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倒是有心救他,两人虽谈不上多大的交情,毕竟共事了几个月,勉强还算有些情分在。可当他细细一想,突然发现自己貌似没什么办法。
他在朝廷里是出了名的滚刀肉,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谁都拿他没办法。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与其他官员几乎没有任何交情可言,加之御史台本就负责官员这一块,带走龚喜合情合理。
他怎么说话?有什么立场说话?说出的话谁又能理?总不能打上门去要对方放人吧?姜云可以蛮横,但不能不讲理,占不道理的事干了,就是把自己的脸递上去给人打。他还没傻到这个份上,加之老皇帝先前曾特别强调,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甭管是谁的事都别插手。可见如今的情况,早就在老皇帝的预料之中。
他若强行很插一脚,只怕皇帝那边也不会搭理他。
不成,这个头谁都能出,他不能!
“管好自己,别的少管。”他随口吩咐一声,如往常一般混日子。
姜云不愿插手的原因还有一个,在他看来,龚喜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整死他无利可图,不如暂且观望一番。
他是这么想的,但周昂显然不会这么想。翌日,御史台对于龚喜的处理就出结果了。免职,罢官,依皇帝旨意判其绞监候。
竟然是绞刑!(。。)
第342章 皇城风云(四)()
判决下达地太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短短一日之间,龚喜就从大周五品官员沦落为死刑犯,这般落差让龚胖子难以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此刻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于事无补。顶点 S.C更新最快
龚喜是倒霉的,他甚至没有其余死刑犯安安心心将剩下的日子过完的待遇,在公布了对他的判决之后,周昂再次进入了御史台大牢,此去的目的很简单,摊牌!
他命狱卒将龚喜从牢中拖了出来,捆绑在刑架之上,接着将刑具一次摆放出来,后又将一众狱卒一个不剩地都赶了出去。
“为什么?”当牢中只剩两人时,龚喜终于问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啪”!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朝桌上一拍,周昂搓手笑道:“龚大人,判决想来你已知道了吧?本官不妨告诉你,如今除了本官之外,谁也救不了你。废话多说无益,你只需告诉本官,你究竟是想活还是想死。”
“想活。”两个字几乎没有任何考虑便脱口而出。
“那好。”周昂将白纸捏起,在龚喜面前晃了晃,说道:“你只需在这上头画个押,待你行刑之日,本官便安排一个死囚,替你上刑场。除此之外,本官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远走高飞。你便寻个没人认识你的去处,安安稳稳当个富家翁,可好?”
“这是什么?”龚喜视力不太好,仔细瞅了瞅,愣没看出那白纸上究竟写了什么。“莫非是供词?”
“不不。”周昂笑了。“你的罪已经定了,要供词何用?如今的大周,本官的话便是铁打的供词,用不着你。这份。。。是休书。”
“啊?”
见他仍是一头雾水,周昂不由轻啐一声,如此没有眼力劲的东西,难怪被发配到了鸿胪寺这等清水衙门去。与笨蛋说话就得直白一些,想到这,他直接开口道:“本官要你休了你那娘子,除了在休书上画押之外,还需当面与她说个清楚明白,从此以后,你两互不相欠,各走各的再无任何干系。”
“你!”反应慢不代表智商低,话说到这个份上,龚喜哪还能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他还说呢,一个圈子之外的小官,如何会劳烦他这个瘟神出马陷害,感情是惦记上他媳妇了。这个目无王法的混账东西,龚喜心中怒意难忍,不由破口大骂。“你这不得好死的狗东西,早晚会有报应的!要杀就杀,想让我休妻,你妄想!”
随着他越骂越来劲,周昂面色也越发阴冷起来。
整整一宿的时间,周昂用实际行动教会了龚喜两个道理,血肉之躯永远无法和刑具抗衡,还有就是。。。英雄不是人人都有本事当的。
龚喜对媳妇有爱,但这份爱远没有升华到“信仰”的高度,世上能与刑具抗衡的只有一样东西,狂热的信仰。当一个人安坐**,在烈火中展现出享受而解脱的笑容时,世上再没有任何刑罚能让他畏惧。
但龚胖子显然不在此例,在一宿的折磨下,他屈服了,泪涕齐流地在休书上按下了手印。
“这就对了嘛!”忙活了一宿,周昂却显得精神奕奕,他拍了拍龚喜的胖脸,将休书塞入他怀中,吩咐道:“等你娘子来探监时,记得交给她。”
说完,挂上一脸笑容走了出去。周昂虽是个痞子,但也是个孝子,夜不归宿的事极少发生。自从来到京城,他便将爹娘一同接来享福,每早请安已成了习惯,出了大牢,立刻快步向家中赶去。
行至门前,周昂的目光立刻就被那一抹怯生生的倩影所吸引,再也挪不开半分,她正式龚喜的发妻宋晴。他快步走上前去,仍挂上和煦的微笑道:“姐姐来此作甚?又来寻人么?”
宋晴瞧见周昂,立刻屈膝跪了下去,轻泣道:“大人,求您放过我家相公吧。”
龚喜的确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在鸿胪寺却也算是个人物,宋晴要打听他的消息不难,一些与他交好的官员早已将此事细细地说与她听,故而她早早便来到了周府门前,只是尚在犹豫该不该敲门求见,哪知在街上真巧遇见。
“姐姐切莫如此,大街之上实在不是谈事所在,你我入屋细谈吧。”周昂立刻伸手前去搀扶,却不想宋晴肩膀微微一闪,不露痕迹地躲了过去,她顺势起身,点点头道:“好。”
带着宋晴回到家中,周昂寻了处偏房客厅,与她泡了一壶茶,这才在一旁坐下。“姐姐寻我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大人,求您放过我家相公,他为人老实,从不做那枉法之事,必然是冤枉的。”
“这个啊。。。”周昂闻言,面有难色道:“不错,人是我抓的,但我也是奉旨行事,龚大人所犯之事证据确凿,他也已画押认罪,朝廷一早便公布了处置结果,我便是想帮,也是在无能为力的。”
宋晴霍然起身,再次跪了下去,双目含泪道:“京城里都在传,大人如今是陛下眼中的大红人,极具权势,只要您肯施以援手,必然可救我相公一名。奴家求求您,可以夺了他的官职,只求饶他一命。”
“哦?京城里都在传了?”周昂闻言不免有些得意,看来立威的手段效果极好。想了想,他才说道:“要说救他一命,也不是办不到。只是。。。本官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理由,我与龚大人非亲非故,为何要涉险帮他?”
“这。。。”宋晴忙从腰间取出一叠银票,恭恭敬敬地递上前去。“我家相公虽当了几年官,可在鸿胪寺当差却实在没有多少俸禄,还好奴家向来节俭,存下了这三千两银子,愿全部送与大人,求大人施以援手。”
三千两?放在两个月前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可如今么,只要他愿意,求着送钱的到处都有,这点银子周昂岂会放在眼里。瞧着那张娇颜挂着地认真与期待,周昂不由失笑道:“姐姐说笑了,莫说三千两,就算三万两银子,本官也不会瞧在眼里。”
这几乎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宋晴闻言,双眸不由渐渐暗淡下来,脑袋越垂越低。她心中自嘲,也是,不是哪个官都跟龚喜一样,大周官员俸禄虽然不高,但想要赚些银两却也不会太难,鸿胪寺这等清水衙门例外。当初若非皇帝大寿,有东出使节那一茬,姜云一怒之自掏腰包发了银两,龚喜连这些家当都不会有。
眼见火候已至,周昂站起身,郑重地说道:“其实当日我见过姐姐之后,便极为倾慕。要救龚喜不难,钱财我分文不要,只要姐姐从了我,一切好说。”
“你。。。”听闻此言,宋晴又羞又怒,慌忙道:“大人莫要胡说。”
“真的,姐姐虽已嫁过了人,我不能娶你为妻,但哪怕只是妾室,我也向你保证,绝不薄待与你。”
“不要说了!”宋晴打断他话头,娇喝道:“烈女不侍二夫,我已有夫婿,怎可。。。算了,只当我此番不曾来过,我走了。”话音刚落,她便转身夺路而逃。
周昂也不追赶,重新坐了回去,冷冷笑道:“你早晚会回来的,我就不信,这大周官场还有谁敢救那死胖子!”
同样的疑问也不短在逃出周府的宋晴心中回响。谁?究竟还有谁能救她相公?御史台如今已几乎是周昂的一言堂,同掌刑律的刑部与大理寺怕也不会出言相帮。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宋晴干脆狠下心,不管不顾地一纸诉状告去了顺天府!(。。)
第343章 皇城风云(五)()
顺天府是一个相当特殊的衙门,若仅以官职来看,顺天府尹也不过是正三品,刚够上朝的资格而已,但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衙门的权限极大,甚至可与御史台平分秋色。顶点 S.C更新最快况且其有承接整个大周所有辖地诉状的资格,本身就是一个小型的刑部。
京城的治安与政务全归顺天府管辖,伸手所及与六部衙门重叠范围颇大,府尹能直接入御书房面君,能同时插手干预众多中央部门事务,且这种行为不算越权。
宋晴已求告无门,又没资格入宫告御状,在这种情况下,将事情捅去顺天府就成了她唯一的选择。若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入顺天府大堂或许还得费上一番手脚,不过她是官眷,犯官的家眷也是官眷,按照流程和规矩,这案子顺天府必须接下。
接是接了,人也被带上了大堂,可当顺天府尹李千山看完状纸之后,他肠子都悔青了。周昂这痞子,他是真心不想招惹。
先前周昂展现出株连的态度时,已经引起了众多官员的警觉,朝中确实也有不少官员联名上述弹劾,可奏折却仿若石沉大海,皇帝一封都没有批阅。这般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就是纵容,堂而皇之地纵容。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一句老话,也是一句屁话。天大地大,皇权最大,皇帝的态度向来是凌驾于律法的。只是多数帝王都存着做一位明君的心思。没兴趣,也犯不着拿皇权与律法死磕。曾经的姬重也是一位明君,只不过自从服用了金丹之后,他已在昏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且一往无前,压根没有回头瞧一眼的打算。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瞧出皇帝对柳如烟的宠爱已到了何种地步,周昂名义上只是一个正四品御史中丞,实际上的身份却是“国舅爷”,皇帝对这位实际上的小舅子,到底会纵容到什么程度,谁心里也没个底。这种人如何能招惹?
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李千山与师爷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他轻咳一声道:“此案事关重大,乃是御史台亲手操办,本府虽能过问,但尚需与御史台,刑部衙门沟通商榷,至少也需两三日时间。这样吧,状纸本府接下了,你且回去休息两日,等待本府消息。”
“多谢大人。”宋晴伏扣而退。
李千山觉得此事太过棘手,他不能自作主张,说是说要寻两部衙门商讨,实则打算询问下身后之人,是否要掺和进去,等待上头下达的指令即可,想来应该会有所安排。
周府。
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周昂才起床,府中下人便将消息传了回来。
“什么?告去了顺天府?”他愕然片刻,不由朗声笑道:“我御史台的事,顺天府不会插手。”
“大人,可小人听说,顺天府尹已经接下了那女子的状子。”
“接下了?”
“恩。不过大人您放心,那李千山怕也不敢招惹您,虽接下了状纸,不过却未给那女子明确回复,只让她回去等待。想来是要使拖字诀,拖上几日待龚喜行刑之后,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下人笑道:“他堂堂顺天府,总不至于连状纸都不敢接,说出去岂非惹人笑?这也太没面子了。”
“面子?他要莫非本官不要?”对于李千山那理所当然的举动,周昂却不打算理解,他冷冷哼道:“看来还得加把火,才能让姐姐屈服。顺天府又待如何?本官就是要让她知道,这案子谁碰谁倒霉!除非从了本官,否则谁都甭想救那死胖子。”
他当即离府而去,直奔皇宫。
傍晚时分,周昂便带着三十多个宫卫出现在了顺天府门外。
“让李千山滚出来,他的案子犯了!”
同一个理由,同一副嘴脸,随着周昂一声令下,顺天府重蹈了镇抚司的覆辙,身后宫尾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去与闻讯而来的捕快撕扯扭打在一起。这些捕快虽也管着一方治安,但身手方面显然与宫卫不在一个层次,未曾坚持多久,便已稀稀拉拉地倒了一地。
“何人在此放肆!”李千山闻讯前来,瞧见眼前的一幕,当即便沉下脸来。“周大人,你什么意思?”
“本官什么意思,莫非府尹大人不知?”
李千山如何不知?只是没想到他反应竟这么快,反弹竟如此激烈。上午才接了状纸,他下午便带着人打上门来。周昂的跋扈人所共知,但李千山实在想不到,他竟跋扈至此!公然打上顺天府,莫非这种行为皇帝都能无视?
这是赤果果的当众打他的老脸,李千山不由怒道:“无论什么原因,你也不可如此放肆,这是顺天府,可不是镇抚司那等地方,可容你无法无天!本官今日便要与你入宫,寻陛下评评理去!”
“入宫?”周昂森然笑道:“可以,不过你先得随本官走一趟。”
“去哪?”
“御史台大牢!李大人,你的案子犯了!”
李千山闻言豁然变色,这可当真透着可笑,他还没提审周昂,这厮反倒打上门来,要将他这个顺天府尹送入大牢?笑话听多了,如此可笑的当真少见。“本官犯了何案?你且当众说清楚。”
“此案事关朝廷脸面,如何能当街叙说?回到御史台后,你自然就会明白。”
回御史台?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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