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延年见丞相如此,知道这老头是吓傻了,他既然不反对那就是默认,田延年起身告辞。田延年刚走。一直在厢房的丞相夫人就走了出来,她对杨老头说了一番话,又把杨老头惊出一身汗,杨夫人说道:“这是国家大事,大将军已经定了,派人来给你传话,你就应该立刻表态支持,如今你态度模糊,不跟大将军同心,是要让大将军先杀你么?”
杨老头如梦初醒,连拍大腿,想追回田延年,可惜田延年早已出了府门。
田延年将杨老头的态度回报了霍光。
霍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现在朝廷他说了算,可丞相作为外朝之首,是绕不开的槛,丞相的态度暧昧,此事就有可能发生变故。
霍光一拍桌子,说道,“选个日子,召集三公,九卿,列侯,将军,中二千石以上,大夫,博士前来议事。”
田延年佩服地看着霍光,大将军当作大臣的面抛出废君之说,阴谋成了阳谋,偷偷摸摸成了光明正大,这个办法还可以逼迫大臣们选边站队,如果反对,可以就地看管,拔掉障碍,保障事情进展。
高,实在是高啊!
田延年向霍光一深躬,便出门办事去了。
所有人都来齐了,来的人除了那么几个人气定神闲,其他人都一头雾水,他们是受大将军召集而来,却不知大将军为何不把事情在朝议上提出,非要特别地开一个这样的会,京中大小官员,一个不落。唯独没见那位爱疯玩的天子。
所有人都狐疑,这大将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竟然要撇开皇上来开这么一次会。
霍光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他们竖起了耳朵。
霍光也不绕弯子,他直白地说明,当今天子昏乱,他要废君,另选贤能。
大堂了官员们都惊住了,他们张着惊愕的嘴巴看着霍光,思考着他刚才说的话,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特别小声地问起身边的同僚,问这是不是真的,旁边的人也是一脸的狐疑和惊愕。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废君之事,简直是逆天了,亘古闻哪,这可是十恶不赦之罪,哪怕只是把话说出来都可以诛九族了,更别说要真的去做。
霍光见无人回应,心里有些着急,脸色也变得阴沉。
田延年见状,忙站了出来,按着手中的宝剑,说道,“先帝托孤于将军,寄将军以天下,以将军忠贤,能安刘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将倾;且汉之传谥常为‘孝’者,以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如汉家绝祀,将军虽死,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乎?今日之议,不得旋踵,群臣后应者,臣请敛斩之!”
霍光点点头,答道,“你责备的是。”
田延年剑一抽出,官员们的心里咯噔一下,看着架势,不表态是不行了,还等什么呢,赶紧表态吧,不表态今天就回不去了。
于是,众人纷纷跪倒在霍光的面前,表示支持大将军的动议。
有了众臣的表态,霍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一份废帝的诏书,而有权力发这份诏书的正是他的外孙女,上官皇太后。
外祖父向外孙女要一份诏书,而这个外祖父是外孙女唯一的依靠,诏书只是走个流程,关键是内容,要写的合情合理,要把刘贺的荒唐事一字不落的写出来,让天下人知道他霍光做了件多么正确的事情。
刘贺像做梦般,做了二十七天的梦,终于在跪听尚书令宣读的废帝诏书时,跪痛了,痛醒了。这份废帝诏书一个字都没有冤枉刘贺,他所做的丑事恶事荒唐事全部公之于众。
刘贺匍匐在霍光的脚下,他乞求霍光和大臣们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过,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霍光下令,夺去他身上的玉玺,脱下他身上的龙袍。
“从现在开始,你还是昌邑王。愿王自爱。”
在霍光眼里,刘贺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国家不可以托付给这样的孩子,但是荣华富贵仍然可以还给他。
霍光将昌邑王的佞臣悉数治罪处死,唯独龚遂,王吉等少数几个昌邑故臣以忠谏获劳役刑,免死。
霍光‘打扫’了朝堂,看着又一次空荡荡的龙椅,他又犯了愁,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朝堂上,大臣们再一次为君主的人选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这个时候,光禄大夫丙吉站了出来,他说道,“大将军,我推荐一人。”
“谁?”霍光急问道,昌邑王被废后,他又抓耳挠腮想了几日,硬是想不出一个好人选。
“刘病已。”
病已!病已!
长安有个胡同叫尚冠里,尚冠里宽敞整洁,整个里弄铺着青石灰砖,尚冠里其实很普通,在长安八街十二巷中尚显得有些寒碜。
元平元年(前74年),尚冠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街坊四邻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聚到一处宅子前。
宅子前但见高车驷马,宫中仪仗,又听鼓乐齐鸣,热闹至极。
街坊四邻们小声地议论着,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着过节般的笑容,尚冠里可好些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这座宅子里住的人,他们都认识,就是那个整天在外面斗鸡走狗,四处游历的年轻人。
年轻人叫刘病已,今年十八岁,他娶了暴室啬夫许广汉之女许平君为妻,两年前,生了个儿子刘。
刘病已的身世,一直是周围人群忌讳的话题。他是太子刘据的孙子,十八年前的巫蛊之祸,卫皇后,太子刘据,刘据妻妾以及刘据三子一女无一幸免,这其中就包括刘病已的父母。
刘病已因为年幼,在狱中时,得遇时任廷尉监的丙吉。丙吉心生恻隐,决定为受冤的太子刘据保留这条血脉。在其母遇害后,丙吉选择两个女犯人轮流喂养刘病已。刘病已就这样迹地在狱中活了下来。
后来,武帝养病五柞宫,有术士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武帝为防患于未然,命令将长安狱中的犯人,无论罪轻罪重,一律处死。
诏使很快来到了刘病已寄养的掖庭,传达处死所有犯人的命令。但是丙吉为了保住刘病已,一直把诏使拒之门外,他的理由是天子有好生之德,平头百姓尚且不能随意杀害,况且这里面还有皇曾孙。
诏使与丙吉僵持了一晚,没有办成事,便只能回去向武帝复命。
武帝听了使者的回复,这才知道狱中还有自己的曾孙子,他有所醒悟,便又下令赦免所有犯人死罪。
在丙吉的寻访下,刘病已被送往了长安之外他的外祖母史家寄养。武帝驾崩前留下遗昭,命掖庭令张贺收养刘病已,刘病已得以返回长安。
张贺曾经侍奉过刘据,刘据待他不薄,张贺感念旧恩,对刘病已呵护备至,而且花自己的俸禄请人教刘病已诗,书。
刘病已长大了,张贺又给他娶了媳妇。
据说,这个刘病已身上,有诸多事发生,他躺着的时候会有光芒,去店家买饼,那家店生意就异常火爆。
这些都似乎预示着刘病已不会是个平凡人。
果然,这一天终于到来。
刘病已一早起来,刚伸懒腰,就听外面鼓乐震天,刘病已好心重。有热闹可看,他自然巴不得亲眼目睹,他把大门一打开,顿时傻眼了。
一位身着官服,腰系绶带的官员正手捧一叠华丽的衣服,后面是站立整齐的仪仗,有威武的甲士也有美丽的侍女,鼓乐手一见大门打开,又换了一种神龙现首的乐曲。
领头的官员满含微笑仔细地打量了一阵眼前的刘病已,他穿着粗朴,束发之上系了个灰巾,看起来哪像皇族公子,倒像市井平民。
宗正刘德虽然知道有刘病已这么个皇曾孙,却未见其人,当年他入籍时,也不过一二岁而已。
刘德确认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刘病已后,便向一头雾水的刘病已宣读了诏书。
刘病已被诏书的内容惊呆了,朝廷居然要他去接天子之位。
“不会吧,这是做梦吧。”刘病已使劲掐了掐自己,‘哎呦’,还真疼。
宗正刘德笑呵呵地拉起刘病已的手,告诉他你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你就是未来的天子,这里有你的御衣,还有一些皇家器物,你先收着,过几个时辰,就会有人接你入宫,请沐浴更衣吧。
刘德传达完太后旨意,放下器物,就退了出去
刘病已望着刘德远去的背影,差点就软了下去,好在夫人在旁边扶着他,直到现在,他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晕在那里。
他走几步就踉跄了几下,甚至都不清楚该去哪里沐浴更衣。
许平君拍了他好一段时间,才把他拍醒。
总算清醒过来的刘病已尽然放声大哭,他做梦也想不到,像他这种人,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难道这就是祖父母,父母的性命换来的么?话说回来,如果他的祖父卫太子能顺利继位,他还是有机会当皇帝的。
刘病已不是个痴心妄想的人,他有皇族血脉,却从来没有得到皇族的待遇。最让他伤心的是,从他记事起,就没有了父母,他只能在梦里,想象着父母,祖父母的样貌。
小时候,曾外祖母史家也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他的小时候日子也过得辛苦。
所幸,他遇到了这么多的好人,丙吉,张贺,包括他的曾外祖母,他的岳父,他的妻子,他才能保持如此乐观的心态,积极的人生观。
更为幸运的是,他虽然喜欢斗鸡走狗,但他的学业一直没落下,《诗》,《书》,《孝经》等典籍,他无一不通。他尤其喜欢游历,三辅间遍布他的足迹,这让他对民间疾苦,吏治得失了解极深。而这些,都是成为一代英主的必备才学。
刘病已沐浴更衣毕,太仆就驾着猎车将刘病已接至宗正府。
不久,刘病已入未央宫,朝见太后,受封为阳武侯。一个时辰后,群臣奉上玺绶,刘病已正式登基为帝,而上官太后再升一级,为太皇太后。
公元前74年,刘病已登基为帝,这就是大汉又一位雄才大略的英主……中宗汉孝宣帝刘询。
刘病已登基十年后,改名刘询。
造化弄人,谁会想到,巫蛊之祸十八年后,皇帝宝座会重新回到戾太子刘据一支的血脉中,这似乎印证了一句老话,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刘询是不是一条好汉,目前不得而知,以前他不过是在长安瞎混的屁民,现在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前途尚不能预测,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像前面的那个混小子刘贺一般被霍光轰下去。
刘询离霍光十米,就闻到了天下第一权臣的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霍光陪他去谒高庙,刘询不明所以地高度紧张,手心里全是汗。而换成车骑将军张安世陪驾,刘询才逐渐平静下来。
刘询毕竟在社会上混过,见过些世面,头脑灵活也圆滑。
他从官员们对霍光恭敬的态度中得出了一个结论,霍光这个人,他绝不能去惹,现在他惹不起,将来也惹不起。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刘贺,贻笑大方。
刘询不想成为刘贺,因为他有些使命,必须由他来完成。
(本章完)
第312章 君臣内斗矛盾深()
十八年前,他的祖父母,父母等命丧巫蛊,他也差点死在襁褓中。十八年后,他获得了为冤死的人们洗刷冤屈和恢复名誉的权力。
不过,刘询也十分清楚,了结此事的时机未到,朝廷还不是他的朝廷。
很快,他就印证了自己的分析。刘询进宫当了几天皇帝,后位归属就成了大臣们讨论的重点。
刘询不知道怎么开口,大臣们却先开口了,他们一致认为应该立霍光的小女儿为后,大臣们是这么忽悠刘询的,皇帝娶大臣之女,自古皆然,这样有利于君臣团结嘛。
别看刘询年轻,他精到着,想当年斗鸡走狗,四处游历的时候,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
他知道说得越好听越不能听,他是有结发妻子的,而且他的妻子在他最为落魄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他怎能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入主他的后宫?他刘询可不是这样的人。
在这件事情上,霍光心里十分希望小女成为皇后,不过他不能表态。他表态,就免不了有人要说闲话,“人家刘询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要把女儿送去当皇后,再者,太后是你家人,皇后是你家人,连朝廷都是你的,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霍光不能表态,他的外孙女却可以不用顾忌,太皇太后上官氏从年龄上与刘询相近,年轻人容易沟通,从辈分上,上官氏刘询高两个级别,她的话刘询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所以,上官太皇太后表态支持大臣们的建议。
霍光一直微笑着听着大臣们和外孙女的建议,而刘询也不糊涂,他知道他更不能表态,当众反对他们于己不利,不反对却是违背了自己的内心。所以,刘询也露出了阳光般的微笑。
刘询就是个乐天派,尽管身世凄惨,他总能找到让自己乐的办法,因而,练就了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乐观性格。
能上殿议政的大臣都不笨,他们看得出来刘询迟迟不表态,估计是不同意,但是让他们疑惑的是,这小子的确有点能耐,大家为了他老婆的事议的不亦乐乎,他却像在看戏一般,一副乐呵呵地样子,让人实在捉摸不透。
刘询终于清了清嗓子,他上朝开口说话次数不多,声音有些颤抖。他说,“朕在贫微时,有一把旧剑,朕十分想念它,朕今天要下诏,请众位爱卿帮朕找回来!”
大臣们一听,一时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我们不是讨论皇后的事情,皇上怎么扯出一把剑来?有些性急的臣子感觉了牛头不对马嘴的尴尬,正想跳出来提醒刘询,皇上你在上朝开会呢,能不能注意力集中点,不要开小差。
但是毕竟都是在朝中摸爬滚打了不少岁月的人,揣摩的本事一流,不少大臣很快反应过来,这皇上是话中有话啊!皇上要找旧剑,说明皇上是恋旧之人啊。这不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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