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瑞城沉默着摇了摇头。吃一堑长一智,若是他单单过来杀墨恒一人,或许还会带着恼怒和憎恨情绪,但在他的木牌推演中,虎玄青必定护在墨恒身边,所以他早就收敛了所有情绪。他也听闻,虎玄青这两年像是吃了仙丹一般,法力修为简直蹭蹭地往上窜,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化神境界的巅峰!
他的心底是藏着惊疑和嫉妒的。
他知道虎玄青的修为提升必定快且稳妥,否则浩然门掌门早就第一时间阻止了。但他不知道以前还不比他强多少的虎玄青,到底奇遇了什么样的机缘,居然短短不到三年时间,就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武公子,你且施法隐藏,我去布阵,即便毒不死他们,也要将他们的实力毒哑三分!”
幽冥男子暗中掐算,没发现什么危机,又见武瑞城沉着脸不说话,忍不住皱眉提议。
武瑞城却一伸手拦住他,传音道:“先等等。我感觉不对。”
幽冥男子自从死了同伴,便对武瑞城暗生不满,刚要驳他一句,就见他取出那块木牌,当即闭了口。他就算自信以自己化神圆满的修为必定可以偷袭毒伤虎玄青两人,但有武瑞城先用那块专司推演安危的上古遗宝来推演一二,总比直接上前稳妥一些。
“嗡嗡……”
武瑞城刚将木牌激发,那木牌就在他掌中微微颤动,发出凡耳听不到,神识却能感知清晰的警告嗡响。一听此声,武瑞城一张俊美的脸庞刹那间黑了个彻底!
“已被发觉,落入陷阱,速走!”
匆匆扔下这句话,武瑞城二话不说,也不顾面皮了,猛地旋身施法,当即化为遁光往东方逃窜。他心里终于尝到了墨云书先前的滋味——憋屈!憋得一口老血淤积在心口,想吐出来都无处发泄!
幽冥男子愣了一瞬,下一刻脸色大变,暗骂一句“窝囊”,脸色铁青地紧跟着要逃。
“刷!”
一道匹练般的雪白剑光划破空间,包裹着一条锋利的紫炎剑影劈头斩来!
幽冥男子大惊失色:“空间奥意,这是返虚境界神通!”脸色刷的煞白,一仰头,爆喝一声,“砰”的一下化为一大片黑烟,黑烟六面八方风一样的迅速蔓延,转眼之间,除了中间大部分被那道剑光斩灭之外,其余黑烟都逃了个干净。
虎玄青脸色不改,深深看了眼逃得利索的武瑞城,伸手想着远处黑烟处虚空一抓。
“咔嚓!”
隐约的空间破碎声,让刚刚想重聚出人形的幽冥男子骇得心胆俱裂!他是幽冥地域中的猎户出身,原本粗鲁得紧,此时就在心里没命地暗骂:“老子放屁熏死了那路神仙,这样诅咒老子连番遇到变态!”
又损失了小半黑烟替身,幽冥男子才匆匆逃脱虎玄青并不严密的追捕,对武瑞城彻底失望憎恨。
虎玄青明白墨恒的心思,见墨恒老实地听他的话,并没有跟过来,就知道墨恒没打算追杀到底。现在墨恒毕竟刚刚闯下了“祸事”,按理说来,“应当”处于一种不愿再给墨府惹祸的心态。他之所以过来,惩戒来者只是其次,主要是确定来者是谁,心里好早有准备。
虎玄青收起炎决剑,沉眸负手,稳稳地立于虚空,看着武瑞城和幽冥男子都已经脱远,才转身回到乌篷船,一抖手,将一块玉简扔给墨恒:“这是那两人的真实面貌。”
墨恒笑着接过,神识一扫,便将两人记下。也不多说,只道:“将你能拿出来的灵果都拿出来。”
虎玄青浓眉一挑,有些想笑:“酿酒?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墨恒长舒一口气,有些沉重地点头:“岳丈大人是半个爹,我这没爹疼的小子,可不得想方设法地讨好他老人家,至少要给他老人家个好印象。”
虎玄青哼了声,一弯腰,轻轻对他额头敲了两下,却被他反手抱住,一个旋身压倒。
墨恒将手伸进他的衣衫,揉按着他平厚饱满的胸膛,感触着那里有力的坚韧和光滑弹性,咽了咽唾沫,低声道:“虎叔,我现在心里忐忑,需要你给我支持的力量。来,先做一遍……”
虎玄青被他说得低笑起来,却不知道他如此胸腔震动的笑声正是墨恒不可抗拒的致命攻击。
墨恒呼吸粗重,臂膀刚强有力地一扯,“撕拉”一声,废了虎玄青一身刚换没多久的衣袍法器。
……
次日,湖上仍旧飘着那条乌篷船。
“……功法可都记全了?也知道我刚才的意思了?”
船篷里,墨恒头也没抬,趺坐在灵草编织的蒲团上,声音淡淡的,双手悠然地从储物法囊中取出各种酿酒所需的灵材,准确地掂量了重量,一份一份,有致有序地往玉魄雕琢的三足鼎中投放。
而后盖上顶盖,往三足鼎下一拍,鼎下凭空燃烧起一股微弱的青绿火焰。
那火焰十分奇特,燃烧的是墨恒的法力,却带着悠远的药香,正是《伐折罗经》中的独门法咒。
墨恒前世为一心汉做了许多事情,而一心汉修炼《伐折罗经》大成,对其中各种法咒理解得滚瓜烂熟、透彻无比,又是个极度嗜酒、性情怪异的男人,在落魄湖边除了苦恋和思念梅娘子,就是苦心钻研酿酒配方。多年下来,一心汉收获良多,最后传给墨恒的也是他最拿手的那个。
如今墨恒没有修炼《伐折罗经》,不过为了酿酒,也专门修炼了上面的几门相应法咒。
“恩主的吩咐和传的功法,小人都已记全。小人必定竭尽全力,粉身碎骨,以报恩主万一。”
邓禁衣衫整洁地跪在船头,瘦削的面庞比昨日多了些血色和生机,恭敬的话语显得掷地有声。
墨恒弹了弹三足鼎,三足鼎滴溜溜一转,将微弱火焰中燃烧而出的所有药香全都吸收。墨恒眼眸沉了沉,良久没有说话,只时不时地捻诀施法,往玉魄雕琢的碧绿剔透的三足鼎上拍打和弹动。
船篷中只听“叮咚”敲玉的声音,微风吹来,凉爽习习,让人身心都放松。
墨恒突然轻轻开口:“你的仇恨,我不过问,只叮嘱你一句:杀孽过重,难免惹火烧身。日后你若报仇,只需杀死该杀的,至于那些无辜者,哪怕你看不顺眼,心里厌憎,也不需要害他们性命。”
邓禁微微一怔,他这些年来,的确恨不得将城中那些恩将仇报、薄情寡义的歹毒街坊,以及在他落难时对他指指点点、嘲讽羞辱的可恨之人全都杀死,就是现在,也期待着有那么痛快报仇的一天。
不过,经过这两天的思量,再看墨恒对他的态度,他心里十分敞亮,明白自己先前对墨恒的防备只不过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明白自己现如今是真正遇到天大的好机缘了。
所以墨恒如此吩咐,邓禁一怔之后,丝毫没有抵触,只是更为恭敬和敬服地低声应是。
墨恒看着他诚心听命,这才微微笑了下,看着他道:“你去吧。我已有安排,那人不出一个月,定会来到这里,你不需要害他,也不需要将他做的事情全都监视,到时候自然应对即可。”
邓禁又恭声应是,心怀感激,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后退,离开乌篷船,踏波而去。
“阿墨,你从昨晚开始酿酒,这些酒差不多够了。”
虎玄青等邓禁离开才显出身形,伸手揽住墨恒的腰背。他之前一直都坐在墨恒旁边。
墨恒沉吟着传音回道:“不够,我再酿三坛酒,凑够十坛才勉勉强强。然后,我也该要炼法了。我化神中阶的修为已经彻底稳固下来,正好再用混沌气息淬炼法力,迅速提升修为实力。”又看着虎玄青,“虎叔你也是。你修为稳固,道行也能够承受混沌气息,早日晋升返虚境界,我才能真正安心。”
虎玄青心里柔软一片,握住他的手:“放心,我不收徒,也不随便接下师门任务,更会将自己保护好。”说着总有些想笑,却哪里敢在墨恒面前这样笑出来,墨恒非得寒着脸怒他不当回事儿不可。
因为墨恒前世自灭前,知道虎玄青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而失踪,直到他自己自灭身死,虎玄青都没有重现世间,也没有被别人找到,谁都不知虎玄青遭遇了什么,也不知他到底是死是活,所以始终心里不够踏实。墨恒也没用什么理由,直接将自己的“担忧”以最郑重和认真的姿态告诫了虎玄青。
虎玄青被他再三告诫,如今一听他的话,当即连“不收徒”都保证了。只因墨恒在告诫他时,顺口提过“你收徒的话,那个徒弟会和苏廷一起暗恋你,而且争风吃醋,闹得沸沸扬扬”之类的话。
墨恒听他保证,也不愿总是碎嘴,这些都是无用功,实力才是一切。
所以点点头,双眼有些期待和紧张地低叹着:“一切都办妥了,就等去见岳父大人了……”
虎玄青浓眉一展,又敲了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要放假了吧童鞋们,好好考试哦。
124第一百二十三章()
… …
墨恒随着虎玄青一起落在浩然门所在的仙山山脚。
墨恒抬起头极目望去;以他的道行和目力,竟连山腰都看不到,只觉仙山峰峦叠嶂,极高极远,宛如处在天外,根本看不到山门座落何方。而他每每运转法力想要看个清楚,那本来平凡如常的地方就会恍惚升起一片飘渺的云雾,恰恰阻碍了他的视线。
墨恒知道那是护派大阵的外围幻阵,便收回目光;也没贸然探出神识查看。
虎玄青道:“阿墨,我浩然门所在的仙山;本身就是一个依附于大千世界的独立空间;介于虚无与现实之间。旁人前来拜山;除非拥有化神巅峰的道行,至少领悟了几分空间奥意,才能飞行直奔山门,否则必须从山脚往上徒步攀登三百里,不然永远也寻不到门户所在。”
墨恒点头:“不愧是上古传下来的仙家大派。”
虎玄青笑了笑:“你跟我来倒不必这么麻烦,直接遁光上去即可。来,叔背你进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墨恒,手臂伸展着,就等墨恒抓住他的臂膀,仿佛在完成一个仪式。而他极少对墨恒自称“叔父”,一般他这样说话,都是怕墨恒遭遇不好而下意识地以长辈自居,所以有心保护。
墨恒明白他的心理,暗暗好笑,心道:“你自己都是我的人了,就差叫你一声墨虎氏,还想背我过门。”有心想让他满足满足心理妄念,但是让他背着进门实在没有礼数,只怕要给人留个恃宠而骄、狂妄自大的印象,等闲之人如何看,墨恒并不在意,但是虎玄青的父亲和师尊的态度,却至关重要。
便摇头道:“不用刻意做出来表示什么,别人对我是否尊重,我又哪里管得着。”
虎玄青浓眉一挑,还要借机坚持,但对上墨恒那似笑非笑的静澈双眸,当即心底讪讪,不再说话,抓住墨恒的手,脚下一顿,浩然仙光护住他和墨恒的身体,他取出令牌一晃,倏然之间便进了山门。
进入山门之后,虎玄青也有些紧张,面上却不显露。他并不下遁光,牵着墨恒直奔后山而去。
所谓后山,其实是广阔无垠的群山山脉。一眼望去,只见无数山峰高的矮的连绵不绝,不知多少千万里,在天空下犹如墨画。这些山峦俨然分有内山外山,中间一条大河将两者隔开,泾渭分明。
外山显得平凡些,隐隐的座落着许多村落。
内山则在近处,仿佛浩然门的背后屏障,禁制隐隐,仙气盎然。无人处仙鹤翩翩飞过,灵兽灵鸟低鸣啁啾。有人处能看出开辟的洞府,洞府上空偶尔有看门的灵物踩着法宝嬉戏,腾起一阵阵祥云。
墨恒一眼扫过,第一个念头就是:“在这里生活修炼,哪怕有些内部纷争,也实在太过安逸了。”
虎玄青带着他绕过门派大殿的所在,从一侧飞遁,也没有理会远处飞过的门中弟子,只自沉默着飞过数十个灵草如茵、各式各样的山头,又过片刻才陡然一转,落到一处极为广阔和幽静的山谷中。
山谷中有童子打理着药田,还有童女坐在树下对弈,见到虎玄青,都连忙起身施礼。
虎玄青温和地点了点头,抓着墨恒的手不放,沿着谷中蜿蜒小道走向山谷一角的茅屋,低声传音道:“阿墨,我父亲长居于此。我幼时也住在这里,不过,我正式拜师后就开辟了自己的洞府,等见了父亲和师尊,我就带你过去,到那里我将洞府禁制令牌交给你,洞府全都由你掌管,你在那里就可以当家作主,自由自在,谁都不必理会,也无须担忧谁能窥探。”
墨恒本来凝眸看着山谷和茅屋,神情虽然平静,心跳却有些加急,但此时听着虎玄青醇厚温柔的声音,心底便莫名地迅速安定下来,什么情绪都沉淀了下去,反手握住他的手,从容点头道:“好。”
走到三座茅屋的中间那座门前,虎玄青对着虚掩的木门躬身一礼,直起身,沉稳地笑道:“父亲,我们回来了,还带来十坛美酒孝敬您。”他直说“我们”,说话间,不仅没有松开墨恒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墨恒任由他握着手,站得颀挺自然,俊脸平和,目不斜视,安静地看着面前的茅屋。
茅屋搭建得十分简单整齐,看不出年份,周围除了各式灵草灵树,也没有什么点缀,却平白透着一股自然风雅的意境。茅屋左侧那间散发出淡淡的酒香,右侧那间隐隐有捣药的声音传来。只有中间这座茅屋,一直安静得厉害,迟迟没有动静。
良久,茅屋中才传来淡淡的男子声音:“回来了,进来吧。”
这声音既有类似虎玄青说话时的低沉醇厚,又有玉石般的温润平和。
虎玄青悄悄松了口气,转头向墨恒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罕见的憨气,还叮嘱道:“记得磕头。”
墨恒微微笑了下,没有作声。他不知道屋内那位长辈究竟如何看待他,不过,至少是对他保留着基本尊重的,因为他虽然察觉到了两道极为微弱却带着审视味道的锐利目光,但这位长辈却没有用神识肆意窥探过来——他身怀先天灵宝须弥宝镜,更时时刻刻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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