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道:“我当如何?”
张良道:“大王中箭落马,两边军卒、将士皆见,幸大王机智,瞒过一时。今两军交战,各处皆有敌之细作,若大王不临机行变,不出日余,消息传出,我必军心大乱,楚军再乘势来攻,败不堪言也。大王当力疾而起,巡行军中,一则劳慰军中将士,鼓舞势气;二来示大王安然如初,使楚兵不敢乘敝来攻。”汉王从之,强行起身,登车寻营。
营中将士已知汉王中箭,各怀疑虑,心甚不安,及见汉王乘车寻察,形容如故,皆欢呼礼拜,气势顿涨。汉王强抑创痛,往各处寻行了一番。及归帐里,昏绝于地。张良、陈平密令救治,又使心腹将佐,严守消息,切勿传出。
项王射伤汉王,收兵之后,心甚孤疑,暗使人往汉营打探。回报说:“汉王伤足,无甚大碍,当夜即起行****,神色如常。汉营军士知其主无恙,气势倍长。”
项王闻之叹道:“刘季不除,寡人不安也!”正嗟叹之际,齐地探子来报,说龙且兵败身捐,韩信大定齐地。项王大惊,遂与众文武商议东面之事,无暇再攻广武山。
汉王自巡营后,病体渐沉,不能再起。张良劝道:“广武山近敌,事物繁杂,不利于大王休养。长在军中,耳目众多,似如此伤情不愈,只恐为项羽所觉,反而不美。今项羽既被瞒过,加之心忧齐地战事,量其暂不敢起兵来攻。大王不如且回成皋静养,待伤愈之后,再图进取之策。”
汉王道:“亦只得如此。我去之后,广武山重地,有赖先生尽力周全。”
张良道:“大王只管放心,臣自有对敌之策。”汉王乃于当夜扮作小兵,由夏候婴护卫,由山后小道而出,径回成皋。樊哙闻报,引兵将汉王接入城中,暗寻名医来调理疗伤。
静养月余,已至汉王四年三月,汉王疮伤初愈,闻韩信已逐田横,尽得齐地,心甚欢喜,神色也好了许多。夏候婴见之,遂谏道:“大王出关年余,朝中事物虽有萧丞相料理,亦不可托大。今可趁项王东顾之机,还辕回至栎阳,一并处置关中事物。”
汉王道:“如此甚好,寡人今得塞王首级,正好回关中示于父老,以慰三秦百姓之心。”便与夏候婴诸人,取路函谷关,径回栎阳。萧何引留守文武迎接入城,请汉王入坐,陈诉朝中诸事。汉王见关中昌盛,万民乐业,乃赞萧何道:“寡人东征数载,战常不利,若非丞相打理朝事,增兵补缺,数度解寡人于危难之中,寡人焉得今日之安。”
乃增其食邑,大赏其族。复于宫中设宴,大宴关内群臣,君臣尽欢痛饮,直至午夜方毕。次日,汉王早早起身,引众巡察全城,存问父老,安抚百姓,枭塞王司马欣之头于市。关中居民,久苦于秦,无不拍手称快。
留城四日,汉王心系广武山战事,只恐前方有失,即欲东归。萧何道:“今视关外之势,燕、赵从汉,韩信定齐,衡山、九江二主亦心许大王,宇内之地,大王已据四分之三。故臣以为,大王平定天下、一统华夏之期不远矣。为将者,可定天下而不能治。今大王东征,文者学士,多留关中,楚地若下,非贤者不可安也。故臣请大王尽率关内学士而出,楚地下时,必有用处。”
汉王然之,遂只留萧何守关中,尽率旧时留守之官,如叔孙通、宁昌、高起之辈,并新招甲士十余万,由函谷关出,一路至广武山大营。
张良迎入壁中,汉王询问战况,张良道:“自大王去后,臣深沟高垒,并未一战。今项羽闻韩信将来,忙于分兵据守,亦难以顾及大王行止。臣还恐韩信难支,暗遣靳歙率一军往助,随机接济。”
汉王方要问韩信近况,可巧军士来报,说有使臣自齐地报捷而来。汉王大喜,急聚将升帐,将使者接入,欲以韩信捷报激励将士斗志。
使者递上韩信书信,书略道:“臣孚大王重托,率兵攻齐,赖大王洪福,侥幸成功。然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且接地于楚。今臣权轻,不为假王镇之,其势不定。故臣请假以王号,以固齐千里之地。”
汉王展阅未毕,勃然大怒,拍案骂道:“寡人受困荥阳,日暮望其来佐我破敌,今竖子战方有利,竟要自立为王乎?”
时张良、陈平立于身后,闻言皆大惊,一齐轻蹑其足,汉王会意,乃止其言。
二人附耳语道:“汉军之势方不利,如何能禁止韩信称王?不如顺势而立,善遇之,使自为守,可作声援。若不许,激怒韩信,必然生变也。”
汉王绝顶聪明,恍然觉悟,话锋一转,复骂道:“大丈夫既定诸候,即是真王耳,何以请假王之号为之。要封寡人便封你为真王罢!”随即遣使者先回,叫韩信静待王使册封。
使者去后,汉王入内帐,取书示于张、陈二人。
张良看罢,谓汉王道:“韩信有国士之风,当世无双,既成势力,只可安抚,不能强令。臣请为王使,赍印往封,见机行事,务必使其早日发兵来助。”
汉王大喜道:“军师若肯亲往,事必济也!”即造印绶,封韩信为齐王,遣张良亲往齐地册封。
(本章完)
第176章 武涉说韩信遭拒()
一路无话,早至北海。韩信闻王使来封,乃引文武出城接诏,见是张良赍印亲至,甚是欢喜。张良便在郊外展开诏书,诵读一遍,韩信与部下拜受王号。受封已毕,韩信设宴为张良接风。
张良道:“韩将军被甲执械,南征北战,为汉室之兴立下汉马功劳,今日得封齐王,正所谓众望所归也。”
韩信道:“此乃汉王洪福所致也!”于是众人推杯还盏,相饮甚洽。酒过数巡,张良故作半醉道:“汉王与项羽纠缠荥阳,心力憔悴,常怨诸将不挡项王之悍,唯赞韩将军国士无双,可当一面。汉王素重将军之才,待之甚重,名为君臣,实为兄弟。将军既定齐地,当择日起兵东迎,勿失汉王重托。”
韩信笑道:“不敢相****师提醒。古人云:‘受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非汉王知遇,韩信焉有今日。烦请先生转告汉王,韩信所患,不过田既残余,容得韩信数日,平定胶东,必亲来荥阳与会。”
张良道:“望谨记勿忘。”事毕,起程转回汉营。
韩信定都北海,择日即位齐王,犒劳功臣,大赦罪人,欢宴三日,喜庆正酣,人报楚使来见。原来项王知韩信日渐壮大,视为心腹大患,深悔当日之轻,欲亲统大军先击之。
谋士武涉谏道:“若大王东去略齐,汉击我后,彭越为助,势必危矣!韩信原为楚臣,因落泊投汉,遂有今日。其才过之孙、吴,非力可取之也。臣与韩信亦有一面之交,欲往说之,劝其从楚,勿助刘季,以成鼎足之势。此计若成,大王便可全力击汉,何愁关中不可定焉!”
项王大喜道:“公若能济,寡人当以万户为封。”遂取奇物珍宝十车,使武涉使齐。武涉奉诏,遂来北海见韩信,只言新即王位,特来道贺。
韩信闻武涉至,谓众文武道:“楚为敌国,何故遣使来贺?”
李左车道:“料是项王见大王成势,欲来说齐从楚。今大王英明才干,贤德有威,拥有数千里之地,精兵数十万,战将数千员,已非日前可比。楚、汉二王,皆欲盟之,齐从汉则汉胜,齐从楚则楚胜。欲从欲背,皆出于大王。大王若有意,即可招之;若无意,可辞之不会。”
韩信笑道:“必是武涉以为与我有旧,请命说我。辞之无礼,我当一见,看他如何说道。”即令左右,引入武涉。
武涉步入,先拜贺道:“项王闻足下平定齐地,进位为王,特遣下臣备薄礼来贺,敬请笑纳。”
韩信赐座,上茶,与其寒喧数语,韩信直言道:“寡人自入汉来,素与西楚无往来,公今至此,想是为项王来作说客罢?”武涉笑道:“大王之话,亦不尽然。楚王虽当初不识足下之才,终是足下故旧,足下岂忍反目为仇乎?今足下拥千里之国,如若反汉而与楚,必为项王所倚重。刘季,小人也,不可共事,当初身居项王掌握中数年,屡有不臣之心,幸项王宽仁,无加害之意,遂得脱。既称王关中,心尚不足,而背约击楚,其不可亲信者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为金石之交,然不知终将为汉王所害矣。”
韩信冷笑道:“汝之所言,不过为离间之意,又何为能天下智者所听?”
武涉道:“足下之所以有今日之盛,只因项王在也。项王若亡,必次取足下,若不早决,至时晚也。为足下之计,何不与楚连合,可以三分天下而王于齐?以今足下之意,自必从汉王而击楚,楚亡则足下危矣,故此不为智者所取。”
韩信闻之,毅然谢道:“某得事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策不用,故背楚而归汉。汉王得我,赐玉案之食,玉具之剑,授我上将军印、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使吾得至于此。既汉王深信于我,我若背叛之,内愧于心也。请公为韩信辞谢大王,勿复来使。”
即不受其礼,请武涉且回。武涉欲复言,见其志已定,再说无用,遂返荥阳,回报项王,别图他计不提。
自韩信定齐,汉军日益气盛,海内诸候闻之,多背楚相附。燕王藏荼见战事已变,不敢观望,乃连合北貉出兵助汉。北貉王遣大将昭涉掉尾引兵入燕,藏荼拜其为燕相,助枭骑数千,使往广武山来合。汉王大喜,乃令大减属国赋锐,以取其心。
陈平又谓汉王道:“大王伐楚四载,亡失将卒无数,不如趁势安抚,以防民众生怨,离散人心。”
汉王从之,遂聚众将,传令道:“寡人举关内之士,合海内诸候,越东而击西楚,非出私心,实为为义帝报仇,替百姓除暴也。今出关征战数载,大事将济。只因楚地顽抗,使我之将士亡失甚众,实为痛心。以故,是日起,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亡者老小,皆由国家供养;将校死者,善封其后,母子食其奉禄。”
军中闻其令,皆呼万岁。于是四方归心,百姓纷纷从军。
项王见韩信不受其招,又闻广武山增兵十余万,心甚恶之。加之粮食不济,军无战心,遂终日与虞姬饮酒寻乐,不问战事。
钟离昧见之,谓左右道:“战事方急,大王不顾军务,如何进取,吾当谏之。”
遂往大帐来见,卫士道:“大王正在后帐休息,不许任何人来见,将军且回。”
钟离昧道:“吾有军情,需即刻禀报,烦予通报一声。”
卫士道:“大王曾言,如有不听者,格杀勿论!”
钟离昧大怒,推倒卫士,直入内帐。时项王正拥虞姬对饮,方在言浓意蜜之时,闻帐外大乱,钟离昧闯入,乃拔剑喝道:“你敢造反乎?”
钟离昧跪拜道:“臣下不敢,只是韩信得齐,燕、貉助逆,汉军日益气盛,大王若沉迷酒色,西楚危矣!”
项王道:“寡人乃西楚霸王,有万夫不当之勇,刘季纵有百万庸夫,能奈我何!”
钟离昧顿首号道:“大王若如此,西楚危矣!武信君兴业不易,望大王三思!”项王大怒,令武士斩之。
虞姬在旁,劝道:“钟离将军如此,亦是一片赤心,请大王怨罪。”项王乃令重责五十军棍,赶出大帐。
钟离昧受棍,黯然而退。虞姬道:“汉兵四下略地,望大王早定对敌之计。”
项王方醉,怒道:“汝一妇道人家,岂可问及军务!”虞姬遂不敢言,只得仍与项王饮酒作乐。楚军将士见项王如此,各自嗟叹,于是军心渐堕,士无战心。
早有细作报入汉营,汉营诸将皆有喜色,张良遂与汉王议道:“项羽久围不克,锐气已失,不如乘势兵收南地,以为呼应。前时大王得英、彭相助,脱得厄难。奈何英布失国,委为大王左右,如何能与大王共取天下。今汉、楚相拒,兵集中原,大王何不拜英布为淮南王,使其南收其土,北援大王,岂不胜使其独守一城乎。此乃借腹生子之计也。”
汉王道:“楚虽失势,但项王生猛,尚难力战。便是分兵拒敌,尚恐捉襟见肘,如何再予英布人马收淮南?”
张良道:“英布勇武,不在项籍之下,南人无不咸服。九江乃其起身之所,若往收其散军,绝非难事。加之英布与衡山王吴芮有亲,项王杀吴芮之女,削其王号,已结下冤怨,英布复国,量其必鼎力相助,自然不劳大王费心。而英布感大王之恩,必感激流涕,并力相助。至时,韩信击楚之东,英布击楚之南,大王击楚之西,彭越击楚之腹,项籍纵有翻天覆地之能,又怎能分身抵挡四处雄兵?”
汉王闻之大喜,当即拜英布为淮南王,助其数千人马,使其南略九江诸地。时英布方守宛城,闻令大喜,遂拜谢王诏,引人马并朱建、赫贲故部,辞汉王往南而去。
兵至城父,为楚司马周殷所觉。原来周殷本在九江筹粮,知战局已变,楚势日减,汉兵早晚来犯,早在各处伏下暗探,以防止不测。英布发兵,早有人报知,周殷不敢轻敌,乃亲至城父,设计相阻,英布兵少,不敢冒进。
周殷亦深沟高垒,并不迎敌,一面遣人飞报项王,求兵来援。然而项王终日醉酒,不问军事,来使十数日不得见,项王属下,亦不敢分兵,来使只得仍回城父还报于周殷。
周殷惊道:“项王何至如此!”欲亲往进谏,又知项王性刚,去则自取其辱也。
欲背之投汉,又思武信君之恩,不忍相离。无奈之下,只得竭力周全,勉强拒敌。英布知汉王尚不能分兵来助,自己独力亦难速下,便立营对恃,数月无事。
齐王韩信理顺朝事,遣使赍书投高密,一来为曹参论功定爵,二来询问胶东敌情,以定后计。使者出城数里,却遇曹参已回。原来曹参自留守高密,见城池为田既所焚,已成一遍荒地,不能修复,遂欲于高密之南,去六十余里,重建一城。
(本章完)
第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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