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有些可惜,正待离开,却听旁边的岑狼奇怪的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张汤正要下意识回答,这才发现岑狼看的不是自己。
马忠正大踏步的向着山越营中自己的帐篷走去,边走边扬声道,“还能去哪儿,回去睡觉!”
这下不但岑狼张汤惊了,连百里川都清醒不少。
岑狼大步上前拽住他,不敢置信的咆哮道,“你是不是疯啊!山越营刚刚还营啸,你又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你想找死?!”
岑狼这辈子出生入死,不知道打了多少恶仗。
见过玩命的,没见过把命玩来玩去的!
丁奉也有些着急,他用力过去扳住马忠的肩膀,“大哥,你可别干傻事。”
张汤几乎要欢乐的高呼,那就让他去吧。
却走上前假惺惺的劝道,“司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山蛮心中凶险,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想的,你也不要太想不开,也别太自责。”
张汤不遗余力的趁机扣屎盆子,蒙果倒没这么没品,他怔愣了一下,直愣愣的质问道,“你憨啊?!”
马忠既不阴郁,也不纠结,反倒哈哈一笑,满是豪情。
他拍了拍丁奉的胳膊,让他放手,这才充满信心道,“放心好了,我这个有信念的人,怎么能死在这帮混蛋手里。”
他扫视众人一眼,这才敛起表情,认真的说道,“或者死,或者成功!”
或者死!或者成功!
短短的七个字,顿时震住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一往无前的豪情和信念让人一时失去了任何语言的能力。
百里川已经彻底不困了,他看着马忠的背影几乎要看痴了。
这家伙真叼……
丁奉扛着大矛站在原处,他有些愣神。
他忽然意识到了事情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马忠似乎比他预想的更要出色。
丁奉想了半天,最后总结出了简单的一句话,“不愧是大哥……”
四军侯再也没有待下去的欲望,经过了这一夜山越营的暴乱,他们终于开始正视起了当初那个骑着母马,病恹恹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家伙。
岑狼有些快意,蒙果有些遗憾,张汤陷入深思。
而迷迷糊糊被属下背回去的百里川则想着——
这家伙真叼……
马忠进了自己的营帐,坐在席子上,却开始发呆。
他脑海中想了很多事情,却都连不成条理。
他隐隐约约看到外面有个人影守着,于是唤道,“丁奉!”
丁奉应了一声,却没进来,而是在帐门口抱着膝盖继续打盹。
马忠想了想,说道,“丁奉,你回去吧,王厉害不在,只有朱姑娘在家,今晚金瓯寨里想必也乱成一团,别闹出什么事情。”
丁奉懒懒的应道,“管她呢,我守护你就好。”
马忠的主意非常坚决,“你回去吧,我今晚必须自己在这里!”
“哦?”丁奉有些疑惑。
马忠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如果明早我没死,也许我会有些不同。”
马忠说着,目光更加坚定起来,他语气变得严厉,“你回去!”
丁奉知道马忠的性子,见他坚持,终究是做不出那些小儿女态,长叹了口气,拔起大矛出了山越营。
马忠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刚想了一些事情,又自嘲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万一等会儿不明不白死了呢。”
当下很光棍的躺下便睡。
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向这个山越营复仇,杀死了这里面三分之一的人!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其他人仇恨的目光。
他也没空去想各怀鬼胎的军侯们,会不会看到这个绝妙的机会,和那一群绝妙的替罪羊。
他也不管这一夜剩下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变得惊心动魄。
他倒头就睡。
固执了很久的生物钟终于在这不经意间屈服,午夜之后,马忠第一次睡的那么沉。
第二天,天亮了很久,山越营中仍是一片死寂。
陆陆续续醒来的山蛮士兵,在一觉之后,忽然发现了太多难以面对的事情。
有些五六人的营帐,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四目相对。
将近两百的山越兵,在营啸的混乱中打的人人带伤,还死了十多个。在马忠裸身进入岑狼营,借兵平乱的时候又被当场杀死了三十多个。
剩下的一百五十余人,在马忠的复仇中,许他们自己赌命,三分之一的士兵人头落地。
短短一夜的时间,将近两百人的大军营,死的只剩下一半人了。
而那个做到这一切的家伙,正在正中的大帐中酣睡高卧。
陆续醒来的山越兵,看看身边席子上干涸的血迹,再瞅瞅外面空荡荡死气森森的营地,真的是如坐鬼城。
日上三竿的时候,马忠睡醒了。他从席子上爬起来,坐了一会儿缓了缓神,接着踢开草垫,穿上衣物走出了营帐。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
无论是偷偷摸摸从帐篷里打量的山蛮兵,还是一直注意山越营动静的四军侯密探。
马忠站在空荡荡的营地里,左顾右盼,如同天神一般顶天立地。
他皱了皱眉,喝了一声,“人呢,打水来!”
周围悄然没有动静。
“嗯?”马忠像是一头猛虎那样发出了喉音。
立刻就有许多人出了营帐,争抢着去打水。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本章完)
第67章 原来如此()
照例的绕营跑,照例的立规矩。
直到马忠睡醒,山字营那边才开始为他们准备早饭。
李四征带人再来时,对马忠已经满是崇拜。他们都听说了昨晚的事情,不说别的,对司马大人的胆魄当真是服气的。
之前全军上下之所以反对补充山越兵,就是因为没人敢在睡觉的时候,和这些有血仇的山蛮共处一室。
李四征过来恭敬的说道,“大人,已经将那些反乱士卒的家眷赶回了俘虏营,这样一来,腾出的粮食就能让我们多撑好些天。”
马忠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很冷静的说道,“山越营少了人,没有战斗力,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李四征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火字营的人已经全部从金瓯寨搬了出来,风字营和林字营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也加快了进度。
山字营动身最晚,却是动作最快的。
百里川一声令下,两千多人一拥而上,很快搭建成一大摊窝棚。
是的,山字营的营地只能用一摊来形容。
不过他们的物资最多,整体搬迁的速度就算不上快。
好在山字营的成分复杂,各营的家眷老幼也都在这营里,已经安顿好的火字营的士兵,就成群结队的从军营里溜出来,回去帮自己的一家老小收拾。
马忠边吃饭边听着李四征絮叨营中的杂事,自从王厉害走了,马忠就失去了军中耳目。
在张汤等人的刻意架空下,能听到这些就很难得了。
李四征来了没多久,丁奉就溜达着,带着捧了一个大瓦罐的白开心过来。
马忠向他点点头,以示招呼。
打开白开心带来的瓦罐,这次又有了鱼。
看样子,朱宁也知道了刚经历的事情,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马忠吃了两口放下了筷子,看着丁奉说道,“兄弟,现在金瓯寨里太乱了,留守的人少,也没有管束。你们也都搬出来吧。”
丁奉无所谓的点点头,接着眯着眼看看那些吃完了饭,在树荫下休息的山蛮。
“大哥,你这些兵还继续练?”
马忠应了一声,“嗯。”
马忠嘴上说着,但心里也知道,这支山越兵估计是练废了。
本身大部分就是火字营掳掠来的俘虏,营啸的时候又被火字营横趟了一遍。
哪怕给马忠再多几个月的时间训练,这仍旧是一支遇到火字营就颤抖的军队。
马忠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经历的这些种种,让马忠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要做个好好活下去的好男儿,就需要有力量。
丁奉犹豫了一下,摇着头说道,“大哥,你这样的练法可不对。”
“嗯?”马忠来了兴趣,丁奉在历史上带的兵可够凶的。
当初大雪天里露着蛋蛋攻打营寨的不只是他一个,他身后还有同样露着蛋蛋,悍不畏死的三千部曲呢!
能够训练出在劣势情况下和曹魏陆上对攻,还能打赢的兵,这在江东历史上也没几个人。
马忠有点懊悔,要是早想起来丁奉身上有练兵这个属性技能,就算他下手狠辣点,自己也就把这支山蛮给他练了。
自己虽然很有人道主义精神,但练了没几天,手下死了一半了……
丁奉之前就老觉得马忠练得兵有哪儿不对的地方,这时候早就琢磨出了问题。
“大哥训练的兵过分的注重服从,这对指挥的细节要求的很高。但事实上,我们在战场上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训练成熟的一般士兵,能够在接受两个命令的时候,步调不会混乱,就说的上精锐了。”
丁奉说起练兵一脸严肃,他竖起两根手指,“一个是进攻,一个是撤退!”
马忠闻言愕然。
我还有快速穿插、诱敌深入、迂回包抄还没练呢……
“生死临头,人都是怯懦的。面对险境,能够勇敢的进攻,战败撤退时,能不崩溃,这兵就算练成了。”
“事实上,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对战争的控制是很微弱的。就算是练出来的精兵,也只能有很少的指挥细节可以实现。两军接触生死厮杀的时候,甚至就连金鼓轰鸣也都顾不上……”
随着丁奉的讲述,马忠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毛病。
自己的理念根本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热兵器时代的战术,和冷兵器时代白刃见血的战术完全不同。当在眼前三尺之地,就决出你死我活的时候,士兵要面对的心理考验要更加复杂,更加艰难。
而且热兵器时代的指挥通讯和现在更加不同,热兵器时代指挥官可以冷静的把意图传递给军队的每个末梢,每一个末梢都能做出迅速的反应。
但在冷兵器时代,当两军接触作战,面对面搏杀的时候。大将自己都很难把握全局,他既不是上帝视角,更没有小地图。
要想传达命令,让军队的每一分子都实现战术目标,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马忠不慌。
有丁奉这个土著,身为古代人,他当然有古代人的方法。
“那该如何是好?”
丁奉避而不答,继续认真的说道,“普通的精锐士兵,能做好那两点就不错了,而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像他们那样。”
丁奉指了指远处的几大营。
“风!”“林!”“火!”“山!”
四面大旗正在营地上空猎猎飞舞。
丁奉严肃起来,“那就是要形成独特的战斗风格。”
“战斗风格?!”马忠心头一动,顿时若有所思。
“咱们兄弟都是周公瑾的部曲,之后又跟随鲁子敬,那几个老营的实力如何,咱心里都有数。那可是吃着精米肥肉,每日从早操练到晚上的强兵!像武猛校尉营这种平日的供应都吃不饱的劣等兵,要想比人强,就不能面面俱到,要形成自己的风格。”
“风林火山就是这四个营头的风格,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风字营专注以快打快,林字营作为大军的中流砥柱,每日操练阵型协调,火字营锤炼杀戮技巧。山字营杂务最多,训练最少,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不动如山,死不旋踵。”
马忠听丁奉细细的拿四大营作为例子给他说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初时对武猛校尉营的判断,有些轻薄。
(本章完)
第68章 胸有点闷()
丁奉见马忠脸上有丝明悟,当即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在前次的战斗中,可以看到风字营一再被人击溃,但是那些士兵都下意识的用极快的速度摆脱敌人,然后集结起来,在对方疏忽大意的时候狠狠的撕咬上去。”
“这种战斗风格已经形成了本能。只要把他们带到战场上,他们就会遵循这种战斗本能,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无需更多的指挥来干预。”
“原来如此!”马忠长叹了一口气。
马忠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最强的军队几乎都是这种有着鲜明风格的战斗部队。
他们有着独特的军魂,放在任何战场上都可以做到一锤定音!
那些名字一个个出现在马忠的脑海中。
虎豹骑,陷阵营、白马义从,无当飞军,先登死士……
马忠是个一点就透的人物,一瞬间,千般的纷杂思绪都化作了四个字。
原来如此。
马忠的心情十分郁闷。那种感觉就像辛辛苦苦练了个号,结果从一级就加错了属性点一样。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丁奉犹豫了一下,直言道,“就怕大哥不肯听。”
“你说吧。”
马忠破坏罐子破摔,大不了就删号。
丁奉严肃起来,“我的建议是,把这批山越兵全部解散,然后重新征召。”
果然还是要删号……
马忠有了心理预期,并不难接受这个事实。
他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复杂的看了眼自己练了这么些天的兵。
马忠看着丁奉,吞吞吐吐道,“时间还来得及么?”
丁奉闻言不由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只要大哥下了决心,我当然有我的法子。”
当断则断!
“好!”马忠默然良久,下定了决心,“那我就按你的意思。”
马忠拿定了主意,正好军侯们派使者来请。
马忠知道八成是为了昨日营啸的事情,他对丁奉说道,“兄弟,你也随我来,练兵的事我就全交给你了。”
丁奉闻言眉头一扬,欢喜起来,当仁不让的跟在马忠后面去了大营。
新立的大营仍旧延续了武猛校尉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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