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焦急之色,纯是真情流露不带丝毫做作,本想回头呵斥的小屏见他这番模样,心中也是一叹,炎舞一番情谊终究没浪费。本想抽出吓唬他的马鞭无力地垂下,她深深看了姬锋一眼,面色逐渐柔和下来,轻声说道:“别忘了小姐跟你说的话。”
忘?姬锋怎会忘记。“好好活着”,仅仅四个字却表露出了太多的东西,回想起炎舞向他望去的最后一个眼神,姬锋便心如刀绞,情难自已,两行清泪自颊边缓缓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姬锋的心情姜云可以理解,当初小蝶在他怀中离去时,那钻心的疼痛简直要将他逼疯。不过还好,姬锋还哭得出来,有个发泄渠道问题便不会太大。
“咳。。。”姜云把脑袋撂在徐娉婷一双饱满的大腿上,尽量把身子放平,当疼痛感减小之后才用平缓轻柔的语气说道:“大哥,你也别太伤心,依我看炎舞姑娘应该不会有事。”
“恩?”目光一亮,姬锋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问道:“怎么说?”
“你忘了她身后还有一个人呢?”想起方雅清,姜云便觉得牙根有点发酸。“那娘们可不是省油的灯,炎舞出门她必然知道,我就不信她能放心的不管不顾。弄不好咱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带着高手就到了。”
姬锋认真地听着,炸了眨眼,深以为然地颔首道:“不错,不错。”说着又不放心,伸长了脖子望向车外。“小屏,方姑娘知道你们出门么?”
小屏作为炎舞的贴身人,对几人的身份自然知晓,被姜云这么一提,她心思也渐渐活泛了起来。对啊!李大小姐是观星师,没道理不知道自家小姐偷偷出走的事,她却装作不知始终没有派人将她们追回去,莫非早有安排?
“她知道的。”不知是在安慰姬锋,还是在安慰自己,小屏回答得很是果断。
“这么说炎儿不会死了?”姬锋喃喃说道,整个人迅速活泛了起来。“她真的不会有事?”
“不会的,你放心吧。”姜云暗叹一声,先前最怕的就是方雅清太过神通广大,但此番还真希望她能给力一回,别给观星师这门神圣的职业抹黑丢人。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姬锋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同时便传来一阵倦意,他背靠着车厢重新躺了回去。“我再睡会。”
马车顺着小道一路向南疾行,约莫一个时辰后,姬锋便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再次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瞧着他那模样姜云心头一惊,隐隐感到一丝不妙。果然,下一秒车厢内再次传出了一声叫嚷声。“停车,赶紧放我下车!”
“。。。”
“。。。”
姬洛小心翼翼凑近他问道:“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姬锋一脸着急。“可是炎儿有事啊,咱们赶紧回去救她吧。”
“。。。”
得,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众人一番劝说,总算让他放松下来,姬锋尴尬地笑了笑。“她没事就好,我再睡会。”
一个时辰后。。。
“停车!,赶紧放我下去!”
“。。。”
姜云一声哀叹,大舅哥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方面有些不太对劲了。他只得继续开口劝说,原以为至少能让姬锋再安静一会,却不曾想这次他竟未被说动。
“小云,你别再骗我了。”姬锋的精神的确很像出现了问题,但他的目光却极为冷静。“炎儿的职责就是保护方姑娘,即便方姑娘有所准备,当真带人去了,面对那样的对手,也绝不可能有丝毫胜算,况且哪有这么及时的?我看的出来,咱们离开的时候,炎儿已是强弩之末了,但凡她还有获胜的可能,就不会轻易将我赶走。”
泪光在他眸中浮现,姬锋紧握双拳狠狠向车厢栏板砸去。“她是要救我啊!是豁出了性命也要为我拖延时间。姬锋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等女子的垂青。”他痛苦的闭上眼沉默了好一阵,忽然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炎儿,你若不在,我此生还有何意义?”
马嘶声响起,马车应声停了下来,车链被人从外头掀开,小屏怒气冲冲地迈入车厢一把抓住姬锋胸前衣襟,将他向车下拖去。
“啪!”站定之后,一个响亮的巴掌,姬锋略显苍白的脸颊顿时就印上了一个掌印。“你还有完没完?”
“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冷静?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不但打破了你自己的希望,就连我的希望也一起毁了?”小屏双目通红,紧咬下唇狠狠瞪着姬锋,挣扎了片刻,她沉声说道:“不错,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李大小姐根本没有能力救我家小姐,除非她能叫来老爷,或是匈奴大巫,否则谁来都不管用。但你知道匈奴和契丹领地距离京城有多远吗?你知道做准备通过层层关卡有多难吗?你知道老爷和大巫琐事有多少吗?你知道他们进入武宗势力的核心范围风险有多大吗?除非李大小姐从一个月前就派人前往搬请救兵,否则根本救不了小姐。小姐死了,死了!你满意了,满意了吗?”
“我。。。”
“你?你就是一个废物!除了整日嚷嚷,你还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小屏粗暴地打断姬锋话头,朝他咆哮道:“多少青年才俊欲见小姐一面而不可得,可她偏偏钟情于你,宁可欺骗李大小姐,宁可丢掉了性命也要救你,你就不能争气点?用实际行动告诉小姐,她爱上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整日哭哭啼啼的废物!”
发泄够了,小屏愤然之色渐渐褪去,沉默了许久。“抱歉,我方才说的话太重了。”
“不,你没说错。”姬锋转过身去,走至一旁抬首望向天际的那轮皓月,抬起右臂,三指向天。“姬锋今日对上苍立誓两条!一,若能活着返回金陵,五年之内必将谍盟连根拔起,谍盟之人,一百也好,一万也罢,尽数诛灭一个不留。二,自今日起,与姬启运恩断义绝,再非兄弟,下次见面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上苍见证。”
转过身,姬锋看向小屏淡淡说道:“小屏,炎儿不在了,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以五年为期,炎儿大仇若不能报,届时便由你亲手取我性命,到了下面,我再向炎儿谢罪。”
“我。。。”干嘛要听你的,小屏看着姬锋的目光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这句话来,他那眼神陌生的很,还有些可怕。
“上车,赶路吧。”没错,他得好好活下去,从这一刻起,姬锋的性命已再不属于他自己了。
在仇恨的驱使下,安居泥塘,甘心任人踩踏的泥鳅终于开始将目光投向了九天之外。
第395章 以怨报怨(一)()
姬锋的心态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一整个夜晚他不再嗜睡,不再一惊一乍,更没有再受先前之事的影响。顶点 S.C更新最快他始终挂着淡然的面色,不忧,不喜,挺直着腰板透着车厢的窗户凝视着外头。
从四年前上京之后,他就习惯性地将心情全部摆在脸上,全心全意当着逗比,当着让人一目了然的透明人。但现在的他,不但姬洛感到陌生,就连姜云瞧见了都犯怵,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目光相交的刹那让他产生了一种面对姬重的错觉。
众人一路无话,第二日一早便已赶到了凤阳。
拖车的马匹虽是上好的骏马,但长时间的赶路也已耗尽了马力,众人等不及马匹休养,姬锋干脆在凤阳换了匹马,不做任何停留继续出城南下。
两个时辰后长江近在眼前了。他们寻了条渡船,一条小木船值不了几个钱,当得知姬锋愿用马车交换时,摆渡人迫不及待便应下,架着马车快快活活地回家了。
将小船撑至江心,姬锋这才捧起江水喝了一口,接着回头看向众人露出一抹微笑。“很甜,都来点?”
姜云努力地撑起脖子朝江面望了眼,这年头的江水虽谈不上清澈见底,却远比后世干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直接饮用再正常不过。他学者姬锋喝了一些,江水下肚整个人果然觉得轻松了不少,略显僵硬的身体重新泛起了活力。
“小屏,你驾车一宿,歇歇吧,我来。”
“不用,我还。。。”她话未说完,姬锋便将她手中的摇杆一把夺过,径自走向船尾,慢悠悠地划动起来。上了江面他们彻底安全了,此刻正是放松的时候,不急着赶路。
小船缓缓向东南飘去,未及对岸,远远便瞧见了一队兵马正在对岸列队以待。靠岸之后,队前一席军甲的年轻将领三步两跨就迎了上来。
“兄长,小弟恭候多时了。”
“姬垣?”姬锋上前与他拥抱了下。“爹怎知我们从这里登岸?”
“父亲不知。”姬垣咧嘴笑道:“不过他已将三营兵马全部派了出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沿江布置接应。只要兄长归来,我等必能第一时间知道。”
“爹呢?”
“接到兄长书信,父亲只得大病一场,故而不便外出,尚在府中歇息。”看了看一旁走来的几人,姬垣忙又行了一礼。“三姐,姐夫这是怎么了?”
“路上遇上了点麻烦。”姬洛吃不得重,与徐娉婷架着姜云仍觉疲累。“你过来搭把手。”
姬垣上前架起姜云。“姐夫,你小心点。”
“多谢了。”姜云对吴王这义子其实不太熟悉,他虽然也带过兵,但属于五军都督府的,至于姬垣则是吴王三营兵马中的将领,是藩王嫡系,打照面的机会不多,故而还保持了几分客套。
姬垣却是个自来熟得性子,咧嘴笑道:“嗨,您跟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扶着姜云走了几部,他这才说道:“父亲说了,等你们到达之后,立刻回府见他。”
“小垣,你带吃的没?”
“吃的?”姬垣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炊饼。“只有些干粮。”
姬锋看了看他身后的士卒。“问下他们,有吃的都交出来,咱们几日没吃过东西了,吃饱了再回去。”
饿了这么久,就是再难以下咽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就连对吃食向来挑剔的姬洛都一鼓作气闷下了三块炊饼,许是吃得太快噎住了,她用力捶了锤胸口。那模样看的姜云一阵心疼,心说本就不是很大,可千万别再给捶小了。
吃饱之后,力气也都回来了,姜云甚至感觉伤处的疼痛都锐减了几分,看来伤得的确不重,按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几天就能痊愈。姬垣接人准备很是充分,就连马车都提前预备了一驾,众人上车后,在百余名士卒的护卫下,缓缓向金陵开拔。
入城之后,徐娉婷得先回一趟国公府,暂与姜云道别,其余人则径直前往吴王府。
在卧室中见到吴王的时候,直把姬洛吓了一跳,老丈人竟真的一脸病容,面色蜡黄,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对几人到来似是全然不知,依旧昏昏欲睡着。
“父亲病重,你们守着吧,小弟先带人回营。”招呼一声,姬垣带人离去。
房门关上,屋中只剩一家子后,睡得昏沉的吴王忽然睁开双眼翻身坐了起来,穿上靴子后行至一旁用布巾擦了把脸,再抬起头时又变回了那个营养过剩的胖子,哪还有半分病容。
姬洛拍了拍胸口,嗔道:“爹,你好端端在脸上涂那些东西作甚,险些让你给吓死。”
“你们还好意思说?”吴王沉着脸回到床榻边坐下,凝视着眼前几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爹。。。”
“别叫我爹。”姬锋才开了个口便让吴王粗暴地打断了。“使诈离京,这主意是谁出的?”问完之后未等众人开口,他又自顾自继续说道:“别说了,姜云,老夫知道是你!”
“哎哟,洛儿扶着我,胸口又开始痛了。”秋后算账这种事姜云是绝对不会自动凑上去的,他满脸痛苦地捂着胸口,姬洛见状大惊,忙上前搀扶着他,看向吴王娇嗔道:“爹,相公受伤了,您还吓他作甚。”
“行了行了,别给老夫摆出这副模样。”吴王一脸嫌恶的表情,不屑说道:“他胆子比天都大,能让老夫吓到?倒是你爹我,让这混账东西吓得不轻。”
被识破了,姜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陪着笑脸道:“岳父大人,您也别生气,要不来这么一出,大哥也回不来啊。”
“怎的?老夫还要赏你不成?”吴王一瞪眼。“你真以为这些小算盘能瞒得过父皇?不是老夫说你们,此番的事,你们做的实在是。。。太莽撞了。”
“啊?”
“装个病就能让锋儿回来,难道老夫不知道吗?这些年来为何从未这么做过?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做!”吴王叹道:“大周立国之后便是以孝治天下,故而才有百善孝为先之说,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皆是最重孝道。老夫病重,锋儿回来相伴病榻,此乃人之常情,父皇也说不得什么。但你以为他就乐意?不乐意而被迫行之,这是什么?这是逼宫!若换成当年的父皇,你们早死了,哪还能有命回来。”
这点姜云倒是没有考虑过,因为从见姬重的第一面起,老皇帝怕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算了。”转念一想,吴王又释然了。“既然做都做了,多想无益。锋儿,此番回来就好好休息一阵吧。”
“不用了。”姬锋笑了笑道:“在京城任职数年,早养成了办公的习惯,一日不寻点事做做,全身都不得劲。”
“也是。”吴王想了想道:“小云的按察使任命已经下来了,要不这样,你随他一起管按察使司吧,江南刑律本就由金陵府尹负责,你们那也没多少事,挂个闲置打发下时间也好。”
“文职?”姬锋蹙眉考虑了片刻,摇摇头道:“我在京卫指挥使担任同知,管的是武事,做不惯文职。”
吴王闻言愣道:“要不老夫去给你徐叔叔说说?去五军都督府任职?”
“不必麻烦了。”姬锋展颜笑道:“爹你麾下不是还有虎卫,宿卫,宣卫三营兵马么?一起给我吧。”
吴王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儿子似乎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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