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哪。”
“别说话,快跑!”
一路狂奔,住了一宿的石洞再次出现在眼前,姜云的面色总算缓和了下来,二话不说便把方雅清塞了进去。“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这是沙尘暴?”方雅清面色苍白地缩在墙角,喃喃问道。
沙尘暴,是沙漠中最为恐怖的自然之力,就如同大海中的暴风雨一般,任何人遇上都会生出绝望感。恐惧不可避免,于大自然相比,再强大的人类依然渺小。
“呼”一阵狂风吹过,姜云猛然转过身,将脑袋探入洞中,大口喘了两口气。
“你快进来,外头危险。”
“不成。”姜云咂咂嘴,想吐出渗入嘴里的砂石,奈何口中干燥,他连吐几下,嘴里已然干涩无比。“这沙暴还不知要吹多久,咱们都进去的话,眨眼的功夫洞口就会被砂石封上,弄不好就再也出不去了。我就在这撑着,留出一人的空隙,咱们才有一线生机。别担心,我没事的。”
姜云说得还算轻松,但坚持的并不省力。他只在洞口站了一会,便觉得双脚渐感沉重,原本还踩在鞋底的砂石,已在不知不觉间蔓上了脚踝,将他一双脚完全埋入了砂砾之中。而随着狂风不止,表面的砂石越堆越高,还在不断向上蔓延着。
姜云使劲抖了抖身子,将双肩堆积的砂石抖落,接着又奋力将右脚从砂石中抽出,在表面轻轻踩踏了一番,带脚下的砂石被踩得异常紧凑,可以支撑一人重量时,他又抽出了右脚。
双脚出沙,姜云整个人顿时便高出了不少,原本站着脑袋正好盯着石洞口上方,而此刻他已要略微弯下腰,才能将石洞封住。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吹来的砂石迟早还是能将洞口封住。姜云略一思量,便如兔子刨洞一般,双手支着下身不断用力,两条腿交替蹬踏,将脚下的砂石不断向身后踢去。
这番动作还是有效的,不多时他便又回到了方才的高度,只是身体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坑洞,而他此刻正站在坑洞中央。
风还在吹,沙还在下,为了保命,姜云的双腿还在不停蹬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姜云双腿疲软,几乎抬不起来时,沙暴停了。就如来时的突然,消失也在眨眼之间。天空再次放晴,炎热的阳光当头照下,先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姜云全身瘫软地跪趴在砂石上,粗重地喘息着。
“你还好吧?”方雅清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赶紧坐下,歇歇。”
摇了摇头,姜云道:“赶路吧,多歇一会便少一条生路,我们时间不多。”
休息?他当然想休息,可他明白,现在真不是休息的时候。一旦整个人松懈下来,面对越发酷热的天气,在没有充足饮用水的情况下,人只会越来越慵懒无力,再想赶路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拼一拼,再坚持坚持,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两人再度启程,向东北方走去。
午后,方雅清的面色出现了一抹病态的潮红,姜云心知她已到了极限,立刻寻了处石墩,在其后方的阴凉出扶她坐下,从包袱里取出了那最后的小半袋水。
“喝了。”
挣扎之色一闪而逝,方雅清也知这水不能乱喝,当真是喝一口便少一口,一旦喝完,便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她摇摇头道:“我不渴,休息一会就好。”
“喝。”姜云的语气不容置疑。
半推半就之下,她小小的咪了一口。接着递给姜云道:“你也喝点吧。”
“你喝着就是,我早上才喝过,现在一肚子的水。”姜云左顾右盼一番,转身向一旁的沙丘跑去。“你休息会,我尿尿去。”
贝爷曾说过一个真理,在沙漠中任何带有水分的,都是好东西,尿也不例外。姜云这辈子什么苦都尝过了,喝尿还是头一遭,原以为是件很容易的事,无非就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可当他看见自己撒出的那极度深黄的尿液时,顿时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最近两日他补充的水分太少,根本没多少尿液,里头废渣的浓度太高,真要喝下去,只怕救不了命不说,回头还整出个尿毒症来,死都死的不安逸。
算了,好歹是富甲天下的暗盟尊主,就算死也该死得有尊严一些。
摇了摇头,无奈一叹,姜云重新勒紧了裤袋,返身跑了回去。
这一日,走得很艰辛。即便方雅清觉悟很高,但在夜晚临睡之前,那最后两口水终于彻底消耗了干净,他们断水了。
这一夜,两人都无心睡眠。
第三天,是最为煎熬的一天。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完了一天的路程。
石墩后方,方雅清神志已有些不清楚了,她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小声地说着什么。姜云的情况更糟,正常情况下,人三天不喝水就会死,他在两天的时间里,只喝了三小口,加之是在这种极度炎热的环境里。无力地躺在冰冷的沙地上,一阵疲惫袭来,姜云知道,自己或许撑不过明日了。
两人不言不语,呆呆地看着满天繁星,各有所思。
许久,方雅清才喃喃问道:“你说,我们是不是明天就会渴死在这里?”
姜云依旧想展现一个笑容,但却发现此刻的状态连扯动下嘴角都如此困难,他艰涩地回道:“不会的,或许明天我们就走出去了。”
一阵沉默,方雅清才道:“是不是很后悔?如果你不来,现在应该还在过着美人醇酒的生活吧?”
“后悔的话,多少有点吧。”姜云实话实说道:“可我又不能不来,谁让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呢?我儿子还在你手里呢。”
“呵。”方雅清失笑。“现在还想着儿子呢?”
“那是。”
“。。。”闭起眼,沉默片刻,方雅清才开口道:“若是。。。若是明天我们能活着走出去,我就给你生,好不好?”
“真的?”姜云眼睛一亮,感觉听了这话,失去的精力似乎又回来了一些。
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方雅清没有吱声,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心事重重,本是睡不着的,奈何实在疲倦,一放松下来就难以支撑,很快便如水了。
姜云却睡不着了。儿子哎!他这会满心兴奋,用科学的说法,就是肾上激素大量分泌,这会精神好的不得了。他在方雅清的小脸上轻抚了一下,接着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为了儿子,他也得撑下去。沙漠中虽没有什么飞鸟走兽,但若是运气好,还是能寻到一些虫子什么的,姜云打算去碰碰运气。他垂着脑袋,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打量着脚下的砂石,试图寻找到一些生命存在的迹象。
走了许久,当来到一座沙丘脚下时,姜云终于发现前方大约两丈处有一道歪歪扭扭,颇为可疑的痕迹。他大喜过望,忙快步赶了上去,顺着那痕迹不断向前走着,终于成功地来到了痕迹的尽头。
就在脚下不远处,痕迹消失了。
姜云左顾右盼一番,并未发现周围有其他痕迹,他略一思量,便半跪在砂石上,将双手探入砂石中用力地刨了起来。大约刨了五六下,忽然从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姜云大惊之下猛然抽回双手,低头瞅去,手腕上的四个细小的血洞顿时引入眼帘。
“嘶嘶!”一声细微的轻响之后,始作俑者终于钻出了砂砾。
那东西长约两三尺,全身呈现出略微发白的土黄色,与周边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不留意很难发现。一对突于体外的褐色眼眸透着寒芒,它背后有一块与身长相等,呈长方形淡黑纹路,腹部纯白,只有尾巴末梢是纯黑色的。
一对如山羊角般的坚硬角质分别竖立在眼睛上方,看到这极为明显的标志后,姜云整个心迅速地沉了下去。
沙漠角蝰!沙漠中最毒的蛇种之一。
姜云本能地抬手望去,果然,伤口处的皮肤呈现出一片淤血似的青红之色,他中毒了!
第473章 九死一生(五)()
♂
姜云现在的情况,自古以来便有很多话可以去形容。比如,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比如,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蝰蛇的毒液蔓延得极为迅速,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一阵眩晕感便袭上脑门,姜云感觉自己的胃中一阵翻腾,强烈的呕吐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弯腰干呕了几下,却没吐出什么东西。没有水,干燥的烙饼难以下咽,他已经两日不曾进食了。
对面的蝰蛇将身子扭成s型,猩红的信子在嘴外来回摆动收缩,那双冰冷的眼睛满是警惕地看着身前巨大的人影。
妈的,咬了不算还敢瞪我?待不适感稍稍褪去,姜云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管不顾地伸手便将那畜生抓了起来。忍受着又被咬伤一口的疼痛,他咬了咬牙,双手将那射猛然拉直,接着朝着它柔软的腹部狠狠一口便咬了上去。
蛇腹柔软,却韧性十足,但凡牙口差上一些都难以咬穿。姜云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在大牙不断的摩擦下,那蝰蛇猛然一阵抽搐便软了下来。带着浓重腥味的液体顺着皮肤的破损处缓缓流入姜云口中。他则毫不客气,似乎还嫌蛇血流淌的太慢,贪婪地不断吸吮着。
蛇血入肚,那腥臭味加之毒液反应,让姜云一阵反胃,险些呕吐出来。他赶紧抛开那已无利用价值的蛇尸,双手紧紧捂着嘴,尽力平复这呕吐感。
许久之后,不适感渐渐消失,久违的体力似乎又回来了。姜云直起身子,抬手一瞧,手腕伤口处的黑青之色又深了几分,他不由无奈一叹。中毒越发深了,不过万幸的是蝰蛇毕竟不是蝮蛇,毒性的爆发并不迅猛,还留给了姜云一些时间。许是一两个时辰,许是半日,都说不准。但不管怎么说,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在无法接受治疗的情况下,死是一定的,早晚而已。
将嘴边的血迹擦拭干净,姜云返身向石墩跑去。
翌日。
方雅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不多时,神智极为迅速地回来了,因为她发现周围失去了姜云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很反常!许是体力消耗太大,营养补充太少,又或者是天性如此,从两人相见之后一连几日姜云都很嗜睡。即便提前醒来,也绝不会离开她的目光范围。而此刻,周边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他丢下我了?长期在尔虞我诈之中生成的本性立刻让方雅清得出了这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结论。她慌乱地挣扎了一阵,将睡袋扯松之后,低头咬开绳结,奋力钻了出来。
“姜云!”在空旷的沙漠中,方雅清大声喊了几句,但却毫无回音。
他真的丢下了自己!即便两人最终都会渴死在沙漠中,但只要一日没死,姜云都是她的依靠和希望,如今莫名其妙地没了依靠,方雅清失魂落魄地退回石墩,靠着石壁缓缓滑落。她双手抱膝,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型,心中冰冷的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但心中的恐惧,却在不断扩大,如同一道黑影,似要将她吞噬。
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别人说的不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现在根本算不上是夫妻。他为了求生,自己跑了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少掉一个累赘,他能活下去的可能就多一分。
方雅清惨然一笑,但目光所及,却让苦笑立时僵在了脸上。
石墩角落处,姜云随身携带的包裹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与她睡着之前一样,似乎从未动过。方雅清眨了眨眼,立刻起身跑上前去,伸手将包裹打开。
一叠银票,几身极为素朴的衣裳,一套笔墨纸砚,还有。。。撂在一起的七八张炊饼。
干粮他没带走?不带食物逃什么生?方雅清何等精明,立时就发现了不对。她半蹲着,在石墩赴京仔细地来回扫视着,又在她方才睡躺之处,睡袋后方不远处有了新的发现。方才过于慌乱,心乱如麻这才不曾注意。
她跑过去,蹲下一瞅,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张盏纸。墨痕点点,未完全干透,上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走了,好好活下去。”
他果然走了!方雅清又是一慌,喃喃道:“你走了,我还怎么活啊。”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另一个物件。
“这是?马甲?”她伸手碰起,细细一瞧。那的确是一件马甲,她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一番才记起,这不就是姜云穿在衣衫内的那一件么。
这马甲完全由牛皮所制,材料与睡袋完全一样,不过做工上却极为精细,尤其是缝合处,都用极细且皆是的纤材密密麻麻地缝制在一起。马甲似乎极厚,捏在手中弹性十足。
将马甲打开,方雅清顿时听到了细微的“咕咚”一声,那如天籁般的声响让她心头一跳。她一番寻找,果然在马甲内侧的右胸处发现了一根细小的管子,上头还用一条红绳紧紧地栓合在一起。
“嗒。。。嗒。”解开红绳后,方雅清难以置信地看到,清水正从管口处不断滴落出来。“水。。。他还有水?”
她不敢相信!姜云先前的表现,让她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藏了一手,留下了这么多清水。整整两天,姜云几乎就没喝过水,每次将睡袋递给他,他总是说自己不渴,让她喝。
不渴?怎么可能不渴!这种谎话根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天气炎热,加之不断赶路,她自己都已经汗湿衣襟,可却从未见姜云出过汗。方雅清知道,他的身体已到了极度缺水的状态,根本没有水分去制造汗液了。
说起来有些羞愧,姜云的情况方雅清其实非常清楚,可有时候她还是强迫自己加装不知。就如前日一早,他走出石墩时见到姜云正在往包裹内塞水袋,方雅清说他偷喝,其实也就嘴上说说,半开玩笑而已。姜云拧开盖子又重新拧回去的一幕,她瞧见了。
是自私,求生欲让她加装不知。这样姜云就会继续顾着她,护着她,有水也是先给她。这么以来,她就能多几分活下去的希望。无论姜云这么做事出于何种动机,理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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