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时无话,便沉默着向丛林深处继续行进。
行过半柱香后,上元仙子觉得埋头赶路实在乏闷,忍不住先打破沉默,笑着问道:“敢问柳少侠,可曾娶妻?”
8。为君屠凤()
上元仙子突然发问,柳玉郎愣了一阵像是还没缓过神来,片刻后才回道:“玉郎尚未。。。成亲。。。”
沉寂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姑娘你。。。成亲了吗?”
浑浑噩噩活了一万六千岁,还从未有人问过仙子这个问题,她顿时哑然失笑:“我?厚土之上敢与我谈婚论嫁之人只怕还未出世!”
柳玉郎一愣,片刻后又道:“若不是人中翘楚绝世英豪,怎能配得上姑娘。”
察觉到他语气有异,仙子回头一看,见他左手不知何时起握着一块玉佩似的物件,好奇问道:“昨日你满身血污,我竟没发现你身上还有这东西?”
她眉毛一挑伸出手像是讨要,玉郎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玉佩轻轻递入了她掌心。
仙子见他如此珍视此物,调笑道:“这么舍不得,莫非是心上人送的?”
少年急声辩解道:“非也!此物乃是胎玉。母亲说当年我握玉而生,因此给我取了小名玉郎,各方术士皆说此玉有灵,将来…”
仙子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见他红着脸欲言又止,坏笑问道:“将来如何?莫非要将此玉赠予你命中注定的妻子?”
柳玉郎满面通红不知是羞是恼,刚想出言反驳,仙子突然凑近一把捂住他的嘴,噤声道:“嘘!我们已进入火凤凰的领地了,那畜生的洞穴就在前头!”
四周已完全察觉不到其他守山妖兽的气息,显然是有更强大的力量潜伏在附近,才逼得满山妖兽都不敢肆意靠近这里。
仙子沉声劝道:“火凤凰不比白狼,那可是能以一敌百的上古神兽,柳少侠此时回头还来得及!”
玉手芊芊轻覆着少年柔软的双唇,一阵香气胜过俗世脂粉千万仿若百花初绽扑面袭来,惹得少年一阵魂眩神迷。
他凝气定神将女子的手轻轻压下,任她玉脂般的手离开了自己的双唇,沉声说道:“前途凶险请姑娘速速离开此地!玉郎此去凶多吉少,若今日侥幸不死希望来日还能。。。还能再。。。”话还未说完,他便毅然转身仗剑而去。
原以为带他来到此处体会到凶险,这个人族少年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想凭区区凡人之力去战上古凤凰,上元仙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须臾后那墨色背影已渐行渐远。
仙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独自往回走,不出片刻已不知不觉回到了云道之上。她刚想飞身离去返回九天仙宫,却闻云海之下的昆仑山间传上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凤鸣。
她闻声楞了一下,半晌后自言自语道:“人各有命,总归是他自找的!”语罢头也不回拂袖飞身而去。
柳玉郎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打草惊蛇,却比预想中更顺利地进入了凤凰洞,进洞后他发现火凤凰原来正伏地沉睡,丝毫没有察觉洞中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眼见天赐良机,他原准备挥剑直取它头顶的凤冠,但这神兽体型庞大,又好像早有戒备,已将凤冠藏入了头部的金丝羽翼中,思虑再三他决定冒险将凤凰唤醒再找机会智取。
神兽虽在沉睡但一身金羽却如铜墙铁壁,柳玉郎奋力一击剑身竟然硬生生断作了两节!
“锵!——”沉寂了百年的凤凰洞霎时发出一声兵器断裂的声响,沉睡的火凤凰被这阵刺耳的响声吵醒,缓缓睁开了一对殷红的兽眼。
见火凤凰已觉醒,柳玉郎手握半截断剑迅速退守到了洞中石礁后头!
凤凰乃百鸟之王,在天界神兽中地位向来至高无上,这火凤又是九天仙族西天圣母的唯一坐骑,千万年来任你大罗金仙还是天域皇族,见了它都要礼敬三分。
眼下它凭空受了一剑,还险些伤到精心呵护百年的羽翼,顿时长鸣一声响彻长空,张翼而起怒气冲冲,朝着黑衣少年藏身的方向喷射出一股炎柱!
火凤凰乃是火神祝融后裔,体内炎火原是可烧天地万物的三味真火,区区洞中石礁根本无法抵挡。
黑衣少年连忙避开迎面袭来的烈焰,火凤凰怒气更盛接连喷射出数股炎柱,少年用尽全力一一避开,转眼间方才躲藏的石碓纷纷化作了青烟,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
一番闪躲下来柳玉郎已有些体力不济,可他一边闪避一边仍伺机近身。
凤凰虽是兽类但千万年来心智尤胜于凡人,它立在洞中故意引这不自量力的凡人一点点靠近。
趁火凤凰向左侧喷射炎火之际,柳玉郎从它右侧一跃而起挥剑刺向它的右眼,不料火凤凰早有防备,右翼重重一挥想将他一击拍死。
没想到黑衣少年也早有筹谋,腾空时他忽然将断剑换至左手,狠狠插入了凤凰的左眼中。
但他自己也因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凤凰右翼一击,被重重拍到了石壁上,这一摔几乎把他的五脏六腑皆数震裂。
火凤凰的双目是它身上唯一脆弱的部位,如今被这凡人的断剑插入顿时血涌如注,一时间它又疼又恼又羞又愤杀气鼎沸,振翅而起朝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少年飞来一爪,想将他活生生捏碎。
柳玉郎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黑暗中却听见洞中再次响彻一声撕心裂肺的凤鸣。
他睁眼一看,发觉上元仙子正站在自己身前,而不远处的火凤凰片刻前还完好的右眼此刻也是血涌如注。
玉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她唤道:“姑娘。。。快走!不要管我!。。。”
仙子背对着他,面对着已失智暴走的火凤凰她不闪不躲,轻笑一声淡然道:“好久不见啊老凤凰,怎么区区一个凡人就把你搞得如此狼狈!”
此时火凤凰已双目尽残,正拍打着双翼四处扑腾,一听她出言挑衅更是暴怒不已高声鸣叫。
“你主子可没闲工夫来管你的死活,难不成你竟忘了,当年我兄长是如何把你浑身的金丝羽一根根拔了个干净的,” 上元仙子缓缓拔出佩剑 “你主子后来有为你出气吗?我劝你乖乖站着别动,否则我这一剑下去取的可不止是你头上的凤冠。”
被她一通挑衅羞辱,火凤凰全身的金丝羽和凤冠尽数耸立,像是极度暴怒更像是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仙子对着出鞘的佩剑缓缓说道:“去吧封郅,不用太客气…”语罢,手中的玄铁长剑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兀自从她手中飞出直取凤冠。
火凤凰根本来不及躲闪,剑气掠过它头上的七彩凤冠便被一把砍落,瞬息后玄铁长剑自动认主回鞘,仙子当机立断抛出酒葫芦在空中接了一把凤冠血。
收回葫芦后,她才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已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的少年,俯身伸出一只手遮住了他的双眼,另一手则放在他心脉之上。
一片漆黑中少年原本已麻木无感的身躯竟渐渐恢复知觉,周身刺骨的剧痛全部消散像是根本没有受过那致命的一击。
片刻后仙子抽回了双手,玉郎仰身坐起却见自己身处丛林之中,四周并无火凤凰的身影只有自己和青衣女子二人。他满心疑惑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仙子拿出酒葫芦递给了他,淡然道:“给!新鲜热乎的!”
柳玉郎没有伸手接过,快声道:“ 刚才那般危险!你既已离去为何还要回来!”
见他眼中似有怒气,仙子挠了挠下巴:“我。。。忘了把玉佩还给你了。。。”
柳玉郎楞了一下,低声道:“那。。。玉佩呢”
上元仙子心虚一般背过身去,吞吞吐吐说道:“我刚才进洞时,看到那畜生的爪子离你已不过两寸,若那时出剑恐怕你也会一并死在我剑下,当时我手上正好拿着你的玉佩,于是就顺手。。。往它的右眼。。。那么一丢。。。”
“你只是来还我玉佩?”柳玉郎低着头问道“还是赶回来救我?”
仙子没料到他会这样问,一时语塞,柳玉郎起身走到她身前面对着她,仿佛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这个回答。
这人族少年年纪虽不大,但身形已比上元仙子高了一个头不止,仙子只能低着头回避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片刻后道:“或许我不想看你就那么…”
话还没说完柳玉郎突然一把拉住了她。
仙子见他如此失态,快声道:“不就一块玉吗?我赔给你!”
“那胎玉我自出世就从未离过身,” 柳玉郎凑近一步,温声道“姑娘打算如何赔我?”
仙子暗自懊悔:“既然那物件那么重要你就该好好收着,刚才何必给我?这下可如何收场”
她轻轻挣脱柳玉郎的手,思虑再三后,忽然从身后掏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他“这也是我的宝贝暂时送给你,算是补偿吧!”
玉郎不解道:“何为暂时送给我?”
仙子呵呵一笑,心想:“等你将来阳寿耗尽魂归黄泉,这些东西还不是照样回到本仙子手中!”
她将木盒和酒葫芦一并硬塞给了柳玉郎,正声道:“你现在虽然得到了凤冠血,但要避开其他妖兽的耳目安然下山并非易事,我还要进凤凰洞善后就不送你下山了,这木盒中的宝物可护你一路顺遂畅通无阻。。。”语罢仙子转身就往回走。
柳玉郎快步挡在她身前:“为何你不和我一起下山?!”
仙子望着他星河般璀璨的双眼,淡然一笑回道:“其实你早已知晓了吧,我并不是凡人!”
柳玉郎没有犹豫,立即回道:“凡人或是妖魔又有何妨?”
“妖魔?!”上元仙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年轻人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啊!想象力实在太有限了!!”
见她面露愠色,玉郎鼓起勇气问道:“若姑娘。。。不嫌弃可以。。。随我回家!”
“就因为我救你了一命,你就敢带一只来路不明的妖精回家”上元仙子突然凑近,饶有兴致地仔细瞧了瞧眼前这张好看到不似凡人的脸,故意逗他“你也不怕将来我妖性大发害了你?”
柳玉郎任她一通调戏逗弄,却只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回避仙子迎面而来的目光。
半晌后仙子莞尔一笑,伸手勾了一下他精致的下巴,说道:“好!若有一日我无处可去,便去凡间找你。”语罢原地化作一股青烟翩然飘散。
柳玉郎仰头高声唤道:“一言为定!你不要骗我!”
空荡荡的山林中只有他的回音渐渐散去,须臾后他再次扬声唤道:“啊寰!苍茫天地之大,你要如何来寻我?”
9。天命之子()
柳溪照忽然从床榻上惊醒坐起,双手撑着床沿神思恍惚。
片刻前她仿佛还置身在巍峨的神山中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此刻明明身处在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中,可醒过来的短暂一瞬间,她竟然分辨不出何处是梦境何处才是现实。
须臾前似乎有一个冷冽缥缈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低语,但她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人到底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大梦初醒,她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起身后懒散地洗漱装扮了一阵,一出东厢房见张婶子大清早的又在院里殴打二狗!
二狗的亲娘张婶子是个年约四旬的半老徐娘,常年在滇城耍大刀卖艺,虽长年累月奔忙皮肤被日头烤成了小麦色,但仍有几分韵味。她平时行事泼辣彪悍,但又有一股习武之人的豪爽洒脱。
二狗他爹是个走江湖的镖夫,一年到头都不见能回趟家,张婶子独自带着二狗自然对他管教得更严。
无奈柳宅偏偏出了柳溪照这么个远近驰名的小泼皮,于是张婶子近年来对二狗的管束便愈发严厉,稍有不对非打即骂,生怕教导不善这木头儿子早晚跟着柳溪照闯出大祸!
此刻张婶子哑着嗓子在院内骂骂咧咧,“说!昨天偷老娘的铜锣去干啥缺德事了!咳咳!不说老娘今天非抽死你不可!咳咳。。。”
二狗子咬着牙高声狡辩“我没有,都说不是我了!娘,您喝口水再骂吧!”
“装什么孝子贤孙?老娘昨天出摊刚准备吆喝却发现铜锣不见了,只能扯着嗓子在滇北大街上嚎了老半天,咳咳。。。今早这锣在你小子被窝里翻出来,你个瓜儿子还敢抵赖!” 张婶子边骂边伸手去拧他耳朵。
二狗虽然常年习武练得一身皮实耐打,但耳朵是他的死穴,他娘每次拿他没辙,一拧他耳朵他必然上天入地哀嚎求饶。
“虽然并没有很疼,但还是演一演博取一下同情吧!”此招屡试不爽,二狗子边嚎边算计着,准备再叫两声就假装疼晕过去结束拷问。
柳溪照出了房门,一见这阵仗便蹑手蹑脚绕过了张家母子两,到南屋厨房取了个昨天没吃完的鲜花馅饼。
她捏着饼捧着杯热茶走回内院,蹲在葡萄架下打算将就把早饭解决了,顺便欣赏一出不花钱的《二狗子大战张氏母老虎》大戏。
二狗挣扎着对葡萄架下的柳溪照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赶紧过来帮自己解围。柳溪照咬着饼耸了耸肩,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仿佛昨天怂恿二狗偷铜锣放鞭炮戏弄墨夫子的事与她毫不相干。
张二狗见他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想到每次祸都是一起闯出来的,最后倒霉的好像都是自己,一时气不过便甩开张婶子的膀子,二话不说冲上去对着葡萄藤下的柳溪照就是一脚飞踹。
柳溪照见二狗恼羞成怒,高声喝道“来的正好!小爷正想舒展舒展筋骨,权当晨练了!”两少年你来我往霎时就在院内打得不可开交。
芸娘正在屋内喝药,听到院内有打闹声赶紧出来和张婶子一起劝架,两少年却像脱缰的野马怎么都拉不住,院内顿时乱做一团。
“你两怎么又在打架!”柳一刀不知何时推门而入。
见院内四人乱作了一团他却不愠不火,温声道“芸儿,我回来了!”
芸娘苍白的脸上难得泛上了一丝血色,上前接过了柳一刀肩背的包袱。
柳溪照看到她爹回来了,立马从二狗背上跳下奔向了柳一刀,伸出双臂将他环抱,撒娇道“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