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姬政一人在内阁阅读兵书。这时,侍卫前来通报,说是有客人应邀而来。姬政点头应许,命侍卫带客人来内阁叙事。
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来到了内阁,这人正是伯嚭的心腹——韩账房。他点头哈腰,向姬政行礼道:“韩某拜见大将军。”
姬政示意小老头坐下,问道:“韩老,太宰大人近来如何?”
“托大将军的福,太宰大人近来很好,只不过……嗯,只不过朝政上的事情还是令大人十分烦恼。”
“何事烦恼?”
“哎,还不是那个张循嘛。他天天跟大人对着干,非揪着那点儿军费不松口。您说说看,太宰大人呕心沥血,那可都是为了国家呀。一个国家,大大小小那么多事,都要太宰大人过问。他张循整天就知道舞刀弄剑,根本不懂得治理国家要花多少钱……”
韩账房话没说完,却被姬政击掌打断。只见一个侍卫应声而入,姬政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取出一份锦册交给韩账房,随后转身离开。
韩账房接过锦册,打开一看,发现竟是一份礼单,礼单上的品类相当丰厚,少说也值三万两黄金,他跟了伯嚭三十年,见过无数礼单,但这么大的还是不多见。
“这……这可不得了啊!”
“一点小意思,烦请韩老明日将礼品带回去转交给太宰大人。”
“多谢!多谢大将军!”韩账房急忙行礼。
“呵呵,刚才韩老说张循时常跟太宰大人对着干?”
“可不是么?!这个张循实在可恶至极!”
姬政冷笑道:“我与张循也有些私人恩怨,如果太宰大人能将张循弹劾,本将军也会深感欣慰。”
听到这话,韩账房突然收起谄笑,露出一脸阴森,“只要大将军配合,简单一招无中生有就能轻易将张循弹劾下马。但留着张循终究是个祸患,呵呵,如果不仅仅是弹劾呢?如果要除掉他,不知大将军是否同意?”
姬政停顿片刻,冷笑道:“再好不过。”
次日上午,姑苏王宫。
黄池会盟之后,吴王夫差经历了人生最大的落差,爱子去世更是令他心如死灰,此时,他正一手托腮,半挑着眼皮,任由殿上二人肆意争吵。
“张循,你懂什么?!如今财税吃紧,国库亏空,你还要向大王索要军费?!你让我上哪给你弄钱去!”伯嚭指着张循厉声怒斥。
张循轻蔑一笑,“太宰大人,五千两黄金对你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但是对于前线的将士来说却至关重要!有了这笔钱,我才能够修复军械,加固城池,补给粮草,以及给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家属们发放最低限度的抚恤金。”
“哎。”伯嚭长谈一口气,试图安抚张循,“张将军啊,我知道你需要这笔钱,但是国库里面真的没钱了呀,张将军能不能暂缓一段时间,等我想想办法筹措资金,我估摸年底的时候应该能凑到一大半吧。哎,现在国家困难,苦日子咱就得穷过,也请张将军多多体谅,多多体谅嘛。”
“哼,年底能凑到一半?呵呵,太宰大人还真是会过日子啊,不过太宰大人但能凡清白一丁点,这钱就好办了。”
伯嚭顿时大怒,他伸出肥大的手指,脸红脖子粗的指着张循骂道:“大胆张循!你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明白!”
“什么意思?!太宰大人及一干姑苏权贵,终日花天酒地、骄奢淫逸,殊不知此般安逸是多少将士用血肉换来的?!这次越国大军来袭,将士们死守要道,奋勇杀敌,拼上性命才将越军阻挡在外。还有吴国百姓,他们倾尽全力帮助将士们保家卫国,以至于惨遭越国人屠杀,倘若没有他们的牺牲,恐怕越国人已经踏入腹地,将姑苏化为一片焦土!现在,太宰大人口口声声说没钱,然而太宰府中一园盆栽的开销就抵得上全军将士一个月口粮!”
“张循!你这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二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却见吴王突然用手轻拍几案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张循和伯嚭二人不再争吵,吴王才停了下来。
吴王笑看二人,而后对张循说道:“张将军,你今天讲话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啊。”
张循说道:“大王!边陲重镇接连失守,国家已然危在旦夕,现在还有什么情面可讲?!一旦国破家亡,留着再大的情面又有何用?!”
“好,既然张将军把话说到这份上,寡人也就明白了。”吴王大手一抬,指着伯嚭命令道:“太宰大人,十天之内,把五千两黄金准备出来。”
“可是……可是大王!我上哪去弄这笔钱啊?国库真的没钱了。”
突然,吴王勃然大怒,他愤然起身,歇斯底里的指着伯嚭骂道:“你去偷!去抢!你把太宰府卖了!寡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无论如何都要把钱弄出来!听到没有!”
“遵……遵命……”
“退下!”吴王怒斥。
“喏。”
二人刚要离开大殿,却听吴王在身后喊道:“张将军,你留一下。”
张循停在原地,转身向吴王行礼。伯嚭也楞了一下,他用余光狠狠甩了张循一眼,随后径直离开了大殿。
张循来到吴王面前,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吴王神情严肃,“张将军,请如实告诉寡人,越国军力较我国军力,究竟如何?”
“暂时与我军不相上下。”
“暂时?那是何意?”
“越国全军装备精良铁械,这一点远胜我军。两军战法、操训等相差无几,但越军士兵普遍年轻,毕竟经验不足,目前来说战力相对较弱,所以整体来看,越军战力目前与我军相差无几。”
“一年后呢?”
“会略胜我军。”
“三年后呢?”
“会远胜我军。”
“十年后呢?”
“我军毫无胜算。”
吴王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该如何强军?”
“强军应先强国,强国应先养民,养民需要安定局势。然而当前内忧外患,已是困局,若求盛世,谈何容易?”
“如此困局,可有破法?”
“眼下急需一场大胜,若能打进会稽,迫使越国投降,就可以大伤越国元气,从而提振我国民心,再创十年安稳盛世。”
吴王点头,随即良久无言,最后他注视着张循说道:“祖宗基业无论如何不能毁在我手里,还请张将军倾力而为!”
张循深吸一口气,行礼道:“喏!”
第一百九十八章 传信()
次日中午,姬政还是离开了家门,亲自率军前往南部镇压蛮族暴乱。
姬政离开之后,霜荼和伊娜来到集市上散心。若论繁华,会稽街头的集市自然无法与姑苏相提并论,但此时天气晴朗,大街上也算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伊娜情绪低落,怀抱着婴儿怅然若失的踱着步子。婴儿却显得格外兴奋,他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他时而盯着经过的骏马,惊讶的睁大眼睛,时而指着杂耍的艺人,发出咯咯的笑声。
“姐姐。”伊娜愁眉紧皱,弯着一双大眼睛,委屈的看着霜荼。
“跟将军提你的事情了么?”
伊娜心中哀怨,摇头道:“将军不仅没有提及那件事情,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
“那你也没有主动提出来么?”
“没有……我,我害怕……”
“哎,傻丫头。将军公务多,心事重,想不起来也是有可能的。但你要主动一些,所以下次将军再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主动提出来吧。”
“嗯……”
“来,把孩子给我抱吧,你休息一会儿。”
“没事,姐姐,我不累。”
二人正说间,一支车队迎面走来,十几辆马车满载着货物,货物上蒙着厚厚的帘布,看不出运送的是什么东西。本来这支车队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只是霜荼猛然一瞥,竟发觉车队的领头之人似乎有些面熟。
再仔细一看,霜荼确信,她绝对见过这个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小老头。霜荼仔细回忆,终于想起来这个小老头就是韩账房。
好多年前,当时韩账房跟公皙然走动的很近,他时常会送些茶酒之类的礼物到公皙然等人住的院子里。韩账房很会处事,每次都会带些胭脂水粉送给她和哈娜,所以霜荼对这个小老头也有些印象。
霜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清楚的记得张循曾告诉她,韩账房是伯嚭的心腹,伯嚭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会交给韩账房代办。
想到这点,霜荼心中一惊,现在吴越正处于交战状态,韩账房怎么会出现在会稽呢?莫非真是来替伯嚭代办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霜荼怀疑之时,其中的一辆马车上的帘布竟挂住了街边商贩的货架,马匹向前一带,将货架掀翻在地,而马车上的帘布被揭了下来,露出一车精美的绫罗绸缎和一只硕大的生铁宝箱。
街上众人见到如此贵重的货物,无不驻足惊叹。韩账房见状,急忙命人盖上帘布,逃一般的离开了人声鼎沸的街道。
霜荼心中细细推演,不觉间,便皱紧了眉头。虽然她无法确定背后的真相如何,但她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此事很有可能会对张循不利。不管怎样,直觉告诉她必须将这件事情告知张循。
可是她的人身自由受到严格限制,别说离开越国了,就连寄送书信也不行。放眼身边,连一个知根知底的人都没有,她该怎么做才能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转达给张循呢?
“咯咯!咯咯!”婴儿的笑声打断了霜荼的思绪,只见伊娜正拿着一个茅草编制的小玩意儿逗孩子玩。
“你喜欢?”伊娜问孩子。
“咯咯!咯咯!”孩子甜美的笑着,他伸出娇嫩的小手,想要抓住那个小玩意儿。
伊娜将玩意儿塞进孩子手中,然后付给小贩一个铜币。
孩子被玩意儿逗得开心极了,伊娜之前的愁绪也随之烟消云散,看着伊娜和自己孩子玩的如此开心,霜荼心里五味杂陈。霜荼多么希望这个孩子就是伊娜的,或许,伊娜也怀抱着同样的想象。
晚上,霜荼将孩子哄睡之后,悄悄来到了伊娜的房间。她现在只能相信伊娜,只能相信伊娜那双如同孩子一般清澈纯洁的眼睛。
“伊娜,睡了么?”
“姐姐?”伊娜起身打开了房门,“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姐姐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伊娜好奇的看着霜荼,无邪眼睛里满是天真。
“嗯……”霜荼却有些犹豫了,她突然不忍心让伊娜替她赴险,如今吴越交战,这趟行程必然不易。
“姐姐,什么事呀?你说吧,我一定帮忙!”
霜荼心中一横,便将白天所见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演告诉了伊娜,她希望伊娜替她去一趟姑苏传话给张循。
伊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应道:“姐姐,你放心吧,我明天就出发!”
“谢谢……谢谢妹妹!姐姐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姐姐不用谢我,姐姐对我那么好,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报答姐姐呢!”
“谢谢你!谢谢你,伊娜!”
伊娜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姐姐,没有书信么?”
霜荼轻咬嘴唇,摇头道:“我不知道该写什么……而且,带着书信的话,就更加危险。你去传话就足够了,小循哥哥见过你,他会相信你的。还有,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将军知道。”
“嗯!姐姐放心吧,我都明白。”
“谢谢你,伊娜,一路平安,妹妹。”霜荼感动的将伊娜拥入了怀中。
“姐姐,你也要保重!”
七天后的上午,姑苏城。张循正在府中读书,这时,侍卫进来通报,说是有一名女子求见。张循好奇,便让人领女子进来。
张循一见到这女子的长相,立即惊呆了,他欣喜而又兴奋的问道:“你……你叫……叫什么来着?我见过你。那一年除夕,在会稽城里面。”
伊娜向张循行礼道:“将军,我叫伊娜,那天我们一起吃了饺子。”
“对对对!快!快进来坐!”
张循拉起伊娜进了书房,并向仆人吩咐道:“中午吃饺子!”
短暂寒暄之后,伊娜说起了此行的来意。
“霜荼姐姐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她特别担心你,特意让我来给你送信儿!将军可一定要当心呀!”
张循却不以为然的摆手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早就料到伯嚭会勾结越国人陷害我,这种暗箭防不胜防,我但求身正影直就好了。”
见张循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伊娜着急的说道:“姐姐那么担心你,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啊!”
张循根本不关心伯嚭的阴谋,他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然后盯着伊娜问道:“霜荼近来怎么样?我已经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我给她写了上百封信,却从没收到过回复,不知那些信她收到了没有。”
“信?我没听姐姐说起过……或许她没有收到吧……”
“哎……”张循叹了口气,随即笑着说道:“一路辛苦了,咱们先吃饺子吧。”
仆人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饺子,伊娜抱起一大盘饺子大快朵颐,显然,她对饺子非常喜爱。张循则坐在对面提着一壶酒不停往嘴里灌,他看着伊娜吃饺子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伊娜突然抬起头,好奇的问张循:“将军怎么不吃呢?”
张循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你吃就觉得很开心。”
“为什么呢?”
“想起了一些事情吧。”
伊娜放下筷子,问道:“将军,能跟我说说姬将军的事情么?”
“姬……呵呵,好……”张循笑着点了点头,“我们两个相识那年,我十三岁,他十四岁,我们一起在师门求学,后来一同下山闯荡。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们曾并肩作战,保卫村民对抗杀手。我们联手打败了陈国,打败了鲁国、齐国,我们……”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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