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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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晋闲人-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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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逊有些不解的看了陈仲卿一眼,恰好对方也投来同样的目光,小声说道,“张大人,你这是往我把火坑里推啊。”

    枪打出头鸟,他现在无异于是树立起来的靶子。都说文人相轻,谁知道这帮背后阴人惯了的家伙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张逊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今晚的游园诗会尽管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出了事情有我和你兰亭叔父担待着,怕什么。”

    陈仲卿无奈的说道,“那我还真是谢过兰亭叔父和张大人的好意了。”

    张逊话音刚落,第一个挑战者走了出来。

    他的并不高大,但是却给人玉树临风的轩昂,如果说杭州城文人雅士中有谁才貌双全的话,恐怕就只有站在陈仲卿面前的苏子詹了。

    “在下苏子詹,想请仲卿公子讨教一下。”苏子詹表现的很谦卑,然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很少人能见到性情平和的苏才子说出这样的话。

    “在下观仲卿兄所写之词,恐怕是找人代笔的吧?”

    此话一出口,满座哗然,就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洪青倌也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陌生年轻人。

    诗词被人指责捉刀代笔,可是一件名誉扫地的事情。

    苏子詹不依不饶的拿着诗词,说道,“此词乃借古咏今,可以看出诗人处境潦倒,生活所迫。而且年岁已高,才能写出这样的厚重感。仲卿兄年纪轻轻,又是富贵人家,恐怕这词,你还写不出来吧?”

    李如烟心里咯噔一下,两手抓紧了衣袖,她有些紧张。紧张苏子詹的咄咄逼人,同时也担忧陈仲卿虚才假学是事实。

    陈仲卿好不容易在她心里构建出来的傲骨文锋的形象。

    李兰亭也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陈仲卿,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畏惧对他的指责,反而上前一步,饶有趣味的反驳道,“既然子詹兄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否则就坐定了文人剽窃诗歌的罪名。要不这样,子瞻兄,今日观乎明珠十斛一片歌舞升平,苏杭河上画舫如云。这一番国泰安平的景象,自然免不了要夸赞一番。”

    苏子詹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陈仲卿这么快就接下自己的挑战,完全像是有备而来一样。

    “琴棋书画请子瞻兄随便选,我就献丑,给大家做赋一首。”

    做赋?

    在杭州游园词会做赋,这种事情可是闻所未闻,大家都凑上前去,想知道陈仲卿这次是谦虚的献丑,还是真正的出丑。

    开篇提笔点睛围观在周围的人眼前一亮。

    并不是歌颂杭州的良辰美景,西湖烟花三月天。

    而是远在千里的黄州,《赤壁赋》缥缈绝尘,脱笔而出。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仲卿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春风徐来,水波不惊……”

    今天急性肠胃炎加发烧,在除夕前一天光荣病倒了,现在高烧三十九度,孤苦一人飘零在外,晚上才回到出租屋。更完这张之后去睡觉了,祝大家除夕快乐,鸡年大吉吧。请:

第二十七章 笔墨伺候() 
第一更

    壬戌与本文的年份丁酉隔了24年,用丁酉不符合逻辑,所以修改成丁丑,前文已经修改

    丝竹声悠然,琴弦的拨弄与宴会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偶尔有好奇的艺伎探出头,望向大厅,看见那些士子纷纷起身移步,凑到一位稚嫩还未全然褪去的少年面前。虽然衣着不比周围锦帽貂裘,腰玉环与香囊的富家公子华贵,但身上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才华和气质。

    “丁丑之秋,七月既望……还以为有什么惊人论调开头,没想到也只是平庸之词,呵呵,如此一来,如此看来,《六幺令》的作词也不过是代笔之作而已。”

    虽然苏子詹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却都听得清楚,也不禁把目光瞥向了埋头挥舞狼毫的陈仲卿,心里冒起了嘀咕,面前这位身份神秘的士子,到底是名不副实,还是璞玉初现?

    对于苏子詹的恶意中伤,陈仲卿并不理睬,只是照旧在宣纸上挥洒浓墨,势必要写下那一首词出惊人的大家之作。

    宴会大厅已是落针可闻,毫无声响。

    洪青倌和谢玄真两人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好奇的凑上来,他们只是紧紧的盯着那首词,被陈仲卿抢走耀眼的风头不是重点,重点的是这次的诗词会的翘首,关系到两浙五州的另外一场才子佳人的竞争。

    习武之人想做那武评的天下第一,文人士子也不例外,做那词评会的状元郎,是每一位诗人前仆后继的理想。南晋虽不比前唐波澜壮阔的文人胸襟,但读书人总有那么一股奋发向上,不屈不挠的骨气。

    谢玄真嘴角笑了一下,他和苏子詹的看法是一样的,赋首相当于点睛,无法以才惊艳绝开头,接下来便会受到结构框架限制,意境往往达不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不过从接下来这几句开始,他便笑不出来了。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谢玄真嘴角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抓紧了衣衫,抬起头的那一刻,与苏子詹四目相对。这位辞赋大家的老朋友,也已经笑不出来了。

    在场的士子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相比起上一端的平庸开头,这里便转入了空灵缥缈的境界,围观的人皱起眉头,已经感觉到这首词的境界磅礴。有些人上前挤了几步,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接下来还有什么惊人之句。

    张灯结彩的杭州城,今晚月光如水,照耀着檐崖砖瓦,显得格外温柔。

    “……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尊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当此话一出,洪青倌和谢玄真面面相觑,没有长篇累牍的描景叙述,仅仅是一两句之间的点睛,就已经将那大气空灵的境界勾勒出来。

    洪青倌端起酒杯,望向窗外,刚好看到月如娥眉,弯弯的悬挂在天幕。

    明珠十斛酒宴欢声笑语,窗外月冷如钩。那一份高处不胜寒的清冷,化在酒樽这一轮的明月里,一饮而下。

    苏子詹看的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了之前恃才傲物的狂气,看到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时,终于蛰伏溃败。他与面前不声不响的陈仲卿面前,大概隔了一道十万八千里的鸿沟。

    仲卿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写到这里时,洪青倌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桌上的诗词收好,放在脚边,静听他们念词赋。洪青倌已经退出了这场游园词会的争夺,自己无论在怎么绞尽脑汁,也不可能是陈仲卿的对手。

    收词,输词。

    李兰亭听完了围观文士的念叨之后,不禁摇头苦笑,拍了拍身边老朋友的肩膀,小声说道,“张兄,看来我们都被仲卿反过来摆了一道。之前已经写出《望海潮》,写出《浣溪沙》已经是才气过人,现在看来恐怕仲卿已经有所保留……这篇《赤壁赋》……呵呵,怕是子詹被他故意算计了……”

    张逊也点点头,感慨说道,“李太白曾诗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今观此赋,不比太白诗词逊色,才气浩然,甚至汉唐诸公皆不可及。此赋大手笔……恐怕今日,胜负已分。”

    最后一笔落下之后,陈仲卿深吸了一口气,将狼毫缓缓放在一边。除了楼下琵琶琴瑟的拨弦声之外,宴席上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李如烟咬着下唇,以前她从不相信人的才学可以到这样得高度,但是今天在这场游园词会,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才华如草芥般的不值钱。

    他更像是天之骄子,拥有令人艳羡的文辞,却毫意的挥霍。

    诗词歌赋,皆有灵性。

    写完了《赤壁赋》,陈仲卿抬起头,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子詹,语气表现的很谦恭,似乎对之前的冒犯毫意,他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笑道,“请子瞻兄指教。”

    苏子詹无话可说。

    就在人都认为陈仲卿是游园诗会实至名归的翘首时,一旁冷眼看好戏的黄寅坚却在此时站出来,冷声说道,“仲卿兄,好大的胆子,你真以为抄袭他人的诗赋,我看不出来吗?”

    黄寅坚一句话人都将目光投向陈仲卿。

    然而他还是一副笑容和蔼的样子,不恼不急的反问道,“哦?何出此言?”

    黄寅坚就等着对方说这句话,于是他开口,将陈仲卿写下的《赤壁赋》一字不漏的全部背了一遍。他自幼背诗便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对于陈仲卿这篇诗赋更是小菜一碟,当周围的士子念完一遍之后,他在脑海里迅速的记忆了一遍。

    场面变得异常尴尬,其他人都在等着陈仲卿做出反驳和解释。一个抄袭的污点,可能就是一辈子的身败名裂。

    背完《赤壁赋》之后,他紧紧的盯着陈仲卿,虽然辞赋不及大才子,但是心机手段他确信自己还是稳胜一筹。

    “仲卿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张逊凑近了李兰亭,以手掩口小声问道,“兰亭兄,这可如何是好?”

    李兰亭瞪了他一眼,反问道,“我又何知?倘若真的抄袭,无话可说。如果是这群士子的故意刁难,就看仲卿如何反驳了。放心,兰亭兄,以仲卿的才学,这帮士子想难倒他,还有点压力。”

    其他人都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绝大多数人是偏向黄寅坚这边,如果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夺去了杭州诗词第一的称,他们终归不服。

    才绝众人妒,就算不是抄袭,他们也要异口同声的讨伐。党同伐异,文人相轻,将原本氛围轻松的游园诗会抹上一层崩紧弦的紧张气氛。

    “对啊,寅坚兄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之前好似看过这首词。”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这么说起来,这首词好似真见过。”

    “我当时就想说,这么飘逸出尘的文风,怎么可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写出的……”

    质疑声在四周围彼此起伏,将矛头对准了陈仲卿,似乎要将他席卷而去。

    与他一同前来,坐在角落里的秦丹青,也不禁神情紧张。他想站出来抗议,却奈何面对形势汹汹的一群人,人轻言微。

    只有站在风口浪尖的陈仲卿不为所动,他只是平淡的反问对方,“哦?是吗?既然在座的诸位这么肯定在下是抄袭的,那么你们肯定知道这首赤壁赋结尾,还有一首词赋?既然如此,把这首词写出来,你们尽管想,写出来了算我输。”

    黄寅坚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围的人都跟他一样愣住了。

    没人能背得出,那首词叫什么。在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刚才声讨他的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包括黄寅坚。

    “各位别急着妄下定论,还有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没写上去。”

    大手一挥,青衫衣袖如风翩跹,陈仲卿沉声说道,“笔墨伺候。”请:

第二十八章 古今绝唱() 
这一声笔墨伺候带着李太白的才气十足,甚至逼得将他面前的苏子詹后退了一步半,脸色不悦,方才本以为黄寅坚刚刚的揭短让陈仲卿原形毕露,没想到对方却借着这个机会反扑一道,再度一展才华。

    《念奴娇·赤壁怀古》,即便是词牌名也带着雄浑苍凉,大气磅礴的境界之感,相比起江南人家的小桥流水,芭蕉牡丹,少了一份婉转的风流韵味,多了一份壮阔雄浑的气势磅礴。

    气贯长虹,一骑绝尘。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上阕一出,波澜壮阔的三国画卷便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伴随着琴弦的捻指轻弹,拉开了一场壮阔的赤壁之战。杜牧写过折戟成沙铁未销,李白写过烈火张天照云海,杜甫写过浩浩略苍梧。但是却从未有前人写过这样的浩瀚历史长卷。

    漫漫历史,皆是文章。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古今绝唱。

    前尘如烟,一切不过是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的感慨。在场众人像是中了魔咒呆立原地,念奴娇在词意的造势,完全不逊色于之前那篇《赤壁赋》。

    李兰亭站起身,侧转过头瞥了一眼身边的张逊,“张兄,怕是我们都被仲卿算计了,之前他一直借口推托,并不是隐忍不发,怕是这小子……”

    “是啊,之前我以为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诗词,现在看来,这小子根本就不屑于跟与这群人玩,他们的境界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张逊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后悔自己做了一个草率的决定,懊恼的说道,“原本只是想给杭州城这群恃才傲物的读书人一个教训他们知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在看来我们是干了引狼入室的勾当啊,怕是端午之后,只要陈仲卿在杭州城,再也没有人敢争这个杭州第一咯……”

    李兰亭揶揄道,“不是还有杭州词赋第二的张兄么?”

    张逊摇了摇头,叹气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陈仲卿放下笔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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