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余兰已经带着人马冲至城门下,余兰高声命令道:“城内还有喊声,应该还有活人,快!把石碓推倒!”
士兵们穿过破碎的大门,进入甬道。当他们来到石堆前面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也不免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巨石上到处粘黏着污血烂肉,石缝中伸出两只扭曲的胳膊和一截大腿,整个石碓就仿佛一座来自地狱的雕塑。
救援的士兵们想用力推开巨石,却发现石头纹丝不动,靠墙的巨石与墙体之间摩擦出深深的磨痕,显然是城里的士兵想要往外逃,拥挤着将巨石向甬道里面推进,然而他们并没能将石碓推倒,反而是将石碓紧紧的卡进了甬道中。
过了好一会儿,士兵们才想方设法从最上面拆下了一块石头,原本他们以为透过这个缝隙可以看到城内的情况,但眼前的景象却震惊了每一个人。透过缝隙,他们只看到石碓后面的一层层尸体,这些尸体交织着,叠压着,形成了一座比石碓更大的尸山。
士兵向余兰汇报了情况,余兰虽痛心疾首,却无能为力,城内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知道已经不可能再救出人来,继续呆在这里也只是徒劳无功,白送性命。于是,余兰下令撤退,带人返回了大营。
夕阳的余晖洒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几缕黑烟飘散开来,如同浸入水面的油污在昏黄的天空中缓缓扩散,熏染着凄凉的晚霞。
姬政和张循站在大营外,远眺着洪县石城,那石城仍坚挺的矗立着,黑暗的城门甬道仿佛石魔的巨口,咀嚼着两千具焦黑的尸体。
姬政说道:“那里面的惨状应该比前几天林子里的情形还要惨上百倍。”
张循低头叹了口气:“哎,两千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我们是不义之师,没有人会同情这些性命。”
“是啊,陈国唯一的过错就在于它的弱小,它是大王争霸中原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所以它必须被灭亡。”
“算了,不说这些了,他毕竟还不是我的大王,我只希望他有朝一日称霸中原时,仍能效忠天子,仍思匡扶周室。”
听到姬政这话,张循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场仗打完之后,太子友一定会提拔你的。”
姬政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这时,余兰从中军大帐里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见到张循和姬政,他羞愧不已的跪下说道:“张将军,姬先生,末将后悔啊!后悔啊!当时没听先生所言,放任士兵贸然进城,才遭此大败啊!”
张循急忙扶起余兰,“余将军,快快请起,胜败乃兵家常事,余老将军也不必过分自责。另外,黄将军怎么说?”
“黄将军限我三日之内用剩余的兵力拿下洪县,总体死伤不得过半,否则拿头来见。今天一战,一旅全军覆没,两千人灰飞烟灭,我糊涂啊!糊涂啊!”
张循叹了口气,说道:“余老将军,本来用四千人攻打洪县并不困难,但要控制伤亡的话,这仗可就不好打了,但也不是不能打。”
余兰一把抓住张循的手,激动的问道:“张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嗯,或许可行。”
“张将军救我!”余兰说罢,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张循再次将余兰扶起,说道:“余将军请起,我也希望能尽量降低损失,所以还请余老将军尽力配合。”
“一定!一定!只要能少死人,怎么做都行!张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张循指着远处的一片森林说道:“砍树。”
次日,大量士兵涌向那片森林,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砍下五十棵树木,张循命士兵将树木加工成木料,烘干之后备用。
偌大的军营一下子变成了工厂,张循挑选了十个做过木匠的士兵,令他们每人带领三十人,共组成十组,分工作业,每个组只负责制作器械的一部分,这些木匠从未见过类似的设计,也不知道这些零件会组成一个什么样的器械,但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那就是这个器械一定不简单。
士兵们轮换作业,直到深夜仍未休息。
此时,中军大帐内,黄蕴正在与太子友饮酒,黄蕴笑道:“太子殿下觉得张循这个人怎么样?”
“舅舅,我跟他关系不错,这人算是个人才。”
黄蕴听罢哈哈大笑:“哈哈,人才?狗屁人才!我看他就是个软蛋,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个什么玩意儿,要是三天后余兰攻不下城,或是损失太大,我就连张循一块治罪。”
“呵呵,舅舅还真要砍他们脑袋啊?”
“那倒不至于,但必须收拾他们一下!”
“嗯,舅舅是大将军,收拾收拾他们也是应该,既能提升威信,还能卖个人情,挺好的嘛。对了,舅舅,张循身边的那个策士你还有印象么?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姬政,没错,是叫姬政。”
“怎么了,我有点印象。”黄蕴喝了口酒,轻蔑的说道。
“他算个人才,我觉得可以向父王举荐一下。”
“哎呦,我的大外甥呀,虽然你是得多结交些朋友,但你也别总是跟这些不入流的人打交道啊,什么张循啊、姬政啊,他们能对你有什么帮助?你得多结交一些权贵之子,我看你跟太宰大人家的儿子——尺略,走的就不够近乎,你要是想像你父王一样建立一番事业,可少不了太宰大人的帮助。”黄蕴说着举起酒杯,向太子友敬了杯酒。
两人一饮而尽,太子友说道:“尺略这个人,我看不上,肥头大耳的,跟他爹一个样儿,我倒觉得张循和姬政都不错,我们年龄相仿,又能聊得来,挺好的。”
“得得得,当我没说,你将来就明白了,来,外甥,喝酒。”
“嗯,舅舅,敬您。”
第三天的清早,吴国士兵们刚走出营房,就惊奇的发现大营中间停放着一台巨大的攻城器械,一堆人围着这个巨无霸赞不绝口。
黄蕴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走出营帐一看,也大吃一惊。只见这个器械足有四人高,沿着它走一圈,有三十步长,十步宽,四个巨大的轮子牢牢的托住底盘,底盘上面有一个两人怀抱那么粗的撞木,撞木的中段和尾部裹着粗大的青铜护环,撞木头部包着尖锐的铜角。整个器械的最上方是八块包着青铜的盾板,可以防护来自上方的箭矢。
张循坐在器械上,正在调试撞木的角度。
黄蕴大声喊道:“这是什么东西?”
“攻城器械啊。”
“我还不知道它是攻城器械么!我问你,这器械叫什么名字!”
“哦,没名字,我临时设计的,要不黄将军给起个名字吧。”
“呵呵,那就叫檑车吧。”
“好啊,就叫檑车。”张循跳下檑车说道。
“我问你,这个檑车怎么用?”
张循指着檑车底盘上的十个齿状槽口说道:“这上面有十个槽口,两边各有五个,每个槽口可以进去一个人,十个人推着前进,最前面的两个人掌控方向,上面的盾板可以起到防护作用。此外,刹住檑车的轮子之后,还可以在上面固定云梯。”
“怎么操纵撞木?”
张循撩起撞木尾部的绳子说道,“这个撞木有千斤重,它尾部有根绳子,绳子绕过这个转轴,只要几个人合力一拉,就可以将撞木拉起。”
“看起来是不错。不过你这个檑车跟别的攻城器械比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张循笑了笑,招呼了九个士兵过来,让他们分别站进槽口,然后自己站到最前面的槽口,张循转身对后面的士兵说道:“等会儿我踩下这个机关,你们就把底盘往中间推。”
只见张循用力踩下旁边的红色机关,士兵们跟着往中间一推,檑车的底盘骤然变窄,整个檑车的宽度一下缩减了一半。
然后张循又踩下另一个黑色机关,说道:“你们都往下拉盾板试试。”
士兵们抬起头,发现盾板下面有个把手,他们一拉,盾板骤然回弹,整个檑车的高度缩减至一人多高。
张循说道:“将军,这个檑车的特点就在于可以收缩,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将其推入甬道,这样,我们进入瓮城之后仍然可以使用檑车攻城,并将其作为一个活动的据点;另外,这个檑车可以轻易拆卸重组,接下来我们再攻打北杨和巴集,甚至攻打宛丘的时候,都可以利用它来攻城。”
黄蕴捋着胡子笑道:“嗯,嗯,不错,这个还不错。”
张循拍打着檑车,自信的说道:“接下来就让它大显身手吧!”
第四十九章 胸有成竹()
另一边,姑苏城里依然一片祥和。上午,公皙然刚刚熬了一个通宵,他忙完公务,疲倦的回到住处,或许是太过疲惫,反倒睡不着了。他从书架上拿出一卷书册,打算读书静一静心。刚读了一小会儿,外面传来急促的叫门声。
“公皙哥!公皙哥!快开门啊!”
公皙然听出是和予的声音,便出去打开门,只见和予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没等公皙然说话,和予便慌乱的叫嚷道:“公皙哥!你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是近几天来公皙然被人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公皙然显得有些无奈,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连你都知道了?”
“是啊,是啊!父亲今天早上告诉我的,我们都觉得你太冒险了,只有疯子才会接受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再说了,你是不知道呀,太宰大人可不是善茬!你要是完不成任务,他定不会放过你!”
“嗯,这一点我很清楚。”
“清楚?那你还敢说四千两?父亲说,去年一年全国的财税收入总共才六万两黄金,你一个人就敢说增收四千两?!不是疯了是什么!”
“相比起来,四千两确实不算少,但只要经营得当,还是有机会实现的。”
“天啊!哪里有机会?!公皙哥!你真是……真是疯了!要不你赶紧逃吧,逃的越远越好!”
“哈哈,逃什么呀,现在才三月份,时间还很充裕。”公皙然胸有成竹的摆了摆手,然后不紧不慢的拉和予坐下,沏上一壶茶,问道:“对了,你的蛇棘香做的怎么样了。”
和予仍显得焦躁不安,“公皙哥!你还有心情问这个?”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问问?你把蛇棘香做好了,我还想再用一些呢,接下了这么重的任务,今后又难免会失眠。”
和予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慌张的来回踱步,“哎呀!你还有心情睡觉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好了,哪怕是天塌下来,该睡觉也要睡觉啊。”公皙然把和予按在座位上,压低声音说道:“和予,你别慌了,我既然敢接下这四千两黄金的增收任务,就已经想好了相应的办法。”
“什么办法?公皙哥!快跟我说说!”
“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好了,你说说看,蛇棘香做好了没有?”
“嗯,做好了,就是不知道做的行不行,还得让哈娜姐检验一下,看看我做的成色如何。”
“制作起来难度大么?”
“难度不大,工艺不算复杂,但是需要的人手可是不少,十分耗费人工。而且啊,要用到一种叫做玉棘的原料,真的很贵!”
“哦,原来如此,你带我和哈娜小姐去看看吧。”
“那好吧。”
过了一会儿,公皙然、哈娜跟随和予来到了做蛇棘香的地方,一个小草棚里面挤着十几个佣人,佣人们有的在晾晒,有的在研磨,有的在冲洗,有的在烘烤,忙得不可开交。
公皙然在草棚里面转了一圈,问道:“有成品么?”
和予走到一个架子前,从上面取下两块成品,分别交给公皙然和哈娜。
哈娜闻了闻,说道:“做的还凑合,味道比较正,但是不够浓郁,可能是浓缩步骤有些问题。”
和予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改进?”
“不难,过会儿我看看工人们的操作流程就能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不过……这种小作坊确实很难制出精品,以前我们族人制作蛇棘香的时候,好几百人分工制作,人工熟练了,配合好了,就能做出精品来。”
“那得花多少钱啊,我才做了这几块就支撑不起了,真是太贵了。”
“是啊,我说过的嘛,这个香不难做,就是费人力,而且材料昂贵,毕竟你们华夏不产玉棘,这种原料只能到西域去买。”
“哈娜姐,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我从没在吴国见过啊?”
“我哪里知道?不过你姬政哥说他小的时候闻到过这个香。”
和予不解,“奇怪了,吴国居然没有……”
公皙然推测道:“可能是吴越之地到底远离中原,这些花花世界的奇妙之物仍然不多见吧。不过以蛇棘香的昂贵程度来看,即便是在中原地区,也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用得起。”
“哦,原来如此。”
随后,哈娜查看了制香的流程,经过哈娜的一番指点,和予基本弄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哈娜姐真是太厉害了,这么改进之后,我肯定能做出最上乘的蛇棘香。”
哈娜见和予认真的记录要点,无奈的说道:“真搞不明白你干嘛非要做这个,我看你是闲的难受。”
“是啊,是啊,我是闲的难受,父亲总是不让我出来玩,我也不想读书,所以只能天天瞎晃,烦的要死。”
公皙然说道:“能掌握制香的技术也是件好事,上次吃了和予的甜果子,我就觉得和予很有工匠天赋。”
“那能有什么用,父亲只会让我读书,读书,读书,真的烦死了,我倒是真的很喜欢做点什么东西。”
公皙然笑了笑,说道:“我看不如这样,等你做出了上乘的蛇棘香,我们就一起开一个大工坊,找一些工匠一起来做,如此一来,你也算有些正事可做了。”
“好呀!好呀!”和予兴奋不已。
随后,公皙然回到住处,刚进屋不久,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公皙然走去院子开门,只见一个少女正提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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