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玮面露微笑,礼貌地听她说着。
到此刻为止,他还是不解李妈妈的来意,从她这番话中,完全听不出什么来。
因他如今才名冠绝京城,凡是同他初识之人,上来便会赞赏一番他的诗作,李妈妈这般说来,同他人也无分别。
正当他听得不耐,略略走神之时,李妈妈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始料不及,吃了一惊。
“……玮公子,今儿奴家登门,是想请公子为锦香院赋一曲元夕应景之作……公子大才,必能随手挥洒,此不情之请,还望公子成全……”
“元夕赋诗?”
“正是。”
贾玮眨了眨眼,此时却是想起元夕习俗,其间正是各秦楼楚馆争奇斗妍之时,包括了推选花魁等一系列活动,因此在此期间,各家颇具盛名的秦楼楚馆事实上在进行着各方面的比拼,诗词曲赋便是其中一个方面,若是得到一首好诗词,再由这家秦楼楚馆的头牌唱出来,无疑是得分之举,不但提升了这家秦楼楚馆的名气,也对这名头牌争竞花魁起到一定的推波助澜作用。
燕京晨报的元夕专题,也策划了这方面的报道。
贾玮之前并未做此联想,此时李妈妈请他赋诗,他立刻想到。
第345章 复刊4()
联想到这点,贾玮不由笑笑,他原先认为李妈妈请他赋诗,真是巧了,孔立刚说罢,她也过来说这件事儿,此刻想想,却是理所当然,以他诗名,元夕在即,李妈妈过来说此事,也是能想像得到的。
但话说回来,此事有些突然,片刻之间,他也不知该答应对方还是婉言谢绝,这时略略沉吟,并未立刻回应,只是招呼李妈妈喝茶。
“……玮公子,以你身份,同你谈酬金,未免俗了些,但横竖也是一番心意……只要公子答应为锦香院元夕赋诗,奴家愿以千两纹银相谢……”
贾玮沉吟不语,李妈妈不禁忐忑,忙将早准备好的这番话说出,以求打动贾玮。
贾玮的事迹她也是知道的,卖过首饰样式,办过道试训导班……如今更是办着报社、开着酒楼,因此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既是商人,便不会忌讳谈到银钱,因此这番话倒不致适得其反,令对方反感……虽说其中的措词稍稍讲究,并不过于直白,但无论如何,意思明摆着,一千两纹银买贾玮的一首元夕诗作。
贾玮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一时间仍是没有开口。
“……玮公子,你若为锦香院元夕赋诗,顺王府也会因此承情的……”
李妈妈见状,立即接着刚才的话,又添上了一句。
她不大清楚贾玮是否晓得锦香院同顺王府之间的关系,这时索性直接点出,其中的意思更是巧妙,顺王府会因此承情,自然也会因此不悦。
贾玮再次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微微笑着,“李妈妈,在下知道锦香院的东家是顺王府。”
说起来,在贾家的世交中,顺王府并不在其内,虽说彼此间也有往来,关系倒是寻常。
如今的顺王高沐比不得前两辈的顺王,如今光有亲王的爵位,却无实际权职,完全是个逍遥王爷,底下的子孙也多半是闲职,顶着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之类的爵位无所事事,因此时至今日,顺王府的势派不要说同其他一些亲王府相较,就是同一些郡王府比起来,也是大有不如。
不过,好歹是亲王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一般的王公贵族可比,何况哪日翻身也说不得,倒也没有哪个没眼色的,轻易去得罪,贾家也是一样,尽管与顺王府关系一般,但也没冷淡了对方。
当然,撇开这些,说到顺王府会因他不给锦香院元夕赋诗而不悦,倒不至于。
顺王府若是因这等小事同人过不去,不用别个得罪他们,他们自个就将人得罪光了。
这个李妈妈,真是扯虎皮做大旗。
他如此回应,也算是提醒李妈妈,少拿顺王府说事,只是说得含蓄而已。
“原来玮公子晓得啊……那就再好不过了……”让贾玮的话一堵,李妈妈不由讪讪地说道。
俩人正说着,此时门子再次过来禀报,“……平阳伯府上张管家、密侦司王指挥府上陆管家相继到来,求见贾社长。”
贾玮登时一愣,比先前闻说李妈妈到来更显意外。
若说李妈妈同他还有一面之缘,这俩人不但没见过面,连听都没听说过,就是他们各自所代表的府邸,他也从未有所交往,今儿求见,实在摸不着头脑。
此时,坐在对面的李妈妈却是神色微动,随即暗自冷笑。
贾玮并未留意到她的神情,询问门子,“他们俩个,可曾道明来意?”
门子摇摇头。
贾玮手指在圆几轻轻叩了几下,站起身来,向李妈妈道,“有偏,在下过去招待片刻,很快回来。”说着,便同门子出了办公房,往外头大门而去。
他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平阳伯是当今皇后的父亲,王指挥是皇帝的心腹,来头皆大得很,眼下虽说只是府中两位管家到来,也不好过于怠慢,总要亲自迎进来,寒喧几句,才好回到广告办公房,继续同李妈妈应酬。
一路出去,来到门厅。
只见两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坐在厅中,贾玮明白这俩人便是张管家和陆管家,俩人这时望过来,也清楚是贾玮来了,便都起身拱手笑道,“贾社长,贸然造访,打扰了。”
“哪里,哪里,俩位请随我来。”贾玮微笑说着,伸手肃客。
三人出了门厅,来到前院社长办公房。
喝茶叙话,来来回回说了几句,贾玮了解到对方俩个倒并非是像自家府上的赖大那样,是府上的大管家,这其中,张管家是平阳伯府上三房的管家,陆管家是王指挥府上七房的管家。
张管家是受三房的世子差遣而来,陆管家是受七房的房主差遣而来。
如此说着,尚未说到正事,贾玮因李妈妈还在等着,便告罪起身,“张管家、陆管家,你们二位在此稍候,在下那边另有客人,多有不便,还望见谅。”
“呵呵,适才倒是听过门子提及,贾社长在会客……只是门子不肯说是何方贵客,不知贾社长可否透露?”张管家笑笑,对贾玮说道。
一旁的陆管家也是笑着望向贾玮。
他们俩个虽是下人,但却是分别来自平阳伯府和王指挥府,代表的是各自的府邸,不免自抬身份,尽管贾玮暂时丢开那客人,亲自迎接他们进来,但此刻再丢下他们,去同那客人应酬,他们仍是暗自不悦,皆想知道这位客人究竟是何身份,若是确实不好怠慢,倒也罢了,若只是寻常人等,便是贾玮不会做人了。
贾玮察言观色,便知端的,微微一笑,“有何不能透露,是锦香院的李妈妈。”
这俩人虽是平阳伯府和王指挥府来人,但终究只是下人,还不放在他眼中,以贾家如今的势派,内有贾元春,外有王子腾,就算是这两家的家主,也不敢轻慢了贾家。
当然,他只是贾家一个未成年少爷,无官无爵的,在外人眼中,不免份量轻些,但不管怎样,也是个贵公子身份。
因此客气归客气,他对张管家和陆管家的态度,也就仅此而已,完全是看在他们身后的家主份上,他们晓得自个下人身份便罢,要端起什么架子来,他可是要撂下脸送客的。
此时俩人只是暗自不快而已,言语动作中倒没有带出来,因此也称不上对他不敬,贾玮虽是心中明白,却也不会计较。
何况会见李妈妈,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随口告诉了他们。
闻言,张管家同陆管家相视一眼,先是一怔,随后却是各自苦笑。
“贾社长,小的猜测,李妈妈定是来请你元夕赋诗的,实不相瞒,我二人也是……”张管家说着,指了指陆管家,“我比他先到片刻,但也是撞上了,不承想还有一个李妈妈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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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复刊5()
之前不明张管家和陆管家来意,贾玮摸不着头脑,眼下听了来意,更是糊涂。
平阳伯府上和王指挥府上居然也请他赋诗,这是唱的哪一出?
但随着张管家一路说下去,他终于恍然,原来平阳伯府、王指挥府同顺王府一样,皆有秦楼楚馆的产业,平阳伯府拥有的是桂堂,王指挥府拥有的是云楼,这两家秦楼楚馆皆是京城负有盛名的秦楼楚馆,不在锦香院之下。
如此,事情就是明摆着的。
除此之外,他还了解到,之所以是平阳伯府三房差遣张管家前来、王指挥府七房差遣陆管家前来,原因在于这两家府邸分别由三房、七房打理桂堂和云楼的生意。
桂堂和云楼的妈妈并不似锦香院的李妈妈,同他见过面,因此平阳伯府三房世子、王指挥府七房家主索性遣了各自管家过来,代他们请他元夕赋诗。
平阳伯府三房世子、王指挥府七房家主没有亲自前来,贾玮自然能够理解,无非是担心当面被拒,失了颜面,通过各自管家,便没有这层担心,此外,他毕竟只是贾家一个未成年少爷,他们遣各自管家前来,亦不算失礼。
当然,贾玮除了贾家少爷的身份,其中还有一层京城名士的身份,他们若亲自前来,会显得更有诚意些,不过贾玮也并不介意。
此时明白了其中的大致情形,他不禁哑然失笑,说来说去,这俩位管家前来,同李妈妈毫无分别,但由于自已不明平阳伯府和王指挥府拥有桂堂和云楼之事,倒是枉自猜测了半天。
“张管家、陆管家……”贾玮分别向俩人望了望,微笑开口,“李妈妈确实是过来请我元夕赋诗,但我还未答应她……你们比她迟了一步,我就更不好答应……因此……”说着,他顿了顿语气,斟酌着下面的措词。
“贾社长,李妈妈的锦香院开出的是什么条件?”见贾玮的言语中隐含婉拒之意,张管家、陆管家皆有些着急,不知贾玮是真要婉拒,还是拿捏他们,相视一眼,趁着贾玮言语停顿的空当,张管家从旁问道。
“哦,她倒是说了,以千两纹银相谢。”
“千两纹银?我们桂堂出一千五百两。”
“我们云楼出一千八百两……”
“我们桂堂再加五百两,共是二千两……”
……
如此说着,张管家和陆管家先后开出高出李妈妈一大截的价格,要买贾玮的元夕诗作,在这其中,他们不但同李妈妈争竞,相互之间也在争竞。
在来到燕京晨报社之前,他们各自得到平阳伯府三房世子、王指挥府七房家主的授意,可在一定范围内灵活处置此事,里头就包括了动用银钱这方面,并且额度不小,因此他们这时争竞着,将价码越抬越高,很快就抬到了三千两以上。
贾玮面带笑容听着,片刻后打了个手势,止住了他们的开价,不再斟酌,直截了当地道,“张管家,陆管家,二位请回罢……说句实话,此番我没有诗兴,做不了诗,连我自家的晨报,我也没打算题诗,你们这些秦楼楚馆请我,更是不做此想……恩,李妈妈那边也是一样,我一样推掉……”
闻言,张管家和陆管家不由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贾玮这番话丝毫不留余地,他们连商量也没得商量,不过听到贾玮连李妈妈那边也一样会推掉,总算在失望之余,多了几分庆幸,如此,回去至少有个交待,若是锦香院得了贾玮的元夕诗作,他们无功而返,恐怕会被视为办事不力。
但俩人仍是有些不大放心,毕竟除了桂堂、云楼、锦香院,京中还有另外几家颇负盛名的秦楼楚馆,贾玮要是给其中的某家赋诗,他们一样会被视为办事不力,俩人将这种担心向贾玮委婉道出,随后得到了贾玮肯定的答复,元夕期间,不会给任何秦楼楚馆赋诗,俩人终于笃定。
其实他们担心的只是贾玮给哪家负有盛名的秦楼楚馆赋诗,至于其他秦楼楚馆,即便得了贾玮的诗作,也不算威胁,但贾玮这么说了,他们自然更加放心。
送走张管家和陆管家,贾玮返回二进广告办公房。
随后以同样毫无商量的理由送走了李妈妈,贾玮在办公桌案后的交椅上坐下,笑着摇了摇头。
他婉拒锦香院、桂堂、云楼这三家秦楼楚馆的元夕赋诗请求,以及言明在元夕期间不会为任何秦楼楚馆赋诗,倒不是出于担心得罪人的考虑,说起来,就算他答应了锦香院,桂堂和云楼背后的平阳伯府、王指挥府也不会为此计较,反之亦然,哪怕他并非贾家少爷,只是一介草民,也是如此,毕竟这事儿算不得要紧,没有以势压人的道理。
这三家皆开出了诱人的价码,张管家、陆管家开出了三千两以上,返回办公房后,李妈妈甚至开出了更高的价码,贾玮当然也不是不动心,凭着一首可信手拈来的诗作,便可换来千金之数,这等便宜事完全可以做得,况且报社一直在赔本经营,近来更是完全靠着向宝钗借的四万两银子在运转,若有三四千两银子进账,亦是可喜。
事情如此,既不用担心得罪人,又有诱人报酬,他最终仍是婉拒,考虑的其实是名声。
他如今在外头,除了贾家少爷的身份外,另有着三重身份,商人、慈济善人,以及才子。
商人不用说,在商言商,就是赚钱,善人及才子,则是他的名望,在赚钱和名望这两者之间,他一向有所取舍,他可以用他的名气来间接推广晨报,但元夕赋诗直接收取报酬的事,他并不愿为之,否则就会让人冠上铜臭诗人的名号,得不偿失。
尽管不乏一些书画家收取润笔费,京城中也大有人在,但他们身份清贵,并非商人,因此在世人看来倒是理所当然,他既是个商人,情形便完全不同,人们只会视为庸俗。当然,若是哪家秦楼楚馆同他有些交情,他倒也不妨不收报酬为其元夕赋诗,但既是没有,他也不会白白替他人做嫁衣裳。
因此权衡下来,他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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