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指的是刚刚离开的王妧。
万全一听在耳中,点头表示:“我刚才也准备提一提这件事,只能等下次了。”
另一头,王妧一路一言不发,回了行宫。清风书院里,她环顾四下,终于验证了她脑子里的一个想法。
这里所有关于王姗的一切,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万全一拿出那颗神秘的“嵌石”,她也不会发现这一点:王姗的旧物都到哪儿去了?
她只想到两个可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她该先问谁?
“你这么早就回来,也太敷衍我了吧。”赵玄悠哉悠哉地从厢房中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中等身材的他挡不住身后的人影。那人正带着不善的目光越过赵玄,看着王妧。
“听说你们认识,那我也省了口舌了。孟池特地赶来接应我,只等我手下人一到,我就会和他一起离开京城。在那之前,我希望你配合孟池做些准备。”赵玄直言不讳,把他和孟池的关系挑明了。
王妧这才回想起来,眼前的人正是当初帮她调查依柳的孟老板,孟池。随即她意识到,当初他误以为她是王姗,如今他应该已经发现真相了。
被孟池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王妧顶着被对方臭骂一顿的心理压力,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孟老板,别来无恙。”好歹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王妧怎么也得摆出一副从容的态度出来。
“王妧姑娘。”孟池把这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引来赵玄的侧目。
又听到他接着说道:“我们何止是认识,王妧姑娘还欠了我一笔银子呢。”
王妧上次请他出手,还真没谈到酬金的事,孟池这么说,王妧哪里能否认。她只得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到一边去说事。
孟池往一旁走了两步。王妧跟上,背对着赵玄,轻声说道:“上次我没承认我不是王姗,是我不对。”
对方找上门来就意味着不打算轻轻放过她。在赵玄面前,她有些事不能直说。
孟池斜睨了她一眼,气愤从他的眼里冒出来。
“你也不至于那么生气吧?那个酬金我双倍还给你,行吗?”王妧试探着问,她也不能肯定对方是为了什么而愤慨,只能接着孟池的话头说开。
他哼了一声,终于开腔:“敢蒙我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孟池说完这一句突然停下来。两人靠得近,王妧脸上带着不解侧耳倾听,他准备好的说辞却像棉花一样堵塞在喉舌间。他印象中的王姗冷静得近乎冷漠,脸上从来不会有这么生动的表情。为什么两人明明长着相似的一张脸,王姗让他觉得高不可攀,王妧却仿佛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这一想岔,却让王妧心中忐忑起来。
“我为你做了一件事,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咱们就算扯平。”孟池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他的视线。
王妧正以为事情难办了,没想到孟池提出的条件也还算公平。只是她牢记着六安说过的话,略想了想就回了对方一句:“我只是让你帮我查一个人,你也不能提出太难的事,免得我办不到,咱们的恩怨会越结越深。”
孟池听到她的话,顿时气结,王妧竟敢如此理直气壮地“威胁”他?
王妧没把自己的话当成“威胁”,只当作是适当的讨价还价。她挑眉看着他,终于看到孟池让步点头。
她松了口气,结束了和孟池的赵玄眼中的“叙旧”。
赵玄何时与孟池搭上线,王妧不清楚,她只为赵玄即将离开而感到轻松。赵玄和皇上的结,她无法解开,只能作罢。
王妧忽然想起一件巧合的事,便开口问道:“孟郭将军是你的人?”
孟池故作神秘,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你说呢?”
那就是了。王妧心想,孟家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实力,让孟池能打出“逆贼”这张牌后安然抽身?那也是赵玄看中的吧。既然赵玄已经要离开京城了,还需要孟池回来准备什么呢?
王妧拿不准心中不祥的预感来自哪件事,心情也轻松不起来,更何况还有王姗旧物的去处在困扰着她。她想进宫一趟,也只能等明天了。
058 一生二(二)()
赵鲽带着侍卫大大咧咧地登了门。王妧不禁为此感到头疼。
拦着他不去见赵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赵鲽一进行宫就直奔清风书院而来。
“快帮我想想办法。”赵鲽见到王妧,就把他的烦心事说了出来,“青儿的贴身婢女失踪了,她哭得我心都碎了。”
王妧看了一眼赵玄厢房的方向。小荷的行踪,赵玄应该知道。只是小荷与赵玄的关系,赵鲽还被蒙在鼓里。
“连林姑娘都不知道她的行踪,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边说着,边向外走。她已经看到赵鲽向她看的方向探头探脑了。
“你的那四个丫环呢?”王妧试图拉回赵鲽的注意力,便提了这个问题。情形和她预料的一样,四大丫环也已经离开了英王府,但她们的离开却不像小荷这么悄无声息。
“母妃说,我成亲了,丫环们年纪也差不多该配人。你不知道,我现在院子里连个可心人都没有,只能来找你了。”
听到赵鲽这么说,王妧心想,他还真是不客气啊。
“小荷不见了,永平侯府怎么说?”永平侯一开始的态度是把林青推出去,撇清关系,甚至在王妧的刻意引导下,暗中进行这件事。
然而,皇上收手,太后也不会轻举妄动。赵鲽安然无恙,王妧的顾虑也消失了。永平侯会不会在这个时候重新重视起林青来?
谁知赵鲽摇摇头,直接说不知道,让王妧的思路断在这里。
她原本以为让赵鲽远离这些纷争是最好的结果,但是现在,赵鲽依然陷在网中,而且他已经失去了凭恃。
“赵鲽,偷军符是死罪,你知道吗?”王妧神情严肃,她准备说的话显然不轻松。
赵鲽眉头紧拧,他知道,但他心底排斥着去知道这事背后意味着什么。
“你应该知道。即使皇上没开口处置你,你也知道要躲在朱夫子家中,也知道要低调办婚事。”王妧点到这里,难道赵鲽真的不知道赵玄在利用他吗?
他垂下头,无精打采,显然是受王妧的话刺激了。
“事实上,我也被他利用着。”在赵玄眼里,她也只是一颗用来对付皇帝的棋子。
赵玄抬起头看向王妧,眼里有着不解。王妧接着说道:“小荷是赵玄的人,她的失踪肯定和赵玄有关。你还想把她找回来吗?”
她几乎已经在直白地告诉赵鲽,小荷不可信,可是赵鲽不敢相信地摇着头退后了两步。
就在这时,赵玄出现了。他嘴角带笑,和赵鲽打了声招呼。
“九哥,你……”赵鲽不知该从何问起,有点迷茫地看着赵玄。
赵玄看了王妧一眼,她不让赵鲽跟着他的人离开,她对赵鲽的维护显而易见。
“小荷动手了,她差点杀了我。”王妧把话题引回小荷身上,她赌赵玄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不屑再在赵鲽面前演戏。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迟早的事。我一开始给过她机会,她如果在你我初见时动手,说不定还真能成功。可惜呀……”
可惜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然而王妧在意的不是赵玄的态度,而是赵鲽的。
“就在我上门说服永平侯许诺亲事的时候。”王妧看着赵玄的眼睛,“既然不是你下的命令,那就是她真心想杀了我。”
赵玄把眼睛瞥向一旁,不与王妧对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王妧想让赵鲽知道的事实已经表露无疑。
“她在哪?”小荷作为赵玄的手下已经离开了京城,去向只有赵玄知道。
“你想知道,可以跟我走。”赵玄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王妧以为他以守为攻,她并不接招,因为她注意到赵鲽已经把眉头拧成结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赵鲽目光怨怼地看着她,最终一跺脚,一咬牙,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赵玄在一旁看好戏似的看着王妧,又顺着王妧的目光望着赵鲽的背影:“你替他做了那么多,他也不一定会感激你。”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些事,脸色便变得十分阴沉。
王妧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没有看到赵玄脸色的变化。她不打算追上去解释,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赵鲽怎么会生起她的气来。
她还得在明天入宫前做些准备,安抚赵鲽情绪这种事,只能先往旁边放一放了。
“孟池遇到了点麻烦。”赵玄临走前丢下一个话,“事情解决了,我就离开这里。”
这次他没有拿军符出来利诱一番,王妧却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在她去见流云之前,她还是先去找了孟池。赵玄让孟池做的准备是什么呢?
“没想到你这么积极。”孟池话里讽刺意味十足。
王妧翻了个白眼,早已经换上了一身夜行衣的他也好意思讽刺她吗?
“赵玄打算让你干什么了?”其实王妧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亲身替赵玄冲锋陷阵,但她想到如果让对方来问她这个问题,她大概也解释不了。索性她也不问了。
“他向人买了一批东西……”孟池说到这里,被王妧一个摊手的动作打断了,想了想,他确实没必要瞒着这件事,于是他改口说道,“一批刀枪,交易的时候东西被一伙人劫了。我刚好知道那伙人的一些底细,今晚就去会一会他们。”
王妧想到,这事她好像插不了手,可赵玄为什么会对她说孟池遇到了麻烦呢?
“这件事麻烦吗?”她想知道孟池能不能解决得了。
孟池略迟疑了一下,王妧便明了地点点头。
“你的计划呢?我能帮你做什么?”如果孟池真如他和王姗约定的那样,把他的人手撤出京城,那他现在肯定是单枪匹马。
王妧有人手,这是孟池马上就意识到的事。雀部的人原先跟着王姗手底下做事,孟池见识过,如果有他们相助,必然会事半功倍。
“雀部的黄三针应该认识杜一,他就是卖东西给赵玄的人。”孟池看着王妧说道,“那伙劫东西的人,领头的是恶名昭彰的大盗魏啸。我的计划当然是把东西从他们手里抢回来。”
059 一生二(三)()
杜一。王妧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就当我还你一个人情。”王妧直言,孟池没有理由拒绝她。
“东西是在赵玄的人手上没了,所以杜一原本没必要对这件事负责,可是他提出愿意配合我们行事。”孟池向她说出这部分事实,“原本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但是现在,还是先调查一下比较好。”
王妧点点头,答应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孟池依照他原来的计划出门打探,而王妧的任务则是摸清杜一的意图。她不必急着在今晚行动,所以便回屋休息了。临睡了她才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流云。
夜色下,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走在园子里的石径上。
“晚上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公子有话请直说吧。”走在前头的女子停下脚步,侧着身子说道。
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将脸迎向月光,他脸上似笑非笑,分明是赵玄无疑。
园中树丛花草繁盛,在夜里,虫鸣更显得清晰入耳。赵玄双唇轻启,他脱口而出的短短几个字随即被淹没在窸窸窣窣的风吹草动的声音里。
除了那女子,没有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女子陡然转过身来,她脸上布满惊惧,随同她的身份一起暴露在月色中。流云嘴唇发抖,好不容易用气声说出一句话:“你怎么会知道他?”
赵玄笑得双肩轻轻抖动,并不打算回答流云的问话。
“你想怎么样?”流云压下心中的畏惧,脸上镇定了许多。
二人面对面,赵玄微抬下巴,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凭王妧根本顾全不了你,你必须马上离开京城,逃得越远越好。”
流云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如果她的行踪暴露的话,她还能逃到哪儿去呢?
“只要你效忠于我,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妥当的去处。”赵玄盯着流云,像是把她当成了猎物,“你由始至终追随的人只有王姗,不是吗?她死了,你另择良主,合情合理。更何况,如果你真的留下,那个人将目标对准王妧,你说你是不是恩将仇报、累人累己呢?”
痛苦的神色纠结在流云眉头,她慢慢低下头,身子还在不停得颤抖。
赵玄神情舒展开来,吩咐道:“你马上动身去滁州,找一个叫胡升的人,除此之外,不准联络任何人,包括王妧,知道吗?”
说完他就离开了,看也不再看流云一眼。
隔天一早,练完功的王妧听到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有小宫女发现厨娘不见了。王妧查看了流云的屋子,屋中摆设齐整,但流云的随身之物却同时没了踪影。王妧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流云是自愿离开的。
至于流云为什么会离开,她离开之后会去哪里?王妧对此毫无头绪。
此时,王妧忽然想起赵玄前几日问过她几个关于流云的问题,随即王妧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赵玄孤身躲避在行宫之中,与流云也仅仅只是初识,流云的出走怎么可能与他有关呢?
不知不觉走到赵玄屋门之外,正好撞见孟池推门而出,王妧一脸茫然,不知如何开口。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进来。”屋里传出赵玄的声音,孟池朝王妧点头示意,随后退了回去。
赵玄将手放在下巴的位置,像是在思索什么事。
“皇帝倚重的人,没一个靠得住。”赵玄心情颇好地玩起我问你猜的游戏,“你猜,我的那批兵器现在在谁的手里?”
王妧心中惊疑,不解地看了看一旁的孟池。
孟池在赵玄的默许下,解开了答案:“我打听到,魏啸和丞相府的人有联系,那批兵器很可能进了丞相府。”
王妧不敢确定这是某人挑拨离间的计策,还是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