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你好福气。”其中一位匈奴的内侍模杨的人说道。
张骞有点迷糊,不知所谓。
“这是匈奴单于赐予你的妻室,还不快谢恩。”
张骞豁然明白了,军臣单于是想让他投奔匈奴。他悬了数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目前为止,至少他的性命是保住了,而只要性命还在,就还有完成使命的希望,至于投降,不,绝不。
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可以忍辱负重,我可以假意逢迎。
现在的他,也只能忍辱负重,活着就是希望啊。他向说话人深深一躬,说道,“谢大单于隆恩。”
众人闹了一阵,又去营帐外闹了一阵,总算夜深人静了。张骞看着娇滴滴地坐在褥子上的新娘,思绪万千。
皇上,臣娶妻了,在匈奴!使命,臣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下一步该怎么办?
逃跑?求救?或是以死示节?
无数选择充斥在张骞的心中,经常让客居敌国的他夜不能寐。张骞想逃跑,却苦于匈奴人监视严密,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张骞明白,他的这条命,从踏出长安的那一刻时,就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他如果死了,不外乎能博得一个忠臣的名声,可皇上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只有名声的忠臣,他要的是敢于挑战未知不辱使命的忠臣。
张骞更明白,张骞若死,国中恐再无张骞。他可以易服饰,说胡语,甚至娶胡妻,但是唯一不能改的是他的内心,唯一不能丢的是朝廷给他的使节。
张骞下定了决心要保住性命,伺机逃跑,哪怕等上个三年五载也在所不惜!
张骞放下所有的顾虑,投入到了眼下的新生活中。
他与他的新婚妻子相敬如宾,感情日笃,虽然是匈奴的高级囚犯,张骞却从来不折节受辱,他礼待他人,宽大豪爽,影响着身边的匈奴人对汉人的看法。
他学习胡语,苦练骑射技术。北方天气恶劣,风吹日晒如家常便饭,白天炎热如夏,晚上又寒冷难耐,而且匈奴人随水草迁徙,今冬在此,明春在彼。
这些在匈奴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对于张骞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考验。
张骞没有选择退缩,相反他把它视为一种难得的历练。
如果在匈奴都活不下去,那他又凭什么面对茫茫万里的西域戈壁沙滩?
“为什么你能如此不动声色坚持下去?”
“因为我身上还肩负着使命。”
一年过去了,匈奴人对他的看守丝毫没有放松,而他也喜得贵子。
三年过去了,匈奴人对他的看守还是没有放松,张骞已经精通匈奴语言及风俗。
五年过去了,匈奴人对他的看守依然如故,张骞磨练出了出色的体格与骑射技能。
十年过去了,匈奴人对他的看守稍有松懈,张骞摸清了匈奴的各处隘口。
元光六年(前129年),汉匈战场上,卫青奇袭龙城,第一次崭露头角,军臣单于陷入了寝食难安的境地。
元朔元年(前128年),匈奴发兵两万,袭击渔阳,雁门。
机会来了。
张骞马上叫来堂邑父和妻子,说明了他的主意,虽然妻子是匈奴人,当初有可能是军臣故意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但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已让他们彼此深爱上了对方,如今他要走了,他自然要向她告别。
张妻叹了口气,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这一走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相见。
她的眼中满是不舍,泪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但她还是坚定地支持夫君的做法。
“走吧,孩子我会照顾好的,牛羊我会照顾好的。”
“辛苦你了!”
深夜,张骞向妻子做了最后的道别,便与甘父消失在夜幕中,而她的妻子为了不让人发现,不能出门相送,只能在帐中暗自泪流不止。
张骞与甘父没有逃往家乡,而是沿水草西行,因为在匈奴呆了数十年,精通匈奴语言,通晓匈奴习俗,所以路遇盘查,也很快就能混过去。
数日之后,他们两人已经到达匈奴边境,几经周转,到达了他所知的当年大月氏的聚居地,伊犁。
然而,令张骞没想到的是,十年之久,这里早已是物是人非。
当地居民告诉他,此地虽是伊犁,但却不是大月氏,大月氏早在数年前就迁徙到遥远的西南方了,现在这里叫乌孙。
乌孙是匈奴的附属国,与匈奴并无血仇,当年,就是乌孙与匈奴联手,才赶走大月氏。
如此一来,乌孙国不能久待,必须继续寻找大月氏。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张骞南下穿过天山山脉,沿着天山南麓直走,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高原之地。
看到山巅如此葱翠,而且山脚下多是种葱,张骞知晓这就是早有耳闻的“葱岭”(帕米尔高原)。
帕米尔,乃世界屋脊之意。远古称为不周山,汉代以降称葱岭。相传,不周山乃天地支柱,火神共工与颛顼争夺帝位,怒触不周山,致使支柱断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才有了今天的神州大地。
张骞翻过葱岭,又进入了一个富裕的国家。
此国名叫大宛,属于定居民族,他们有城廓,耕田。大宛盛产葡萄,张骞尝过之后,便再也忘不了它的味道,这可是在大汉未见过的。更为人赞叹的是,大宛产一种马,此马挥汗如血,实属极为罕见的良马。
张骞心想,要是能把汗血宝马引入中原,那定能打造一支铁血骑兵。
张骞以汉廷使节的名义见到了大宛国王,大宛国王早就听说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十分富饶的国家,想通使却难于跋涉,现在见到汉朝来的使者,自然大喜过望。
大宛国王不但热情地款待了张骞,当他得知张骞要去大月氏,便派了向导跟随。
有了大宛向导,一路上平坦多了。
此时的张骞获知,从大宛去大月氏,途中要经过康居国。康居是个小国,它分别向匈奴和月氏称臣。
听到这些,张骞非常兴奋,现在至少可以说明,大月氏还是比较强盛的。
张骞一行经过康居,最终到达了他朝思暮想的国度。
十年了,为了这个使命他等了十年,而今,重任即将完成,他自然感慨万千。
在大月氏,张骞见到了大月氏国王。
作为汉廷的使者,大月氏国王自然不敢怠慢。不过,当张骞说明来意之后,月氏国王却
不置可否,只是表示张骞初来乍到,暂且住下,联兵之事可以从长计议。
要是唤作他人,可能甩手便走,但是张骞没有,他真的在大月氏住了下来。
十年我都等了,还怕继续等下去么?不完成使命,我张骞誓不罢休。
谁都知道,大月氏与匈奴有血海深仇,每一代国王必然时刻铭记于心,正是因为匈奴,他们才背井离乡,千里跋涉,经过千山万水,他们终于来到脚下的这片土地,臣服当地的土著民,才有了今天的富饶强盛。
自从有了这片土地,大月氏与匈奴再无瓜葛。两国有千里之遥,即便要打,如何打?
大月氏国王并非愚蠢之辈,他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能复仇,不过,以大月氏目前的情况,刚刚获得原大夏国的土地,贸然去千里之外作战,那是最不划算的。不过,汉廷的使臣也不能得罪,听说这个国家非常之富,奇珍异宝无数。两国交好,必然好处不少。
基于以上想法,大月氏国对张骞好吃好喝伺候。联盟之事,即不说可,也不说不可。
张骞的意志果然十分强大,为了等大月氏的一个允诺,竟然在此滞留了一年有余。
一年之后,张骞游说无数次无果后,最终放弃了。
元朔二年(前127年),他踏上了归途,准备回国复命。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归去的路途是否会像来时那样艰辛?
终于要回去了,十一年了,乡愁竟然会在这一刻迸上张骞的心头。
十一年来,他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真想下一刻一睁眼就能站在长安的大街上,一听吆喝就知道那是大汉的商履货贩。
张骞离开大月氏时,特意绕道月氏东南方的大夏国,听当地人说,月氏国现在的土地原本属于大夏,月氏人将大夏人打败,并且消除了安息国(古罗马)在大夏的影响力,而大夏原有的部分土著民则迁往东南方。
大夏国恃险而居,虽然兵弱,也能抵御月氏国的攻击,数年之内,两国只能承认即成事实,罢兵言和,大夏国因此得以免于亡国。
张骞进入大夏国,发现这里多有奇物,士农工商,也十分兴盛,这些倒是与大汉颇为相似,将来若能通使,定然不错。
走在大夏国的街市上,几件布匹和竹杖引起了张骞的兴趣,这些布匹有似曾相识,张骞便上前询问,细问之下,布匹竟然是蜀布,而竹子是邛竹杖,想当年,司马相如和唐蒙开拓西南诸郡时,蜀布和邛竹便已风靡天下。
这就奇怪了,大夏国与蜀郡相隔万里,怎会有来自大汉的商品,难道这些年,皇上又派了使臣出使西域?难道大夏国离川蜀很近?不可能啊,依常理,他张骞现在的地方离月氏不远,离大汉却是有万里之遥,而川蜀与汉中毗邻,川蜀离大夏近,那么长安离大夏也不远。
张骞的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张大大的地图,只是,现在这种地图,貌似出现了一点混乱。
为了有个清晰的认识,张骞向商贩求教布匹的来源,原来在大夏之东有国名为身毒(印度),这些布匹是从身毒国贩运过来的。
张骞心里一个激灵,如此说来,川蜀之地离身毒并不遥远,而由身毒到大夏,必然也不遥远,这样一来,就有了另一条通向西域的途径。
张骞在大夏呆的时间并不长,虽说使命未竟,但他相信,只要他的这颗脑袋能安全回到长安,并且能正常开口说话,那么比任何使命都有意义。
张骞带着堂邑父折道往葱岭而走,数日之后,两人再一次翻越郁郁葱葱的葱岭。
现在的张骞有两个选择,一为沿原路返回,即沿天山南麓,进入匈奴境内,再回陇西。二为沿昆仑山北麓,借道羌地,出祁连山,直奔长安。
张骞最终选择了第二条路,避免再一次为匈奴所掳。这也是丝绸之路的第二条路,又称“南路”。以此类推,南路之山称为南山,而张骞来时的路则称为“北路”,沿途山脉为北山。
南北两路间相隔千里,中间横贯着漫天黄沙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所以匈奴人的影响难以延伸过来。
(本章完)
第283章 西域探索家张骞()
南路北路上遍布小国,扜弥,扜泥,且未(今且未县)、于阗(今于田县),莎车,为南道诸国;而姑师(今吐鲁番)沿天山南麓向西,经焉耆(今焉耆县)、轮台(今轮台县)、龟兹(今库车县),至疏勒,为北道诸国
张骞一路东行,途径莎车,于窴、扜弥、扜泥、楼兰等国,这些国家都是小国,它们以一城或几城为王国,民风纯朴,兵力较少。
最让张骞印象深刻的是于窴,于窴产美玉(和田玉),于窴西面水向西流注入西海,而东面则向东流注入盐泽,最后汇聚为大江大河的源头。楼兰,姑师筑有坚固精美的城郭,特别是楼兰,它北拒匈奴,东临羌地(今青海),国虽小,却颇有气势。
张骞经过数日的跋涉,终于出了南山,到了羌境,羌境较大,但离大汉却不远,羌民并非统一的民族,他们是一个个独立的游牧部落,他们习俗不同,甚至语言,服饰也不尽相同,他们以强为尊,时常相互攻伐,却又时有联合,比起匈奴来,他们更加凶残,并且缺少法度和制约。中原人无法区别他们,只能给了他们一个统一的称呼,羌。
嗅觉灵敏的张骞一踏入羌境,就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因为他隐约发现,他们被盯上了,盯他们的人或在明或在暗。
“驾!驾!”张骞与堂邑父一路策马狂奔,为的是尽快通过这块区域,虽然他们身上的财货没有多少,只不过两个陌生人出现在羌人的土地上,必然招人眼线。
几个时辰之后,张骞的坐骑惊叫一声,停了下来,并且躁动不安。
从坐骑的惊叫声中,张骞知道羌人要动手了。
果不其然,四面突然变花样般站出来许多穿着盔甲,服饰怪异的兵士。
为首的人大喝,但是张骞和堂邑父都听不懂他们的意思。
羌人首领见两人无动于衷,便下令兵士围了上去,张骞赶紧用汉语说道,“我们是汉国客商,路经贵地,请将军放我们过去。”
张骞不知他这一开口,反倒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听懂,只见几个羌人交头接耳一番,便见那羌人首领挥了一个手势,羌人甲士便扑了上来,将张骞两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张骞大喝,“为何要绑我们,为何要绑我们?”
他原以为自己一说汉语,便可让羌人明白自己是汉人,慑于大汉的威名,他们必然会放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却被他们绑了。
张骞两人被推到在一个帐中,帐中有几位甲士,一人坐于中间,看起来像个将军,一人坐于左席,看起来像个幕僚,就见一个坐于左席的人用汉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莫非是汉朝的细作?”
张骞灵机一动,说道,“我们并非细作,只是过路的商旅。”
那人哼的一声,“商旅?怎不见货物?”
他又向中间上座之人说了一堆羌语,获得中间那人的点头之后,便见几位军士走到张骞两人跟前,将他们搜了一遍。张骞暗暗叫苦,因为他怀中的符节被军士搜了去。
军士将符节交给首座之人,他看后摇摇头,又将他递给会汉语的人。
“汉使符节!”那人沉吟道,然后他又像想起什么来一样,兴奋地说道,“你是张骞?”
张骞见此人已识破他的身份,只好大方地承认。
那人马上高兴地将两个囚徒的身份禀报给首座之人,一顿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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