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苏灿拍了拍他的肩头说,“想说什么就说吧,等火车到站以后别后悔。”
“昨晚上我想了很多。”赵顺摇摇头,“我还记得以前你曾说过的一句话,那句话我一直记在心底,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
“其实那只是我文青犯了。”苏灿站定,哭笑不得。
赵顺摆了摆手,有些寂寞如斯地说道:“人生匆匆,转瞬即逝,一路走过来,突然回首,发现自己一直挥霍,从未牛逼过,偶尔得个什么进步学生的奖项,就忽然觉得人生已达巅峰,再无**,寂寞如狗血!”
他点了一个烟,刚想抽几口,结果被对面的保安人员制止,于是熄灭了烟头丢进垃圾桶,“上小学的时候,我以为最大的快乐就是不用上学,每天可以在街角落那个光碟游戏室玩到黄昏日落,上初中以后,我最快的事情就是做梦都想当一回尖子生,和你们一样肩并肩获得殊荣,也想过那些遥不可及的理想,最大的梦想是当科学家,医生,律师之类的,他们都如我囊中之物一样在我心底选来选去,而后事实证明这只是我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梦想,我只是一个学习成绩差不到不行的差等生,再然后,上高中以后呢?我的三观又有了不一样的改变,当时香港古惑仔风靡全国,还沉浸站山鸡和浩南哥那些江湖义气里不可自拔,以为最牛逼的事情就是认识几个社会上的大人物,和那个不良少年有多大的关系,看到同学们都用惧怕的眼神看我时候的沉浸在自我的yy,那时候我觉的非常的酷,比科学家医生律师都要酷。”
“再到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是我的初恋,当初选择文科班也是因为初恋的缘故,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学文科的料,那些文化大繁荣祖国和谐统一,还有辛亥革命对我而言都是狗屁不通的东西,可惜初恋死得早,我那还没见光的暗恋尚未发芽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了,不过好在我遇上了你和安然,你让我认识到了不努力只坐着白日梦,最后只能被无情的扫到墙角里去,被时代给淘汰掉,而安然则是让我一直努力并且坚持的信仰。。。在当时那种快窒息的学习压力下,有一个能够坚持下去的信仰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啊。后来我的努力也是有回报的,并不是白费不值一提的,虽然我现在只是上了一个普通的二本院校,但若不是当初的你和她,我现在估计就是一个已经进厂打工的打工仔了。所以,苏灿啊,我要感谢你。”
赵顺说的热泪盈眶,苏灿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这个皮肤有些黑黝黝的男生也有着比女孩更细腻的内在一面。
“再后来呢?我和安然上了大学,我也学会了很多事情,比如懂得国家这头雄狮还在复苏中需要我们努力去拼搏,也明白窃国者的贪官污吏是诛不尽的,只要人心还有贪欲就一直存在贪污这一现象,也在铁血论坛上和一干素不相识五湖四海的朋友,为抢回钓鱼岛收复台湾打倒小日本而当起一个口水四溅的小愤青。”
赵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咧嘴笑了笑,“梦想还是要有的,不然做人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我一直不想变得市侩,但是跟梦想并列的还有一个词叫‘碰壁’,梦想越远大,碰壁也就越多,还在学校内我就已经明白,这个看似高在云端的象牙塔也不是那样的绝对公平,有些人天生就站在不一样的起点,那是你后天怎么样努力去追也无法望其项背的终点。”
“读了几年大学以后,我的三观和我的梦想又变了,是的,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了,变得只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钱,或者说几乎走入社会以后所有人都是为了钱,你读书不就是为了以后的工作赚更多的钱而努力的么。我也想过,要是有一天我成为了百万富翁我会成为什么一样的人,或也许会过着有钱人该享受的生活,让一众吃不到葡萄分外眼红的人都开始向往我这样的生活:可以不用拼死拼活的去上班被老板训斥只为了哪一点辛薄的工资,可以在家宅一天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去想,或者带着一个漂亮到极点的女孩去电影院包场看一晚上的好莱坞大片,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我的高档小区里面,琢磨一下家里的装修风格也要和国际接轨,越来越国际化,嘿!这种自娱自乐的yy就好像以前看武侠小说里觉得那些在屋檐上飞来飞去的高手拉风如尿崩爽到不行。”
“但是你知道么这种不切实际的yy是有瘾的。”赵顺停止了笑容,有些惆怅。
“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褪去以后,我依旧是我,是那个在普通二本院校挣扎着计算机二级英语四级的学生,不像你和程仙子,从来是搅动风云的‘祸害’!”赵顺说,“其实我还想啊,在工作了几年以后,挣了点小钱,就回到家乡找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盖一栋小洋房或者看上去像模像样的别墅,和安然结婚生子,生个儿子,当然生个女儿也不错,那就捧着她当工作。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赵然。然后再存点小钱买个二手的小车用来代步,每逢有空闲时间的时候,就带着全家人去一个人少风景美的地儿,权当做周游世界的第一步也不错。”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苏灿动了动嘴唇。
“再说多了就没啥意思了,但小百姓的生活总该有点奢望和奔头不是?再过几十年以后,老了,走不动了,我就搭个葡萄藤,养只哈士奇,在夏天的葡萄藤,一张摇椅,一把蒲扇,再叫上你们几个死党,打打麻将打打牌,这日子也算过得消遣了。”
“你说,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
后来,我心境开了,也给你补了一句:
“剑在即出鞘,江湖只在门外,只有傻逼不逍遥。”
苏灿拍了拍赵顺的肩膀,嘴唇蠕动,还想说什么,火车已经到站了,于是他提着大包小包起身,排上了长长的队伍,忽然艰难的返过身来,朝赵顺咧嘴笑了笑,“你觉得我纯洁吗?”
“不纯洁。”赵顺朝他竖起中指。
“胡说,我本纯洁,只不过纯洁的心里住了一个玩世不恭的老妖精。”苏灿这话意有所指,蕴含深意,指的是他两世灵魂。
但赵顺不明白,也就无法接话,只能够淡淡的笑了笑,朝苏灿用力的挥手,大声喊,“一路平安!”
苏灿挤进了火车内,赵顺的身影也在那黑压压的人潮里隐没了。
其实,他明白人的一生,就像从一条从宽阔的大马路走上狭窄的独木桥。
在大马路上的同伴可以结伙而行,欢乐的勾肩搭背,一旦走上独木桥,那势必一次就只能够走一个人,独木桥只有那么宽,而要过桥的人却有那么多,于是有幸挤上独木桥的人自然和那些落水的同伴分道扬镳。
今后的人生也将会沿着不同路线走各自的路,那些坚贞无比的友谊,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侪深情,也早在推推挤挤的独木桥上掉水的那一刻。
散的一干二净了!
一生中勾肩搭没心没肺的时光也只有少年才有,离开这段纯洁而明亮的阶段,大家都要走上各自的独木桥,亦或者掉入水中,掉入水中的人多半只能自救,而走向独木桥的人只会越走越孤独。
在今后的人生,那些迷蒙的日子,你将被家庭羁绊,被责任捆绑,被人生的复杂和孤独压抑。
你往独木桥深处走去,越走越深。
从此。
不复再有阳光
:。: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不如梦一场()
五一的时候苏灿辗转了几个地方,从浙江到内蒙,从内蒙到山东的烟台,再辗转到青岛,终于是见到了张家斌,这家伙一副文艺青年的非主流样子,留着长发遮住眼睛,眼中总是浮现一丝忧郁,忍不住让人想要探寻他到底又怎么样的故事,但实际上这货不过是美术课上又被挂红灯了。
当他见到苏灿的时候,脸上一副见鬼了的错愕表情,揉一揉眼睛,又看了几眼,这才总算相信苏灿真的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摸索到这来了,于是就笑着说,“很高兴能和你再见。”
苏灿连连摆手,扬了扬手上的火车票,拉着张家斌问问题,时间紧迫,他顶多还能够在这里呆一天的时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嗯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苏灿措词,欲言又止。
张家斌点点头,坐在草坪上,阳光透过那些浓荫打在他的背上,长发遮住半边脸,无限忧郁,“我在这里生活几年了,渐渐的融入这里的圈子,习惯这里的生活,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我还记得老师在讲台上看着我们的时候,说,又一天过去了,今天过得怎么样,梦想是不是更远了?的确,那个过去的梦想无论完美与否,都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这样想来真是太没出息了,但我又不得不承认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普通到全国十多亿人口里渺小的一个人。
他颇为羡慕的说,“苏灿啊,我不是你。”
说完顿了顿,嘴唇蠕动一下,“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从高中时代我就明白,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规划,有条不紊,并且按部就班,就像天上那周而复始的恒星有着它特定的轨迹,从来也不会为谁停留。”
苏灿也点点头,只是淡淡的笑着,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不一样的,他是重生者,不管再怎么样享受校园温吞光线的日子,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他知道历史的每一步脚印,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握历史的脉搏,尽管有些东西他无法去改变。
“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大概”
“大概?”
“我还是会想到她。”张家斌说到这的时候,脸上露出的不是落寞,而是洒脱,他说的那个人是文科班的初恋女孩,也就是学校校门口卖盒饭家里的那个女孩,那个在夏天会偷偷给他多加一块红烧肉的那个女孩,可惜这世界上太多的事情都是不如意的,不是没有感觉,而是情深缘浅,有缘无分,最后也只能够无疾而终,成为遗憾。
“那她的故事呢?”苏灿探问。
“没有了。”张家斌摊手,很无奈,“我已经三年没有联系她了,去年寒假的时候我去了二中校门口,可惜她家都搬走了,不过这样也好,心里的那个念想也可以彻底的断了。”
苏灿突然明白,当别人问你第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的时,你第一个想到的但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起的,就是那傻逼兮兮的初恋。
五月三号早晨,天空有些阴,没有下雨,很适合出行。
不过一个意外的电话,却终止了苏灿去西藏的计划。
君耀和李思思两个人的故事看来要暂时搁浅了,其实当初在计划里的时候,他就考虑到实际上的问题,西藏实在是太远了,来回没有六七天是不可能的,而他的假期加上请假的两天也不过九天,况且现在都已经过去一半了,想要再往西藏去,不太现实。
苏灿决定折返回家,这一路上,他收获的太多了,也需要时间来消化。
于是在临行前的那晚上,张家斌为苏灿送行,请了艺术院的学生给苏灿载歌载舞。
不过这浓郁青岛风格的舞蹈他还真是欣赏不来,唯一觉得好看的大概是女孩那柔软的腰肢随着音乐起舞,纤细的腰身在迷蒙的夜晚里渐渐隐没了。
次日清晨,苏灿收拾行李踏上归途。
张家斌穿了一件非常正式的衣服,有别于艺术生那非主流的装扮,戴上久违的眼镜,很有民国新月派诗人的作风。
苏灿努嘴,“你穿这衣服还挺耐看的,怎么之前没见你穿?”
张家斌笑骂道:“滚犊子!我就一件衣服,特么还是借的。”
苏灿耸肩,“要兄弟我借你点么?”
他颇为潇洒的挥了挥手,“我不是生活窘迫,生活费还是够用的,只是不想花钱买衣服而已。”
“那你存钱干嘛?”
“攒老婆本。”
“”
苏灿竟然无语凝噎,半响才说,“你牛。”
张家斌淡淡的笑,居然也有高深莫测的感觉起来了,“以前我做过一个奇奇怪怪的梦,醒来以后努力回想却也没有想起太多什么,只有隐约印象,好像是个不舍得醒来,希望一直继续下去的美梦。”
“你说就好像前几天看过的电视剧里说的那样,好春光,不如梦一场。”苏灿道。
“当然,我也明白,再好的梦,也终究是会有醒来的一天。”他抽了抽鼻子,鼻音有些沉重,“好了,话不多说了,一切都以道声珍重告别吧!”
“会的!你也是,珍重。”苏灿凛然。
最后的最后,张家斌立身光影的车站柱子下,贱兮兮的说,“苏灿啊,你写小说,记得把我写的特别帅!要能文能武,要有一个漂亮的妹子喜欢我!满足我的幻想吧!”
苏灿擦汗,“我尽量”
“然后,尽量把刘磊那小子往坏的写,我特看他不顺眼,长得那么高,又帅又是体育生,我们和他一比,简直就是渣渣啊!”张家斌这边嫉妒道。
“太得寸进尺了吧?”
张家斌斜睥,“苏灿同学啊,你的立场不坚定啊,你可是我们这一边的。”
苏灿望天。
随着火车候车室的广播循环播放本次列车即将到站,请要上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于是张家斌有些惆怅道,“车来了,你要走了。”
“别搞得生离死别一样,哈哈,寒假见!”
“寒假见。”张家斌也微微笑着。
苏灿回来的时候星城市下起了绵绵小雨,很有烟雨朦胧的气氛,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根本就没带雨伞,如今开始立夏,也就是夏天了,但夏天感冒发梢,那可就真是非常难受的。隔着车窗可以看到那淅淅沥沥的雨水落满整片天空,玻璃上也充满了蒸腾的雾气,苏灿还用手指头画了几个卡通的动物形象来打发时间,那些没画好的在他呵出一口热气以后玻璃雾蒙蒙起来又可以继续作画。
下午两点左右,苏灿在星城火车南站下了火车。
他歪头看着繁华的商业街道以及远处纵横交错的绿化带,在那十字路口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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