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再次搭箭勾弦,瞄准姬政。
“夫君。”
哈娜第一次这样称呼姬政,此时,他们的爱情终于写入了一生的姻缘,她微笑着,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爱怜,尽管脸颊挂着泪水,尽管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悲泣,但她从此有了可以依靠的另一半,或许,那个人早已成了她的全部。
少年带着她逃出了星月堂,她心中暗许,即便从此要与少年浪迹天涯,也无怨无悔。然后,他们来到了姑苏,遇到了很多朋友,他们逛街品酒,赏荷放灯,那些日子自由而快乐。后来,少年问她,愿不愿意留在姑苏,她说,她愿意跟着少年去任何地方,于是,他们决定,在姑苏定居。
“放箭!”
又是三支飞箭,姬政拼尽全力躲过两支,然而胸口却被射中,鲜血顿时染红了衣服。
“哈娜我的妻子咳咳!”姬政吐出一大口血,“我!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少年征战归来,那晚,她站在皎洁的月光下,犹豫不绝,不知为何,越是亲近,却越是患得患失,她转身想要离去,却又不舍的回头,而就在这时,少年打开了房门。躺在少年的身边,她紧紧的抱住少年,心中暗暗骂道,傻瓜,快娶我吧。
“放箭!”
姬政拼尽最后力量,在箭矢飞出的瞬间,侧身一跃,躲过了所有射来的箭矢,然而他没有想到,这次射来的却只有两支箭,另一个弓箭手竟然这时才将箭矢射出。
姬政来不及躲闪,下意识的挥剑一挡。
“哐啷。”
利剑掉落在石板上,伴随着剑柄的震颤,蜂响不停,姬政的手腕已被箭矢射穿,鲜血不停的从穿孔中流出,滴落在剑柄上,仿佛在试图安抚那不安的躁响。
少年又要出征了,她同意了,但条件是,回来之后要立即娶她,少年说,虽然现在并无功业,但按照祖训,少年必须按照规矩操办婚礼,虽然可以一切从简,但该有的流程却一点都不能马虎,这多少让她有些期待,她想知道少年说的婚礼到底是什么样的,接下来,只要再等最后三个月,等到少年回来,她就能正式成为少年的妻子了。
“姬政,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哈哈!”黄蕴狂笑着。
姬政身负箭伤,强忍着剧痛,但他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仍要奋力上前拯救哈娜。
在她的心里,姬政永远都是那个少年,那个坚强刚毅,耿直不阿,仗义重情,却又有些傻的少年。
哈娜看着姬政,眼睛里满是爱怜与不舍,虽然泪水奔流,但她的脸上却洋溢出一丝幸福的笑容,那晚,在星月堂的闺房里,姬政曾经对她允下承诺。
在下答应为小姐做一件事,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在下都义无反顾,绝不反悔!
她多希望能与姬政幸福的生活下去,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她必须用自己的生命换得姬政活下去的可能。
“夫君!你还记得么?你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我一直没想好这件事是什么,但现在我想好了,你要答应我,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永别了,夫君!我爱你!”
哈娜双手抓住黄蕴的胳膊,用力将脖子推向那只匕首。
“不!”
姬政绝望的哭喊着,泪水决堤奔涌,模糊的视线中,哈娜仿佛剥落的花瓣一样,在空中飘落,凋零在冰凉的石板上。
哈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艰难的抬起手,用最后的力气向姬政伸出手指,她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多希望能抚慰爱人身上的伤口,多么希望还能再看一会儿心爱的人,然而她美丽的生命仍旧不可避免的消逝,死亡撕碎了她最后的愿望,永远的蒙上了她的眼睛。
“啊!啊!”姬政怒吼上前,寒光闪过,三名弓手应声倒地,此时,黄蕴已经逃至门外,姬政顾不上追杀黄蕴,而是抱起哈娜余温尚存的尸体,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美丽的面庞。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队巡逻卫兵破门而入,原来外面巡逻的卫兵听到这里有喊杀声,正好赶来查看究竟。
黄蕴高声喊道:“我是郎中令黄蕴!这有刺客杀害了娘娘!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杀了他!”
一个卫兵率先上前,挥起佩剑,想要架住姬政的脖子。而就在这时,姬政突然左手持剑,反身一斩,顷刻便是人头落地。其他卫兵这才纷纷围剿上来,将姬政围在垓心,但姬政毫无顾忌,连杀两人,向黄蕴步步逼近。
黄蕴再无胁迫,顿时惶恐不安,急忙高声呼号:“上!都给我上!杀了他!杀了他!”
卫兵将姬政死死围住,纷纷向姬政砍去,姬政深受重伤,难以招架,眼看背心即将被一名卫兵从后面捅穿,谁知一支暗箭突然从上方飞来,正中那士兵头颅,卫兵应声倒地。黄蕴抬头一看,才发现屋顶竟有一个蒙面刺客。
那刺客搭箭勾弦之后,再次举起手弩,黄蕴见状赶忙躲到屋子里,高喊道:“刺客!屋顶有刺客!快保护我!快!”
几个卫兵堵住屋门,摆出了防御的阵型,剩下几人仍然与姬政搏杀。
姬政此时身受重伤,加上左手持剑,眼看已经占了下风,一个不注意又被一名卫兵划伤后背,就在那个禁卫军准备砍杀姬政之时,蒙面刺客一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紧接着,蒙面刺客从屋顶飞身而下,手持双刀,帮助姬政又杀几人。
“都怪我来晚了!”
姬政没有理睬他,只是奋力拼杀。
“姬先生,我们快走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黄蕴!黄蕴!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姬政已经杀红了眼,此时却已完全顾不得浑身伤痛。
二人奋力搏杀,但毕竟无法抗衡众多身着铠甲的卫兵,眼看二人就被包围在院墙下。
“先生!走吧!青门发誓!必为先生报此深仇大恨!”
“我要杀了黄蕴!我要亲自杀了黄蕴!”姬政仍然奋不顾身的冲杀。
“先生!哈娜小姐的死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啊!为了让你逃走啊!快走吧!先生!别让哈娜小姐白死啊!”
“哈娜!哈娜!”姬政看着哈娜的尸体,再次泪如泉涌。
“先生!快走吧!”
“黄蕴!你听着!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青门将姬政拽至墙边,随后托住姬政,用力向上一抬,姬政顺势跃起,扶着那颗桃树的树枝,在院墙上疾驰几步,跳了出去。
青门砍杀一人之后,也越过院墙,翻身逃出。
“追!你们几个!给我追!”黄蕴大声喊道。
卫兵追出院子,寻了几条街,却再也无处寻找姬政和青门的踪迹了。
第九十七章 噩梦()
云雾缭绕的荒山脚下,有一片阴暗的森林,林木之中有一潭漆黑的湖水,湖边有一间茅草房。
清晨,灰白的尘埃从天空寂静的滑落,轻轻的飘散在湖边的花圃,花圃中的雏菊枯萎凋零,那褶皱的花瓣,被灰尘打落,埋葬在皲裂的泥土中。平静的湖面没有一点波纹,仿佛幽暗的瞳孔,布满了暗红的血丝。
姬政打开茅草房的木门,探出身子,眼前只有厚重的浓雾,他大声呼喊着哈娜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时,弥散着浓雾的湖面上,缓缓浮现出一只小船的轮廓。
姬政看到小船上坐着一个人,那身影就是哈娜,他心急如焚的呼喊着,可是哈娜根本不听不到。
突然,哈娜似乎看到了姬政,浓雾中哈娜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哈娜冲着他微微一笑,歪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长发从肩膀滑落,浸入湖中,漆黑的水面顿时从幽深的湖底泛起暗红的微光,阴风袭来,喘息着血腥的气息,湖水开始震颤,翻腾出不安的泡沫,漫天的灰尘开始在风中肆意狂舞,山谷中,密林里,到处是鬼哭狼嚎。
姬政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这潭血水中向哈娜游去。
他终于游到了船边,扒住船舷将船往岸边推,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即使拼尽了全部力气,小船依然纹丝不动。他感觉越来越热,这一潭血水几乎要沸腾起来,周围的泡沫疯狂的翻滚,血腥味浓烈刺鼻。
他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他抬起头看着哈娜,哈娜也看着他,美丽的脸上始终微微笑着,哈娜伸出美玉一般的手臂,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
他一把抓住哈娜的手,紧紧的贴在胸前,深情的亲吻着哈娜的手臂。
突然,他手中的触感变得虚无,透过哈娜的手臂,他竟然看到那翻滚的血水,他惊恐的抬起头,却看见哈娜的微笑也逐渐变得模糊透明。
他拼命去抓,去抱,可是哈娜的身形仍然不可避免的消散。
他无可奈何的将双臂环绕,抱住那根本无法拥抱的残像,默默的流着泪水,哈娜的手臂穿过他的胸膛,也将他拥入怀中,两颗心就这样紧紧的交融在一起。
哈娜的影像还是彻底的消失了,姬政撒开手,放任自己沉入湖中,他看到湖面上变成一片火海,雏菊烧成了灰烬,房屋烧成了断瓦残垣,而他自己,也在沸腾的血水中融化成了一滩污血。
最后,一团混沌之中,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回响,“答应我,活下去,这是你许给我的承诺”
“我答应!我答应!”
姬政惊声大喊,骤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铺上,他的头剧痛无比,身子滚烫发烧,汗水染湿了被褥,他想坐起身来,刚一动,却立即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姬先生,您醒了。”始终守在一旁的青门说道。
姬政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刚才的梦境再一次提醒着他失去哈娜的事实,他觉察到自己的眼眶中充盈着泪水,虽然他试图回避这残忍的思绪,但脑海中却仍旧浮现着所有关于哈娜的残影。
“姬先生,您昏睡了四天三夜。”
姬政记得当时他和青门翻出院墙,青门带着他躲在一处宅院,而后他们避开卫兵的搜捕,连夜逃出了姑苏城,再往后的记忆就非常模糊了。
姬政看了眼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落进屋里,在简陋而陈旧的家什上洒下了一层金灿灿的粉末。
“我在哪?”
“我们现在在姑苏城南的一个小山村里,这里很安全。”
姬政试图坐起身来,却仍疼的难以起身。
“姬先生,请您安心休养,您伤的很重,大夫说也就是您身强体健才能撑过来,要是换了一般人根本没法活命。”
姬政没再说话,只是呆滞的看着头顶的房梁。
“姬先生,您一定饿了吧,我给您弄些吃的吧。”
姬政摇了摇头,虽然他确实饥肠辘辘,却完全没有心思吃东西,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应该承受疼痛和饥饿的折磨,或许只有这样,他悲痛的内心才能得到少许的宽慰。
“姬先生,我知道您十分难过,但您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能为哈娜小姐报仇啊。”
听到哈娜的名字,姬政顿时血液沸腾,他转过头怒目瞪着青门。
“先生,我不该提”
“出去!”
“喏。”
青门应许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姬政深出了一口气,眼眶里滚动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了耳鬓。
过了没多久,青门又推开房门,手中端着一碗鸡汤,走到姬政的床边。
“出去!”姬政再次怒喝道。
“先生!吃些东西吧!您太虚弱了!您这样折磨自己,难道是哈娜小姐所希望的么!先生!您只有尽快恢复才能为哈娜小姐报仇啊!”
“报仇报仇!”姬政咬牙切齿,使劲重复着这个字眼。
“先生,我扶您起来吧。”青门放下碗,想要去扶姬政。
“不用!我自己会起!”姬政说罢,将手臂上提,打算撑起上身,然而右手用力的一瞬间,手腕的剧痛再次将姬政狠狠的摔倒在床上。
“先生!”青门再次伸手去扶姬政。
“我自己能起!”
“喏。”
姬政用手肘抵住床板,艰难的将身子往上撑,他的身子不停颤抖,额头也渗出汗来,他大口喘息,胸腔的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用了好大功夫,他才坐了起来。
姬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纱布包裹着后背的刀伤和胸口的箭伤,伤口似乎刚结痂不久,纱布上的血迹仍有一些鲜艳。
青门赶忙将枕头靠在床头,撑住姬政后背。
“先生,我来喂您吧。”
“不用,我自己能来。”
姬政伸出左手接过碗来,右手软绵绵的捏住一只勺子,颤抖着将勺子放入碗中。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是多么的无力,就连使用这样一只小小的勺子都会如此困难,他不相信自己最强壮灵活的手臂竟会变成一只废手。于是,他调动最大力气,用力一捏,可是手腕却立即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手腕一抖,勺子掉进碗中。
“先生,我来吧。”
姬政没有理睬,只是用左手端起碗来,对着嘴喝光了鸡汤。
“再来一碗吧。”
“够了,你出去吧,我休息会儿。”
“好吧,先生再休息休息,我晚会儿再来。”
青门帮着姬政躺好,盖上被子,然后离开了房间。
十多天之后,姬政身上的伤好了一些,已经勉强可以下地活动,姬政来到院子里,左手持剑轻轻的挥舞了几下,这些日子一直躺着,他感觉自己的筋骨都要生锈了。
青门仍然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的盯着姬政。
“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报仇。”
“可是黄蕴到底是皇后的兄弟,而且他掌管禁卫军,终日有卫士持剑戴甲跟随左右,先生若想行刺,恐怕并不容易。”
“那也要试试,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姬政说着,狠狠将剑刺入一旁的木桩。
“先生,青门目睹了一切,只恨来的太迟,如此深仇大恨,我一定会帮助先生报的!但是,青门身为刺客,最知道刺客之道,若想行刺黄蕴,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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