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暂时不能出去,宁锦就回了房,也没吵着闹着要见楚怿。只是让新来的嬷嬷把小世子带来,她想见见。
几个带着几分凶相的嬷嬷面面相觑,有些为难,不过在想到宁锦在睿王爷心中的分量后,还是应了声,把楚朝瑾给抱了过来。
小世子这时候正在跟着武师傅练习搭弓,被宁锦突然唤来后,疑惑的很。
他抬头问了句宁锦,宁锦也没有给他解惑,只是牵着楚朝瑾的小手,带他在苑子里慢慢走着,待楚朝瑾累的实在走不动了,宁锦才停下脚步。
“累吗?”
楚朝瑾有点气喘吁吁,点了点头,“累。”
宁锦擦去孩子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弯腰要把小世子抱起来,小世子却挣扎着不肯让娘亲抱,“朝儿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让娘亲抱着了。”
宁锦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最后还是在小世子的怨念中把小世子抱起来,直到到了一处小亭子里,才把楚朝瑾给放下来。
小世子下来后还在气鼓鼓的重复,“娘亲,朝儿已经长大了。”
宁锦点了下他的小鼻子说道:“娘亲想抱会儿你还不行吗?你小时候除了娘亲可谁都不肯让抱呢。”
楚朝瑾别扭的红了脸。
宁锦笑了笑说:“娘亲就是想抱也抱不了几天,朝儿是真的长大了。”
楚朝瑾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立刻抓住了重点,“娘亲……想去哪里?”
小孩子的世界都是很敏感的,而且宁锦做事一向不瞒着楚朝瑾。这几天她的反常都被小世子看在眼里。
宁锦半遮着眼眸道:“娘亲只是说说而已。你以后长大了,长高了,就是娘亲想抱也抱不动了。”
楚朝瑾显然是不信的,他咬了咬唇问道:“娘亲是不是想跟那个黑衣叔叔离开?”他看的出来,自从齐戈昱出现后,宁锦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或者说是在更早的时候。
宁锦微微皱起了眉,“娘亲不会跟那人走。”她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若是娘亲真的离开,朝儿会和娘亲一起走吗?”
楚朝瑾原本红润的小脸忽然就变得煞白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宁锦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也就凉了半截。
他这种沉默的态度,也就是说明了他不会离开。
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宁锦勉强笑笑,揽过他说道:“娘亲只是开玩笑的。”
楚朝瑾咬了咬牙,挣开宁锦的怀抱,突然就跪在了石板上。
宁锦有点惊讶,却没有拦他。
只听楚朝瑾用稚嫩而缓慢的童语说道:“娘亲可还记得两个月前我曾离家两日?”
宁锦缓缓的点了点头。
楚朝瑾和楚怿的性格都很严谨,他这么大了,犯的错却是屈指可数,尤其还是离家出走的事儿。就两个月前有过一次,还是因为陡然知道自己的生母并非是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睿王妃。
楚朝瑾咬唇又说:“其实那两日我一直呆在破庙里。”
“我负气出了王府还没两个时辰,就想回家了。”他垂下黑亮的眸子,“可是我不知道回家的路该怎么走,就问了路边的老乞儿,却不想就被那个老乞儿给骗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那个地方里有破损的佛像,像是庙堂,只是年代很久了,冷的很。”
宁锦瞳孔一缩。
“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就含含糊糊的回答。那老乞儿以为我是记不得家的普通小少爷,就没怎么再问我了,把我丢给其他乞丐。”
“朝儿看到那个地方还有很多乞丐,也有几个白净的小孩,像是被我这样拐来的。”楚朝瑾的眼眸有些湿润了,虽然在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夫子曾教过学生一句话——老吾老&”
“皇城脚下已如此,那么别处呢?”
“儿子并非贪慕权势,却实在是看不惯这些。”
宁锦以手扶额,遮住微红湿润的眼角,道:“你起来吧,娘知道你的意思了。”她看也不看跪着的小世子一眼,站起身后,便朝了反方向走。
她走了几步,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回望了一眼,却仍见小世子一人脊背挺直的跪在凉亭里,嘴唇抿的极薄,双拳紧握,像极了她做决定的姿态。
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孩子,无论是跟不跟她,都是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感情深厚。
宁锦叹了口气,又折回来,把倔强的楚朝瑾抱起来,亲吻着孩子的额顶,“娘亲不怪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娘也不会生气。”
在问之前,宁锦就有感觉楚朝瑾不会跟自己走。毕竟这孩子从小就是受皇家的教育养大,性格太像父亲楚怿了。
可想归想,从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口中亲自听到,宁锦还是心寒的厉害。
楚朝瑾趴在宁锦肩头,他的眼眶里早就蓄满了泪水,只是一直强忍着没有哭泣,如今被母亲抱在怀里,只觉得心头一阵哽咽,泪水从眼眶里纷纷落下。
他抽噎的问:“娘就不能……留下吗?朝儿也不想、不想离开娘亲。”
宁锦抬头望着一碧晴空的天,努力不在孩子面前哭出来,可到口的话却哽咽了,“娘对不起朝儿。”
她不能不离开。
她在王府里耗得时间太长了,原本还有个念头,报复上世杀害自己满门的人,报复那些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可到最后,她还是没能挽留住疼爱自己的亲人。
一直支撑着她的那个柱子,突然就倾然倒塌了,让她再没了信念。
更何况,如今楚帝已经中招入局,性命垂危;小人赵家明面上无限风光内里早已危在旦夕;宁家虽是在风雨飘摇之中但暗中却已生根。
就是连楚怿,也比梦中的情景只坏不好。梦中的楚怿,这个时候只怕已经是春风得意了,不可能还如同现在腹背受敌。
若非宁相不防突然离世,这一世较之梦中的处境可谓是天壤之别。
宁锦的眼眶湿润,紧紧的抱着楚朝瑾,“娘对不起你……对不起……”这是她养了八年多的孩子,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再到如今的通明事理,她每样都用心的参与了,怎么可能忍心丢下他离开?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小世子瘦小的肩膀上,晕湿了小世子的锦衣。
楚朝瑾何曾见过母亲如此伤心的落泪。在他印象中,小娘亲素来都是很坚强的,比之很多男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世子慌忙的想要为母亲擦掉泪水,却不想这泪水却是越擦越多。
“娘,你别哭了,再哭朝儿又想哭了。”
小世子的眼眶更加红了,跟着小母亲一起哭起来,“娘,娘,你别哭了……”
“朝儿,不要、不要娘留下来了!”
要楚朝瑾说出这句话很不易,他随楚怿的性子,对自己的东西都看护的要紧,和楚怿一样看上的东西若不是属于自己的,宁可毁了。更何况是一直陪伴自己长大的母亲。让他放手,简直是在他心头剜下一块肉。
宁锦拭去泪水,又为小世子也擦干,微微哽咽着道:“娘让朝儿看笑话了。娘不哭了,朝儿也别莫哭了。”
她轻轻的拍打着楚朝瑾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抚,“无论怎样,朝儿都是娘的心头肉。”
然而心头肉小世子被奶娘抱走的第二天,蘅澜苑的侍卫却不知为何多了十数个。
------题外话------
嗷,捂脸检讨,今天还有见血的生理学实验有木有……
【140】 羞辱渣滓()
青画见了后恨恨的对宁锦道:“小姐,小世子他竟然……”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半点不好的词儿,不由得跺了跺脚,“小世子……哼!”
她是知道自家小姐要离开的,昨个儿宁锦和楚朝瑾母子俩谈话的时候就是她在把风,自是知道母子俩都谈了什么。
青画很确定的猜想,今个儿蘅澜苑的侍卫增多,肯定是因为小世子把小姐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王爷。
想到这里,青画就替自家小姐不甘。
自家小姐把小世子纳在膝下,养做嫡子,更是事事都为小世子着想。明明不是亲生子,可比一些母亲对亲生子还好,却不想小世子这个小白眼狼,人前答应的好好的,人后转脸就告诉了王爷。
宁锦揉了揉眉心,眉宇间有些疲惫,连声音也有几分疲倦,“青画,我相信朝儿。”
这句话不知在说给青画听,还是她自己。
“小姐!”青画忿忿的跺了跺脚,“算了,反正小姐无论如何都是能离开,再多二十个守卫又有何妨?”
宁锦看着正在怒火边缘跳脚的青画,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她这个小玩伴从小就是存不住气的性子,而今都这个年纪了,还是如此。
她拉过青画的手,轻轻的拍了拍青画的手帕,“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做爹娘的呀,不管孩子做了什么事儿都不会生气的。更何况,这事儿不可能是朝儿做的,我知道朝儿是什么性子。”
青画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心里还在为宁锦不平。
“你呀,”宁锦微微笑了,“罢了,等你以后做了娘就知晓了。”
青画有些羞赧,“小姐净瞎说,青画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你若是一辈子跟着我,郑少卿只怕要恨我一辈子。”宁锦叹了口气,“他待你真心,我看的出来。”
青画忽然感到有些不安,刚想说话就被宁锦给堵着了,“总不能让我做拆散鸳鸯的罪人,青画,你就留在王府罢。”
“小姐不要……青画了吗?”
青画的眼眶里顿时就蓄满了泪水,双眸通红。
“我耽搁了你许多年,可不能再让你耽搁下去了。”宁锦拍了拍她的手作安抚,“而且,你敢说你一丁点儿都不欢喜少卿?你如若敢当着他的面拒绝他,我就带你走。”郑少卿是府里管家的二子,称得上年少有为,前几年从地方调来京城回王府时,陡然一见青画心动不已,几次向她想讨要了青画做正妻都未果后,更加愈挫愈勇。
“小姐要是需要我,我必定跟着小姐走!”
青画咬了咬嘴唇,目光坚定。
宁锦也有些动容道:“青画,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为着我,这样不仅让我过意不去,且又致少卿于何地?”
青画双眸垂泪,“我舍不得郑二,可也舍不得小姐。”
宁锦拿出手帕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声线柔和:“总要有所取舍。青画,留下吧。就算是为了自己,为了少卿,也为了我。”
“我若是走了,心里肯定放心不下朝儿,你帮我照看着我也能安心些。”
“小姐惯会骗人,府里这么多咱们宁府的眼线,个个比我心细,哪会不会比我更好的照看小世子?”青画心里难过得不行,但看着宁锦温柔的目光,只得强忍着道:“那我就帮小姐照看着小世子,一定不会让小世子受到伤害!”
宁锦松了口气,“我信你。”
……
睿王爷正妃被“安心养胎”的消息,在第二日不胫而走。不过这消息听在聪明人的耳朵里,就是睿王妃被禁足了。
对此,宁家的新任家主宁珣很不悦,不过好在宁锦早在私下里给他通过信,宁珣就没直接登门。
宁珣有定力,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老七宁雪就先上门了。很显然在这种蘅澜苑禁止出入的时候能进来,宁雪是很有手腕的。
宁雪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宁锦。
宁锦貌美,这点毫无疑问。就连向来以容貌为长的宁雪也不得不承认,宁锦有股子韧劲儿,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连她都喜欢、嫉妒。
彼时的宁锦发上未带一根荆钗,秀发长长的披散在肩上,一张脸上虽未施任何粉黛,却显得更加白净,如同清水芙蕖。
八载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丝毫痕迹。
宁雪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近来她的气色不是很好,所以在来的时候,用了上好的水粉,嫣红的胭脂,才勉强能将气色提上来,让自己看起来明媚动人。可这精致的妆容在宁锦面前,就像是假石对上了出自大师之手的美玉。
宁雪无端觉得有点自卑。
“宁雪?”
宁锦的语气有些疑惑,侧首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宁雪收敛住心绪,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是王爷让妾来的。”
这几年有宁锦坐镇,王府后院从没起过火,即便有小打小闹也都被宁锦给压下去了。几个有野心的妾侍被宁锦明里暗里打压了一番后,对宁锦就起了畏意,这几年都安分的很。
所以这次尽管是楚怿亲口让她来的,她也不敢在宁锦面前造次。
“来当说客的?”宁锦撩了撩长发,招了招手道:“有什么话一会再说,先替我梳发吧。”
宁雪有些受宠若惊,她自知上了妹妹的床难堪,宁锦看不起她,就尽量与宁锦少见面。这还是她头次感觉到宁锦的善意。
她拿过搁置在妆台上的桃木梳,小心翼翼的为宁锦梳发。
宁锦仔细从镜中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却发觉这个仅比她大了一岁余的姐姐明显比自己老得多,原本微微下垂显得楚楚可怜的眼角开始爬上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细纹,神色也比以往也憔悴的多。
宁锦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过得不好?”
宁雪为宁锦梳发的手一顿,随即低垂下眼眸,低声道:“还好。”
她在王府经营了这么多年,笼络了不少人,除却宁锦这个不可动摇的正室,她已然是府里后院的二把手,很多人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称一声“雪夫人”,较之之前在相府的生活可谓是天壤之别。怎能不好?
“那如今,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吗?”宁锦又问。
宁雪没有回答,她是没敢回答。她这一生绝不会仅止步于睿王爷的妾室,她想要更高的地位,想要更多的权利,让那些耻笑过她、看不起她的人都大跌眼镜,都不得不谄媚于她!但这些野心,她肯定不能宣之于口。
许久不见宁雪出声,宁锦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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