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还,不复莅天下事”
我们知道你担心朱祁镇回来会夺你的皇位,你放心好了,你做你的皇帝,他做他的太上皇。
朱祁钰看到奏折勃然大怒,打人不打脸啊,你这样直白,我会下不来台的。盛怒之下,他控诉:“皇帝不是我想当,是你们逼我当的。”
这下王直不敢再乱说话了,可现在朱祁镇已经到城外,不说话不行啊。
你不出头会死吗?朱祁钰有砍死王老头的冲动,可砍死他也没用,哥哥真的回来了,没办法,只好让礼部侍郎杨善出城迎接。
杨善已经六十多岁了,一张嘴特能说,死人能给说活,同时他的文化水平有些低,只是秀才,还是当年朱棣靖难时帮着管管北平后勤,随着朱棣靖难成功,论功行赏,他才得以为官,几十年官场混下来,升到这个位子。
同僚都是两榜进士,很瞧不起他,他也不在意。
接到圣旨,他进宫请示朱祁钰,应该用什么规格迎接朱祁镇,把朱祁镇接到哪里。朱祁钰现在是皇宫的主人,没有他同意,把人领来,他的脑袋保不准会掉。虽说活了六十多岁,可杨老头身体硬朗,还想再活二十年呢。
朱祁钰道:“南宫安静,适合太上皇静养。”
谁都知道东华门外的南宫荒凉僻静不说,只有几间破房子,跟危房没什么区别,现在把朱祁镇接到那里,摆明是要软禁。
杨善道:“太上皇大胜而归,若居南宫,怕于皇上贤名不利。依臣看,不如请太上皇暂居西苑。”
如果说南宫是危房,西苑就是别墅了,在元代的太液池基础上修建起来的,几座宫殿被北海、中海、南海三海环绕,几十年后,嘉靖皇帝一直躲在里面炼丹修仙,可见这里的景色美不胜收。
朱祁钰很不放心,哥哥挟大胜之威率军回归,朝臣如王直等人若欲迎哥哥复位,怎么办?他登大宝时日虽短,却已习惯大权在握的感觉,再也难以退回去当藩王了。
再说,哥哥肯让他依旧当一个藩王吗?
不能!
“南宫不错。”朱祁钰坚持。
能言善辩之人必定善于察言观色,他的心思哪躲得过杨善的眼睛。杨善道:“太上皇在位八年,善待百姓,如今又大胜而归,若请太上皇居南宫,必寒天下百姓之心。”
不说寒满朝文武之心,只说寒天下百姓之心。因为兄弟俩闹矛盾,在百姓们看来,人家怎么着也是一家子,跟外人没有一个铜板关系。若说寒了满朝文武之心,朱祁钰就会疑心,朝臣还是向着哥哥,更不能给哥哥自由了,干脆关起来得了。
朱祁镇思前想后,真让哥哥住南宫,恐怕会引起非议,算了,就依杨老头所议,让他住西苑,再调兵看守就是。
杨善领旨,直奔德胜门等候。
宋诚和朱祁镇率领大军走在通往德胜门的路上,很多百姓跪迎于路旁。土木堡兵败的消息传来,百姓们对这位皇帝恶感满满,现在时过境迁,反败为胜,百姓们欢呼的同时,又把这位皇帝和宋诚当成大英雄了。
特别是宋诚,十天来,京城关于他的传说就没断过,有说他身高两丈,腰圆也两丈,站在阵前一声吼,就把也先吓跑的;也有说他武艺高强,一人能打一万人,两三下干倒五万瓦剌军,也先吓得屁滚尿流,只身逃回草原的。天桥的说书更编出新段子,把这些传说说得跟真的一样,场场爆满。
现在宋诚进京,百姓们闻风而动,争先恐后想一睹这位宋公子的风采,然后他们被告知,皇帝驾到,只好老老实实跪伏路旁。
这次没能看到,下次有机会,可得好好看看,不少人这么想。
德胜门宽阔的门洞口没有行人,只有一个身着补服的文官,宋诚不认识这人,朱祁镇却认识,这人正是礼部侍郎杨善,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老头儿。
杨善迎了上来,施礼道:“请太上皇移驾西苑。”
宋诚出声斥责:“皇上大胜而归,郕王为何没有率百官亲迎?”
如果朱祁真被俘,由朝廷付赎金,把他赎回来,朱祁钰没有率百官出迎犹说不过去,何况现在朱祁镇御驾亲征,把也先打跑了?就算战损高了点,也是大胜而归,如今只派一个礼部官员把人接进城,算怎么回事?
皇帝确实不厚道,杨善本就腹诽不已,这时干脆道:“臣不知。”
宋诚冷笑,嘲讽道:“这位大人好口才,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此恭迎。”
你真相了,我的口才确实不错,只是不愿意替皇帝张目而已。杨善道:“宋公子想要怎么办?”
宋诚曾是京城一霸,专门找他们这些文官的麻烦,文官们不认识他的还真没几个。杨善可不知道现在的宋诚和以前已不是同一个人。论口才,放眼京城,无人辨得过他,可宋诚这小子根本就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一言不合挥拳就打。现在肯出声斥责已经算大有长进了,果然战争使人成长啊。
杨善庆幸没有被打得满地找牙。
宋诚道:“不是说了吗?郕王率百官亲迎。”
有这小霸王在旁边掺和,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回去传话吧,他这身老骨头不禁打啊。
杨善准备赶紧回去把这倒霉差事推了,朱祁镇说话了:“朕御驾出征,将政事交予郕王,郕王为何窃位?”
杨善脸色大变,事情糟糕了。太上皇这是不承认自己退位为太上皇,不承认皇帝为正统,一出口就是窃位。
何谓窃?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分别是指现任皇帝篡位自立。
事情已不是他兜得住的了。
杨善的冷汗唰的下来了。
第52章 敢威胁老子,打死()
朱祁钰又惊又怒,他怎么能这样?那个一向温厚的哥哥怎么能这样?!
杨善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朱祁钰发作,稍稍指头一看,见皇帝一张脸铁青,双眼直勾勾望着前头的空地。
那儿有宝吗?杨善探头看了一下,金砖上什么都没有啊。
“臣惶恐,请皇上示下,臣该怎么办?”杨善道。
要如宋诚、太上皇所说,皇帝以藩王身份亲率百官出迎,把太上皇迎进皇宫,自己退位回郕王府,还是造成既成事实,死鸭子嘴硬,霸着龙椅死活不下来,然后由朝臣们去劝太上皇,委屈一下,就当个富贵闲人算了?
皇帝你得拿个主意啊,别光顾着生气不吭声啊。
朱祁钰现在心乱如麻,能说什么?
“皇上?”杨善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朱祁钰吐一个字,只好唤了一声,他深知事情重大,实是万分小心,生怕成为第一个背锅的倒霉蛋。
朱祁钰看着眼前这个干瘦老头,只觉说不出的厌烦,无力地道:“你退下。”
杨善松了口气,施礼道:“臣告退。”走出大殿,只觉内衣湿透,被风一吹,透心凉。
德胜门外,朱祁镇端坐马上,双唇紧抿,两万多人鸦雀无声。
今天这事,实难善了,朱祁镇会怎么做?宋诚的眼睛停在前面那个挺拔的身影上,又慢慢移到从门洞延伸出去的大路。
大路没有人迹。
大军列在城门口,进出城的百姓或远远等在一旁,或绕道走别的城门。
日影从正中向西偏移,朱祁镇没有动,张辅、宋诚都没有动,大军同样没有动,城墙上的士卒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两万多人,只觉莫名心悸。
“阿信叔,你说,太上皇会攻城吗?”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卒躲在城垛后,飞快收回脑袋,尽量压低声音,问年老士卒。
名叫阿信的老士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真是见鬼了,这都九月天气,凉意浸人了,怎么自从太上皇的车驾到城下后,他的汗就流个不停呢。
“会不会啊?”年轻士卒轻声道,神色有些兴奋。
阿信瞪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音道:“别乱说。”
年轻士卒道:“听说太上皇打了胜仗,把瓦剌太师赶回草原,如今军容强盛。这些天于大人也没闲着,我们把城墙修得这么坚固。如果太上皇攻城,你说攻不攻得下?”
这货竟然想试试到底是太上皇的军队强,还是于大人修补的城墙固?阿信一巴掌打在年轻士卒的头上,警告道:“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下城。”
呃,扔下城会摔死的。
年轻士卒伸伸舌头,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马从大路那边驰来,一个胡子灰白的老头儿一脸怒容出现在城门口,直到朱祁镇面前,才勒马下鞍,施礼,大声道:“臣都御史王文王千之参见太上皇。”
“太上皇”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朱祁镇没有说话。
王文也没有等朱祁镇让他平身的意思,直接就站直了身,道:“太上皇以举国之力御驾亲征,却误信王振,以致损兵折战,身陷敌营,大失我天朝大国之威。如今以待罪之身回京,正该三省自身。不进城,陈兵城门口,逼皇上亲迎,是何道理?”
半点不提朱祁镇大败也先,打得瓦剌四万多骑兵大溃奔逃的事,口口声声只说朱祁镇战败被俘,让大明蒙羞。
王文这个人,朱祁镇有些印象,曾任陕西按察使、后调进京当都御史,这人很适合干御史这得罪人的活,最擅长乱喷,现在他是他乱喷的对象了。
朱祁镇道:“朕以两万残军杀得瓦剌四万多人望风而逃,大胜而归,郕王不率百官亲迎是何道理?朕御驾亲征时以国事相托郕王,郕王却擅自登基为帝。不告而取是为窃也。你等食国之俸禄,为何不明是非,不辨黑白,唯郕王之命是从?”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要是一般人,就无话可说了。朱祁镇在位八年,王文在他手下当了八年官,对领了八年工资的老板,一般人怎么着也得念点旧情,绝对没有听说朱祁镇不肯进城,巴巴进宫毛遂自荐,前来羞辱的。
王文可不会轻易被驳倒,强硬地道:“如今皇上已登基,太上皇自该去西苑。”
这就不讲理了,朱祁镇挟大胜之威,朱祁钰却寸功未立,如何能坐在龙椅上?宋诚道:“这位大人老糊涂了,皇上可曾下诏传位于郕王?郕王登基,不过权宜之计,如今皇上回京,郕王自该归还大位。”
“说得好。”顾淳接着道:“王老头儿,郕王给你什么好处,你才像疯狗一样四处乱咬?这儿没你什么事,赶紧的,滚回都察院,要不然老子揍你。”
王文最不怕的就是这些勋贵子弟了,他上奏折弹劾最多的也是这些勋贵子弟,其中弹劾宋诚的奏折占了一半,所以宋诚几乎见他一次打一次,他被打一次必定弹劾一次。
这次宋诚没有动手,他有些诧异的同时,心里冷笑,觉得宋瑛死了,宋杰迟迟未能袭爵,宋诚失去依靠,不敢嚣张。
哼,不过是欺软怕硬的纨绔子弟罢了。他如此想着。
宋诚都不足为虑,何况顾淳?顾淳一向听宋诚的,宋诚指东他打东,指西他打西,现在宋诚成了没有牙齿的老虎,顾淳还敢动手?笑话。
他讥讽道:“镇远侯临阵逃脱,如今还关在大牢呢,老夫正要搜集镇远侯府不法事,把镇远侯送进诏狱。顾公子,你敢动老夫一根手指头,老夫一定让令祖生不如死。”
土木堡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镇远侯府上下都知道顾淳未死,王老夫人一下子活了。顾淳接到家书,也知爷爷做了这么一档子事。
当面被王文打脸兼威胁,顾淳要是能忍,就枉为京城四大公子之一了。
他道:“皇上,臣僭越了。”拍马越过朱祁镇的马头,直冲王文而去,马鞭高高扬起,啪的一声,王文身上的官袍鞭痕宛然。
都察院很了不起吗?敢威胁老子,拿老子祖父说事,老子打死你。
第53章 扑朔迷离()
马鞭劈头盖脸打在王文头上脸上,王文又惊又怒,一拨马头,斜刺里冲了出去。
如果他不揭顾兴祖的臭事,不威胁要把顾兴祖下诏狱,跑了也就跑了,现在顾淳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管不顾地追了下去。
身后马蹄声响,显然是顾淳追来,王文心胆俱裂,好汉不吃眼前亏,可别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顾淳,太上皇跟前,你敢如此放肆!”王文丢下一句,一夹马腹,狂奔进城。
“死老头子,有种你别跑。”顾淳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城,沿大路狂奔,沿路的行人纷纷闪避,有闪避不及差点被撞的,望着两人的背影大声咒骂,旁人劝道:“人没伤着就好,敢闹市纵马的,岂能没有点背景?小心祸从口出。”
有眼尖认出顾淳的,不免同情王文:“前面那位大人不知怎么得罪顾公子,一大把年龄还被追成这样,真是可怜。”
王文一口气跑到皇宫门前,马刚停稳就下马朝宫门口跑,边跑边喊:“顾淳谋反。”
宫门口的大汉将军大惊,喝道:“关宫门。”有人谋反,当然要紧闭宫门。宫门一关,宫里的皇帝就安全了。
顾淳如影随形,也就前后脚的功夫,追到宫门口,道:“死老头子,今天你就是躲到天边,老子也不放过你。”
想整死老子的祖父?老子先打死你,有什么事,老子担着就是。
宫门闭上,王文被关在外面,急得直叫唤,叫唤也没用啊,你一个外臣,没有腰牌,不得通报,哪能进去了?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赶紧的,把谋反的人制住吧。
顾淳冲过去一顿老拳,打得王文鼻青脸肿,他边打边骂:“你个老东西要敢陷害家祖,老子放火烧你府邸。”
王文不甘示弱,骂:“老夫纵横官场二十年,何曾见过你这样不讲规矩的混帐?你是要把顾兴祖送上刑场吗?”
顾淳怒极,一拳击在王文腮帮子上,王文牙槽松动,掉了一颗牙齿。
“老子今天打死你,再去领罪。大不了用战功相抵。”顾淳打得性起,又是一拳击在王文腮帮子上。
王文吐掉两颗牙齿,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倒。
“住手。”
王直的马车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