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以为这个粗犷军士是宋诚的护卫,得宋诚命令,过来救自己,只要有宋诚护卫,性命当即无忧。他快步迎了上去,道:“咱家也会封你官职。”
一句话没说完,樊忠挥动一只大锤,居高临下,对王振花白的头颅砸了下去。
一片阴影挡住了阳光,王振抬头,见一只大锤带着风声抡下来,吓得魂都没了,大叫:“西宁侯家的小子,救我,快救我,我定有重谢,定奏明皇上,封你为国公。”
本朝只有太祖和成祖父子俩封赏过国公的爵位,得以封赏的功臣,不是随太祖浴血百战,便是在靖难之役中随成祖九死一生。
如今,王振却把国公的爵位随意赠送,只为活命。
见他向宋诚呼救,樊忠的大锤在空中硬生生停住,回头去看宋诚。
宋诚朗声道:“敌军凶恶,小子也无能为力,王公公放心,小子一定会多杀敌军,为王公公报仇。”
王振有些茫然,眼前这人,分明是跟你一起的,哪里是敌军了?
樊忠长相粗犷,人却机灵,二话不说,大锤砸下。
王振笑容还在脸上,头盖骨已破碎,脑浆四溅。
樊忠的兵器是一对大锤,一直没有离身。此时连续挥锤把王振砸成肉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积在胸中大半个月的闷气一朝尽出,只觉畅快无比。
“多谢宋公子。”樊忠郑重道谢。
他一对硕大铁锤沾满王振的脑浆血肉,血水不断往下淌,让人悚然。
这支队伍,宋诚的身份地位最高,是当之无愧的官后代,高祖父宋晟是明成祖诏封的西宁侯,祖母咸宁公主,父亲宋杰是西宁侯世子,如果没有意外,以后他也会成为西宁侯。
现在皇帝最信任的先生、权倾朝野的掌印太监王振被锤杀于当场,这件事总得有人站出来背锅,而宋诚就是最好的背锅人选了。樊忠杀王振,也是宋诚下令的。他不负责谁负责?因而樊忠向他道谢。
因为樊忠知道,以皇帝对王振的宠爱程度,只有宋诚这样显赫的公子哥儿才能承受得起,只是估计在阳和被阵斩的西宁侯宋瑛得白死了,功过相抵嘛。
宋诚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上半截身子成为肉沫,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王振一眼,道:“这下你能安心杀敌了?”
“是,标下以后唯宋公子是命。”樊忠真心实意道。
宋诚左右看看,道:“你们呢?”
众军士齐声道:“标下等唯宋公子是命,但有所命,没有不从。”
他们也愤恨王振,只是慑于王振的权势,不敢动手而已。亲眼见到王振被锤杀,除了震惊,还有说不尽的欣喜畅快。很多人笑容满面。
整齐划一,昂扬高吭的声音让宋诚满意,道:“王公公为敌军所杀,着实让人痛心。我们这就找敌军厮杀,救出更多的同袍,避免王公公的惨事发生。”
樊忠暗骂自己傻,瞧瞧人家,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弟子,到底与众不同。
“找敌军厮杀,救出同袍!”军士们一扫先前的颓势,声音直冲云霄。
士气回来事情就好办了。宋诚手里的火铳向前一指,道:“杀敌!”
“杀敌!”
又是直冲云霄的齐声大吼,吼声地动山摇,惊得不远的瓦剌军高高举起的马刀没有劈下来,十几个被追杀的明军得免一死。其中一人高呼:“兄弟们,有援军。我们赶紧过去。”说完拨足朝宋诚所在方向飞奔。
有六七人惶然无措,下意识跟着他跑,余下七八人却哀叹:“哪里有援军?别痴心妄想了。”停下脚步,只待瓦剌军赶来,一刀砍掉大好头颅。
这六七人转过弯,见来了一支队伍,人数虽不多,但人人精神饱满,当先一个少年,俊脸没有一丝表情,双眼冷冰,见到他们,道:“快过来,一起杀敌。”
先前高呼那人道:“兄弟救命,敌军追来了。”
宋诚一夹马腹,让过几人,圈转马头,正色道:“你们是军士,何用人救?捡起武器,一起杀他娘的,敢犯我大明边境,管教他有来无回。”
“一起杀他娘的!”
“敢犯我大明边境,管教他有来无回!”
突然爆发的齐声大吼把六七人吓了一跳。
顾淳不待宋诚吩咐,扬声招呼:“兄弟们过来,说说你们会些什么?”
现在说在谁帐下服役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你惯使什么兵器,好安排厮杀的位置,说到底,杀敌才重要,敌人足足五万人,杀死一个算一个,多杀,杀得瓦剌军血流成河才是王道。
宋诚没再理会这六七人,而是一马当先转过这片土墙,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满明军的尸体,一个瓦剌军挥动马刀,砍下一个明军头颅,头颅高高飞起,他把马刀横在马鞍上,双手接住,别在腰间,再次举起马刀。
宋诚二话不说,马上举火铳射击,一枪打在这个瓦剌军额头。狙击手习惯一枪爆头,重活一回,他依然如此。
先前没有逃的七八人已有六人被杀,只余两人坐倒在地,闭目待死,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响,睁开眼睛见瓦剌军栽落马下,惊喜不已,接着“砰砰砰”声不绝于耳,眨眼间那些如索命无常般的瓦剌军便被解决了。
能活命谁愿意死?这是天上掉下的救星啊。两个军士从地上一跃而起,却来不及感谢救命之恩,而是急切地道:“兄弟,英国公就在前面,快快去救。”
“英国公张辅?”
宋诚得到肯定回答,问明方向,带领神机营军士加快马速,折向西北角。一路上,遇到瓦剌军,照杀不误。
第4章 杀敌才是王道(二)()
英国公张辅身经百战,更是先帝驾崩前留下的五位顾命大臣之一。王振弄权,让这位五朝元臣心灰意冷,在传出皇帝御驾亲征时,不肯多说一个字。
一路上,王振来回折腾更让他失望透顶,本打算回京后请辞,奏折都写好了,没想到他竟回不了京,即将命丧土木堡。
张辅悲哀地发现,几十个护卫死得差不多了,而自己的生命也快走到尽头。
他被敌军一个百人队包围,奋战至今,身上多处受伤。己方站在地上,敌军骑在马上,步兵哪堪与骑兵一战?要不是护卫都是万中挑一的悍卒,哪能坚持至今?
马刀带着呼呼风声再次劈下,张辅绝望地闭上眼睛:“别了,皇上,老臣再也不能侍奉您左右了。”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
张辅倏地睁开眼睛,只见贴身护卫小狗子拼尽全力高举手里的长枪,硬扛了这一刀,然而整个人再也站立不住,要不是抽回长枪支撑身体,早就跌倒了。
马上的瓦剌军是一名百夫长,遇上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本以为轻易杀了,抢尽此人的财物,没想到折损十多人,还杀不了他。百夫长决定解决老头最后一个护卫,再杀老头,马刀再次劈下,砍在小狗子肩头,血流如注。
“小狗子!”张辅悲愤莫名,眼珠子都红了。
小狗子本已受伤不轻,此时再也支撑不住,一跤扑倒在地。
百夫长狞笑一声,又一次挥起马刀,要取小狗子的性命。滴血的马刀堪堪砍在小狗子脖子上,就听“砰砰”声不断,把老头围得密不透风的同伴在“砰砰”声中惨叫着摔落马下。
空地上一群瓦剌军围成一个圈,圈里横七竖八躺了几十具明军尸体,血水把泥土地染成深红色,站着的两人,一个如霜般的长须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一个身子摇摇欲坠。
宋诚二话不说,举枪瞄准爆头。现在已不用他出声,他的枪声便是命令,枪声响起,身后的神机营军士会跟随射击。
一轮射击,倒下四五十人,这是神机营军士没有分配好敌人,随间射击造成的。敌人太多,不用怎么瞄准,也能命中,有些人只顾数量,不顾质量,赶着放枪,然后装药,造成有些瓦剌军被打成筛子,连声惨叫,栽落马下,呻吟不止。这就需要手持长刀的明军补刀了,等解决掉这个百人队,就该顾淳率领的人上场。
宋诚命中的瓦剌军一声爆头,死得无声无息,百夫长听到的惨叫声,便是身体跟破麻袋似的,不倒往外冒血的倒霉蛋发出的。
场面混乱,不断有人惨叫落马,那些死得无声无息的,百夫长还没注意。
百夫长目眦欲裂,快速收刀转身,就见身后的同伴肩头鲜血跟不要钱似的嘟嘟往外冒,小牛似的身子“砰”的一声栽落马下,一只脚套在马蹬上,被马拖着走。
“嗬——”百夫长嘶声大叫,心如被一只手紧紧攥成一团,这可是他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安搭,他为百夫长,安搭为十夫长,此次立下大功,回去他会升千夫长,安搭会升百夫长。
现在安搭不知死活,教他如何不怒?他丢下小狗子,拍马朝宋诚的队伍迎去,誓要把突然冒出来的这伙明军斩杀于马下。
他的马头刚越过安掿的马,左侧的同伴左侧飘起一串血花,连哼都没哼一声,栽落马下。他怒目圆瞪,一个呼吸之间,身边接连有人头颅飘起血花,栽落马下。
没办法,宋诚一抬眸,便见这人高举马刀砍向小狗子,不向他射击向谁射击?可百夫长在内圈,不解决外围的瓦剌军,无法对他一枪爆头。反正这些瓦剌军早打晚打都是要打的,就不计较谁先谁后了。
三五个呼吸之间,宋诚已扫清外围,瞄准了他,“砰”的一声响,他额头飘起一串血花,壮硕的身子慢慢栽落马下,去黄泉找他的安掿了。
张辅震惊了,不到半柱香功夫,几乎杀光他和护卫们的瓦剌军一个不剩,地上只余一地尸体和烦躁不安的马匹。
他是在做梦么?张辅使劲揉眼睛,然后就见那个俊俏得不像话的少年拍马走到他面前,翻身下马,收起火铳,道:“可是英国公当面?”
“你是?”张辅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少年眼熟,可是失血过多,加上大悲之后大喜,头脑有些混乱,一时想不起少年是谁。
宋诚道:“我是宋诚,特来救英国公脱险。您这伤”
张辅伤得可真不轻,头盔早打没了,头皮被削了一块,剩下半边白发披散下来,上边全是血,铠甲血迹斑斑不说,雪白的胡子上全是点点鲜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瓦剌军的。
“宋诚?宋诚!”张辅眼睛瞪得滚圆,道:“你是西宁侯家的小子?不是听说令祖阵亡,急火攻心,晕迷不醒吗?你怎么”
你怎么这么生灵活虎的,还跨马持火铳带人过来救我?张辅真心不解,在他想来,瓦剌军进攻,已方无论文武大臣还是军士都各自逃命,像宋诚这样昏迷不醒的人,不被瓦剌军砍死,也得被马踩死,怎么不仅没死,反而聚起一队人马,赶来救他?而且每发一枪,便有一名瓦剌军落马?
什么让他转变如此之快?太不可思议了!
宋诚自是不会说自己倒霉催的,莫名其妙穿越到五百多年后一个同样名为宋诚的人身上,转头喊顾淳:“英国公受伤不轻,快过来为英国公包扎,再看看可有活的同袍,一并救治。”说话时,特意指了小狗子一下。
现在顾淳俨然后勤部长,补刀的活归他,救人的活也归他。
顾淳手下大多是步兵,宋诚这边结束战斗,他刚跟上来,先下马向张辅抱拳,道:“国公爷先止止血。”
张辅虎目含泪,弯腰抱起小狗子,道:“先救他。”
小狗子失血过多,神志已陷入昏迷。
宋诚吩咐顾淳:“先止血,中衣撕成条,先把血止住再说。”又朝张辅道:“国公爷,小子先去杀敌。”
张辅道:“速速护驾。”
第5章 杀敌才是王道(三)()
到处是四散奔逃的明军,和纵马追杀的瓦剌军,场面实在是乱得不能再乱了,这个时候,上哪找皇帝?
可张辅没容宋诚细问,大喝一声:“快去!”
这当口救人要紧,不管是不是皇帝,只要是明军,都得救。宋诚答应一声,上马带人疾驰而去。
张辅在后面大喝:“回来,快回来。”
又怎么了?宋诚勒马回头。
“皇上龙帐在正北。”张辅一指北方,道:“千万不能走错。”
他以为宋诚急于救驾,才走错方向,皇帝龙帐自然是在正北的,身为勋贵之后,从小接受系统的儒家教育,不可能不懂这个。
宋诚急于救人是真,却不知道皇帝大帐在哪里,这个时候,多救一人是一人,不能在这里耽搁。
能在龙帐附近立营帐的都是勋贵大臣,这些人出征,携带的财物不少。王振下令移营就水,勋贵大臣们来不及收拾,瓦剌军便进攻了,杀到这一片的军士惊喜地发现,遍地财物,怎么捡都捡不完。
瓦剌军士不会种田,也不会纺纱,更不会打铁,除了牛羊,一无所有。想要财物,只能依靠明朝,首选抢劫,抢劫成本太高只好贸易,此次也先分兵四路进攻明朝边境,便是贸易纠纷引起的。
有了散落满地的财物,瓦剌军士哪有心情杀人?早就一窝蜂抢夺财物了。
宋诚带人一路往北,一路枪杀瓦剌军,救明军,来到一座华丽的大帐前,眼前的一幕让他冷冰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只见几十个瓦剌军争先恐后抱着各种财物跑出来,放在自己马背上,又折身往营帐跑。
樊忠气呼呼道:“一定是王振的营帐。”
除了王振,谁的营帐能这般华丽,帐中能堆积如此之多的财物?虽然王振已死,但想起他如此折腾坑杀二十万大军,樊忠还是恨不得再杀他一次。
现在讨论是谁的营帐已经没有意义,宋诚装火药、瞄准、射击,一套动作一气呵成,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打响了射击的命令,一阵“砰砰”声过去,惨叫声不绝,血液四处飙射,染红了色彩艳丽的丝绸,也染红了精美的瓷器,以及熏香用的香炉。
距这处营帐不到一箭之地的龙帐中,一个雍容华贵的青年静静坐在桌边,对外面的惨呼声马蹄声恍若不闻,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身子早就抖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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