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熙见她义正言辞的样子,刚要泼去盆冷水,门外响起来传门的声响:“王妃娘娘,宛儿姑娘有要事求见。”
净琦见蝶熙点头示好,立刻起身过去,将人带来蝶熙面前。
宛儿礼数周全的福身行礼,恭恭敬敬的回话,“王妃娘娘,睿王殿下请您去书房。”
蝶熙回了声“好”,却见她依旧拘着礼。还是一样的机灵,蝶熙冲净琦使了个眼色叫她学着点,转而对宛儿说:“这就去吧。”
书房里,凤修筠还在奋笔疾书,蝶熙请了安,他却随手指了一边的椅子让蝶熙等着。蝶熙知道他需要呈上出使的简报奏章,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的待在一旁等着。
凤修筠嘴角化开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放下笔来看向她去,“你可还好?”
“都好,殿下挂碍了。”蝶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有些疏离他去。
凤修筠心头有些失落,面色依旧的看着她说:“明日本王需入宫呈报,你也一同过去。宫里传来话说太后娘娘病的厉害,听说你回来了指名要你过去侍药,今日早些歇下吧。”
“病了?”蝶熙皱了皱眉头,不对啊,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
第二十五章 蛊毒()
“说是团圆宴的时候着了风寒,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好,明日去了便知道了,回去吧。”说完,凤修筠重新执起笔来不再管她。
蝶熙走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直到掌灯的小厮唤她,她才发现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子。
净琦见她脸色有些异样,不由关切的询问,“怎么了?殿下他……”
蝶熙摇了摇头,依旧在思索着什么。
“哎呀,我就知道男人不靠谱。”净琦看了看阖紧的房门,似乎早有不满一般愤愤然的说:“小小姐,殿下太过分了,明明是他请的婚,偏偏让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想到他小时候的劣迹,奴婢就一阵心寒,小小姐!心慈被人欺!”
“我是王妃。”蝶熙有些心不在焉,推脱开她去坐回窗下,心中隐隐的有一丝不安,永嘉三十年,神威漏局,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和太后这事有关……
翌日,蝶熙被迎进了寿康宫里,太后得病之后需要清净,今日身边伺候的宫妃只有安嫔一人。她是凤修筠的养母,贤妃过世之后凤修筠便长在她的膝下,蝶熙进屋之后朝她躬了躬身子,这才盈盈走去太后的床榻前。
安嫔坐在床边,挡去了蝶熙的视线,见她朝自己微微施礼,也轻轻颔首站了起来腾出位子。
蝶熙来到床榻前,陡然震惊,更是忘了要行礼了一般跪到床边,“太后奶奶……”
身边的嬷嬷见状,咳嗽了一声算是提醒,她这才回神施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安嫔娘娘。”
“快……快过来。”床榻里的人发出微弱的声音,那只枯槁一般的老手虚弱的招了招。
蝶熙坐到床边,这才看清了太后的模样,心里更是一阵心酸。
几个月前初见,她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风韵犹存。岁月在她脸上沉淀下的是端孝庄严,她上次见面时一个慈祥微笑就如春风一般化开自己上一世的阴霾淤积。
而如今映入眼帘的这人哪里还能和之前的太后联系在一起。她瘦骨嶙嶙枯瘦如柴,脸颊凹陷脸色发黄,眼底似有浊污一般灰霭,蝶熙鼻子一酸,哽咽着唤了一声,“太后奶奶。”
“小熙儿出去一趟辛苦了。”太后强擎起一个笑来,“让太后奶奶看看。”
一边候着的嬷嬷托着她让她坐了起来,蝶熙这次看的更加真切,眼眶亦是一红,“太后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人老了,受点风寒就顶不住了。”她冲蝶熙笑了笑,想叫她不用担心。
蝶熙看着她微微启开的唇瓣,哪有之前朱唇皓齿的模样。嘴唇发紫牙齿也是微微的发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一丝不安陡然又扩张了许多。
安嫔冲一边伺候的宫女招了招手,让她们把药端上来。她接过药碗来坐回床头的黄梨鼓凳上,刚要舀起一口来,太后却避了开去。
“让小熙来吧。”她煦煦的看着蝶熙,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蝶熙不会说不,立刻接过药碗来。这药和寻常的药似有些不同,颜色墨黑,里头还有些点点的银光,蝶熙皱了皱眉头,端着碗凑近了闻了闻,苦涩的药味立刻扑鼻而来,然而被掩在苦味下的,却是一丝酸腐的气味,夹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一股熟悉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蝶熙顿感不寒而栗,转而又看向太后,方才的难过之情被打消的烟消云散,留在心中的是被扩满的恐惧和愤懑。
有人对太后下蛊毒!
“太后奶奶,这药是哪位太医给配的?”蝶熙把药塞回安嫔手里,一把执起太后的手来,果然指甲根部发黑,手指蜡黄,有几处关节已然发红肿大。
“小熙,这是怎么了?”太后见她脸色不对,也有些被传染了一般,起了一丝疑惑。
蝶熙焦急的询问道:“太后奶奶,这药您服了多久了??”
太后愣了愣神,看向一旁的嬷嬷,嬷嬷也是一脸的茫然,掰着手指估算着,蝶熙再看安嫔,她也在计算着日子。
“啊,好像一个多月了吧。”安嫔微蹙眉头,看着蝶熙,“这药是怎么了吗?”
“一个多月,多几天?服了几天了?”蝶熙心里着急的厉害,却又有种有力使不出的焦躁,哎呀了一声对一边的宫女招了招手,“你去把太医院里开药方的御医给找来。”
那宫女有些无措的看向太后,见她也是点了点头默许,便转身离了开去。
“太后奶奶可有咳嗽?可会腹痛?用膳怎样?”蝶熙连珠炮似的追问,小手搭在太后的手腕上替她把了把脉。
“小熙啊,究竟是怎么了?”太后没想到她还会把脉。见着她的样子跟着一急,一口气呛着猛的咳嗽了起来。
蝶熙立刻上去替她顺顺气,太后连连摇手,捂着嘴的帕子缓缓放下,咳出的痰液里竟然夹杂着几丝黑色棉絮般的血液。
“我去找皇上!”蝶熙再也待不下去,一下弹坐起来就要往门外去,跑了几步猛的回过头来指着那碗药厉声道:“不准给太后奶奶碰那玩意儿。”
这厢气氛凝重,那厢却有些拖沓。
凤修筠进宫觐见,永嘉帝还有些困倦,这几日的事情是闹的他心里诸多不爽烦心。
“儿臣西域出使归来,呈上奏折,请父皇御览。”
永嘉帝点了点头,挥手让身边的内侍监童贯取来奏折,打开随意看了两眼,“事情办的不错,朕听说回来的时候出了些事情,人可有大碍?”
凤修筠揖手回话,“谢父皇关怀,有轻衣卫随侍身侧,倒无大碍,只是护卫与轻衣卫皆有伤亡,是儿臣之过。”
皇上放下奏折,饶有兴致的观瞧了他一阵,才咧嘴一笑:“他们本份如此,你又何错之有?差事办的好理应领赏,不过你心气高,那些俗物不入你眼,想要什么说说看。”
凤修筠哪里听不出皇上的意思,微微一笑,抬头回道:“儿臣为朝廷办差乃分内之事,不应受赏。只是儿臣确有不情之请,还望父皇成全。”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说说看。”
“儿臣许久未与父皇对弈,想先请父皇赐教一二。”
“好,好。”永嘉帝笑着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童贯吩咐道:“愣着干嘛?还不去暖阁准备着?”
暖榻上,茶水棋盘安置妥当,皇上便摈退了所有人。父子二人双双坐定,皇上执棋先行。
凤修筠落子之后倒是一脸安怡,“父皇好似有些心事。”
“还是你细心。”皇上再落一子,叹了口气,“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师可是要闹翻天了。”
第二十六章 黑麒蚁()
凤修筠抬眼疑惑的看着皇上,他却摆了摆手,“昨晚上轻衣卫已经回禀了归途的事情,你那位睿王妃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凤修筠一惊,立刻跪拜下来,“都是儿臣约束无方,请父皇降罪。”
“起来吧。”皇上扬手让他起来,见他坐定了才说道:“妇人之仁非治国之道,你要记得,食色性也但也要适可而止。”
“儿臣受教。”凤修筠拜了拜,落下一子去。
皇上再落一子,饶有深意的看了眼凤修筠,这才说道:“罢了,那些乌合之众朕会遣了晋王去,你不必插手了。”
“是。”凤修筠面色平和,有始有终也该由他收尾,只是不知皇上是有意为之还是一不小心了……
他有些想的失神,被皇上敲了敲棋盘才回过神来,这才有些尴尬的落下一子。
皇上瞟了眼他,倒有些戏谑的说:“说到你那个王妃,朕就不得不提她那位丞相父亲。”皇上放下棋子,微微扬起的头看着多有些不屑,“朕原意让你给她一个下马威,成亲那日你做的的确难堪,不过这位丞相被戳了脊梁骨才几天,又恢复了本性了。”
“哦?”凤修筠依旧不动声色,默默埋下一个陷阱,这才抬起头来,“父皇的意思是……”
皇上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在棋盘的另一角落下一子,“你可还记得公孙焘?”
凤修筠闻言,脸色略略有些僵硬,在心里斟酌了下措辞,这才开口道:“儿臣只知道此人曾经忤逆了父皇,被瓜蔓抄株连了十族。”
见皇上已然中了连环计,他抬眼看了看,再下一子。
皇上似无察觉,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渺的回忆道:“太傅公孙焘,先帝在位时就尊崇儒教,广收学徒桃李天下,在朝野之上也甚有威望。当年朕还是皇子时,南定安趾北平鞑靼,功勋戎马,在他口中竟成了崇尚武力不尊儒道的莽夫。”
他稍微顿了顿,脸色有些微怒,“待朕登基,他竟指摘朕为君者不忠不孝,为大不义。朕念他为社稷忠心一生,本不想处决太过,谁料他竟于朝堂之上大放厥词,称‘诛我十族又如何!’
这么多年,他那些潜伏下的出师弟子们都秘密祭奠,朕都以仁政待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睬,可是今年,今年!他们竟敢公开大肆祭奠,幸而刑军得人密报,逮捕了大不敬者。”
凤修筠见皇上气从心起,连忙跪地,“父皇息怒。”
“息怒?你可知他们是为了祭奠什么!!”永嘉帝说到气处,不由的狠狠拍了记桌子,棋子移位,这棋是没法下了。
凤修筠低头默声,静候下文。
“《秘影昭文》听过没?”皇上说着,慢慢的向前俯下身子,单肘撑在膝上,递过一本书去。
凤修筠接过书来,才看了几页,脸色一下巨变,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皇上,“父皇,这……”
“朕派个新任务给你,给朕详查,与此书相关者皆呈报于朕!”
“父皇!”凤修筠闻言,立刻俯身跪地,“历朝历代凡兴文/字/狱者,皆是一场灾难,且公孙焘的出师弟子在朝中多有重臣,父皇三思啊。”
“正是三思了,才把这件事交给你。你与其他三王不同,心思缜密,办事细致。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张扬,务必谨慎待之,记得了?”皇上慢慢坐直,脸色严正。
“儿臣领旨。”
棋是不用下了,凤修筠想了想,不由的问道:“父皇说京师乱象,就是这件事吗?”
“也不全是……”
皇上才开了口,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童贯恭敬的在门外问道:“皇上,睿王妃求见。”
凤修筠和皇上相视互望了一眼,童贯补充道说:“是为了太后娘娘的事。”
“让她进来。”皇上说着,拂了拂翼善冠服。
童贯得了旨,立刻打开门来放人进去。蝶熙埋着头小赶了几步,噗通一声俯身在地连连磕头,“皇上,求皇上救救太后娘娘!”
“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冒失!”皇上龙颜微嗔,语气有些冷鸷。
凤修筠立刻跪下想要求情,蝶熙却快一步。
她抬起脸来微微垂目,白皙的脸庞还挂着两道泪痕,只是语气毫无慌乱,亦无丝毫卑微的奕奕回话道:“回皇上,太后娘娘被人下了一种名叫黑麒蚁的蛊毒,依太后娘娘的征兆怕是已到末期,若不赶紧医治,恐有大碍!”
“你说什么?蛊毒?”皇上微微眯起眼来思忖片刻,“你可有依据?”
“有。”蝶熙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正色回道:“太后娘娘短短一个多月就骨瘦如柴,且面色蜡黄眼有浊迹,指甲和牙齿微微发黑,咳出的痰液里亦有棉絮状的黑血,臣妾为娘娘把了脉,脉象虚浮,却偶有急促,这都是中了黑麒蚁之毒的症状。”
“这究竟是什么毒!”皇上的瞋目切齿,用力的拍了下桌子。
“回皇上,黑麒蚁原是云象两地蛊术师养殖的稀有蚁种,个头大过普通蚂蚁,平时寄附于雨木,并无毒害。但是如果用处子之血浸泡,于月阴之夜让其吸收极阴之气,它便会变成通体银色的蛊虫。
黑麒蚁的蛊毒并不会立刻要让性命,往往需要连续用上七七四十九天才会致命,但是其中身体会慢慢恶化,就像太后娘娘现在这样。”
“那……可有解?”
蝶熙抬眼对上皇上,真诚严肃的点了点头,“有,靠龙角蟒的毒可以解!”
“龙角蟒?哪又是什么?”皇帝被弄糊涂了,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子,斜睨着蝶熙。
“龙角蟒与黑麒蚁相生相克,中了黑麒蚁的蛊毒又找不到下蛊之人时,可以取龙角蟒的来解。龙角蟒一样生长于雨木林,虽说叫蟒却有剧毒,爬行速度极快,身有两层金色鳞片,相当的稀有。”
“雨木?要去云象两地寻找可太远咯。”皇帝停下手指,阴鸷的盯着蝶熙。
“不远,在柳州城外就有一片……”蝶熙忽然禁声,只觉得皇上的眼色忽然深沉了许多。
糟了,自己一心想着救人,怎么能把上一世知道的事情这么原封不动的说出来。
“柳州?京师城外几十里的柳州?你怎么知道那边的?”
果然,皇上俯下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蝶熙。
“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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