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南晋至道三年一个自由繁荣的时代此时汴梁临咸平之治晋文宗勤于政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法制严明风调雨顺虽有贼寇闹腾北辽环伺宦官专政总体上来讲日子还算滋润舒适这一年上元佳节汴梁发生了一场政变兵部尚书之子陈仲卿在这场政变小插曲之后像一块被慢慢打磨的璞玉开始崭露头角了架空的南晋北宋的背景
92401
第一章 一夜鱼龙舞()
南晋至道三年,元宵。
汴梁下了一场罕见的雨,冲刷了昨日青石板街上的灰尘,迎来上元佳节的喧嚣。
汴河沿岸灯火通明,此时城内的街道上都是人潮涌动,天色刚过戌时,汴梁的居民从家中走了出来,大街小巷人满为患,以东华门,州桥一带为中心的最为繁华的街道过来,一路上花灯如织,如同浩浩荡荡的不灭的鱼龙流火穿梭逡巡。
小贩的叫卖声,人群拥挤的嘈杂声,舞龙沿街游行的惊叹声,敲锣打鼓的喧嚣声,组成了一副魏晋风韵,唐宋雅骚的盛景。
大多数人赏着花灯、猜字谜,感受着一年一度的热闹氛围。唯独文宣桥南岸,深宅大院与熙攘热闹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除了门口悬挂的血红色灯笼稍稍彰显了佳节味道之外,其他时间都沉浸在肃杀的春寒之中。
古朴紫檀木桌上的青灯火苗伴随着太师椅上的呼吸声忽明忽暗,一只飞蛾萦绕在炽热光明四周,不断试探着灯芯的底线。
青衫打扮的中年男子眼神微阖,眉宇之间的褶皱似乎更深了一层。旁边稍稍显得年轻的男子虽不像对方神情焦虑,但也在来回不安的踱步。
兵部尚书陈安之。
其弟陈义文。
外加府上六十五口人,明天可能脑袋就悬挂在刑场上了。
沉默了半响之后,陈安之终于开口了。
“原本圣上是想借助宰相李当先,尚书左仆射韩文彦,门下侍郎吕公明的势力,谋诛枢密院事一众宦官,结果败露。现在宫廷之上应该是腥风血雨了,我我想借病躲过这一劫,却还是没逃过去啊!”
他嘴角抽搐的呢喃着,蜷缩在宽大袖口里的长袍紧紧地握住了太师椅扶手,这是他第一次重大失算。
“大哥未曾参与此事,况且二哥作为户部左曹侍郎可是踩在宦官那条船上,就算罪责下来,陈家关系众多,左右逢源,最多贬谪,而不是遭受灭顶之灾……”
陈安之苦笑了一声,挥了挥手把飞舞的飞蛾驱散,看着自己的亲弟,说道,“还记得在京房逐房副承旨王长安吗?之前吕公明曾托人找过我密谋,当时我们陈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采取了保守观察的态度,但跟谋诛宦官的党派们也保持着不明不白的关系。没想到啊,王长安这个混账居然以此要挟我!现在政变事败,王长安应该准备拿着秘密去邀功了。”
原本神情轻松的陈义文也皱起了眉头,“二弟那边打点一下应该……”
“这关系到陈家上下一众人的身家性命,我们不能将期望都寄托在二弟的打点上,稍稍走错一步棋就是满门抄斩的地步!”
哐当一声,太师椅侧着倒向砖石板地,在静谧的房间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陈安之猛然起身,站在陈义安面前,握着拳头的手缠绕满了青筋。
陈义文安慰道,“王长安这人贪得无厌,喜欢得陇望蜀。被抓住把柄的不止我们陈家一个,他今晚这一趟皇宫之旅少不了腥风血雨。恐怕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在青灯的映照之下,陈安之脸色阴沉不定,眼中精芒一闪,沉声说道,“我们不能将事情寄托在他人身上,我现在准备疏通关系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你让三叔和仲卿今晚就走,今天上元节不宵禁,皇宫政变还没完全走漏风声,现在能走多远是多远,隐姓埋名也好,千万不要再回来。这是……最坏的打算。三叔伸手了得,对我陈家忠心耿耿,爹死之前曾说三叔是最后一个能信的人。有他在,我放心。”
陈义文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惨白,一想到刑场上刀刃的冰凉,他就缩了缩脖子,感觉一股冷气萦绕在周围。
飞蛾扑向没有灯罩的火苗,转眼之间就被火焰吞噬掉落在沉色的桌面上,最终凝固成红色灯花一样的姿态。
他们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双耳朵探听已久,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最终抽搐了一下嘴角,准备猫着腰蹑手蹑脚从书房外离开。但是脚没踩稳直接摔倒在地上,哐当一声制造出来的动静打断了甚欢的密探。俩人的注意力。
“是谁?”
陈安之脸色一变,政变的阴谋千万不能让人其他人知道,他率先冲出了门,想找到是偷窥者。却看在自己次子陈仲卿一脸痛苦的坐在地上,摸着摔疼的,手里还拿着一串铁树银花,看样子准备出门放烟花。
陈安之和陈义文面面相觑,但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让其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此时陈安之已经心情烦闷,看到自己儿子不想着读书争取功名,还在这里游戏玩耍,不禁怒火升起,当面痛斥道,“混账,谁叫你在此玩耍的,整天就知道玩,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哥哥一样独当一面,为陈家光宗耀祖,我陈安之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枉费我取名仲卿,不如叫你废物!”
陈仲卿老老实实低着头,站在一边听着父亲的训斥。
看到这副窝囊的模样,他更气不打一处来。陈安之对这个儿子抱着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生性胆小总是唯唯诺诺,不爱读书只喜欢躲在房间里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嘴里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尤其是在前几天发了癔病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如果不是最近忙于政务,他非得打的他站不起来!
还好长子懂事可以独当一面,所以陈安之也就放任自己儿子不再去管教。
陈义文劝下正要爆发的他,轻声说道,“算了兄长,现在也不是责备仲卿侄儿的时候,办正事要紧。”
“滚。”
陈安之怒不可遏,脸色变得酱紫,他大袖一挥,指了一个方向他从自己视线里滚出去,眼不见心不烦。陈义文朝他挤了挤眉毛,示意他尽快离开。
随后两人进屋,紧闭上大门,只是再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被自己老爹怒斥一顿之后,陈仲卿非但没有生气,吐了吐舌头,傻呵呵的笑了笑,抱着烟花从房间门口离开。
十七年来,下人对陈仲卿的软弱早已熟视无睹,除了一个瞎了眼的老仆愿意听他使唤,其他人在老爷时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陈安之刚才猜错了一件事,自己儿子并不是贪玩而去准备烟花的,而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之后才去杂物房偷拿的。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训斥儿子时对方的嘴角流露出那一抹冷笑。
“哎,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陈仲卿故作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扯着嗓子在后院里大喊了两声。
“老贾,老贾?”
“哎,少爷,老贾在呢。”
厨房里鬼鬼祟祟的探出一个头发稀疏的大脑袋,正拿着手背使劲的擦着满口流油的嘴。看见陈仲卿之后立刻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整张脸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把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深陷到褶皱里。
“少爷找我有事?”
“赶紧过来。”
老仆丢下手里的烧鸡,拿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陈仲卿的唯诺胆小都是表现在他父亲面前,在仆人老贾面前他就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又在厨房里偷鸡吃了?”
“我发誓,少爷,真没有!”
老仆高举双手表示清白,但他不小心打了一个饱嗝,立马露了馅。陈仲卿无奈的摇摇头,对他下吩咐,“去,帮我到厕所墙壁上刮点东西,就是墙根土砖上那层白白的粉末,快去!”
老贾面露难色,“可是少爷,那是茅坑……”
陈仲卿板着脸问道,“那你去不去?”
“你看我这么辛苦……”
“甭废话,一坛花雕。”
“好咧,少爷,我这就去!”
支走了老贾,他坐在庭院冰凉的板凳上,把一连串的烟花放在石桌上。此时汴京的元宵闹市盛景也达到了鼎盛。
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放,漫天华彩,美不胜收。沿街游行的舞龙伴随着翻腾的鲤鱼花灯,像一条在黑夜中蔓延的火龙,朝汴梁的繁华都市钻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一夜鱼龙舞。
热闹的是他们,深院古宅里除了清冷的风,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一心只想保命。请:
第二章 风紧;扯呼!()
上元佳节的喧嚣热闹并没有渲染到这片冷静的权贵宅落,某些人还在惴惴不安中着最后的结果。偶尔深巷里响起的犬吠和脚步声让他们竖起了耳朵,惊恐注视着被黑暗层层包裹的夜色、
枢密使的爪牙还在皇宫里抓捕参与直接政变的人员,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会是宫廷侍卫的对手。貂寺黄世良半眯着眼睛,冷眼打量这座金碧辉煌宫殿里的生杀大戏。被麻绳反捆手背的文官强行跪在紫宸殿前的大理石台阶下,御前侍卫的刀已经架在了他们脖颈上,宦途和人生算是走到了尽头。
主谋韩文彦,李当先,吕公明的脑袋已经悬挂在大庆殿之外,至道改革的南晋三杰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怎么不让当朝千百文官寒心。
最终仇恨和愤怒占据了他们的心,有些人在斗争中被打的头破血流,但是却没有屈服。
横竖都是一死,他们豁了出去。对着站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手执神杀大权的枢密使破口大骂。
“阉狗,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黄貂寺,你给我记住,国子监张正清,在地府等你下来!”
“我辈读书人,不向阉宦低头!”
“子青兄,别哭啦,没喝完的酒到地府再喝!我辈读书人最不缺的就是骨气!”
站在宫殿门槛前的高大身影望着汴梁城上空璀璨的烟花,默不做声。他似乎对怒斥和痛骂并意。
烟花易冷,转瞬即逝。
过了半响,烟花散去。他半眯着眼睛低垂下头,用阴冷的眼神打量着每一张铁骨铮铮的脸,不屈,愤恨,不甘。
唯独看不到求饶。
貂寺黄世良十一岁入宫,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最终心里的那一抹伤春悲秋也被冰冷的理智压了下去,他细声细气的嘴里只吐出一个字。
“杀!”
读书人可恨,也该杀。
刀砍落地,人头滚滚。夜晚的冷风凝固了炽热滚烫的血。杀完了参与政变一行人之后,黄世良踩着靴子反身回紫宸殿,他还要给皇帝一个理由,光明正大杀尽文武百官的理由。
走到一半时貂寺黄世良停下脚步,回过头对身后人吩咐道,“记住了,与今晚政变有关联的人,一个也别想脱身事外,哪怕错杀一千,也千万不要放过一个余党。放过了一个,你们提头来见!”
阴冷的声音刚落下,一朵璀璨的烟花在黑暗的空中炸开,黄世良抬起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流光溢彩的仙女散花。
此时乌衣深巷某一座宅院里,坐在后花园的陈仲卿也刚好抬起头,看到那一抹的璀璨。
但是他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陈仲卿坐在石板凳上,小心翼翼的摆弄着花雕酒坛,在他周围还放置了四五个手巴掌大小的酒坛,还有一堆从铁匠铺里找来的尖锐边角碎料,之前弃置房中角落一直没用,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聚精会神的盯着坛子,把木炭摆放在最底层,依次往上叠加硫磺和白色的硝粉,用木头压实,然后小心翼翼的混着米浆和鱼胶沾在了酒坛外面,之后转动了一下,确认那些铁碎不会掉下去。
完事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汗珠,今晚的夜风和乌衣巷的稀薄人烟一样清冷。
他在为自己发愁,要一个文科生来干技术宅的事,简直就是手残党的噩梦。
如果说穿越到一个完全没有听说过的朝代是不幸的话,那么没享受几天的日子就遭到了宫廷政变的波及,甚至还有刑场砍头的风险,就是灾难。
他只想做一个吃喝玩乐不用费心思的官二代,这副身躯的原本主人就是这样,生活安逸无忧无虑,不思进取,除了被他父亲骂不成器之外,其他时间都活的很清闲自在。既然大家都觉得他成不了大器,也就没必要顺着世俗的路线往上爬。
不过现在发现当官二代还得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很是惆怅啊。他好日子还能潇洒几天,怎能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从最近几天听到的只言片语风声和父亲与叔叔之间的关键对话可以猜出,当朝皇帝不堪被枢密院事一众宦官把控,制图借助丞相李当先中书门下政治势力在今晚发动政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走漏了风声,以丞相为首的清流文官集团恐怕难逃屠戮的厄运。听起来像有唐文宗甘露之变的味道,看来走到哪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王公贵族宅院林立的都城区还没响起马嘶人沸,不知明早起来又有几家坟头添新愁。他来到这里还没过上几天舒适日子,还不想落得引刀成一快的下场。
削尖的一根木棍摆放在身边,他摆弄好了最后一坛花雕酒坛。
瞎了左眼的老仆捧着最后一堆白色的粉末跑到了陈仲卿面前,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上。老贾挠了挠脏的快打结的头发,盯着忙碌的少爷呵呵傻笑。
陈仲卿很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头发半秃的老仆是自己身边唯一能用的人。除了邋里邋遢之外,最的还是对陈仲卿言听计从。
“把东西放这边就行了。”
陈仲卿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把硝放入坛内,用木棍压实之后再把口密封,然后将坛罐悉数装入布袋之中,使劲的打了一个结。拎起来上下晃动了一下,确定不会在走动中被磕碰破碎。
硝石,硫磺,木炭,做黑火药的材料,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