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花紧紧抿着嘴唇,手掌贴在朱唇上,尽量让自己不出声音。
秦丹青站在陈仲卿面前,面色和悦的向他打招呼,两人有说有笑的,仲卿的嘴角甚至弯起一个好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不过陈仲卿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处巧遇秦丹青,在他印象中性格和善的年轻人除了欠缺一些老谋胜算的火候之外,其他都还有可圈可点之处。接触下来甚至感觉到假以时日,他将成为陈家背后最坚固的利益盟友。
虽然士农工商中商人的地位最低,但却无法否认他们腰缠万贯。暴富的资本加上官场油条的圆滑,足以让陈家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了。
秦丹青邀请陈仲卿今天下午到他们府上一叙,思考了一会儿他欣然答应了对方的请求。想必今天应该是江南两浙路的丝绸布匹生意而来,不过也他也正好有事要跟秦正希商议,关于他的另外一道保险。
说到底,能成为盟友不单单是共同的利益,还有共同的要害。对方知晓离开自己将一事无成之后,才会把双方的一切真正的捆绑在一起。
秦丹青有这个意向,陈仲卿也愿意帮他走的更远。一个江南秦家的名声,远比一个杭州秦家的名声更好听一些。
南宫花心灰意冷的往回走,走出十几米远,他再回头与秦丹青道别之后的陈仲卿还站在那儿想事情,他似乎注意到有人在暗中己,猛然抬起头,与猝不及防的南宫花四目相接。
南宫花假装镇定,微笑着福了一个万福,就像他见到其他的文人墨客一样。
陈仲卿也微笑着招了招手。
随后南宫花打算悻悻地走掉,但是背后却响起熟悉的声音。
声音温润如玉,一如既往的像那个在鹤鸣楼里将自己揽入怀中,轻声说别怕的男人。而不是那些出入烟花场所,一掷千金的败家子,或者风流成性的文人墨客。
“南宫姑娘,你还好吗?”
南宫花转过身,尽量不让陈仲卿己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而是悄悄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还好,谢谢仲卿公子关心。”
“不,你有心事。”
陈仲卿摇摇头,虽然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在鹤鸣楼最危险的时刻,却是这个人站在自己身边。
这一句话说的她心头直颤,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神,却又重新不安起来。
“没关系的,有我在。”
她终于回过头。
身后的男人微笑自若的站在她身后,如同她记忆之中青楼下的遮风挡雨的树,为她拦下刀光剑影,世俗眼光。
却依旧风轻云淡,波澜不惊。,,。请:
第一百零三章 小意外()
“仲卿公子是秦丹青的朋友?”
“算是……吧。.ΩM”
陈仲卿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鼻尖,在猜想南宫花背后的试探。流落风月场的女子大多有一段凄凉悲苦的身世,他也不会多管闲事的去打探身后的秘密。光是这样站在相对而视也不太好,于是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轻声说道,“听说徐记的糕点不错,南宫姑娘要去坐一会么?”
南宫花欣然点点头,答应了陈仲卿的要求。两人肩并肩的走着,却彼此沉默没有说话。
中午时分,杭州运河的街道上分外喧嚣,这是位于码头附近的一个街区,商铺林立,船行繁忙。陈仲卿挡在南宫花面前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肩膀上物的行脚,还有某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出门时南宫花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用花巾将自己的头包裹了起来留下一张白嫩的脸,尽量不让人认出自己是明珠十斛争花魁的后。对此陈仲卿也表示理解,邻家小娘子的装扮,陈仲卿笑着说道,“这么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南宫花笑了一下,小声说道,“才子佳人不应该才般配么?仲卿这样的大才子,要配也是配哪种官宦世家的大小姐才对。”
陈仲卿笑了笑,望向南宫花的眼神里还带着无奈的情感。青楼女子,眉梢之间的稚嫩早已褪去,剩下的也只有深谙人情世故的凄凉。他平静的说道,“侯门一入深似海,倘若有来世,我倒宁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贩夫走卒。”
“难道奴家说错了?”
南宫花的两只手背在身后,踮着脚尖快出轻快的步伐,似乎已经将方才不开心的事全然忘记,她眨着眼睛,向身边俊俏的青年问道,“仲卿公子的言论奴家倒是第一次听见,谁都说读书人追功名利禄,钟鸣鼎食,酒楼角落里落魄的寒酸士子谁不想十年寒窗,然后一朝闻名天下知。晋朝之后,想着隐居终南山的陶渊明都销声匿迹了。”
陈仲卿叹气说道,“你不懂。”
伶牙俐齿的姑娘反问道,“我不懂什么?”
南宫花面向着陈仲卿,背着走在路上。陈仲卿想提醒他小心一点,结果迎面而来一个行脚肩膀上还扛着一大捆的布袋,吃力的向布行走去,而两人的方向正好拦住了脚夫的去向。陈仲卿见势不对,连忙上前一步,抓过南宫花的青葱玉手,将她往后一拉,拉向身后。然而自己却踉跄一步往前扑摔,一不留神的与正面而来的行脚撞个满怀。
谁也没有注意到会有读书人突然撞过来,结果肩上扛着的布匹直接摔在地上,散落一地。
“仲卿你没事吧?”
南宫花连忙伸出手将陈仲卿扶起来,对方也是老实巴交的脚夫,望着气度不凡的读书人连忙唯唯诺诺的道歉。这些文人雅士他们一个都不敢得罪,慌慌张张的把肩膀上用来擦汗渍的毛巾取下来,要帮陈仲卿拍下身上的尘土。
南宫花以为陈仲卿会达雷霆,结果他只是摆摆手,轻声说道,“无妨,这位大哥你先捆货有没有事?”
店里的掌柜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踏着碎步走出来,落满地的布匹,愤怒的说道,“怎么搞的!叫你扛一捆布匹也扛不好?扛不好赶紧给我滚蛋!”
脚夫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想道歉,陈仲卿却率先一步连忙向掌柜解释,“不关这位的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他。还请掌柜的多多包涵。”
“你?”
掌柜瞪了眼前的读书人一眼,转过身趾高气昂的说道,“这位公子,虽然我知你无意。但你知道这一捆布匹多少钱么?还有你,牛三,今天的工钱你也别想要了!”
“掌柜的,您通融一下吧。”
牛高马壮的汉子被逼的苦苦哀求,“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张口吃饭呢,今天的工钱没了,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说罢伸出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袖,语气低声下气说道,“我誓下次不会了。”
掌柜冷哼一声,冷淡的转过脸,沉声说道,“关我什么事。”
陈仲卿听出了话里行间的意思,他目光望向身后,见是秦家的布行,也没有多说多少什么。
“这样,我赔吧。”
陈仲卿干脆利落的回答道,“这布匹多少钱?我垫了。也请掌柜的别为难这位大哥,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没有必要把人闭上绝路。”
“一共纹银二两。”
布行掌柜见掐油水有望,忙不迭的算计,“误工的费用就不算你了,但是二两银子你一分钱都不能少!”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南宫花咽不下这口气,脸都气的红,质问说道,“一捆布要二两银子,真是见钱眼开的奸商。”
“怎么,不服气?打烂别人的东西还想堂而皇之的离开,小姑娘谁教你的?”
“好了,大家都别吵了。”
陈仲卿干脆利落的拿出钱袋,掏出三两纹银,其中二两拿给掌柜,另外一两银子随手给了脚夫。然后转过头对利欲熏心的掌柜说道,“这二两银子当做是我的赔礼道歉,那一两是赔给脚夫的,现在满意了么?”
见对方掏出一两纹银,朴实的汉子慌忙摆手,不肯接受这笔意外之财,“这位公子,不用……真不用……”
“拿着就拿着,废话这么多干嘛,别捏捏扭扭的。”
脚夫被陈仲卿的气势镇住了,只好老实的伸出一副老茧的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递过来的银两。一两纹银,等同于他一个月的薪俸了。
陈仲卿丢下这一句,拉着南宫花离开,也没有多说什么。
掌柜的接过银两,向脚夫努了努嘴,老实巴交的脚夫忙不迭捡起布匹,重新用布绳捆好之后往店铺里搬。白捡了二两银子,精打细算的布行掌柜自然喜出望外,而且凭着自己阅人无数,那公子哥一是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不过随手救甩出三两银子,他有些后悔自己走了眼,为什么不狮子大开口多要一点。
秦丹青正好与人谈完了生意,从布行里送客走出门,见自家掌柜从外面往回走,连忙喊道,“泰掌柜,在外面干甚?”
泰掌柜听到少东家喊自己,跟脚夫叮嘱了几声之后连忙急步走过来,谄笑说道,“方才在外处理一些事,少东家叫我有何吩咐?”
“嗯。”
秦丹青缓缓说道,“今天下午会有一位秦家的贵客造访,他是我们在朝廷之中的最大的一张底牌,所以我希望你跟其他几个掌柜能抽空来一趟秦府见见他。以后你们去汴梁也方便走动。”
泰掌柜欣喜若狂,但按压下心中的激动,假装平静的说道,“好的,一定及时过去。”,,。请:
第一百零四章 七分恶毒;两分善仁;一分佛心()
越过布行商铺一条街,不远处便是徐记的糕点铺,紧邻着茶楼和酒肆,构成了杭州城另外一处繁华热闹的街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富贵公子闲来无事大多选在这里,与文人雅士常逛的文辞学术浓厚的鹤鸣楼不同,一条街的茶楼酒肆多了一份胭脂水粉的醉意朦胧。
南宫花坐在斜靠着窗台的地方,桌上摆着几碟从徐记糕点铺买来的紫苏膏,雪花酥和狮子重阳糕。陈仲卿很细心,点的都是对方喜欢吃的甜点。
南宫花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面前为自己添茶的公子,轻声问道,“仲卿公子,奴家有些不明白,明明报上名就能解决的事,为何偏偏选择赔礼道歉。假如你说是杭州大才子陈仲卿那掌柜的自然不敢为难你了。”
“但是他会为难那个脚夫啊。”
陈仲卿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我说是杭州城的大才子,布行掌柜就会把得怒火迁就到脚夫身上,而脚夫的结局可能会是领不到薪俸,然后一家老小今天都得饿肚子。一两银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救人一命。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
声音平静如杯中温茶,却让南宫花对他的另眼相看。想起那件心事。
“仲卿公子和那些读书人不一样。”
南宫花看着面前的读书人,咬着嘴唇说道,“奴家在杭州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读书人,他们无一例外的从不屑于跟贩夫走卒和青楼艺伎有过深交往,人分三六九等,我们不过是一群下九流的人。而仲卿公子却好像,怎么说呢……”
“一视同仁。”
陈仲卿接过她的话,“你想这么说,对么?”
南宫花认真地点点头,“对对,就是一视同仁,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人家,仲卿公子总是表现出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甚至对方只是一个脚夫。你跟那些高高在上的读书人,一点都不一样。”
陈仲卿苦笑着摇摇头,在封建礼节和阶级根深蒂固的年代,平等和博爱对于其他人来讲不过是遥不可及的梦而已。
“人呐,总得有两分善仁一份佛心,否则与豺狼虎豹有什么区别?”
“奴家家父原是是先朝一位武官,后因牵连党派之争,治罪流放之后家道败落,飘泊异乡,后随养母来到杭州,贱卖入了歌舞坊为妓,后来被达官贵人相中做了那头牌名妓。人在风尘,心酸谁人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趁着胭脂榜待价而沽,将自己卖入达官贵人家中做一门偏方妾室,运气好熬到人老珠黄那天还有机会扶正。”
陈仲卿叹息说道,“运气不好恐怕永无出头日了。”
“奴家的背后是秦家,秦家打算拿钱砸出一个花魁翘首,然后顺顺当当的娶过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晚公子搅和了胭脂榜之后便一直没有再重新举办。不过也幸好仲卿公子的壮举,才没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陈仲卿好奇的问道,“因为他们现在都在忙着消化空出来的秦家份额,自然无暇顾忌此事。商人重利轻别离,一个妾室在他们眼中自然不如拿下别人家的生意,不过从南宫姑娘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对此事非常欣慰?”
桌上的茶水凉了,陈仲卿倒掉凉了茶水,重新为她添满。南宫花盯着袅袅升起的热气,轻声说道,“仲卿公子,如果你要嫁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的话,你会开心吗?”
陈仲卿一愣,差点把茶壶给泼洒出去。放下手中的茶壶叹息一声,“原来是这样,秦家国门迎娶的不是秦丹青,而是秦正希?”
南宫花冷笑着说道,“秦丹青作为家中嫡长子,将来必然是与其他家族生意联姻的角色,秦正希秦老为人正直,不会做这种事。我说的是他相差一岁的弟弟,秦祝盛。”
秦祝盛?
陈仲卿想了想,似乎从秦家中并未听过此人名,看来秦家的这趟水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秦正希都是知天命的人了,他相差一岁的弟弟能年幼到哪里去?
斟酌了一下词措和情绪,陈仲卿最终决定顺手帮这个小忙。小声说道,“我可以出面帮你解决秦家这件事。”
“仲卿公子,你解决不了。”
南宫花摇摇头,叹一口气,“秦家家大业大的,就连秦丹青也是仲卿的友人,如何解决?”
“这个你不用管,我说过能,就一定能。我要做的事,整个杭州城都拦不了。”
“秦家家大业大……”
“再大,大的过汴梁的尚书右仆射?”
梨花带雨的她抬起头,眼神疑惑的望向陈仲卿,原本她一直认为对方只是汴梁寻常官员,却没想到背后居然是尚书右仆射。
“仲卿公子所说的当真?”
陈仲卿没有回答他,自顾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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