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香秀又叫了起来,“尽管厨房总管的名额,东西厨房各只有一个,但大家还是为此你争我抢,挤破了头。要当上厨房总管,何其之难,不但要经过重重考核,而且平时的成绩也是十分重要的,含雪这才铤而走险,想要得到这次免考核的机会。”
香秀说着说着,又羡慕起南叶来:“你这次不但免了考核,还得了世子的赏赐,肯定能拿到一枚功券,以后竞争起厨房总管来,就更有机会了。”
功券南叶知道,其实就是一块小小的铜牌,上头刻着持有人的名字,以及获得这块功券的原因和日期,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功券时,还曾感慨夔国府钱多又讲究,却没想到这东西,竟有这么大的用处。
想到这里,南叶问道:“如此说来,要想当上厨房总管,首先,得在每次的考核中,取得好成绩;其次,尽可能多地立功,得到功券?”
“是!”香秀重重地点头。
她话音刚落,就见南叶跟打了鸡血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高呼:“不说了,我要去厨
房帮忙,就算不能立功,混个脸熟,获赞一声勤快,也是好的!”
突然变这么积极!香秀半张着嘴,半晌没回过神来。
第九章 人红是非多()
清晨,天边刚刚透出一丝光亮,鸟儿尚未出巢觅食,西厨房的见习厨娘们,就在一名三等厨娘的催促下,穿衣起床了。
十三四岁,正是渴睡的年纪,如此早起,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但没有办法,见习厨娘,乃是厨房食物链中最底层的一环,必须起得比别人早,睡得比别人晚,遇到苦活累活,还得抢先上。
西厨房负责府中所有主人们的饮食,据说,这是上一次东西厨房争霸赛的结果,落败的东厨房,便只有给下人们做饭的份了。
夔国府主人的数量,远没有下人多,但西厨房需要准备的食材,却一点儿也不比东厨房少。
见习厨娘们的一天,便是从清洗整理这些食材开始的,由于很多食材都很珍贵,倘若一不留神碰坏一点半点,更是要遭来打骂。
要是哪天运气好,提前完成任务,也没法得到清闲,得去帮三等厨娘切菜,至于二等厨娘负责的配菜活儿,却是不会轻易让她们帮手的,说是为了防止她们偷艺。
一等厨娘,是离管事之位最近的等级了,她们通常会多睡半个时辰,只要起得比管事们早一点点就行了。而饭前的这些准备工作,也早已无须她们操劳,她们现在的任务,只剩下站在灶台旁,给管事们打打下手了。
天色大亮,厨房管事们这才迈进厨房,由一等厨娘服侍着围上围裙,挂上攀膊,洗手上灶,这时候,所有的
厨娘都可以上前观摩,管事们还会随机提问,答对的受到褒奖,答错的则会被骂上几句;倘若运气好,管事们甚至会点名让某位厨娘上前,给她一个实践的机会,当然,这种机会,往往只发生在一等厨娘身上。
厨房内,共有五口大灶,四位管事各占一口,还有一口空着。厨娘们为了占一个观摩的好位置,争先恐后地朝着灶边挤,都希望自己能够就站在管事的旁边,让管事一眼就能看到自己。
南叶擦干手,攀膊都没取,便拉起香秀,要朝灶边去。此时,她们已经忙活了足足一个时辰,每个见习厨娘都累得直不起来腰了,香秀蹲在地上,不愿意起来,苦着脸道:“南叶,你腰不酸,胳膊不痛么,还要去灶跟前?你看,大家都没去呢。”
南叶低头一看,果见不远处,还蹲着绿萍和夏莲。
绿萍冲她招招手,道:“你还不趁着管事们做早饭,赶紧歇歇,等再过一会儿,又要为着中饭忙碌了。”
南叶也很累,手都被水泡红了,但一想到光明的前程,还得靠自己去拼搏,全身就有的是干劲儿了。她抬头朝灶台那边看看,道:“我还是去看管事们做饭罢,翠云也在那边呢。”
绿萍诧异道:“翠云是因为上次葱泼兔没争过你,心里憋着一股气呢,但你已经不用参加考核了,还这么拼命作什么?”
南叶吐了吐舌头,故意道:“因为我想当厨
房总管啊。”
绿萍却笑了起来:“谁不想当厨房总管啊,可那至少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值得你现在就这么拼?”
值得,绝对值得!也许是因为她们,没有像她一样,在高度自由的现代文明社会生活过,无法体会“不自由,毋宁死”的感觉;她们对自由的向往,远不如她强烈,自然就没有她有干劲儿,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拼命了。
南叶一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踏出这高墙深宅的夔国府,不受任何拘束,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浑身的血就开始沸腾,拔腿便朝离自己最近的一口大灶冲。
“这不是免了入职考核的南叶么?”
“是她,就是她,她还得了世子的赏赐呢!”
“原来得了世子青睐,怪不得那个含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南叶一靠近大灶,便听见那些厨娘们在窃窃私语,讲的话,有些是事实,有些却根本是以讹传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人红是非多么?接连几天来,厨娘们都在议论她,无时不刻。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些,南叶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到灶末的一个空位处站了。她刚站定,香秀、绿萍和夏莲也来了,香秀率先挤到她旁边,不许“墙头草”绿萍和夏莲靠近她。
“你们怎么来了?”南叶笑问。
香秀笑嗔:“还不是怪你,你不用考核,还如此拼命,害得我们也不好意思躲懒。”
因香秀
挡着路,绿萍和夏莲只好站到了外围,夏莲倒看不出什么,绿萍却是显得委屈极了,道:“我们只是脑子不够灵光,误奉承了含雪几句,你就如此排挤我们。其实我们当时也是情势所逼,并非每个人,手艺都像你们这么好,那时含雪看着如此优秀,我们当然要同她搞好关系,以期她在适时的时候,提携提携我们了。”
这是不当心奉承了几句的事?!她们可是在明知含雪乃无耻窃贼的情况下,当着南叶的面,捧着含雪的!香秀被气得够呛,张口欲驳,南叶叹了口气,拉住她道:“算了,都是为了生存。”
的确,身为最底层的奴婢,暗不见天日,每个人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苦苦挣扎,以至于抛却了很多东西。香秀一愣,突然悲从中来,揉着眼睛,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绿萍见南叶为她们说话,大喜过望,忙踮着脚,隔着香秀来搭讪;南叶瞥了她们一眼,没有作声,专心看管事做早饭去了。
这口大灶,属于马六嫂,据说她的厨艺,在厨房管事中,是最出色的,只是运气不好,每次考核都输给了王大梁。马六嫂长着一张团团脸,加之又胖,看起来和蔼可亲,实际上她也是如此,至少不会和卢九嫂一样,一旦心情不好,就拿着见习厨娘出气。
马六嫂现在正在做的,是一道夔国府的餐桌上,很常见的香煎肉,三瘦七肥的五花肉
,切得薄薄的下锅,煎至肥肉滋滋冒油即起,再淋上秘制的酱汁,下粥最妙。
南叶看得正入神,忽闻马六嫂提问:“绿萍,姨娘们的早饭单子上,都有这道香煎肉,但艾姨娘有孕,闻不得荤腥,该如何是好?”
第十章 你会害她吗?()
厨娘们齐齐侧头,刷地将目光聚焦到了绿萍身上,个个羡慕她运气好,竟得马六嫂点名提问。
“该,该……”绿萍却张口结舌,答不上来,真是的,艾姨娘好端端的,干嘛怀孕啊,她生的二小姐,不是都十几岁了么,老蚌怀珠有意思么……绿萍抱怨着无辜的艾姨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心里一慌,脱口而出:“那就把这个菜,从艾姨娘的早饭单子上撤掉。”
“胡扯!”马六嫂厉声斥责,“姨娘们的早饭单子,随意撤菜,乃是大忌,难道你不晓得?!”
马六嫂强调的,是“姨娘们”的早饭单子,盖因她们,是夔国府争斗最激烈,最爱比来比去的一群人,就好比艾姨娘,撤了她的菜,她会觉得自己怀了孕,反倒不如人,心生不爽,继而怪罪厨房,那西厨房可就要倒霉了。
厨娘们投向绿萍的目光,开始分作两派,一派是同情,真是可怜见的,好容易得一次回答问题的机会,却又没答对;另一派是鄙视,这样简单的问题,居然都答不上来,真是草包一个。
马六嫂没再理绿萍,开始向所有厨娘发问:“我们该怎么做,才既合规矩,又让她咽得下去?”
一名叫红菱的三等厨娘,抢到了这次机会,自信满满地答道:“禀明二夫人,为艾姨娘请个郎中,来调理胃口。”
其他的厨娘们,全露出“哎呀,怎么被她抢答
了”的表情来,显然,她们都和红菱想得一样,认为要想让艾姨娘满意,惟有延请郎中,治好她闻不得荤腥的毛病,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但马六嫂又生气了,大发脾气:“艾姨娘是有孕了,又不是病了,请郎中来又有什么用?!再说了,就算请来郎中,调理胃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在这几天里,我们又该做什么菜上去?”
红菱被骂得头也不敢抬。
马六嫂火气稍平,又问大家:“该怎么应付艾姨娘,还有谁知道?”
厨娘们都默默地把头垂了下去,显得南叶高高举起的手,是那样的突出——其实刚才,她是第一个举手的,只不过因为位置靠后,没有被马六嫂发现而已。
马六嫂抬了抬锅铲,示意南叶回答问题。
“换菜。”南叶答道:“把香煎肉换成其他的菜。”
“换菜?说得轻巧!”红菱方才挨了骂,心里正不舒服呢,闻言转过身去,同后面“同病相怜”的绿萍窃窃私语,“如果换菜这样简单,刚才人人都抢着答了,还轮得到她?姨娘们最难伺候了,这菜换得差了,艾姨娘会不满意;换得好了,其他姨娘又会不满意,到时为难的都是厨房……”
这么说来,南叶也会因为答不对问题被骂了?绿萍不大相信。
红菱却嗤道:“她不就是做了一道葱泼兔,入了世子的法眼么,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连我这个正式厨娘都答不
出来的问题,她能知道!”
正巧,此时大灶那头,马六嫂在继续向南叶发问:“换菜,具体怎么个换法?”
红菱马上冲着绿萍笑了起来:“我就说,马六嫂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等着看南叶出丑罢。”
“我认为,可以把香煎肉换成假煎肉,荤菜变成了素菜,但却一看就用了心思,艾姨娘一定不会怪罪。”南叶声音响亮,不慌不忙。
荤菜素做,是现下最流行的做法,的确不算是降低了档次,而且假煎肉是仿香煎肉做的,一看就是为了补上香煎肉的缺,其他姨娘也不会有意见,马六嫂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假煎肉该怎么做?”
南叶几乎都没有思索,脱口而出:“把葫芦和面筋都切成薄片,分别调味,入油锅煎炸至七成熟,再捞起来,同葱、花椒油、酒一起下锅爆炒。这样做成的葫芦和面筋,不但看起来像肉,而且吃起来也像肉,但却绝不会有肉的腥味。”
“说得好极了!既会动脑筋,基本功又扎实,实在是优秀。”马六嫂盛赞南叶,又看着其他厨娘骂:“你们进厨房的日子,也不比南叶短,有些人,甚至比她更长,却全然不如她!”
南叶居然答对了!而且还得了马六嫂夸赞!红菱惊讶万分,又嫉又恨,但在马六嫂的责骂之下,又不敢说什么,只得把头又埋了下去。
若说先前的葱泼兔,是为南叶赢得了名气,那这次,她
则是一答惊人。早饭做完后,管事们忙着去送菜,厨娘们纷纷围拢过来,有的恭贺,又的奉承,都赞她能免去考核,乃是实至名归,凭的是真本事。
这样拍马屁的机会,绿萍自然是不会错过,拉着夏莲就要挤进人群,却不妨被人拽住衣襟,连着夏莲一起,拖到了旁边去。这是谁啊?绿萍转头一看,却见是红菱,不禁疑惑:“你这是作什么?”
红菱却反问她道:“你这是要去作什么?”
绿萍朝南叶那边看看,道:“去跟南叶说说话呀。”
“说说话?你还想着跟她套近乎?!”红菱把绿萍和夏莲都一拉,凑到一处,“别犯傻了,你们应该团结起来,给她点颜色瞧瞧才是!不然光她一个人出挑,以后什么好处都没你们的份!”
绿萍虽然厨艺平平,脑子却不算太笨,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红菱的企图,不高兴地道:“你别哄我了,既然她如此出挑,将来也是你们的竞争对手,所以你才怂恿我,想拿我当枪使。”
如果南叶足够优秀,完全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三等丫鬟,对红菱造成压力,要知道,每次晋升,名额都是有限的,每多一个有力的竞争者,她的机会,就相应地要减少一分。
红菱被戳中心思,脸色变红,但嘴上却道:“这怎么能叫拿你当枪使呢,应该是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才对,如果你对付不了她,尽管来找我帮忙
,我绝对不会推辞。”
绿萍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红菱亦没有再说,拍拍她的手,走了。
夏莲见绿萍站在原地不动,推推她,道:“你真要照她说的去做么?”
第十一章 有人被施暴!()
绿萍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我们这六个人里头,我是最没用的,哪敢去同南叶作对。”
“那咱们就赶紧去同南叶说话吧。”夏莲胆子小,听说不用生事,松了口气,拉起绿萍就走。
但绿萍却站着不肯动,道:“南叶的好朋友,只有香秀,我们再拼命朝她跟前凑,人家也不一定正眼看你。”说着,自朝外走,找了个角落歇着去了。
夏莲站在原地,看看南叶那边,又看看绿萍那边,十分为难,但她犹豫半晌,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同南叶说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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