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嗤之以鼻。整整一代德国人的拼搏与奋斗,都在这一纸条约之下尽数化为乌有;对于签署了这份条约的魏玛政府,哪一个普通的德国人心中不满怀怨恨与悲怒?
即便是方彦所身处的这家豪门朱户,也因为这份条约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挫。为了报复德国海军在斯卡帕湾的集体自沉,英法开始大量掠夺德国国内的机械设备来作为“抵债”;除了规模最大的威廉造船厂首当其冲之外,技术实力顶尖的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便成为了黑名单中第二个需要肃清的企业了。
就在和约签订后的第三天,一艘大船从易北河溯流而上,从上面走下了近百名手持武器的英国士兵。他们径直闯入已经停工的造船基地,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将厂房和船台中的精密机械搬卸装运。那些无法整件带走的大型设施,都被他们用暴力手段切割拆毁后打包装船;而就连值钱的非工业物品,也被海盗出身的英国人在弘扬先辈精神的过程中给顺手牵羊。董事长老雷奥办公室里的橡木地板和波斯挂毯,便在对方的搜罗中被一网打尽;而他却没有任何力量来阻止这帮强盗的入室抢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那些凝结了自己和父辈无尽心血的资产设施劫掠一空,最终只剩下宛若蝗虫过境后一般的凄凉荒原!
年近七旬的雷奥在短短几天内受到国覆家劫的双重打击,当即就一病不起,健康和生机从这个心死神伤的老者身上快速离去。一周之后,他便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痛苦离开了人世,临终之前犹自满是不甘的念叨着船厂的名字。四十年的梦想和心血一夕破灭,其中的伤痛又岂是旁人所能够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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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未来计议()
阳光明媚,晨风徐徐。碧草如茵的公墓中,又有一个新的浅浅土坑被挖了出来。身材消瘦的老牧师将一枚银白色的十字架放在骨灰盒上,满是虔诚的念完了长长的颂祷词;随后,这个盒子便被埋进了土里,再不见其踪影。而在地表之上,一个两尺来高的十字架则被竖立了起来,平躺着的石碑上写着逝者的姓名与生卒年月两行简短的文字,其朴实的外观样貌与周围的墓穴没有任何区别。
鲁道夫静静站在这座新立的十字墓前,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悲恸涩苦的神色,然而站在他旁边的方彦却是历历清明,自己在这个位面的父亲只是把心中的所有感情都埋藏在了心底。祖父雷奥离世的当天,鲁道夫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次日清晨的他已是面容憔悴、双眸微陷,仿佛几个小时内就老了十岁一般。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大半年的方彦对自己的便宜祖父并无多少感情,但他却能深刻体会鲁道夫的内心:前世自己的父母早夭时,他也是在一夜的痛苦之后得到成长站立。
“鲁迪(昵称),父亲已经回归主的怀抱了。我们回去吧。”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晨风中轻声响起。方彦目光微瞄,只见鲁道夫身旁那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嘴唇翕动,而劝慰的话语正是从他那里传来。对于这名眉目间和自己的便宜老爹颇有几分相似的矮壮男子,在他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并不陌生:对方正是鲁道夫唯一的幼弟瓦尔特?布罗姆;由于父丧的原因,现正在柏林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的他便兼程赶了回来。在瓦尔特身后,还站着一名高大健壮的青年,正是因为刚进入象牙塔不久、而与穿越后的方彦始终缘悭一面的兄长弗雷亚?布罗姆。
鲁道夫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扫过眼前的幼弟和自己的长子,他深吸一口气,道:“今后布罗姆家就要靠我们来支撑了。这次我把你们叫回来,也是为了和你们商讨一番今后家族的具体事务。现在正值德意志自拿破仑战争以来最为屈辱和黑暗的时候,我们必须对未来拟定一个详细的对策。”
瓦尔特抬头看向自己兄长的双眼,开口道:“鲁迪,你有什么打算么?”
鲁道夫顿了一下,而后徐徐说道:“布罗姆-福斯造船厂是祖父两辈人的毕生心血,我们不应该就此放弃。我准备继续将船厂坚持经营下去,为德意志海军的重建尽一点绵薄之力。这两天,我仔细研究了凡尔赛和约中关于德意志海军的限定:万恶的协约国虽然只允许我们保留8艘前无畏舰和8艘老式巡洋舰,其替代舰的建造也必须从被替代舰服役的20年后才开始进行;但由于帝国(虽然魏玛政府推翻了帝制,但其正式国号却仍旧沿用的是德皇时代的‘德意志帝国’)所保有的舰艇过于‘老式’,这使得帝国最早在明年就可以开工新的替代舰。凭借着船厂这些年来所在海军里积累的性能声誉和人脉关系,得到几份建造合同勉强维持经营,估计也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你之前不是在电话中说,船厂内的绝大多数设备都被英国人给抢走了么?”瓦尔特满是疑虑地说道。鲁道夫长长叹了口气,道:“船厂中的核心设备,的确是已经被英国强盗给劫掠一空了。不过,我在最近半年的时间里却是暗自向外转移出了相当一批设施,另外还有总价值超过30万马克的各种原材料被分散囤储在不莱梅的仓库中,足可作为向银行贷款的抵押物品。有了这批设备和贷款资金,船厂就能保留下最基本的功能,就算是无法再建造像马肯森级那样的大型战列巡洋舰,但承建万吨及以下的小船也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看到瓦尔特那倏然一亮的眼眸,鲁道夫却是涩声说道:“这条最后的退路,还是约纳斯的谨慎最终促使我留下的。我原本以为协约国会遵循私人财产不可侵犯这一基本准则,却没有认识到他们原本就是一群野蛮的强盗!若不是他们的公然劫掠,父亲怎么会在悲愤当中离我们而去?我宁愿这条退路永远没有被使用。”
体型敦实的中年瓦尔特讶然看了方彦一眼,膝下无后的他对这个聪慧的幼侄又高看了几分;未及弱冠的弗雷亚就没有那么多的矜持,脸上登时喜色浮动,如果不是当前场合不适,他马上就要对自己的弟弟进行追根溯源的问询了。不想在悲伤中继续沉浸下去的鲁道夫挥了挥手,率先向公墓之外停着的那辆轿车走去,今后他们所要做的具体事务,即将在家里的闭门会议中得到完整的商议。
十几分钟后,载着四人的轿车便稳稳停在了形如别墅的住宅跟前。方彦刚一跟随进入正厅,鲁道夫便毫不客气的对他下了逐客令:尽管方彦在年初曾经有过一次准确的判断,但在鲁道夫的眼中,自己11岁的幼子仍旧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这种成年人之间的计议根本轮不到他在一旁参与。面对自己便宜老爹那明显的年龄歧视,嘴角一撇的方彦当即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振振有词的宣扬自己在挽救家族财产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而鲁道夫不应当对他有任何的轻视。
眼见方彦态度坚决,心中微动的鲁道夫也没有再坚持将他拒之门外;或许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自己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方彦的成长,倾崩的国势使得他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好玩的童孩了。而对于鲁道夫的松口,方彦自是心中喜悦;时至今日,他已经对自己如何改变这个国家在今后的命运有了一个完整的规划,而现在便是他借助家族力量迈出这关键性第一步的时机。
电扇嗡鸣,凉风习习。鲁道夫和瓦尔特两兄弟的商谈持续了很久,就如何在战后注定是一片萧条的德国赚得财富进行了多方探寻。让方彦感到惊喜的是,自己的小叔瓦尔特果然是在经济学领域浸淫了近二十年的老手;他向鲁道夫提出了一套建立信用的巧妙手法,通过向各方借债融资来实现自己在其中的高额获利。这一行为的本质说穿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利用战后需要支付巨额赔款的德国必定会大量印刷钞票、引发物价一路上涨的情形,像海盗一般从那些小户个体的手里攫取他们的财富利益。作为这个家族中的一员,方彦自然是对此全力支持,更何况在他的规划中,自己的第一步本来就是要攫取到海量的资金,从而在各个关键的实业领域都打下自己强势涉足的深深印记。
“瓦尔特叔叔,我最近萌生出了一个谋取财富的想法,也不知道其究竟具不具备可行性?”等到鲁道夫二人好不容易进入中场休息的喝水环节之时,方彦用略带不确定的少年语气轻声开口道。通过刚才的谈话,方彦已经能够判断出自己这个在政府供职的小叔具有极佳的经济学功底;既然如此,他决定临时改变计划,直接将后世那鼎鼎大名的“庞氏骗局”向他透露其中的一角核心。以对方的功力,应该很快就能在自己经过处理之后的无忌童言中发现其中的精义。
听得方彦的话语,鲁道夫皱眉道:“约纳斯,我觉得你还是要多学习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你的这种策略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骗术,最终根本无法收场,投资者的数量怎么可能会无限制的以几何倍数增长?听父亲的话,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回去好好温习功课;柏林中学的入学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瓦尔特叔叔当年可就是考进了这所学校、并且获得了今天的深造。”
方彦的脸色微微有些黯然,一双蓝色的星眸却隐含期待光芒的瞟向面前的瓦尔特;后者的手指正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面容略带凝重,似是在进行着紧张的分析思索。过了半晌,他那张沉静的脸上渐渐荡漾开细微的涟漪,喜悦、震撼、激动、又带上了一丝亲手开启潘多拉魔盒的忐忑和紧张之情。
“瓦尔特,你怎么了?”鲁道夫很快发现了自己兄弟的异常,不由得讶然询问道。随着他的呼唤,静坐在沙发上的瓦尔特竟似忽然从梦中惊醒,他定了定神,随即用满含郑重之意的话语说道:“鲁迪,我觉得小约纳斯的设想拥有几乎无尽的潜力。尤其是在战争刚刚结束、整个经济形势一片混乱的当前,更是我们贯彻这一设想的绝好机会。那些妄图在极短的时间内赚得海量收益的贪婪之人,注定会成为布罗姆家族重新崛起的炮灰;只要我们在吸引资金和卷款逃离的过程中布置严密,这种金字塔型的骗局就将为我们揽得前所未有的巨大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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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决心()
鲁道夫呆了一呆,面容上满是错愕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简单的骗术设想竟会被瓦尔特给予如此高的评价,仿佛家族反而能在经济萧条的战后取得更大的成就一般。他转过头来,用狐疑的目光将方彦全身上下都给打量了个遍:可无论怎么看,眼前之人都只是一名稚嫩的少年而已,若是说他有那些经济学大师的高深造诣,对其知根知底的鲁道夫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
相比于鲁道夫的惊疑不定,其弟瓦尔特却是喜色浮动;沉吟片刻之后,他随即眉飞色舞的再度开口道:“这种骗局在实施的时候,还需要进行一番精心的设计准备。我们需要开出足够优厚的条件吸引身怀发财梦的人上钩,并且将简单的融资游戏包装成一个令人看不懂的复杂过程以凸显神秘;此外,我们还要有计划的将得到的资金进行分散转移,从而在泡沫破裂的时候能够卷走所有财富全身而退”说到最后,他的话语已经是如连珠炮般脱口而出,几个小时前在公墓里的悲伤哀恸,此刻已经再也在他的脸上见不到了。
“鲁迪,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瓦尔特换上了一副郑重的神色,对面前的兄长说道,“我基本上明白了这套骗术在实施过程中所需要建立的关键节点,剩下的就是将这些东西给逐一细化了。如果能够获得成功,我们布罗姆家完全有可能在战后萧条的德意志不退反进,守护祖父两代所创下的荣誉。”
鲁道夫张了张口,一丝犹豫之色在他的脸上浮现而出;他原本只是想和瓦尔特商讨出一个在未来的大致方略,却没料想对方竟然会因为自己幼子约纳斯的一句童言而另起炉灶,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计划范围。不过,鲁道夫却并不是那种在关键问题上举棋不定的人,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缓缓道:“瓦尔特,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么?父亲当初可是一直都准备让你进入政府当中供职,从而在权力部门建立起关系拱卫家族;现在你正在攻读的经济学博士学位,也正是为了能让你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的积累资历。如果你现在辞职转投商界的话,之前的大半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你最好再多考虑一段时间吧。”
瓦尔特微微一笑道:“鲁迪,父亲当年让我投身政界,其用意还是为了促进家族企业的发展;既然我现在能够直接在经济层面上实现这一点,也就没有必要再像原来那般进行侧翼迂回了。除此之外,这件事情也不能让经营船厂的你来做。毕竟这是一个不创造任何财富的金融诈骗,一旦事败,其首脑核心绝对不会被政府当局所容忍;如果你被牵涉其中,那这座船厂也会立即被政府抵债没收。”
“既然最终会面临如此严重的后果,你怎么又能去做这件事情?”鲁道夫有些焦急地开口说道。瓦尔特脸上笑容不减,道:“鲁迪,我都已经考虑好了。这个骗局我不会在国内实施,而是将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展开;而我在美国也将使用全新的身份,与布罗姆家乃至德意志祖国都不会有任何的关系。现在世界大战刚结束不久,各国的行政都处在一片忙乱的状态,我能够有几乎百分之百的把握捏造出一个不被识破的新身份,并以此混入美国社会当中。等到最后,我只需将集资所得卷走遁逃:他们查不出我的真实身份,即便是发出国际通缉也是徒劳。”
鲁道夫目光凝重,缓缓摇头道:“这还是太危险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到绝对隐秘,就算是改用一个国外的新身份也还是会有被识破的风险;你现在纽伦堡已经有一个不错的政府职务,何须要因为约纳斯的一句梦呓、而孤身前往完全陌生的北美涉险?听我一句劝告,你就此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船厂的经营我再来想办法,绝不会让布罗姆家两代人的荣誉在我的手中被毁掉。”
瓦尔特的表情渐转沉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