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匝有石凳,石桌,石棋盘,石龟,相对而坐,室内明净,别有洞天。
进入到里面,令人忘却红尘烦恼,只愿待山中,静看日月长。
“咄。”
李元丰一扫之下,目中精光更盛,隐隐之中,有金芒三尺,透之而出,所到之处,景象崩塌,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这可不是石室洞天,只是法阵幻象。
叮咚,叮咚,叮咚,
幻象被破,倏尔传来琴弦拨动之声,刚开始之时,很是舒缓,须臾之后,变得急促,若千军万马,披挂而来,声势浩大,杀机凛然。
千百的金甲战兵出现,马生双翅,踏空飞行,一手持弓,一手自走兽壶中取箭。
只是片刻,万箭齐发,委实壮观。
幻象之后,又见杀招。
箭矢抛射,洋洋洒洒。
李元丰看在眼中,神情不变,躲都不躲,身子一摇,其上浮现出赤铜色,硬抗箭矢。
咚,咚,咚,
箭矢打在李元丰身上,发出金铁碰撞之音,火星四溅,破不开铜皮铁骨。
“给我开。”
李元丰踏着坠地箭矢,若铜人一样,来到尽头,伸出双手,用力一掰。
咔嚓,咔嚓,咔嚓,
在同时,一阵如同青铜齿轮的碰撞声传来,眼前青光大盛,似乎有一座锈迹斑斑的门户,被人插上钥匙,开始转动。
少顷,只听锁孔一动,开门声顿时停止,眼前景象开始破碎,化为万千流光,向四面八方迸射,曳着尾翼,升空后渐渐消散。
李元丰稳了稳心神,识海之中,神魂表面,清光隐隐,倏左倏右,结成卦象,或大或小,如同三棱镜,折射出不同的画面。
实际上,周匝的禁制法阵是葛道人与四品道官们联手布置,依山傍水,勾连地气,循环往复,玄妙非常,蕴含很多道理。
在葛道人看来,以此禁制,再加上手下的道官坐镇,本就是固若金汤。
更何况,自己未雨绸缪,将大唐中高明修士借助朝廷的刀子剪除斩杀,只剩下寥寥无几,也遁入山林,不会搀和朝廷之事。
来人不懂阵法禁制,撞入阵中,只凭蛮力,岂能破阵?
只是葛道人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出了变数,李元丰不只是战力无双,而且过了入道三关,一静一动,正好破关。
而在同时,破关过程中,禁制法阵不少玄妙被李元丰得到,让神魂变得与众不同。
“真是不一样。”
李元丰眉宇间有喜色,彩气流转,葛真君要超乎其他人一等,在平时,根本没办法窥视其根底,而现在却借助其布置的大阵得到不少玄妙。
“呼,”
李元丰鼻窍之中,白烟吞吐,波光粼粼,遒美精致,上面覆盖垂花雷纹,细密一片,反馈于神魂里,夭矫升腾。
神魂在壮大,烟云缭绕,随时即可出窍,巡游四下。
真是天降机缘,再进一步。
“占住!”
在此时,后面传来一声娇喝,周玉瑶玉足踏宝图,阶下连云,木石交晕,岚烟沉郁,千姿万态,她云袖一挥,一道霹雳闪电打出,径直向李元丰后心。
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猛,云雨之色,分外照人。
李元丰眉头一皱,脚下画半圆,回身一拳,后发先至,打在雷霆上,刹那间,惨白雷光倏尔敛去,局部周围化为深深黑暗,而余下的电流战栗顺着拳头向胳膊涌去。
李元丰微一用力,皮膜一抖,将余力化开,轻描淡写,然后转过身,看向追过来的周玉瑶,开口说话,道,“本来饶你一命,还来送死?”
声音平静,蕴含杀机。
周玉瑶听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中付出一种惊悸,她虽然境界修为尚未大成,无法预知祸福,但阴神感应天地,自有灵机乍现,隐隐也有预兆。
再说了,周玉瑶和李元丰交手两次,都是吃亏,有小有大,只觉得对方整个人笼罩一层迷雾里,让人不安。
只是想到葛真君郑重下的命令,还有狼狈回去同僚们可能的嘲笑面孔,周玉瑶还是咬牙上来,拦住李元丰的去路。
周玉瑶脚踏宝图,裙裾罩身,黛眉小小,俏脸绷紧,飞剑在身前盘旋,若鹤形一般,翩翩多彩,她开口道,“李煜,你再往前,冲撞了太上皇和葛真君,后果不堪设想。”
周玉瑶顿了顿,组织语言,继续道,“要是真君大怒,任你实力不错,都难逃三尺法剑。”
这位女仙少见的色厉内荏,她面对李元丰两度吃亏,不得不搬出葛真君这样的大旗,希望能够镇住眼前人。
李元丰没有说话,而是身子一拔,气血鼓荡,捏拳为印,乾坤在握,刚猛无双,自上而下,压了下去。
拳印若青天,浩浩荡荡,巍峨幽远,顺拳印一翻,顷刻崩塌,四极覆盖,弥漫上下。
天公震怒,电蛇狂舞。
在普通人或者练武人的眼中,就是平平一拳压下,可在阴神修士的灵感中,气血激荡,刺激到非常敏感的六感,才会产生以上的异相。
李元丰刚才和周玉瑶交手,只是分了一部分力量,他的神魂之力,绝大多数都是在观察周匝的禁制法阵,寻找破阵契机,而现在大阵已破,周玉瑶的喋喋不休和纠缠,终于让他全力爆发。
爆发,猛烈地爆发。
通过能够吞金化石的五脏六腑,将气血之力像是水泵一样压向四肢百骸,然后用超乎人想象的九牛之力打出,这样的爆发,让人窒息。
置身漩涡中的周玉瑶就有一种窒息感,像是出了水的鱼儿,喘不上气来。
不只是气血镇压,李元丰这次全力以赴,顶门之上,浮现出鬼车神意,一首高高昂起,发出难听的声音,旋即对周玉瑶阴神一吸。
周玉瑶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对付,但她绝不会想到李元丰能够有这样的爆发力,更何况还有鬼车神意的干扰,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硬生生被一拳打爆。
这一下,像是落下满地琼玉。
“呼呼呼,”
鬼车神意趁机张口吞噬,虽然不想打杀对方,但这样送上门来,李元丰也勉强收下,正好化为精气,滋养身体,准备接下来真正的大战。
正值日光隐去,星月不起,他目光一凝,心神一动,神魂出窍,其光琉璃。
第35章 开始()
四下,纤云明净,微光澄洁。
桐阴重重向晚,烟水自上面下来,浩浩澹荡,横在孤松暗竹之间,打湿满地藓花,惊起三五只白鹤。
再远处,廊桥隐隐,片石如小几。
整个画面,有一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色彩。
李元丰自松下的藓花,踏过积蓄的翠色,走在摇摇摆摆的叶子上,不同色彩,不同光暗,不同声音,纷至沓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展现。
看见,听到,感应到,被包围。
他看上去只有不到三寸,纤小玲珑,周匝是琉璃玉色,光轮徐徐转动,流光溢彩,行走在其中,无声无息。
李元丰微微抬起头,见到时不时落下的叶色,稀稀疏疏,再次感应到世界的不同。
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等等等等,浩瀚的玄妙天机,在一草一木,一水一石,一明一暗,一静一动,应有尽有。
天机在,玄妙有,岁月冉冉不朽,只待人发现。
天地真理,世间玄妙,亘古永存,人们见不到,不是不存在,而是缺少发现的眼睛。
和以前相比,神魂可观天地,可到底有肉身之束缚,而现在跳了出来,纯粹是阴神,格外敏锐,外界的所有,纤毫毕现,洞彻精微。
以往没有注意的玄妙,收入眼中,来回摇晃,不可能立刻让人修为大进,可一点点沉淀下来,构建自己对天地世界的认知。
“大有可为。”
李元丰阴神徐徐而走,用一种奇妙的眼光观察周匝的点点滴滴,随意而行,如痴如醉,即使是在鬼车真身上,他都没有过这等不一样的感受。
要是道录司道官在此,见到李元丰第一次出窍这么闲庭散步,肯定得大吃一惊,因为他们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外面世界的光芒,大风,甚至火焰,都让刚刚出窍的阴神退避三舍,每时每刻消耗的力量,很快就会觉得衰弱。
当然,李元丰不一样。
原因无他,实在是李元丰神魂本质高人一等,以鬼车神意,再有黄文奎,金元道人,甚至自葛道人布置的禁制法阵中窥见的玄妙,叠加在一起,委实厚重巍峨。
正是这样,李元丰即使是第一次出窍,也可阴神遨游,从从容容,观摩天地。
叮咚,叮咚,叮咚,
一会儿,环佩之中,水音激荡,圈圈层层的云气弥漫,一空中落,垂线如缕,在后面,西游世界的投影越来越近。
“时间啊,”
李元丰看到环佩,打了个激灵,不得不放下阴神的感悟,集中精神,接着天地间奇妙的律动和气机,在阴神上刻录符文。
符文不大不小,柏色森郁,似是小钟,滴溜溜转动,时刻变化。
不停不懈,吞吐灵机。
李元丰用手一指,符文隐去,似是道痕,在阴神上,若隐若现。
“果然。”
李元丰垂下眼睑,眸子晶白,修士第一次阴神出窍,能借天地交感镌刻一门道术,近似天赋神通一样,不只是近乎瞬发,而且威能不小。
做完这个,李元丰神魂化为一道光,自顶门而入,进入识海,他稳了稳身子,辨别方向,大步而去。
珠楼外。
瀑自悬崖落,宛若垂练。
月从西来,投在里面,波光粼粼,化为千百,晶晶莹莹。
老松沉沉,树色冷光同时映入楼中,依稀见到,一个女冠坐在云床上,发髻挽起,眉宇青青,精致玉颜在光晕中格外纤美。
突然间,平地起风,隐有雷鸣,惨白的光一闪而逝,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和惊悸,然后女冠摇了摇,翻身栽倒,一动不动。
小道童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只有侍立的大鹤,发出一声凄厉的鹤唳,没有以往声裂金石,蕴含着难言的悲痛和难受,真的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大鹤将女冠负在背上,双翅一展,腾空而去,现在气机未绝,只是气若游丝,遭受重创,若救援即使,还能保住一条命。
鹤是成了精的,比人还要干脆果决。
中央位置。
岩自纡回,横看如丘。
溪水夹杂而过,绵绵长长,水光澈明。
葛真君头戴映日冠,身披阴阳法衣,腰间系着鱼龙袋,双鬓染霜,眸子翠绿,光可鉴影,手中握有拂尘,一摆一摆的,从容自若。
大唐太上皇李隆基偻着身子,因为地下世界太阴冷的原因,他披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眯着眼睛,没有了当年开创开元盛世的气魄,反而像是一个过冬的松树一样。
在李隆基的身旁,高力士从不缺席。
再往后,是四名贴身侍卫,腰间悬刀,孔武有力。
这样的侍卫,不归属于日月卫,也不是道录司的人,而是皇室亲自培养的,只是用来保护皇室最为重要的成员。
很少有人见到他们出手,也不知道侍卫们的实力,但没有人敢小觑他们的力量。
现在四名侍卫就寸步不离,目有精光,扫视左右。
葛真君对他们视而不见,衣袂带风,手中拂尘一指,向身前的李隆基解释道,“陛下,前面就是祭坛了。”
“嗯。”
李隆基点点头,就见不远处,有高台突起,和半山平,而高有三四十丈,周匝覆盖三五亩,后枕翠山,前照余水,遥望如列屏一样,绕在四下。
即使是他不懂风水,站在这里,眺望祭坛,都有一种万流归宗,山水之气汇聚到里面,阴阳分割的姿态。
是的,阴阳分割,周而往复。
即使没有到跟前,都有一种一暖一冷的感觉。
李隆基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他转头看向身前大袖飘飘的道人,道,“真君,既然一切准备妥当,是不是可以开始施法,令贵妃还阳了?”
话语急切,还有不少的期盼,忐忑。
心心念自己所爱之人还阳,能和自己重聚,可又担心和以往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让自己白白高兴。
葛真君微微眯起眼,压下眼瞳中的金芒,用平缓的语气道,“圣上也见过临邛道人了,确实是神通无双,在阴阳生死上的造诣远超贫道,这次我们联手,贵妃还阳希望非常大。”
葛真君看着李隆基消瘦的面容上浮现出的喜悦,继续道,“只是令死去的人还阳,不是没有代价的,临邛道人也跟圣上说了。”
李隆基点点头,沉默少许,咬牙道,“只要能复活爱妃,少许龙气国运的损失,以后自会慢慢恢复的!”
第36章 变数()
路蟠而曲,逶迤环形,木梯凌空于上。沿途藤绿松青,枝叶蒙翳,云水平阶,泉音上下,与远处猿啼应和。
走在上面,下瞰幽谷叠嶂,平视草木茂盛,上看云压眉低。
“陛下,”
高力士扶着太上皇,走在木梯上,小心翼翼,提醒道,“慢一点,注意脚下。”
李隆基不说话,额头有汗,摇摇晃晃。
四名侍卫护在身前,以防意外。
高力士习过武,练过拳,称得上身轻体健,他犹有余力,分出神来,对葛道人道,“真君,当时何不让兵士修建的稳一点,这飘飘摇摇的,怪吓人的。”
“呵呵,”
葛道人干笑几声,手按拂尘,麻鞋踏梯,悄无声息,道,“此地是临邛道人早早勘察,风水何宜,可同样的,地势复杂,兵士们忙着起楼台,布置建筑,修建祭坛等等等等,紧赶慢赶,勉勉强强赶完工期,没有耽误时辰。其他细节,就顾不上了。”
葛道人说着自己不相信的话,心里冷哼一声,就是故意有这一种的悬空木梯,让这个垂垂老矣的太上皇慢慢走一走。
人老了,就会糊涂,要是又累又提心吊胆,更容易分散精力,影响判断。
这样一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