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村离吴县大约六十里路,不算太远,但以姜云那弱小身板,却也是大吃苦头。村里阿牛哥就有一辆马车,平日专门用来带人往返县城,价格也颇为合理,姜云实在无法理解竹儿,为何连这点小钱都要节约。
竹儿有自己的考虑。姜家只有老头子一人在种地赚钱,实在谈不上富裕。见唯一的儿子要出远门,在家翻箱倒柜也才勉强凑出三两碎银子。
村里大多自产自销,可县城却是由商人所支撑的,物价方面自然要高出许多。这三两银子在村子,一家三口可勉强吃上半年,放到县城就使不了几天了,能省自然得省着点。
对于小丫头的这一理论,姜云只是撇了撇嘴,心中极不认同。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赚钱是干嘛的?自然是花的。
这种认知一直持续到入城之后,彻底消失了。。。如姜云这般的厚脸皮,也不觉双颊隐隐发烫,如被人用力甩了几个耳光一般,垂头丧气跟着竹儿到处转悠。
刘管事出门办差了,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直接入方府的打算只能往后拖上一拖。村子暂时回不去,姜云也没打算回去。无奈之下两人商量着,先找个客栈落脚,之后的事再慢慢考虑。
问题出现了!这年头的客栈,半点不便宜!最烂的房间,一天下来也要百来文钱,就这还不管饭。若节约一些,撑个十天般月的问题不大,可万一到了时间,身上钱没了,刘管家还没回来,这该咋办?
事情有点大条,出乎了姜云预料之外。
做人哪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客栈是万万住不起了,两人无奈之下,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城里瞎转悠,琢磨着能否找到一个便宜些的落脚地。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夕阳西下,眼瞅着天色即将变暗,竹儿终于在城西的角落处,寻到了一间废弃的城隍庙。
眼瞅着面前这断壁残垣的破屋子,姜云叹了口气,越发感慨自身的不幸。相比之下,姜竹儿颇为乐观,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起来。这搬搬,那擦擦,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没一会,姜云心中的破屋子竟隐隐出现了一股子家的味道。
貌似,尚堪一住?姜云不由感慨万分,对竹儿那对化腐朽为神奇的纤纤玉手,极为钦佩。
勤劳致富,古人诚不欺我!
就在两人在角落铺好垫子,毯子,准备歇口气时,突然从庙门出传来一声愤怒中带着三分嚣张的惊呼声。
“谁?是谁?把我好好的屋子弄成狗窝一般杂乱?还不给道爷我死来?”
姜云闻言,愕然望去。
只见庙门口正站着一个瘦削的老头,年月六十上下,一席破烂道袍邋里邋遢地套在身上,左手竖起一面淡黄色大旗,上书“算命”二字,右手轻抚花白须髯,一对老鼠般的小眼向上一翻,鼻孔朝天,眼角余光紧紧盯着姜云,透着浓郁的不屑之味。
“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难道没人教过尔等,未经允许,擅入他人住处,是违法且不道德的行为?”
骂人这种事,对于姜云来说是绝对免疫的。在前世,人数最多的一个职业,便是网络上无处不在的喷子。大到国际纠纷,小到历史探讨,无一不是素质开局,国骂收尾。被人骂,权当吃顿补药,有益无害。
可眼前这情况,显然是连竹儿都被牵扯进去了。在她辛勤劳动之下,就连自己这么邋遢的人,都明显感觉环境上了不止一个档次,结果却受到了“狗窝”这等评价,显然不合适。
想到这里,姜云不由冷冷一笑,开口说道:“出于我一贯彬彬有礼的本性,姑且称呼你一声老东西吧!有何指教?”
“竖子!焉敢出言不逊?”
“老东西!狗嘴吐不出象牙!”
“匹夫!休要如此张狂!”
“老杂毛!你敢颠倒黑白?”
“。。。”
“。。。”
精彩互喷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老道脸色铁青,气喘吁吁,瞪着姜云的一双小眼睛,似要喷出火来将他活活烧死。
反观姜云,一派风轻云淡,气定神闲,脸上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显然精于此道,并且乐此不疲。
“罢了,罢了!”老道长叹一声,摇头说道:“道爷我走南闯北,骂阵之中从不输人半分,未曾想到今日竟载在这小小县城之内,真是无量他娘的天尊!”
姜云闻言,扬天长笑。“哈哈,小爷我赢啦。。。啦。。。啦。”
幸福的笑容在脸上凝结,傲然挺立的单薄身子突然向后悲壮地倒去。
关键时候居然又晕,这破身体真不给我长脸!话说,这老鬼该不会以为是他把我骂晕的吧?亏大了,亏大了!
倒下的瞬间,姜云心念急转,随后眼前一黑,在姜竹儿的惊呼声中,再一次不甘地晕了过去。
第4章 计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姜云终于悠悠醒来。
睁开眼,姜云猛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张老脸。怎么形容这张脸呢?下作中带点谄媚,无耻中带点得意,本就不算好看的老脸,纠结的跟朵菊花似的。。。而且还是掉在地上,让人踩过一脚的菊花。
“你。。。你想干嘛?”姜云赶紧拉住自己衣襟,大惊道:“老玻璃,离我远点,别用你那恶心的眼神瞅我!”
“咳。。。咳。”老道清了清嗓子,神色一变,摆出一副和蔼慈祥的笑容,轻声道:“小友已醒,贫道便放心了,莫要误会,贫道乃是受女施主所托,在此照看小友。”
“小友?”姜云满是疑惑地盯着老道,不由愣道:“狗嘴居然真吐出象牙来了。”
“呵呵。”老道干笑一声,豪爽地摆摆手。“过去了,都过去了!误会,先前贫道失礼了,还望小友莫要放在心上,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好邻居了。”
“恩。”姜云沉吟道:“你是挺无理的,不过本少爷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老道闻言,嘴角微微一抽,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干笑两声。“正当如此。”
说我无礼?刚不知道哪个杀才津津有味的与道爷对骂了一个时辰。无量他爹的寿佛,我忍!
顿了顿,老道笑着说道:“贫道无忧子,敢问小友贵姓?”
“我贵姓姜。”姜云左右张望一番。“竹儿呢?”
贵姓姜。。。有这么介绍自己的?真够不要脸的。无忧子满肚腹诽,正欲开口,之间姜竹儿急匆匆地跑进庙门,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个老郎中。
“相公,你醒了?”姜竹儿满脸喜色。“吴大夫,麻烦你给我家相公瞧瞧。”
“恩。”吴大夫点点头,慢悠悠地坐在姜云身边,淡淡说道:“先号个脉吧。”说着,右手搭上姜云脉门,闭着眼睛,眉头却越皱越深。
他奇怪地看了眼姜云,喃喃道:“不该啊。。。怎会如此?”
姜竹儿瞧他神色不对,忧道:“大夫,我家相公得了何种疾病?”
吴大夫轻咳一声,叹道:“恕我直言,这位公子从脉象上看。。。已是个死人。”
“什么?”姜竹儿大惊,连忙问道:“大夫,你可莫要胡说,相公他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正因如此,老夫才有所疑惑。这位公子的情况,老夫行医数十载,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吴大夫轻抚胡须,正色道:“他脉象全无,不是死人又怎会如此?可他的的确确又还活着,这情况,非但有违医道,确切的说,根本有违常识。”
无忧子闻言,淡淡地瞄了姜云一眼,眼中精光一闪,接着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老夫虽不知公子为何如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人无脉动不活,公子虽暂时活着,但请恕老夫直言,情况不容乐观,若无法让公子心脉重新跳动,不出十日,公子必死无疑。”
姜竹儿闻言,顿时眼眶泛红,双腿一软,跪在吴大夫身前,泣声道:“请大夫救救我家相公。”
吴大夫伸手虚扶一把,见姜竹儿起身后,这才叹道:“医病救人,需知病理,这位公子的情形,委实诡异,老夫闻所未闻,自然也就无从救起。哎!姑娘还请节哀,此事,老夫无能为力,告辞。”
“相公!”吴大夫走后,姜竹儿一头扑入姜云怀中,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哎。”虽然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但亲耳听见大夫判了自己死刑,心中还是一阵唏嘘。轻抚姜竹儿的秀发,姜云忽然咧嘴一笑,语气颇为轻松地宽慰道:“好了,我这不是还没死么,何况大夫也说了,我这种情况,他闻所未闻,所以他说的也未必准确,说不定相公我就能平平安安活到一百岁呢?”
姜竹儿仅仅抓着姜云衣袖,一张俏脸梨花带雨,乞求道:“相公,你答应我,不要死,好不好?”
“好。”姜云笑道:“相公肚子饿了,竹儿,今个咱就奢侈下,买只烧鸡吃吧。”
“相公,我们今日开始,只能喝粥了。。。”
“为啥?”姜云一愣。
“我给了道长一两银子的住宿费,给了吴大夫一两银子的出诊费,咱还剩最后一两银子,得吃半个月呢。。。”姜竹儿扭捏地抓着自己的衣角,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吃不起烧鸡了。”
“什么?”姜云闻言,勃然大怒!出诊费也就算了,好歹是救命钱!那什么劳子的住宿费算怎么回事?出门带了三两银子,这才一天不到就花了三分之二,日子还怎么过?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姜云脸色不善地看向无忧子,越想越是心酸,越想越是悲愤,突然嘴角一瘪,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拉着无忧子的道袍,狠狠拧了把鼻涕。“老混蛋,老骗子,我说你怎么笑的如此下作,感情连我血汗钱都给骗去了,我一个大病未愈,不知是死是活的病人,想吃只烧鸡而不可得!你于心何忍?银子你还不还我?不还我今日就和你拼了!”
无忧子见状大惊失色,用力扯着道袍,连声应道:“小友好说,万莫如此,大不了,大不了。。。。我请你吃烧鸡。”
……
“嗝!”姜云狠狠打了个饱嗝。。。真幸福啊!嘬着油腻的手指,他不由感慨,烧鸡这东西,什么时候吃,都是一样的美味。
无忧子脸色铁青,心疼的无以复加,带着哭腔干笑道:“小友好胃口。。。三只烧鸡,如你这般哪像是将死之人。。。我才像将死之人呐。”
姜云无所谓地摆摆手,悠然道:“至于么至于么?不就是一点小钱?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无忧子抚着胡须的右手狠狠一抖,扯下几根须髯,疼地倒抽一口凉气,恨恨看向姜文,眼中火芒隐隐闪现。。。没出息?这混账东西也有脸说?也不知是哪个,为了一两银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骗了道爷三只烧鸡。
钱花了就花了,姜云不怎么上心。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每天野菜清粥,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死了拉倒。何况竹儿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可不能跟不上。是得想个法子,弄两银子花花。
姜云一阵沉吟,心中思绪万千。
捞钱这事,方法太多。但要以极快的速度捞,毫无本钱的捞,那就只能剑走偏锋。姜云前世好歹是个执法者,即便如今堕落了,吃相也不许太难看。
抢?不行,犀利的武器,强横的身板,两大条件都不具备。贸然出手,谁抢谁还指不定呢。
偷?貌似也不行。专业知识是具备了,但没有专业技巧,万一被抓个现行,代价或许会很惨痛。
骗?太难听。
行了!就用蒙吧!什么?骗人和蒙人是一个意思?不不不,蒙人显然高大上太多了。姜云自欺欺人地想着,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人才,放哪都是人才。
路线已经决定,下来就看实行计划。单干。。。计划太简单,收益相对小很多,当务之急,是得找两同伙。
眼睛无意一瞄,看了眼正在一旁搓洗衣裳的竹儿,姜云嘴角微微一翘。。。计划,有了!
再一扭头,看了眼脸色铁青,无比幽怨的无忧子,姜云眼睛一亮。。。同伙,也有了!
接下来。。。差的只有作案工具了。想到这,姜云仰天长笑,兴高采烈地跑向姜竹儿,开心嚷道:“竹儿,最后一两银子快拿给相公,我要拿来生银子,哈哈,哈哈哈!”
笑容再一次凝固在脸上,姜云,再一次悲壮地向后倒去。
靠!晕倒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第5章 抽奖()
县城东街,是整个吴县最繁华的地段。酒楼,青楼,布庄,钱庄等应有尽有,错落交织,组成了整个县城的经济中枢。
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一个身着一套灰色粗布衣的少年,牵着一名浅绿色衣衫的娇俏少女,转悠许久,终在人潮边寻得一片空地。少年颇为满意,脸上笑容一片灿烂。反观那少女,却显的不情不愿,扭捏地任凭少年牵着,娇颜滚烫,已通红一片。
姜竹儿如今死的心都有了。她那脆弱的小心脏实在无法承受相公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当得知姜云整个骗钱计划后,姜竹儿当即决定抗争到底,誓死不从。
她异常坚挺地撑过了姜云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原以为即将脱离苦海之际,姜云满脸痛苦地捂着胸口再次倒下了,临晕之前,他不甘地说了一句。“我想吃烧鸡。。。”
摸着干瘪的钱袋,姜竹儿欲哭无泪,为了相公的“烧鸡大业”,她屈服了。。。随即,便被“悠悠转醒”的相公,拉上了东门大街。
姜云站定身子,左顾右盼一番,然后给了姜竹儿一个自信的微笑。随后,他将一块写着“抽奖”的破木牌用力插在地上。
深吸口气,运入丹田,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吼道:“各位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全国独家抽奖仪式即将展开,不抽也来瞧瞧呐!”
一开口,那波澜壮阔的声音让姜云自己也吓了一跳。靠了个去的!自己啥时候有这么大的嗓门了?银子的力量果然巨大。这一吼,瞬间吸引了数十道诧异的目光。
“不伤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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