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吃干的就是猛一点儿,这喝稀的就有点啼哩吐噜的啦。
宫月娥压抑着自己扭头看周景然的冲动,没想到冰冰凉凉的周三哥,吃起馄饨来这么投入。
她好想看看呼噜呼噜喝馄饨的他是什么样子,脸上是不是还能挂住那严肃表情?
此时的宫月娥没有意识到,平时看到别人吃饭不小心敲到盘子碗都要皱眉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反感周景然喝馄饨发出声音。
一直被定义为粗俗的习惯,此刻好像变得无关紧要了。
所以说,姑娘们对异性的标准仔细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那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来罢了。
等那个闯进你心扉的人出现了,你会发现,你从前所以的条条框框都成了摆设。
那个对的人,之所以对,不是因为他符合你所有的设想,而仅仅是因为他是他。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小幸运,能与对的人相遇。
即使相遇,也不一定两个人都为彼此驻足。
擦肩而过的事儿,短暂交汇又背道而驰的事儿,屡见不鲜。
生命中最好的事情,莫过于,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嘎嘣脆地消灭完自己那碗馄饨的周景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宫月娥的进度,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氤氲着万般柔情的眼眸中。
这个坚毅的军人老脸愣是一红,好在脸黑,不显。
“你快吃,等下冷了。”语气很平稳,嗯,不错。周景然暗自给自己点个赞。
宫月娥莞尔一笑,牵起了唇畔浅浅的梨涡。然后心满意足地吃着她那一碗馄饨,怎么觉得郝大爷的手艺更好了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动()
吃完馄饨,两个人都感觉暖呼呼的。周景然付了钱,准备送宫月娥回家,这可都快八点多了,也不知道宫家人急成啥样。
宫月娥脸蛋红扑扑的,比起刚遇到的时候,气色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心情也好了,走路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不过乐极生悲,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呲牙咧嘴的。
周景然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一副啥都没看见的模样。
宫月娥暗自松口气,她可不愿意人周景然瞅见自己笨笨的样子。
这姑娘纯属想多了,你最狼狈的时候都是碰上周景然,人早就习惯了。现在怕丢脸,好像稍微晚了点儿。
站在马路边儿,周景然伸头瞅了瞅,这个点儿还真不好打车。
要是二端在,肯定无比怀念后来满大街的出租车,还有滴滴打车什么的。
不过现在是八十年代中期,京城的出租车大多数是特许经营,个体的很少。
所以这个时间,出租车公司的车基本上都下班儿了。只能等等看有没有个体的啦,轿车,面的不拘,能打到车把身边这个活祖宗送回家就行。
可惜天不从人愿,没站两分钟,宫月娥又作妖儿了。
“周三哥,我想去放灯。”宫月娥知道自己有点得寸进尺,可她真不想回家,不想面对那个可恶的女人,以及不给她出气的二哥。
周景然觉着自己脑门上的血管都跳了跳,真没冤枉她,真是活祖宗。
不过对上宫月娥可怜巴巴的眼睛,周景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即使觉得这姑娘太能折腾了,还是嗯了一声,答应了。
宫月娥高兴得直想蹦高儿,周三哥可真是个体贴的人啊。
这误会大的,周景然要知道自己这点助人为乐的精神,已经让他一个铁汉沦为了暖男,估计要扭头就走了。
不管咋样吧,反正周景然是陪着宫月娥到了溜达到后海边儿上,还真有卖河灯的。
周景然插着兜儿,看宫月娥左挑右捡的。他真不想说,你俩手拿的不都是一样的灯么?有什么可挑的?
不知道自己被腹诽的宫月娥乐不颠儿地挑了一盏她认为做工最精细的河灯,周景然刚想给钱,这姑娘又拿起另一样儿。
没看周景然的黑脸,宫月娥还举着河灯问周景然:“周三哥,你看这个怎么样?”
你又不拿回家摆着,等下就放河里,顺水飘走了,管它怎么样不怎么样呢?
好吧,男人是不会懂女儿家的这种小心思,小情绪的。
索性宫月娥也不是真的想听周景然的意见,不过就是想和周景然多多互动。
挑了两盏河灯,宫月娥这才站起来,周景然麻利儿地掏钱。
宫月娥在一边看着周景然,心里很喜悦,虽然周三哥话不多,但是人很体贴呢。
感谢周景然长年累月的没啥表情,这张脸隐藏住了很多情绪!
如果换一个表情丰富的人,此刻他的眉头一定是紧紧皱着的,一脸的絮烦。
感谢面瘫!
来到水边,月光倒是把水面照得挺亮,并不乌漆嘛黑的。
河面上零零星星飘着一些河灯,这个年月玩文艺,玩情调的人还不像后来那么多。基本上放河灯都是祈福,祝愿之类的。
周景然帮宫月娥把河灯点上,就默默退到了一边。
宫月娥心里又是一暖,今天周景然不管情愿不情愿吧,做的一切都在宫月娥心里怒刷了一把好感度。
把两盏河灯都放到水面上,看着它们逡巡了一下,然后缓缓飘向下游。
宫月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诉说。
“姥姥,妈妈,我很想你们,我真不愿意你们这么早就离开我,留下我一个人没有人疼爱。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快乐,平平安安。”
这人吧,矫情起来都没边儿了。亏得是在心里说的,要说出来周景然这种不爱做表情的人都得赏宫月娥俩大白眼儿。
还留下你一个人,你爹你哥是木头桩子啊?还没人疼爱,你外公,舅舅,姑姑啥的,哪个不把你当眼珠子似得?别的不说,就宫长生那样的,恨不得把女儿顶脑袋顶上的主儿,还不疼闺女?
所以说,人有时候就是太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自怨自艾的。因为失去了一些东西,而忘记了,实际上自己拥有的更多。
反正咱们的宫大小姐,这么小伤感完了,满意了,拍拍屁股站起来。
周景然瞬间有了一种要刑满释放的感觉,领着宫月娥就上路边儿打车。
这回运气不好不坏,打着个面的。
所谓面的,就是在八十年代中期风靡京城的一种国产黄色小面包车,俗称面的。
这车是tj产的,叫大发。略俗气的名字,不过照比rb小轿车便宜多了,一辆丰田皇冠最便宜得八万,这大发初一上市,一万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价格的优势,让黄面的迅速占据了bj出租车的半壁江山。
而且车费也照比轿车便宜一丢丢,皇冠每公里九毛,面的每公里七毛。
俩人上了车,宫月娥有点不想说地址,可架不住周景然门儿清啊。
跟师傅说了地址,京城的出租车司机最显著的一大特点,能聊,眼尖。
一听地址就啧了一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上车这两位。
这女的明显穿的是这男的军装上衣,这是一对儿吧?
“哥们儿,你可真够疼女人的。”意思这天儿也不咋凉,你就脱上衣给人穿呐。瞧这贫的。
周景然没咋地,宫月娥倒是迅速瞟了他一眼,然后脸上发烫。
她也听出来出租车师傅调侃的意思了,看来是把他俩当成一对儿了。
想到这儿,她那脸就更烧了,不好意思,还有点窃喜。
好在车里暗,没人发现,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姑娘,才第一次,情窦初开。
她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羞怯。仿佛害怕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所思所想,看出她对他那一份悄悄萌芽的心动。
怀春的少女脑海中不断闪过他们从初次见面开始的情景,越回忆,宫月娥就越觉得周景然和自己有缘。
到底是因为喜爱而觉得有缘,还是因为有缘而产生爱恋,不得而知。只是这份心动,已然让这个姑娘芳心大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希望的田野上()
在东北的广大农村,九月开始,人们就进入了一个忙碌而又喜悦的阶段。随着秋天的到来,地里的农作物接二连三的成熟,等待着辛勤劳作的人们,去收获自己劳动的果实。
付出就有收获,爷爷常说,庄稼是不会糊弄人的。你出多大力气,等到收获的时候,就能获得多少收成。
梨树屯的黑土地,蕴藏着巨大的生机和活力。本山大叔有个小品里不是唱过嘛?土地是妈,劳动是爹,你种啥,啥就往出结。
九月到十月,这两个月,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成。玉米,地瓜,花生,高粱,大豆,过完中秋老老少少,田间地头,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学校放学早,型子就带着二端拎着他俩自己的小筐,上地里帮忙。
拔完的花生地,有许多漏网之鱼,小兄妹俩一边唠嗑,一边捡落下的花生。然后跟着爷爷,坐在爷爷的带车子上,一起回家。
收完花生,又收地瓜。兄妹俩照旧帮着捡地瓜,把大的,没受伤的挑到一个筐里。碰伤了的挑到一个框里,另外那些小地瓜崽儿也挑出来。
没受伤的放到地窖里储藏,可以慢慢吃。受伤的先吃,还可以馏粉条。小地瓜崽儿,奶奶会烀熟了,然后放在太阳下晒成地瓜干,到冬天就成了零嘴儿,又有嚼劲,又甘甜。
这种地瓜干,可比二端长大后吃的那种商店里卖的好吃一百倍。纯天然,绿色食品。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农村人真的比城里人幸福多了。别说城里头想吃啥都能买到,有些东西,真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种高粱的时候,爷爷还会疼爱孩子的种下一垄甜杆儿。甜杆儿学名叫糖高粱,和高粱一样也能产粮食,不过甜杆儿顾名思义,精华在于高粱杆。和甘蔗一样,剥皮之后嚼里面的芯儿,甜得很。
这也算是孩子们喜爱的一种零嘴儿啦,只吃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不要剥皮的时候割伤了手。
从前日子艰苦的时候,人们是不太会舍得在黄豆没有完全成熟之前,撸毛豆回家吃的。
不过日子好了,不少人家都开始撸毛豆,回家煮熟了当个凉菜零嘴啥的。当然,还是要留下几垄等秋天打黄豆。
收黄豆的时机很重要,要等太阳把豆荚晒干变色了,尽快收割。否则若是收晚了,秋天的日头可就把成熟的豆荚晒炸了,豆子可就落到地里去了。
爷爷这种老把式,自然是熟知土地的各种信号,每天上地里转转,掐算着日子,起个大早,在露水过后收割大豆。
自然,二端和哥哥继续捡漏儿,总会有一些豆荚被晒爆,所以地里还是会散落一些黄豆,捡起来,也够磨一板豆腐的呢。
因为大姨开了豆腐坊,所以周家种的大豆比较多,都是收了之后供给豆腐坊的。而且爸爸也帮着在屯子里收大豆,这样屯子里的人在家门口就把大豆卖掉了,省老鼻子事儿了。
东北黑土地里产的大豆,那磨出来的豆腐,空嘴都能吃一块,香得要命。
奶奶和妈妈做饭的时候,会用嫩嫩的小葱拌豆腐,加上自家下的大酱,再来一碗高粱米水饭,二端这小肚皮都能造一大碗。
等到吃过了好几茬嫩苞米之后,老苞米就剩在苞米杆子上了,等待着老少爷们儿一棒一棒地掰下来,运回家。
二端特别喜欢秋天的梨树屯,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挂着苞米,剥了皮悬挂起来风干。这种天然的装饰,充满了浓郁的田园气息。
等风干的差不多了,还要用高粱杆围一个圆形的栈子,把黄澄澄的苞米棒码在里面储存。
二端小时候经常淘气的和哥哥一起爬到苞米栈子里玩,像一个碉堡。
脱粒之后的苞米,可以磨成苞米碴子,也可以磨成粉,贴饼子,蒸饽饽。当然,生活条件好了之后,大家伙儿吃上了大米,玉米面儿不再是餐桌上的主角了。
二端能理解这种祖祖辈辈吃粗粮为主,一朝日子好了,自然不稀罕玉米面的心情。
不过开挂的二端暗搓搓的琢磨,再过二十年,粗粮又成了城里人的新宠,不是忆苦思甜,而是出于健康和养生的需要。
所以家里做饭,二端也经常是要求吃粗粮的,还言之凿凿地给爷奶爸妈讲吃粗粮的好处。
妈妈不理解,这孩子,谁不爱吃细粮啊?可爷爷奶奶支持二端,各有各的滋味。以至于周家人的餐桌上,从来没有缺席过粗粮,爷爷奶奶的身体也一直挺硬朗。没像有的老人,后来得的其实都是些富贵病。
“端端啊,你明儿可别上地里去了,你瞅你晒的,黑不溜秋的。一个小丫头,咋能恁黑呢?”晚上帮妈妈烧火做饭的时候,妈妈瞅着自家姑娘晒黑了一层的小脸儿,不满意了。
二端嘿嘿一笑,显得小牙更白了。
“妈,我捂一冬就白啦,没事儿。”二端不以为意呢,屯子里的小丫蛋儿比她黑多了,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我说你,你咋老不听?主意咋恁么正呢?”楚睿云白了二端一眼,她白白净净的小闺女,这往地里跑了半个月,眼瞅着就黑了一圈。
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火,二端拿炉钩子扒拉了一下,让火旺一点。这才笑嘻嘻地支应着妈妈:“好好,我明儿戴个草帽行不?妈,我可爱往地里溜达了,劳动光荣嘛。”
这话换做是上辈子的二端,是绝对说不出口的,曾经的她,满心想的都是玩,对劳动,避之唯恐不及。
拿这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楚睿云总觉得挺矛盾。一来呢,孩子勤快,是好事情。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闺女嘛,应该娇惯一点的。
别看楚睿云刀子嘴,可她那心,比谁都软乎。
虽然她嫁到农村,嫁给周景林,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当初留在镇上,凭她是个高中生,爹咋地也能给她找个工作,那样的话,端端就是城市户口了。
这种想法,其实是楚睿云这一年多来,看到自家姑娘优秀的表现才产生的。尤其是上回陪着二端上省城去演出,看到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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