑不得,这家伙永远都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不过,翟耀辉对这份难得的友情十分珍惜。
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祖孙三代,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吃饭时,翟明山见老伴和儿媳妇婆媳俩,都一个劲的往孙子碗里夹肉,心里酸溜溜的,“你们别以为这小子下了乡就要吃苦了,说不定到时候他比咱们过的还舒坦呢”。
“在乡下,老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可是听芽儿说过,他们村子,年年冬天的时候村民们会组织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小日子比咱们过的滋润多了”,翟明山想起在李清源家里吃的那盘子辣炒鱼干,这会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在京城,想吃条鱼,有时候也困难的很。
翟奶奶听老伴这幅酸溜溜的口气,哪里能不知道他这是吃醋了,往翟明山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笑着说道,“行啦,你也多吃点。孩子明天就走了,你也少说几句”。
翟明山被老伴戳中心事,老脸一红。还好,儿子、媳妇这会都一个劲的埋头吃饭,只不过俩人的肩膀不抖的那么厉害就好了。哎,这老伴,真是的,自己是吃孩子醋的人吗?
第二天一大早,翟耀辉把户口本,粮油关系和介绍信贴身放好,提起自己的行李包下了楼,上午九点的火车,这会赶过去正好。这刚一下楼,翟耀辉就被眼前的大包小包的给惊住了,不是没整理多少行李吗?难道除了自己外,今天家里还有人要出门。
翟明山见一向镇定自若的孙子,这会竟然给惊住了,乐了,终于能看到孙子的笑话了,“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的把东西带上,要不然一会就赶不上火车了”。
一听这些东西都是要自己带的,这会翟耀辉再也镇定不了了,说话都有点结巴,“这,这些都是给我带的?不是说好了就带些衣服和生活用品什么的就行了。您老人家可是亲口说过的,我这是去下乡接受再教育的,不是去享受的”。
“美得你,少自作多情了!这可不是给你的。这些都是给李老他们的,给小芽儿的,还有一些是给芽儿家人的。反正你也要去青山县,你就顺便给带过去吧”,见孙子会错意,翟明山忍不住再打击打击他。
不过让翟明山失望了,翟耀辉一点都没有受到打击。这些东西只好不是给自己用的就好,当邮差就当邮差吧。对于曾经给爷爷和父亲如此大的帮助的人,他十分乐意顺路做个邮差。
等翟明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车站时,站台上已经集合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不少人脸上仍稚气未脱,正跟前来送行的家人朋友道别。翟耀辉往人群里一站,自己手里的那些东西,跟他们身边一堆一堆的行李被褥比起来,倒不那么显眼了。
“辉子,这里,这里”,翟耀辉刚刚把行李放下,就听见了冯凯的大嗓门。
“辉子,怎么样,哥们够义气吧。往后上山下河的,哥们可是决定跟你一起混了”,冯凯说起话来依旧是滔滔不绝,知道好朋友话少,自己一个人说的也十分带劲。
“辉子,你的行李也不少啊,是翟奶奶给你准备的吧。按照你家老爷子的性格,肯定是。。。”。
火车进站的鸣笛声,打断了冯凯滔滔不绝的说话声。火车门一开,人高马大的俩人,一马当先轻轻松松的提着行李挤进了车厢。俩人进车厢后,先选了两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接下来的两三天的时间他们可就要在小小的方寸之地度过了。
随着汽笛声响起,列车缓缓驶离车站,外面的景色越来越陌生,车厢里原本激动万分,满怀豪情壮志的众人,逐渐平静下来。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远离家人,去陌生的地方开始完全不同的生活。想到这里,不少依旧青涩的脸庞上,退去原来的兴奋,慢慢浮现出不安、迷茫的表情。
或许几十年后,他们再次想起这段用他们的青春和汗水绘写的时光时,有人可能会称这段岁月是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有人可能会称这段岁月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磨难。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肯定是他们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岁月,永远无法抹去。但现在,接下来的日子,对他们来讲是未知的,是陌生的。
79车老板子()
翟耀辉他们所在的车厢里;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其中绝大多数更是第一次出门。不过远离家乡的离愁;和对未来的忐忑不安;很快就被第一次出门的好奇取代。
这群满怀豪情壮志的青涩少年们,估计在家的时候;家人们没少叮嘱他们;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的道理。这不;火车刚开了没多长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就渐渐活跃起来。从现在开始;他们这些人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呼;知/青。从今往后,他们之间不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而是将在同一个地方共同长期生活的朋友、亲人。现在可是他们联络感情的最好时期,车厢内,慢慢地变得热闹起来。
翟耀辉他们座位上,由于翟耀辉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生人勿进的气势,一时间倒是没有人敢凑过来跟他们说话。不过,冯凯爱热闹,也喜欢跟人打交道,没多大会就坐不住了。自己主动出击,跑到别的座位上跟其他人联络起感情来。半天转悠下来,整个车厢内的人,基本上都被他认了个遍,甚至差点连人家的祖上三代都打听清楚了。
这边,翟耀辉见快到中午了,就去开水处接了一洋瓷缸子的开水,准备一会等冯凯回来吃午饭。不过,没等水凉凉,就被转悠回来的冯凯拿起来一饮而尽,说了一上午的话,实在是口渴了。
“哥们,以后我可就赖上你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圈打听下来,咱们要去的青山县红旗公社压根都没人乐意去。我一说咱们分到红旗公社了,不少人都很同情的看着我”,冯凯很郁闷。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可是求着老爷子才分到那里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傻子。
“我这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不过,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咱也决定跳了。以后你多罩着点哥们就行”,冯凯性子开朗,又不拘小节,随后就又把一切抛到脑后了。
火车上的日子很漫长,尤其是这个年代的火车,速度慢的很,咣当咣当富有节奏的列车和轨道摩擦的声音,估计是人们对火车最深的印象了吧。
随着夜色的降临,窗户外面一片漆黑,这群半大少年们第一次坐火车、离开家门的新奇感也慢慢消失,现在就有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还有好几天才到终点呢,这晚上怎么休息就成了问题。
不过,有眼尖的人,看到翟耀辉和冯凯他们的做法,也一个个的开始有模学样,座位上躺一个,座位下躺一个。虽说座位下面实在是有点憋屈,但总比干坐一夜要舒服的多。而且现在还不到十月,天气也不是很冷,在座位下面铺上件衣服一样能□□的睡上一觉。
当天晚上,翟耀辉他们车厢的这个做法,就传遍了整个列车。要是这个时候有人从走道里过,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从座位底下伸出来的一双双的大脚丫子。
休息的问题解决了,关于吃饭的问题他们发现也很好解决。每当列车进站的时候,站内就有不少老百姓挑着担子叫卖,虽然都是一些硬面饼子,馒头什么的,但总归是热乎的。有那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年轻人,也狠狠心,买两个水煮鸡蛋。剥开蛋壳咬上一口,车厢内很快就弥漫着鸡蛋特有的腥香,引得不少人拼命的咽唾沫。
最头疼吃睡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时间更是在众人联络感情、侃大山的过程中飞快的流逝。等翟耀辉他们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
满怀不安的一百多位年轻人,下了火车,一出站台,突然间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他们一出来,就看到前来接站的同志在进站口,手举大红条幅,上面写着欢迎知青到青山县来。不仅受到青山县委会的热烈欢迎,县委还特意安排他们到大食堂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不过,午饭过后,就是这些年轻人最关心的分配问题了。据说要赶在天黑之前把他们送到各个公社,县委没有这么多的地方让他们住。
念道红旗公社时,确实像冯凯打听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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