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卿看了一眼行凶的短剑,在看看秦韶游,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他从短袖掏出了一把刀,抵住他的腹部,一点一点,朝着左腹的慢慢扎了下去。
秦韶游不停的挣扎,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神绝望的盯着他。
陈仲卿的声音不大,没有去看秦韶游临死前复杂的眼神,他盯着面前的跳动的火光,开口说话。声音很轻,细碎的如同蚊子的嗡鸣。
“男儿到死心如铁,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到时候我会让你全家跟你去黄泉路作伴。”请:
第六十章 一颗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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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了郊外的庄院,向杭州城的方向驶去。陈仲卿将晕厥过去的李如烟搬到了马车里,用手拍了拍她的脸。
在马车的颠簸下,昏迷的李如烟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绑架的陈公子,她刚想张嘴叮嘱对方小心,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车里。陈仲卿一脸平静的看着她,身边还放着一个方形的木匣子。
“仲卿公子?你……不对,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吗?”
李如烟看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确认没有被人动手动脚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如烟姑娘,你太冒失了。”
看见她已经醒过来了,陈仲卿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你一个姑娘人家独自行动,太危险了。幸好现在没事,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李兰亭叔父如何是好!”
李如烟没想到在这样情况紧急的时刻,陈仲卿还能想着自己,她不禁有些感动。但随即想起昏迷之前的谈话时,立刻变了脸色,他对身边的陈仲卿说道,“对了,秦韶游,他就是策划绑架你的幕后黑手,我们赶紧去衙门报官!”
此时马车加快了速度,正冲着杭州城城门疾驰而去,夜幕之下的官道除了在月光之下波光潋滟的长河,只剩下马车疾驰的身影,孤零零的奔向万家灯火通明的杭州城。
老贾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摸索着腰间的刀柄,屏气凝神。他不确保对对方还会不会留着另外一步棋,在某一处等着自己。
陈仲卿坐在马车车厢内,左手抓着木匣子,向自己身边靠拢,他对李如烟说道,“嗯,我已经知道是他一手策划的了。”
见陈仲卿处之泰然,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李如烟以为对方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又重复了一遍,“他想陷害你!让你身败名裂,死的不明不白,姓秦的就是卑劣无耻的小人。难道这还不够吗?”
陈仲卿笑着安慰了几句,示意如烟不要慌。
李如烟以为陈仲卿已经被吓傻了,不知所措,的确经历这样凶险的遭遇还能九死一生逃回来,已经是大难不死了。她奇怪的问道,“陈公子为何这么淡然?”
说道这里时,陈仲卿终于叹一口气,说道,“如烟姑娘,有些事情不是报官就能解决的问题。秦家家大业大,对付寻常人家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真要下手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只能剑走偏锋,先斩后奏。不然你根本伤不到他们的根基。”
李如烟的心咯噔了一下,她觉得陈仲卿有什么在瞒着自己。整件事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老贾。”
“少爷我在。”
老贾从车外探出了头,咧着嘴对陈仲卿说道,“少爷有何吩咐?”
陈仲卿的话言简意赅,根本不给人回绝的余地,“进了杭州城,直接去明珠十斛,不要停。”
“好的,少爷。”
老贾一如既往的按照陈仲卿的吩咐做事。
李如烟却一头雾水,看不穿他到底想干什么。抿着嘴唇,双手抓紧了襦裙裙摆,蹙眉不安。
陈仲卿回过头,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微笑柔声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过了今晚,一切都好起来了。”
马车停在了明珠十斛门口,陈仲卿走下了马车,手中依旧拎着木匣,他拍了拍衣衫,抖落袖口染上的尘埃,不过溅到的血渍一时半会是无法清洗干净了。但不影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明珠十斛灯入昼。
整座青楼就是镶嵌在杭州城内的一颗夜明珠,千灯万火,永不熄灭。
自从词评会的三鼎甲之后,名声大噪的陈仲卿就是一张通关文牒,明珠十斛的下人再看到他时哪里还敢像上次一样阻拦,忙不迭的陪着笑让他往里边请。
此时陈如渔正在台上演奏古琴,剑走偏锋的选了之前陈仲卿弹过的《广陵散》,此时整个大厅都沉浸在了琴声的激昂之中,陈如渔勾弦拉纤,一气呵成,慷慨激昂如同金石崩裂,慷慨激昂。
然后是一声突兀刺耳的杂音,行云流水的丝竹声戛然而止。陈如渔瞪大了眼睛,望向门口,那日在清凉山顶峰见到的读书人有些狼狈的站在大门口,他的右手还拎着一个木匣,身后跟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姑娘。
坐在最后排的人注意到了陈仲卿的身影,但是他却对众人的目光熟视无睹,而是直接向二楼的雅阁走去。
原本与官员应酬的陈仲虚无意间回过头,看见自己的弟弟正在往对面的雅阁走去,神情严肃。他皱着眉头,不知道陈仲卿要做什么,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陈仲卿手上的木匣,联想到之前说过的话,脸色骤变。
当他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雅阁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宴客举着酒杯,欢声笑语凝固在沉默的氛围之中。陈仲卿就像一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人都未曾想到,他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文人雅士面前。
黄寅坚看着略显狼狈的陈仲卿,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成,准是秦韶游用了什么阴招让杭州大才子吃了亏,现在急匆匆的来明珠十斛找他算账,不过很可惜,今晚他扑了空,秦韶游并没有在这里。
但是他错了。
接下来陈仲卿的举动让人捉摸不透,他径直的走向了秦德正,站在秦家家主两边的仆人上前一步,拦在了陈仲卿面前。
秦德正皱了皱眉,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书生想干什么,他正要开口,对方却抢先一步说道,“秦家家主,你还能在这里赏评胭脂榜,就意令郎今晚做了什么事么?”
声音不大,秦德正和周围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儿子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他做什么我这当爹的也要过问么?”
陈仲卿笑着摇摇头,果然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两父子,就连举止神态也透露出富贵人家的高傲和跋扈。
尽管打心里的厌恶这种人,陈仲卿还是语气平和的反问道,“谋杀尚书右仆射之子未遂,绑架杭州鸿儒李兰亭千金,算不算杀人放火?算不算死有余辜?”
“混账!”
秦德正猛然起身,眼神愠怒的盯着陈仲卿,“哪里来的鼠辈,安敢在此造谣生事?来人,给我把他拿下,扭送官府。”
怒吼声吸引了人的目光,就连隔岸观火的陈仲虚也透过雅阁的窗户,看着另一边的一举一动。
“我看谁敢!”
砰的一声,木匣砸在地上,原本想动手的家仆在这一声怒斥之下,竟吓得不敢上前。
木匣摆放在秦德正面前,陈仲卿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用造谣,你的儿子,就在这里。”
陈仲卿当着秦德正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木匣。
映入人眼中的,是秦韶游临死之前狰狞的表情。
一颗头颅。
睁圆怒目。,。请:
第六十一章 一语道破;如刀出鞘()
!
人头落地滚滚,雅阁落针可闻。
方才有说有笑的众人闭上了嘴。
一瞬之间,情势突变。
陈仲卿神情自若的捡起头颅。
在场人看着陈仲卿抓在手上的人头,瞪大了眼睛。站在面前的秦德盛怒之下脸色发白,死不瞑目的头颅用一双绝望的眼神盯着他,带着不甘与怨恨。
赏月吟诗的文人雅士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场景,一向自诩见过血腥和阴谋的黄寅坚看见这一幕之后,也忍不住胃部翻江倒海的捂住嘴巴。
这读书人的心,到底是有多狠毒。
黄寅坚有些暗自庆幸,自己只是想着借刀杀人,没有掺和到秦韶游的小手段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后惊呼声起,乱做一团。骚乱如同瘟疫,很快就蔓延开来,楼下的人听到楼上在喊杀人,也不明所以的往楼上一拥而上。
陈仲虚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起身往对面的雅阁走去,寸步不离的宫叔摁住了刀柄,上前一步,为大少爷开路。
坐在台上的陈如渔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只听见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的讨论,她偶尔听到几句只言片语。
“杭州第一才子陈仲卿杀人了。”
“是杀了秦德正家的少主,而且还把头颅给割了下来。”
“杭州有哪几个读书人下手敢这么狠?”
听到这里,陈如渔脸色惊变,想起坐在清凉山亭里玉树临风的谪仙人背影,还有那一道从云海而来的长虹,很难跟记忆中令人厌恶的陈仲卿三个字联系起来。
此时人已经围了上来,这是他们见过的最诡异场景,青衫白袍的文弱书生右手拎着一颗头颅,面不改色站在杭州皇商的秦家家主面前,嘴角还带着嘲讽的微笑。
站在对立面的秦德正第一次见识到,读书人的心狠手辣。
如芒在背的狠辣。
陈仲虚挪步,那些跟着想升官发财的知府自然也要凑凑热闹。两浙路经略使很低调的站在人群中,紧紧盯着面前的弟弟。突然想起先前在青衣巷里说过的话。
为你准备足够打点朝廷的银两,还有财力雄厚的盟友。
他以为只是见面喝酒,水到渠成,现在看来,自己弟弟的计划远没有想当然的那么简单。
他又想起最后一句话。
“数十万两纹银,一个月能准备好?”
贯穿一切的点睛之笔,面对此情此景,再回想起当时的笑容,不禁毛骨悚然。不论陈仲卿做过什么,都与数十万两纹银息息相关,敢拿着人头理直气壮的站在此处,必然做好的完全的准备。
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了他的走神,秦德正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秦韶游原本家中独苗,更是
“混账!你敢谋害我儿子,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原本秦德正想当场拿陈仲卿开刀,但是一想到身后还有朝廷地方官员,这种事只能交给官府去办理。真要灭门泄愤,也得过了今晚。
秦德正原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见自己儿子死的不明不白,更激起了他的愤怒。两名仆人得到应允,一拥而上,准备拿下陈仲卿。
躲在一旁看好戏的陈仲虚向身边的宫叔示意一个眼神,对方右手握住刀柄,一个健步上前,拦在两名仆人面前,眼神似刀,紧盯着对方一举一动。
宫叔声音沙哑,但一字一句震慑人心,他平静的说道,“杭州是**理的地方,两位这么做,不符合规矩吧?”
“你算什么东西。”
秦德正想上前踹他一脚,看他随时可能抽出腰间上的刀,一时之间打消了这个想法。随即恶人先告状把自己摆在受害人的位置。
“诸位,此人造谣生事,拎着吾儿的头说谋杀他人,凭良心说话,谁会相信你一番胡言乱语?我看你就是杀人凶手,想贼喊捉贼倒打一耙,望各位大人明鉴!”
痛失爱子,即便心肠如铁的秦德正也不禁泪流满面,他咬着牙压下内心的盛怒,等胭脂榜结束之后,他要眼前这读书人全家的命!
陈仲卿早就预料到他有胡搅蛮缠的后手,指着楼下说道,“李兰亭千金现在就在楼下,可敢与她对峙?杭州郊外庄院还躺着十几句尸体,各位大人是否应该派人明察?”
长袖一挥,秦德正反驳说道,“住口,这必定是你们这帮狗男女沆瀣一气,害死我儿子,现在还想嫁祸出去,不将你千刀万剐,难平秦某心中这股恶气!”
陈仲卿处于不利的位置,在场几位知府或多或少都与秦德正有着利益上的往来关系,到现在这地步,即便秦家是真眼说瞎话,他们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位置。官商勾结,不认识陈仲卿的知府自然要帮秦家说话。
只有新官上任的韦南庐感觉此事蹊跷,秦家少爷的飞扬跋扈他早有耳闻,而陈仲卿这个后生一向留给他不错的印象,如果真按照杭州大才子的说法,这件事十有**是秦韶游自作孽不可活这种说法比较靠谱。
他刚想开口反驳,身边的韩纯霄却率先开口,指责陈仲卿,“荒谬,秦家公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必定是你和他人串通一气,谋害了秦家公子,你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在场人的眼睛!南庐贤弟,你的杭州城发生了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你这个知府亲自出马吗?”
原本不想菜如这趟浑水,但韩纯霄这人却逼着韦南庐自己先表态,他只好模棱两可说道,“先将一干人带到衙门进行审讯,之后自然真相水落石出。”
不过其他人却不想就此了事,黄良春也插了一脚,断掉了韦南庐的后路,“南庐兄,你这话就不对了,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杭州多久没出过这种影响恶劣的命案了?如果你现在还在犹豫的话,恐怕会失了杭州富家大族们的心。”
他向韦南庐点明,即便案情有变,此时此刻也应该先顾忌皇商秦德正的情绪。
韦南庐默不作声,没有开口。
陈仲卿听完这群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辩解,冷笑着说道,“我还以为诸位大人都是明镜高悬,为名做主的清官,现在看来,是想打算蛇鼠一窝,以权压人?这位是湖州知府韩大人吧,秦家塞给你多少钱,要这样心甘情愿的做门下狗?”
“你!”
韩纯霄被踢到了痛点,正想怒斥他一番,而此时陈仲虚却突然开口,作为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两浙路经略使,他拱着手,声音不大,在场每个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诸位大人,我认为韦知府所言极是,先调查清楚这件事,即便是两人串通作假,言之凿凿,但是现在派人去杭州城郊外庄院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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