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眼倪了唐淼一眼,不答反问,“你做的那盏十分难看的花灯呢?”
“没眼光!”她拉了张椅子坐到君非白面前,没好气道。
君非白转眸看向手中的书卷,勾唇道,“所以,你真的把那盏花灯放到河里去了?”
“没,今晚好些姑娘送花灯给我,我就没放我自己的,放了她们,我的那盏,姬若离说嫌难看,要帮我扔掉!”她郁闷的用手肘抵着桌子,怎么一个个都是副嫌弃的嘴脸,都是群损友!
“你是说你把那些姑娘送你的花灯全放了?”君非白忽然来了兴致,将书卷压在胸前,转眸看向唐淼。
“对啊。”唐淼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唐淼,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送你花灯啊?”
“唔……”她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姬若离说那些姑娘是看我手里没有花灯,心善给我的。”
“还有这回事儿?”
“嗯,我今儿也看到其他姑娘送旁人花灯放了。”她想了想又道,“大夏姑娘真是奇怪,也不知这是什么习惯,还是天生心善。”
“噗……”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的君非白忍不住拿书挡着自己的脸偷笑。
唐淼伸手夺了他盖在脸上的书,怪异的看着他,“君非白,你忽然笑什么?”
“我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不过么……”
他伸手夺回自己的书卷,搁在自己的面前,“谨世子还真是好心思,竟然知道你的花灯难看,要替你丢掉,难怪浅浅常说,大夏一众皇子中最是看好他。”
“哼!”
死君非白,想说她做东西难看就直说,绕着圈子夸姬若离干什么。
躺着看书不算,还拿的那么近,早晚有一天要近视!
“主子,这么晚回来饿不饿,我从厨房拿了些菜,你当夜宵吃吧。”
桃花提着食盒进来,唐淼又哼了一声,挪着手中的圆凳换了个方向,她看到桃花手中的两副筷子,冷道,“桃花,你脑子糊涂了,主子我一人吃饭,你拿两副筷子干什么!”
“呃……”
桃花看了看唐淼身后的君非白,他卷着本书面色如常的看着。
得,主子还真是个容易和人吵架、作对的体质,他默不作声的将其中一副筷子收到食盒中。
大抵是因为唐淼的师傅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他把徒弟的性子也养的十分的奇怪。
桃花自认为自己没有流觞那样清楚唐淼的禁区在哪里,万一不小心踩了雷,怕真是应了流觞那句“一直做丫鬟”的预言。
他起身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忽然被唐淼叫住,“桃花,你让流觞去岐荒城帮我查些事情。”
唐淼起身走向里间,取了纸笔洋洋洒洒写下一行字,交给桃花嘱咐道,“岐荒城那地方鬼的很,你让他自己当心些。”
“岐荒城?”
门扉再次被桃花合上,君非白拧眉,“你没事去岐荒城查探些什么?”
“我跟你很熟吖?”
她依旧高冷的拿背对着君非白,还是拿刚才那件事儿和他置气呢?
君非白无奈的将视线回到书卷上,他夸姬若离好心思,倒还真不是要绕着圈子损她。
夏夜里河道中的花灯,代表的可是一盏盏破碎的少女心呢。
在大夏的夏夜里,总有姑娘们拿着花灯送给陌生的男子,那可不是善心,而是一种试探,若是有意,便手下,若是无缘,便将花灯顺着河水流放,算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唐家阿七,你到底是迟钝还是单纯呢,竟然真的相信那个男人的言论,他真的能扔了你的花灯么?
君非白眼眸中带上了笑,他视线朝她坐在的方向撇去,正好撞见她瞪着他的模样,他微楞,“做什么?”
她双手叉腰,俯下身子看他,“君非白,小爷我要睡了,你走是不走?”
他卷了卷书册,“我书还没看完。”
“谁管你!”
她冷哼一声,挥袖熄了烛火,抬步走向床榻。
过了一会儿,一条薄被被人从里间扔了出来,“小爷睡眠浅,你看书归看书,不准发出响动!”
君非白接了薄被,笑道,“唐淼,九州就你敢让我睡软榻。”
室内一片静默,伴随着窗外的风声,似乎有人哼气儿的声音。
他摊开薄被盖在身上,瞥了一眼里间,他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姬若离喜欢上的是个别扭的孩子啊。
关心旁人都这么别扭,难怪会被姬若离那不着边际的胡话骗了。
他搁了书卷躺了下来,明亮的月亮正对着窗扉。
花灯啊……
漂亮的笑容从他的嘴角渲染开来,许多年前,他也收到过一个,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一个。
22 画风突变()
天还未大亮,皇城大门便早早的打开,由宫娥、侍卫引着,一辆接着一辆的华丽马车鱼贯而出,向着皇陵的方向进发。
大夏皇陵修葺在城外的天芒山上,那里据传是大夏龙脉所在地。
大夏建国初年,各地年年都有不同的祸事发生,太祖皇帝偶得一高人指点,方知那天芒山正是龙脉龙尾的一段。
所谓神龙摆尾,威力自不可小觑,要保大夏百年太平,需得将皇陵修建在龙尾所在处,皇族内成员年年诚心供奉,便可无虞。
说来也奇,自皇陵修成后,大夏国各地也太平了,太祖深以为然,特立下遗昭,命后世子孙年年前来做法供奉,且不得更换皇陵所在。
大夏的没一任皇帝都葬在了天芒山,是以,皇陵的规模越来越大,在高祖时期,天芒山还允许百姓在半山腰打猎,到了顺帝父亲时,整个天芒山便从山脚下开始封禁。
一座巍峨磅礴的大山,除了深处的野兽外,竟在没有了人气儿,反而因为皇陵的关系,添了几分阴森肃穆的关系。
太祖的地宫寝陵建在山顶,取天子威震四方、俯瞰众生之意。
为表示心中虔诚之意,顺帝在半山腰便领着人徒步上山,他并没有唤季氏在身边陪伴,只带着三两个内侍近臣走在前头。
姬若风和身边身边的几个王爷说笑,趁着他们互相调侃之际,将张晏拉到一边,低声问,“姬若离呢?”
姬若风摇了摇头,“殿下,臣下没有找到世子殿下。”
“没有?”姬若风拧眉,他看了一眼在诸皇子身后的后宫团,季氏一人走在前头,和另外两个妃位的娘娘拉开了些距离。
他随口扯了个皇子,顺着山路走到季氏的跟前,“母后,昨日你都做什么了,为什么姬若离还是没有来?”
“这不可能,他昨日当着你父皇的面儿答应下来,说是今天要来。再说了,那小贱种虽然对我不怎么样,可对李猸子倒是孝顺的很,经了昨儿那事儿,他能不来么?”
昨儿虽然皇上碍着面子要处置太医院,可还是信任自己不是,她相信经过了昨天的事儿,姬若离那个小贱种应该很清楚的明白,在这后宫中,做主的是她,只手遮天的也是她。
只要她愿意,就算是李猸子死了,皇上都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她只要一想起昨日姬若离那副无可奈何,被她逼的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模样,心中便是一阵的畅快,她心情瞬间大好,拉着姬若风的手,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母后,当着父皇的面儿,您这胆子也忒大了一些。”姬若风有些心惊。
“哼,所以说你还小呢,本宫和你父皇是很么感情?”季氏不以为然的摇头,似是有些不屑儿子的担心,“你知不知道,你父皇不但没有怀疑我,还让我彻查锦绣背后的人。”
“如此便最好。”姬若风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他复又问道,“母后,那锦绣你可要当心。”
“这还用你说,本宫自然会……”
季氏得意的抬起头,眼中一抹算计忽然凝固在一起,像是被什么冻住一样。
她来不及变换眼中的神色,顺帝已经笑着冲她走来,“当心什么?”
“没,没什么。”季氏立刻反应过来,冲着顺帝一笑,“只是和风儿谈些民间趣闻罢了。”
“什么趣闻,也说来朕听听。”
“父皇,都是些民间百姓的笑谈,入不了父皇的圣耳的,不说也罢。”姬若风欠了欠身,一颗心脏心虚的跳动着,也不知道父皇究竟听到了多少。
“是么,那就说说你最近的趣事儿。”顺帝点了点头,走到季氏和姬若风的身边,一手拉着一个,“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好好走走了。”
“父皇……”
姬若风受宠若惊的看着顺帝,近来,顺帝总是让他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他原本以为自己在顺帝这里已经失宠,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一些。
他顺着顺帝的手转身,热切的视线撞到一抹淡漠的光晕,瞬间变得玩味,他玩味的勾唇,他说怎么找不到姬若离呢,原来是藏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队伍的最尾断都是些带着行囊和祭祀用品的宫娥太监,姬若离主仆站在这些人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也是,这么多年了都是一个世子,怎么混的进皇子的圈子,何况,他还在外呆了好些年!
他轻蔑的扫了一眼姬若离,亲热的拉着顺帝说话。
顺帝仔细的听着,间或传出爽朗的笑声,一路上,他一直拉着季氏和姬若风的手,看得身后的宫娥太监都说帝后的感情笃定,天子与太子父子情深。
各色各样艳羡和夸奖的轻言碎语,全都传进了姬若离的耳中,他太远远眺,虽看不清顺帝的动作,可帝后和姬若风三人好似连体婴儿般的亲近模样,倒映在了他的眼眸中。
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作何反应,究竟是该愤怒还是该嫉妒,最后,他竟轻哼浅笑。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对帝后二人已经在没有了的期待,因为没有了期待,才不会有失望,也不会有其他的情绪。
午时前,众人陆陆续续的抵达了太祖的陵前,一众宫娥太监忙碌的将祭祀要用的物品收拾妥当。
大夏天家祭祖,朝中和天家沾亲带故的官员全都会到场,纵观这些官员,国公安氏和越王联手支撑姬乎,娶了郡主做儿媳妇的右相赵鹤是太子党的首席,其他么……
顺帝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这一众的权贵,近乎包揽了天家夺嫡大任的活计。
午时未至,一众官员率先在外场跪了下来,静候着祭祀的时刻。
顺帝瞧了一眼天色,率先踏了出去,冲着祭祀的高台走去,一众皇子跟在后头。
主持典礼的巫媒拿着托盘走到顺帝的跟前,顺帝抬手将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搁到了红色的绸缎上。
两名巫女同时走了下来,诸皇子纷纷递上自己的令牌,唯独到了姬若离的跟前,久久不见他的动作。
那巫女浅浅的催促道,“世子殿下递上您的令牌。”
姬若离拧眉,似有些为难,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他有的动作。
“殿下递上您的令牌。”巫女再一次道。
一众官员忍不住冲姬若离的背影看去,他高大的身影不见的动作。
“怎么回事儿啊?”
“不知道啊,谨世子为什么不递上令牌呢?”
“前面发生什么了,怎么让人说第二遍?”
“世子不会忘记带令牌了吧?”
“真的假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要是没带,后果可严重呢!”
“应该不会吧,世子没那么傻!”
……
众人小声的嘀咕,姬若风摸了摸手中的令牌,不由心情大好。
他倪了一眼姬若离,他眉头紧锁,右手慢慢的往自己的腰间摸去。
找不到的东西,做戏拖延时间有用么?
姬若离,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是怎么死的!
他抬步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儿,朗声道,“皇兄,你的令牌呢,怎么拿了这么久都没有拿出来,误了祭祀大典的时辰,冲撞了先祖可就不好了!”
他一句话众人将实现全都集中到了姬若离的身上,包括先前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顺帝和其他跪在远处的官员。
姬恒默不作声的走到姬乎的身侧,双手环胸,“真想不到,这亲兄弟竟然闹起来了。”
“皇叔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对姬若离的态度。”姬乎讽刺的倪了一眼季氏,又道,“皇室里哪有什么亲兄弟,闹起来是早晚的事儿。”
姬恒不置可否,静静看向掐起来的姬若离兄弟。
“我的令牌……”
他欲言又止,脸上为难的模样让面前的巫女一惊,“世子难道是忘记带了?”
顺帝转身走向他,问道,“阿离,你真的忘记带了?”
“父皇,儿臣……”
他再次为难的蹙眉,姬若风心中更加得意,他冲顺帝欠身道,“父皇,儿臣知道皇兄的令牌在何处。”
“你知道?”顺帝问道。
“嗯,皇兄的令牌根本不是没带!”姬若风抬步走到姬若离的跟前,他转身面向众人,挡住了他的视线,大声道,“皇兄拿不出令牌是因为皇兄的令牌早就丢了!”
他声音响亮,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在一边站着的宫娥太监。
“丢了,世子的令牌竟然丢了。”
“这令牌象征着天家独一无二的身份,怎么能把这么的东西丢了呢?”
“当着大夏历代先王的面,这还真是不吉利!”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怪罪!”
……
权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天家诸位皇子的令牌,出生起名之后,便会由专人雕刻,象征着各自的身份地位,并一生跟着自己,死后放入神位后,是断不可丢失之物。
“姬若风竟然挑在这个时候揭发姬若离,还真是狠毒!”姬恒摇了摇头,似有些惋惜,“倒是可惜了姬若离了,命大回来又如何,好运总有用完的时候。”
姬乎反问道,“皇叔当真这样想?”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皇叔,你不觉得姬若离刚才的动作虽迟疑,但他的眼神太过冷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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