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刻,大过年的,本应阖家团聚,却让你们远离家人跟着我到这儿来,实在是辛苦兄弟们了。”
“大将军何出此言,兄弟们真心敬佩大将军,甘愿跟随左右,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再说了,咱们这次过来不过是接嫂嫂回家,也不是什么艰巨的任务。”
张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俞刻,城里接应的弟兄联系上了么?”
俞刻摇头道:“还没有,可能是因为咱们晚了一天,错过了接应的时间。”
“哎,可恶的风雪,不然咱们此时已经返程了!”
“大将军,咱们进城之后再去接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
张循点了点头,于是带领众人向城门走去。
“站住!什么人?!”城门守卫拦住张循问道。
张循走到守卫面前,笑咪咪说道:“我们是出去做生意的商人,本想赶着回家过年,谁知却赶上风雪延误了时机,哎,再不回家都不知道吃不吃得上饺子呦。”
“商人?文牒呢?”
张循从怀里取出一份文牒递给守卫,守卫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又反复检查了张循等人的行李,之后才放他们进城。
俞刻抱怨道:“越国查的可真严,在咱们姑苏,给点钱就能通过,也不会这么仔细的检查行李,还好咱们事先弄到了文牒。”
“是啊,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如此小事都有严明的制度,军队的组织纪律只会更严格。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小看越国啊。”
“是,将军说的没错,越国的确是潜在的威胁。”
“行了,咱们赶快去接头吧。”
“喏!”
与此同时,萧摄和郭术正坐在府邸的二层阁楼里喝酒,萧摄举起酒杯,对郭术说道:“郭将军,请!”
郭术回敬,二人一饮而尽。
“郭将军辛苦呀,大过年的,一个人身在异国他乡,也没法跟家人团聚。”
郭术苦笑道:“没关系,就算在齐国也是一样的。”
“哦?此话怎讲?”
“郭某并无家人,何况名义上来说,郭某早就是个死人了。”
“那齐国呢?也不是故乡么?”
“并非故乡。”郭术点了点头。
萧摄冷冷一笑,举杯说道:“郭将军是楚国人吧。”
郭术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注视着萧摄问道:“萧将军终于想起来了?”
“是啊,再说了,郭将军不是希望我能想起来么?”
“我希望你能想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郭将军曾故意提醒你我并非初次相遇,你我在姑苏会面的时候,我问你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当时对我说‘上次是在艾陵’。”
“没错,我是这么说的。”
“上次?既然有上次,就说明那不是第一次。”
“哈哈,萧将军果然敏锐,不错,艾陵的确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
萧摄点头道:“是啊,之后我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来了,咱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艾陵,而是在义阳村!”
听罢,郭术大笑:“哈哈,哈哈,是啊,是在义阳村,我的确希望你能想起来!毕竟,咱们两个都是已死之人,而且咱们之间还有杀身之仇!”
气氛一度紧张,两人彼此对视,均没有话语。这时,萧摄看到一队人马正从不远处的街道走过,便笑着感叹道:“熙来攘往,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啊。”
“呵呵,那萧将军当年险些杀死我,又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这个‘利’字么?”
“是,也不是。”
“怎讲?”
“我拿你试验药性,试图破解瘟疫,这可以说是为了一个‘利’字,毕竟追求医术的精进,就是我的‘利’。但为了这个‘利’字,我并没有杀你的必要。”
“那萧将军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不为什么,捏死一只虫子需要什么理由么?当时的你,就是一只虫子,渺小的虫子,哈哈,哈哈。”
“哼,萧将军说的一点都不错,当时的我神志不清,口齿模糊,是个被全村人笑话的傻子,就像一只虫子一样,就算被你捏死了也没人会在乎,甚至没人会知道。”
“是呀,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你弱小无力,你就活该被欺辱,活该被蔑视!只有你强大了,你才能被别人看见,才能被别人看得起,才能有资格去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他人的命运。呵呵,郭将军啊,这一点,我陆云轻可是感同身受。哈哈!”
“哼,陆云轻,你终于想起自己原本的名字了。”
“是啊,我就是陆云轻。咱们两个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死过一次?我可不止一次了。算起来,应该是三次吧。”
“三次?最后一次应该指的是艾陵大战之后吧。那前两次呢?郭将军,不妨说来听听?”
“也好,话说到这里,就跟你好好聊一聊吧。”郭术举起酒杯,注视着萧摄。萧摄鬼魅一笑,也举起酒杯,与郭术同饮。
郭术喝光杯中酒,缓缓道来。
“二十年前,我还在楚国做一个小小的粮草官,我和县令的女儿彼此相爱,但是县令觉得我没钱没势,根本配不上他的女儿。当时楚王改革军制,计划大力发展弩兵,我听说越女山有世间最高超的弓弩技法,所以打算上山求艺,如果求得技法,我就能功成名就迎娶心爱之人。”
“来到越女山,我确实学有所成,但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秋时节。我和县令有半年之约,如果半年内我功成名就,县令就要将女儿许配给我,如果我没能成功,就任由县令将女儿嫁到财主家。”
“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我不顾劝阻,偷偷在深秋时节离开了越女山。山中的毒瘴侵蚀了我的身体,令我难以呼吸,我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迷迷糊糊往山下走,就在我几乎看到山下那条大路的时候,我的呼吸停止了。那,是我第一次死去。”
“后来,我竟奇迹般活了下来,但意识却像是被封存了一般,再也如何也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是的,我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义阳村,更不知道我在义阳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几乎忘掉了那里的一切,除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你,陆云轻,置我于死地的人。”
“还有一个人,祁雨初,拯救我的人。”
“在我混乱而又破碎的记忆中,任何一丁点关于她的印象都是那样美好,她美若仙子,温柔善良,即便是对我这样肮脏污秽的傻子,她也从不嫌弃。那个时候,我疯疯癫癫,别人都避之不及。是她收留了我,她给我饭吃,给我衣穿,给我地方住。虽然我的意识混乱不清,但我依稀知道,有她的庇护我就可以活下去。”
“后来,瘟疫爆发了。你把我抓了起来,那些试验对我来说就是痛苦的折磨,可是你终究没有任何发现。最后,你气急败坏,为了泄愤,你把我绑在柱子上,一鞭又一鞭,几乎将我打死。”
“就在弥留之际,我说出了‘越女山’三个字。然后,我的意识消失了。那,是我第二次死去。”
“晚上,是她发现了我,她用温柔的手唤回了我的灵魂。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她美丽的脸和晶莹的泪痕。那应该是我见过最美好的画面了。她担心我继续被你折磨,就放走了我,她还给了我一个背囊,那里面装满了美味的干饼。”
“我的确是命大,离开义阳村之后,我迷迷糊糊到处瞎晃。想不到的是,我竟然遇到了一个游医,那游医说我的症状他恰好能治。一年后,我的症状竟然真的好了,神智也彻底恢复了。”
“当时,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义阳村,找到雨初报恩,可是我没有想到,当我回到义阳村的时候,雨初,她……已经去世了……”
说到这里,郭术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他灌下一大口酒,指着萧摄质问道:“陆云轻,为什么恶人总能好好活着,而好人却会无辜殒命?”
“哈哈!哈哈!”萧摄大笑,“郭将军啊,你也是不惑之年了,怎么还能说出如此幼稚的言语?”
“幼稚?哼,我不过是还有些感情罢了,过去的恩恩怨怨总要有个结果。”
“呵呵。”萧摄冷笑,举起酒杯说道:“好吧,那郭将军就说说看吧,这恩你打算怎么报答?这怨你又打算如何报复?”
“报复?呵呵,陆云轻,咱们清算的日子还没到,你也不用急于求死。”
“哼。”萧摄嗤之以鼻。
“不过我此次来越国,确有报恩之意。”
萧摄不解,问道:“哦?来越国报恩?”
“正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伊娜()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重逢()
侍卫凑到萧摄耳边一阵低语,萧摄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竟暗暗叫到:“糟了!大事不好!”
侍卫问道:“将军,咱们要不要捉拿他们?”
“捉!必须捉拿!快,召集人马!”
“喏!”
侍卫离开后,萧摄问郭术:“郭将军,马上有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要不要跟我去看一看啊?”
与此同时,张循已经带领人马穿过街道来到了霜荼的住处,看着眼前这座略显简陋的宅院,他心中百感交集。
过往的画面似乎都历历在目,霜荼的一颦一笑也在他脑海萦绕。虽然他很清楚,现在来找霜荼是很不理智的选择,但迫切的思念早已将他的理智抛向天边,现在他只想看到霜荼,只想和霜荼永远厮守在一起。
张循抬起手,在院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谁啊?稍等。”
院子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没错,说话的人就是和予。伴随挪动门闩的声音,张循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和予惊呆了,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急忙转身看了一眼屋里的伊娜,又迷茫看向张循,一时不知所措。
张循却猛地上前抱住了和予。
和予感觉自己的泪水就要涌出眼眶,激动的支吾着:“小循哥……小循哥……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哥哥来接你们回家了。”
“小循哥……”
和予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没等眼泪落下脸颊,幸福的喜悦就已经跃上眉梢。他兴奋的对屋里面喊道:“你们看啊!快看是谁来了!”
姬政和霜荼探出身子,一看张循竟然站在外面,他们急忙走进院子,张循也迫不及待跨进院门。当他们在院子里看到彼此时,时空仿佛回溯一般,那一天,也是除夕,他们曾那样欢乐。
霜荼积累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扑向张循,一头扎进了张循的怀抱。
“小霜,我来接你了。今天就跟我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你了。”
霜荼把头深埋在张循的胸前,使劲点头,她不想让张循看到自己的泪水,可眼泪还是汩汩流下,她想控制自己的抽噎,可是哭泣的声音还是穿过胸口,传到了张循的耳中。
张循紧紧抱住霜荼,温柔的轻抚着她的秀发。
“没事了,没事了。”
良久,霜荼才抬起头注视着张循的双眼。张循擦去了霜荼脸上的泪痕,然后贴近她的脸庞,在她温润的嘴唇上深深吻了下去。
大雪仍然下个不停,很快,院子里的人身上都多了一层雪霜。
“循弟。”
“小姬。”
二人四目相对。
“进来喝点热酒再走吧。”姬政说道。
张循犹豫了,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姬政,他原本计划见到霜荼之后就立即返程,甚至连行李都不要收拾。但现在,他却十分渴望和他们一起度过这个除夕。
如果还能像以前那样该多好,在院子里打雪仗,看着窗外的大雪,吃些热气腾腾的饺子,然后再喝一碗热酒,带着几分醉意,指点天下诸侯。
是不是可以再感受一次?
是不是可以花上一点点时间,再和最亲密的人一起享受一下幸福的时光。
为什么不可以呢?
有什么不可以呢?
终于,张循点了点头。
他拉起霜荼走进了温暖的房间。
半个时辰里,张循经历了这些年来最幸福的时光。
他不仅再次和姬政同饮了绡裾酒,甚至还见到了和哈娜一模一样的伊娜。张循借着醉意,嬉笑着想让姬政娶了伊娜,伊娜满脸通红,羞怕的不敢抬头,姬政却满脸扭捏,故作生气要他住口。
张循觉得和予跟见月十分般配,和予应该早点明媒正娶,省的夜长梦多,见月对张循的说法十分赞同,和予却羞红了脸。
霜荼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但张循能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她的喜悦,以及霜荼深藏在心中的爱。
时间飞快消逝,张循知道他必须走了。
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
张循举起酒杯,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内心涌起无限伤感,通红的眼眶也泛出了泪光。
“愿……愿我们……一切安好……”
“愿一切安好。”
众人一同举杯,喝下了杯中的琼浆。
放下杯子,张循起身说道:“和予,小霜,你们赶紧简单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出发。”
“好!”和予点头道。
“我去外面安排一下。”
张循走出房间,踏着院子里面厚厚的积雪来到了院门前,然而还没等他打开门闩,外面却突然出来了急促的叫门声。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张循连忙打开门,只见手下们已经拔出刀兵。大队越国兵马出现在街道上,已经将出口完全堵住。
“怎么回事?!”
“越国人发现了!肯定是接应的人把咱们出卖了!”
“糟糕!”张循命令手下撤进院子,然后冲着里面大喊:“小霜!和予!快!我们被发现了!”
谁知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突然从院墙上飞来,正落在张循的面前。张循抬头一看,只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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