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比一个月前重了十斤了。”汪琪哭笑不得。
林惠敏上下打量了汪琪一眼,雷厉风行地往她碗里加了一条虾:“十斤也不知道吃哪儿去了,赶紧多吃点儿知道不?你还没怎么吃呢。”
汤芫打趣地跟汪琪说:“有一种瘦,叫你妈觉得你瘦。”
汪琪笑:“阿姨你也吃,别光顾着我们了。”
她眼眶泛酸,差点儿掉下眼泪来,赶紧收敛情绪——敏姨一直以来都很照顾她,但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没来由地伤感起来。
她痛恨自己的家庭,并不是痛恨他们不爱她,而是痛恨他们不懂亲情的珍贵。在他们眼里,只有男的才是家里的宝,女的生来就是为家族服务地,没有地位,是奴隶一样的存在,是肮脏的,不配拥有家庭这么稀罕的资源。
汤伟鹏眼见又要就这俩孩子的吃饭问题忧愁一番,赶紧给老婆夹了一块最好的五花肉。
林惠敏点了点这几人:“你们一个德性。”
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吃了一大口肉,就一口饭,肉香在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嘴角不自觉地就挂上了满足的笑容。
五月初五,她的女儿们和丈夫都在身边,这是几年前的她不敢想象的事情。
汤伟鹏看到老婆笑,也开心地无声笑了起来。
洗碗的时候,汪琪一边接过汤芫冲过水的碗碗碟碟往洗碗机里放,一边打量着汤芫,她说:“洗碗机还洗得挺干净的。”
汤芫心不在焉地应:“可不么。”
汪琪正色:“汤芫,怎么了?”
汤芫直了直腰:“什么怎么了?”
汪琪指了指插头:“没插电呢,你想什么。”
汤芫重重地呼一口气:“没想什么。”
“不能跟我说?”汪琪说,“你刚刚还教训我呢,要不就是这事我听了也帮不上忙,解决不了。”
汤芫笑了笑:“还是跟你说话痛快。刚才庄时泽的舅舅给我来电话,说卫生局那边要来检查,让我今晚准备招待一下,配合他们工作。”
汪琪瞪圆了眼:“今天?找碴来的吧?他们不放假?不过节?”
汤芫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之前来店里吃甜吃咸那老眼镜和小眼镜行动了。”
汤芫口中的老眼镜心情颇好,围着圆桌挨个敬酒:“来来来,领导辛苦了,我先干,您随意!”
皮松肉坠的领导举起酒杯:“客气啥,为人民服务!”
于是一桌子嬉笑。
“这节日还要领导们跑出来,是我们的不是。”小眼镜举起酒杯,“我先干为敬!”
又的一杯酒盏碰撞。
领导说:“这粉丝蒸沙虫做得不错,味儿鲜,粉丝也不软,你们厨师是广西人?”
另一个领导说:“这玩意儿补,对女人好,有些地方的人吃来下奶。”
说完吃吃地笑起来。
另一个说:“张局就是会吃。”
一帮人红着泛油的脸笑得,差点儿现了禽兽形。
小眼镜get不太到他们的笑点,只能跟着咧嘴哈哈哈个没完。
张局心满意足,抹了把嘴:“饮食行业最重要是什么?卫生!这点你们都要跟院长学习学习,那这院里卫生做得多好!”
桌上还有好几个其他店的老板,带着挡酒的小跟班。
大学听了这话心里都不是滋味,这菜这酒大家都份出钱,他一个自封的破院长就拿材料顺便加工一下,味道不好不坏,怎么功劳都落他头上去了?
虽然不服气,脸上功夫还是该做足的,赶紧说要向院长学习。
其中一个小跟班脾气急,是老板临时没人抓来的,没怎么见识这种虚伪的场面,被噁心的厉害,半斤白的下肚就沉不住气拍桌子站起来,扒拉个空酒瓶子当话筒:“院长做的啥生意我们做的啥生意?逼格高高的,一年到头也没做几单生意,我们天天做牛做马似的迎来送往,卫生差那么一点大伙儿说正常不正常?啊?正常不正常?太tm正常了!就这样我们都还达标!大伙儿说对不对?就说对不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桌子人都看着老总,老总急了,把这愣头青按回座位上:“坐下!彪乎乎的跟谁俩呢!”
然后弯着身子赔不是,连着灌三杯,灌完狠狠地长嘶一声,他也着实多年没亲身上阵了,回去非宰了这崽子不可!
张局呵呵一声,皮笑肉不笑:“年轻人。”
一桌子人惋惜地摇头。
被按在椅子的小年青透过醉眼仿佛看到一群猴子在甩头,心想,完犊子了!
“张局的电话打不进去。”林确皱着眉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还睡不睡觉了?听我的,你现在也不能立即飞回来吧?飞回来也帮不上忙吧?我们处理,懂不?你乖乖睡觉去。”
林确讲完电话,又拨了个号,电话一接通就破口大骂:“林烊你是不是傻,汤芫都没开口你没事跟小泽说那么多,闲的吗?!”
那头说了什么,林确终于冷静了下来:“怪不得,‘入院’的话,是没信号,政。府爱搞的那套,没想到那儿用上了我知道我知道,最近创卫大家都知道,汤芫也不傻,这事儿摆明了有人给她下套我们得商量个办法出来。”
“你有没有那一挂的人?”林确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要是认识人,也就小事一桩,这事儿我们都处理不了面子往哪搁,问题是我不熟那边人,人家不定卖我账。”
那头林烊也是一筹莫展:“别说你了,当时我算是得罪过这人,当初我环保城的项目跟这人打守资产。,这人特别贱,明示暗示我要上贡,当时差点没吵起来。现在他别说帮忙,不给我下绊子就万幸了。”
“什么没给你下绊子,现在他就在给你下绊子!”林确伸手揉着额角,“江城但凡是个会看事儿的,都知道汤芫和她的公司跟咱们多少有点关系,现在突然说要检查她的店,摆明了是要给咱们脸色看。”
林烊不服气:“这我就不明白了,照你这么说,但凡是个会看事儿的,都知道汤芫在案大旁边的总店是路家的产业,能拿下那里的人都是路家罩着的,谁还敢弄路家罩的人?!”
“你注意着点啊,别把你那套江湖话搬出来。”林确差点没把额角搓掉几层皮,“你傻啊!路家是那些人敢弄的吗?你怎么就糊涂了呢?他们当然不敢对案大那边的总店下手,但是南岸路这边跟路家没关系,看现在这样子,路家也没发话,不然他们能下通知检查吗?下通知都是给了点面子了好吗?不然直接过来,杀你个措手不及你能怎么着?”
林烊不是看不懂,就是觉得这么点小事压根不是事儿,他就是气昏了头:“知道知道,往厨房丢俩老鼠仨蟑螂,他再一帮子人冲进去坐实卫生差的名头哎,我就是不明白,防垄断防垄断说了那么久是说着玩儿的是不,我”
“谁垄断了?啊?谁垄断了?人食膳医院垄断了吗?”林确松了松领带,“这事儿,人我们已经找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咱们就劝汤芫弃了南岸路那间店,反正口碑已经做起来了,哪儿开不是开?”
“这口气就这么咽了?”林烊觉得不可思议,“被人照着脸打不还手?”
“不然怎么着?”林确厉声,“你还跟以前一样找人去弄他吗?你老婆知道看她怎么收拾你!”
林烊一听这话,立马蔫了,没作声。
他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早就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做事会替林家着想,可是有时心里气不过,打打嘴炮总可以的吧!
林确的声音透着疲惫:“行了,咱们为汤芫的事儿也帮了不少,她帮咱家的都记着,所以咱们也没少帮她不是?这事儿尽力就行了。”
林烊也没办法:“道理咱们都懂,可这事要是办不好咱们怎么跟小泽交待?”
林确把整条领带从衣领抽出来:“这事儿不会办不好,你怎么定义办好?我认为就算关了南岸路的店也没所谓,到时咱们给汤芫在方舟国际上弄个小店面,就两房一厅那种,做真正的私房菜。”
林烊一听那个高兴:“这法子好!方舟那是什么地儿啊,汤芫就是一个菜开出千儿八百都有人砸钱吃的地儿!行!就这么决定了!让那帮孙子自个玩儿去吧!”
“谢谢确叔。”汤芫心中也有数,“让你们费心了。”
汤芫明白,这次自己实在是太被动了,要想不同流合污,她就得拿出点骨气来,但同时她还要考虑经济问题,虽然已经足够花,但是因为被人打压导致经济损失,也太亏了。
“迟早都是一家人,你太客气了。”林确说,“挺不好意思的,看起来是我们退缩了,弄得有点儿狼狈,不过到时林烊给你牵线在方舟租个两室一厅,你要是资金不足的话,我这边可以垫付,我相信你能赚回来。”
“确叔,我明白的。”汤芫说,“我们没必要鸡蛋碰石头,而且,就算没这件事,我也早就在考虑要不要关掉南岸路的店,以后我会去时泽那边,这个店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汤芫平时里叫庄时泽就是“男朋友”,“时泽”这种叫法对于她来说实在是生疏,刚才差点儿闪了舌头。
“那是。”林确听了也高兴,心想要是跟那小子说,他肯定得美翻天了,“方舟那边你考虑不?我建议你先开,毕竟你要过去也还有一段时间,我给你保证,小泽绝对不会出去鬼混!”
汤芫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我相信他。”
她上辈子虽然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但是她还愿意去相信。她对庄时泽有信心,就像庄时泽对她有信心一样,大家在不同的半球,就当是种考验吧!
真心相爱的人纵使相隔万里也心系彼此,心里没有对方的即使同床也会各怀鬼胎。
林确说:“如果你确定了,那我们现在就着手给你找房子。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没有?”
“想法还是有的。”汤芫沉吟片刻,“虽然我知道无论我的菜做得多好吃,结果都不会改变,但是该做的还是得做全套。确叔,你不是说他们去那医院吃饭了吗?有没有办法拿到菜单?”
林确放松地笑了:“这个你就问对人了。”
林确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的确在那边放了人,不然他也不会知道那伙人去医院吃饭去了,他没有千里眼,就只能安排几个眼线了。
医院内,饭桌的气氛着实过于尴尬。
老总骑虎难下地灌了三杯之后,对方似乎还不解气,他心里清楚,接下来他得喝到最后了。
张局笑呵呵:“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了啊,年轻别喝太多酒,伤身。”
老总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把把那发酒疯的倒霉蛋推出去:“别跟这待着,走你的!”
那倒霉蛋还不至于太醉,推开门的时候清楚地听到了身后老总愤怒的咆哮:“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倒霉蛋“嘁”了一声,外套往肩膀一甩一搭,吹着小口哨脚步轻快地离开。
倒霉蛋一出医院门就上了辆计程车,计程车开出没多久,表都没跳他就付了钱下来,上了路边停的一辆黑色轿车。
他一身酒气,还是眼神清亮。
电话响,他接起:“是,我出来了上车了,嗯,可以。”
四十分钟后,低调的轿车转进了案大的小路,轻轻地滑到“汤祖经”门前。
酒气十足的倒霉蛋同志系了系西装的扣子,下车,上楼。
“汤小姐你好,刚才一顿全是大鱼大肉,具体的菜式,我想想啊,我一样样说哦,对了,我姓陈,叫我小陈吧。”小陈一见到汤芫就忍不住开启炮弹模式。
汪琪给他端了杯蜂蜜:“喝这个过过喉咙,舒服点儿。”
小阵赶紧接过:“谢谢谢谢!我倒不醉,那离醉还远着呢!身上的酒气都是喝的时候一猛子洒身上的!哈哈,蒙他们一回。”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灌了一大口,不醉,可嘴巴它苦啊!
好容易缓过来了,小陈说:“开头一个汤,海参汤。鸡做的辣子鸡,一个花菜,孜然炒的。还有鱼,鱼做的松子鱼,清蒸大闸蟹,那废物院长说是澄阳湖的,吃着倒是吃不出哪湖的。油闷大虾,蚂蚁上树,猪肉炒粉条,那个那个椒盐小土豆,梅菜扣肉,粉丝蒸沙虫那玩意儿说是虫,弄得倒是挺好吃的,就是知道是虫有点难下嘴。还有啥还有啥还有凉拌皮蛋,拍青瓜,炸花生米,拌木耳喝的酒好像是不,应该就是路易十三,还有白酒是他们自制的,不知道牌子。对了对了,还有一道,叫脆皮鸭,不是烤鸭啊,好像是炸了,炸得特别干,挺脆,就是有点儿咸,就这么多了。”
汤芫跟汪琪对视一眼,说:“好像一桌子大杂烩,看不出菜系。”
小陈深有同感:“可不是么!那院长怎么说来着?食膳养生,净吃些高胆醇的玩意儿,可人家偏偏说没关系,原料不一样。我是吃不出什么个不一样法,是比超市里买的鲜那么一点,可再鲜也就那样了,一般酒楼的水平呗。”
汪琪也觉得:“都是宴客常规菜。”
送走了小陈,汤芫先从“菜谱”那儿买齐材料。
汪琪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问那边吃的是啥?知己知彼我懂,可是咱们横竖都要关门大吉了,还给他们做那么多干啥?”
汤芫把材料一样一样地放好:“我要做的,就是跟他们吃的一样的菜,但是,只备红酒,咱们自制的米酒。”
“可咱们哪来的自制米酒?”汪琪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菜谱’有。”
汤芫点点头:“当时收录的是陵镇最有名的一家自制米酒,我们那儿邻近镇子村子的人都到那家打酒,那店家从来不为了冲量就乱酿,十年如一日出品稳定,那酒一端出来可是香了整条街,又香又醇,没喝就先醉几分”
“听你这么说我这不喝酒的人都想喝了。”汪琪羡慕,“你们陵镇好像有好多好吃的。”
汤芫笑:“那是,我们那做饮食生意特别容易赚,一个小破镇子,走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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