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突然从院墙上飞来,正落在张循的面前。张循抬头一看,只见院墙上竟探出一排弓箭手来。
和予带着霜荼和见月跑进院子,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呵呵,我就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果然,你就是张循。”
张循转身一看,只见越王正站在院门外。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越王行礼道:“在下张循,见过陛下。”
“呵呵,本王原本在街上视察,正好看到兵马向这边聚集,所以才过来看个究竟,要不然今天就不能再见到张将军了。不过说来奇怪,张将军怎么还做起生意了?”
张循微微一笑,说道:“吴越乃是盟国,关系友善,我自然想要来这边试试机会,看看当年的人情还有没有用。”
“哈哈哈!”越王大笑,“都说张将军巧舌如簧,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啊!你这话是在提醒我,当年你对我有一壶水的恩情。”
“陛下言重了,我当年给陛下省下一壶水,甚至让马给陛下,这些都算不上恩情,要算的话,应该算是陛下和我之间的缘分。”
“好一个缘分!想不到八年后还能与张将军相见,也不能不说是缘分使然啊!”
“陛下所言极是。”
“好吧,张将军,说说看吧,除夕之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因陛下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如果我再玩弄口舌,遮遮掩掩,反倒是对陛下不敬。既然陛下也认为今日之事是缘分使然,不如就借此机缘让我带霜荼他们回去。”
“张将军,你可能误会了,正因为你我之间有些缘分,我才收留了我的侄子、侄女。如果你带他们回去,夫差不仅会杀了他们,还会降罪于你!到那时,可真是害了你啊。”
没等张循开口,萧摄从人群中走上前来,说道:“师弟,大王说的没错,带回霜荼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哼。”张循对萧摄不屑于顾,他轻蔑的白了萧摄一眼,然后向越王行礼道:“陛下,霜荼、和予乃是一介平民,对大王没有任何价值,我来接他们也不过是儿女私情,希望大王念在往日的缘分上,成全我的私念。如果大王宽容大度,放我们回吴国,在下必然不会忘记大王恩德,日后若在战场相见,在下必定退避三舍!”
越王思考片刻,捋着胡须问道:“如果我不让你带他们回去呢?”
张循反问:“陛下要将在下杀于此地?”
“你私闯他国,杀了你又有何不可?”
话音刚落,和予、霜荼都慌了神,他们紧张的看着张循,心中忐忑不安,谁知张循却坦然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当然可以,之后这消息就会不胫而走,到时候天下人都会这么说——吴国大将军张循,除夕之夜被越人掳走杀害,客死他乡。哈哈,就怕我家大王会一怒之下出兵荡平越国!”
“哈哈,哈哈。”越王大笑:“不愧是张将军啊!三寸不烂之舌果然令人佩服!几句话说下来,竟逼得我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张循连忙行礼道歉:“大王息怒,在下绝对没有逼迫大王的意思,只不过在下觉得,如果举手之劳便能成人之美,顺便还能赚上一个大人情,大王又何乐而不为呢?”
“嗯,你说的也有几番道理。只不过,我侄子、侄女跟你回去之后,你又要如何安置呢?毕竟他们都是已死之人。”
“在下曾经与一个兄弟寻得一处世外之地,并在那里修建了屋舍,可以将先他们暂且安置在那里,等三五年之后,事情平息了,再将他们接回姑苏。”
说完这番话,张循从余光里看向姬政,虽然看不到姬政脸上的表情,但他想象得到,姬政应该也在回忆那片美丽的林间花圃、镜水茅屋。
越王点了点头,对张循说道:“希望张将军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另外,回去之后也要多加小心。”
“多谢大王!”张循急忙道谢,和予和霜荼也满脸喜悦,急忙向越王行礼。
“好了,张循。你可以带他们回……”
谁知越王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萧摄打断。
“大王!不可!”只见萧摄上前一步,向越王行礼道:“大王!您要让张循带走您的女儿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众人目瞪口呆,就连越王也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盯着萧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王!娰霜荼是您的女儿!”
张循震惊道:“不可能!这……这不可能啊!?”
和予看看越王,看看自己的妹妹,不停摇着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霜荼也错愕不已,她拧紧眉头,使劲咬着嘴唇,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这时,郭术从后边走了上来,向越王行礼道:“大王,萧将军说的恐怕是真的。”
越王一脸惊愕,疑惑不解道:“郭将军?你?你怎么?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郭术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认识娰霜荼的母亲——祁雨初。”
听到这个名字,越王心头一颤,随即感觉到一阵绞痛,他轻声念叨着那个名字:“雨初……”
郭术转向众人,徐徐说道:“起初我也不知道霜荼的身世,只是刚刚和萧将军聊起往事,才发现了这一真相。那一年霜降时节,霜荼出生了,然而霜荼刚刚出生之后,雨初就因为早产和剑伤去世了……”
“不对!”张循指着郭术厉声斥责道:“你说的不对!”
郭术向张循行了个礼,“张将军,在下郭术,翼谷一战未能与将军谋面,实在是莫大的遗憾。在下久仰张将军之威名,如今得以一见,乃是三生有幸。”
张循敷衍的回了个礼,接着反驳道:“你说的不对!霜荼根本不是霜降出生的!霜荼的生日是四月初八,是在春末夏初,荼蘼花开的时候!”
郭术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亲耳听到霜荼的第一声哭泣,又怎么可能有错?那一年,我回到义阳村,想要找雨初报恩,刚来到她的住处,就听到里面正在接生。在下不敢辱没恩公,就只能在屋子外面等候,没多久,我听到了霜荼呱呱坠地的哭声,也听到了娰苏明和雨初最后的对话。”
“雨初说她最喜欢荼蘼花,而那天又是霜降,所以她要给女儿起名霜荼。女婴有了名字,而雨初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最后雨初怀抱着霜荼,轻轻的哭泣着,她说,她真想再多抱一会儿自己的女儿……”
“很快,屋里传来了娰苏明的嚎啕痛哭,而我也悲痛欲绝,我知道,雨初,她去世了……”
听着郭术的讲述,霜荼已经泪流满面,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这么多年来,她这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母亲的故事。她想象着母亲慈祥而美丽的面容,想象着母亲温暖而柔和的怀抱,想象着那些永远不可能拥有的美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冰封()
就在霜荼幻想着母亲的时候,萧摄再次接过话,向众人继续讲道:“十八年前,也就是霜荼出生的前一年,为了治疗义阳村爆发的瘟疫,我和娰苏明去往越女山寻找解法。临行之前,娰苏明将自己的妻儿送到了越国的堂兄那里,娰苏明的堂兄也就是大王——当时的越国太子。”
“越女山的毒瘴会在春、秋、冬三个季节爆发,每当这三个时节,越女族都会摧毁道路,封锁整个越女山。一年之中,只有夏天毒瘴才会消散,外人才可以进出。我和娰苏明刚刚进入越女山,夏天就结束了,越女山也恢复了锁闭的状态。”
“我和娰苏明在越女山停留了三个季节,直到第二年立夏,我们才离开越女山。离开越女山之后,我携带宵灵花酒径直回到义阳村,只用了三天时间,我就治好了全村人的瘟疫,然后我便离开了义阳村。”
“而娰苏明并没有直接回义阳村,而是先转到越国去接自己的妻儿。他离开越女山的时候已经是立夏了,可是霜降的时候霜荼就出生了,所以……”
萧摄话没说完,只是侧过脸看着越王。
越王叹了口气,摇头道:“哎,是我害死了雨初……”
“苏明送雨初、和予到越国的时候,曾经对本王说过,他已经身染瘟疫,必须孤注一掷外出寻找解法,如果半年不归,恐怕凶多吉少,他嘱托本王,如果他不幸身故,希望本王能代他照顾妻儿。”
“本王答应了,转眼秋去冬来,雨初望穿秋水,却始终不见丈夫的踪影。我见雨初日益消瘦,心疼不已。或许雨初并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娰苏明,还有一人也深深爱慕着她,只不过她一开始并没有选择那个人。”
“那日大雪,天地茫然一片,就如同今日景象,本王带了一些温酒,想要给雨初暖暖身子,当我来到雨初的住处时,正看到她伫立在雪中的身影,那身影是如此空灵,如此动人,如此惹人怜爱,本王一时热血上头,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随后,雨初终日将自己关在门内,无论如何也不肯见本王,本王无奈,也只能命人好生照料。那时,本王以为苏明已经身死,自己理应履行诺言,照顾好他的妻儿,甚至对和予,本王也有了一些为父的心态。”
听到这话,和予看向越王,并注视着越王佩在腰间的那把宝剑,六岁的时候,他就是用那把宝剑在石柱的兽面上砍下一道剑痕。
“但实际上,对雨初的爱却在那天之后重生了,那份爱犹如燎原的烈火,在本王心中熊熊燃烧,从那以后,本王每天都要去雨初的门外守上半个时辰。这样守了两个月之后,雨初终于肯见本王了,虽然只是和我说说话,但我心想,她或许已经接受了娰苏明身死的现实,而这样下去,她也可能会重新作出选择。”
“然而本王错了,甚至还错上加错!当天气再次热起来的时候,娰苏明来了,他来找本王要人了。可是本王已经不愿意将雨初还给他了!我们两个男人当着雨初的面大打出手,无意之中,我的剑划伤了雨初,眼看她沁血的伤口,我吓得六神无主。”
“本王急忙命人去找大夫,可是雨初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只是不停的央求我放他们一家人回吴国去。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是那样坚定,我知道,她还是选择了娰苏明。于是,我放下了手中的剑,让娰苏明带她还有和予离开了越国。”
“从此,雨初这个名字就从我的心中彻底消失了……”
“然而我并不知道,那个时候雨初竟然已经怀上了我的骨肉。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当时雨初无论如何也不让大夫给她医治,是因为怕被我知道她已经怀孕的事实。”
说罢,越王注视着霜荼,他这才发现,霜荼的身上竟然真的有自己和雨初的影子,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霜荼揽入怀中,“女儿,我的女儿……”
霜荼惊恐的推开越王,不知所措的摇着头,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但她不得不相信,毕竟由三个人的经历所拼凑出来的故事已经不只是故事了,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真相。
霜荼回忆着过往种种,为什么自己从来不被“父亲”喜爱,为什么爷爷奶奶从来不谈及她的母亲,为什么她名字里有个“霜”字,生日却在春天。现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然后呢?然后又要怎样?即便接受了新的身世,她依然无法再见到自己的母亲,也依然不愿生活在越国,她还是想要跟随张循离开这里。
只是,不知道这个刚刚相认的父亲,还会不会放她离开。
“岳父!”只听张循突然冲越王叫道。
这一声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张循立即向越王深深行礼,“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嗯?”
趁着越王还没缓过神来,张循起身说道:“在下与霜荼已经结为夫妻,虽然历经波折、鸳鸯两散,但霜荼毕竟是我的妻子!我身为霜荼的丈夫,又怎能让您的女儿独自忍受孤独?所以,我必须寻回爱妻!今日,爱妻身世得以明朗,实乃一大幸事!从此有岳父大人恩泽,我们夫妻之间终于再不用忍受相思之苦!岳父大人在上,请再受我们夫妻一拜!”
张循说罢,大跨一步,猛然拉住霜荼,一同向越王深深行礼。
越王一时不知所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张循紧紧抓住霜荼,迟迟不肯直起身来。越王无奈,只得上前半步想要扶起张循。
就在这时,萧摄猛然挺出,将身子挡在越王面前,“大王!张循还不是您的女婿!”
张循大怒,弓着身子嚷道:“萧摄!你给让开!”
“哼哼。”萧摄却不着急,缓缓转过身子对张循说道:“据我所知,你和霜荼还没过门吧?”
“你知道个屁!我们早就结为夫妻了!”张循焦躁的骂道。
“哈哈,哈哈!张将军慌了?你慌什么?我知道你的如意盘算,只要大王扶你起来,就相当于承认了你和霜荼的婚事,如此一来,霜荼的去留就成了你们的家务事,家事就要按照家事的方法处理,那样,你的胜算也就大了很多。可是,霜荼毕竟是我们越国的公主!她的去留乃是至关重要的国事!”
听罢萧摄的解释,越王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张循见状,只得缓缓直起身来,他咬牙切齿瞪了一眼萧摄,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说道:“我知道霜荼是越国的公主,但她毕竟已经嫁给我了,是我的妻子,不管你怎么掰扯,国事也好,家事也罢,这都改变不了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
“呵呵,是么?”萧摄笑道,“既然要说事实,那你和霜荼之间真的有夫妻之实么?呵呵,师弟,别着急信口雌黄,这种事情一验便知,可千万不要辱没了人家黄花大姑娘的清白。”
张循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霜荼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她紧紧皱着眉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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