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此来拜访旧友,何必虚礼?免了,便从侧门入吧。”
贵客却是兴献王,一个表面上仁义,但是内心也是野心勃勃的人物。
按照李毅兴献王登门,焦芳家是必须大开中门迎客的,不仅如此,还要摆香案,出仪仗,从前门到中堂都要铺上红地毯。
但是在兴献王的要求下,这一切礼仪都被免去了。
刚坐下,兴献王顺势便问起了焦芳,管家恭敬回答他,焦芳两日前奉旨出巡保定府,领了两十万难民将他们转到保定府安置,算算日子,估摸也快回京师复命了。
兴献王点头,笑容不变。
今日兴献王来得很低调,只带了数十名侍卫,而他也只穿着很寻常的青色绸衫,从仪仗到服色再到身上的配饰,丝毫看不出王爷的模样,显得非常的谦逊有礼。
这也是没有办法,如今这局势,纵然是他高贵的兴献王,也不敢做那出头鸟。
听管家说焦芳外出,兴献王神情微露失望。
这次登门,自然是有事而来。但是此时,愿意站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自从上一次刘吉事变之后,兴献王便陷入极度的被动之中,就连自己的小女儿也遭受极度的委屈,若不是宫中忌惮陈生的反应,怕是小女儿的苦果子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结束。
纵然是这样,自己那乖巧的小女儿也未敢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告诉陈生只言片语,生怕连累了陈生。
孩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兴献王本身了。朝中的不少御史上书指责兴献王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甚至有人站出来,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要求朱祐樘剥夺兴献王的爵位。
虽然这件事情被朱祐樘压下了,但是兴献王依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只是个试探,若是没有朱祐樘的支持,这些言官自然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进攻自己。
如今这言官虽然被朱祐樘训斥,但是也开了个不好的头,想必后面的攻击,定然会跟波涛的海浪一样朝着自己碾压而来。
不仅如此,这些时日,朱祐樘对兴献王的态度越发的冷淡,这使得兴献王的日子非常难过。
往日里,兄弟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总是有些共同话题,可是如今纵然是见到了朱祐樘,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
不仅如此,朱祐樘最近似乎,一直琢磨着给兴献王换一个封地,准备让他去云贵那穷山恶水的地方,这个事实令兴献王愈发惶恐不安。
近日京师城外聚集难民无数,满朝上下为安抚难民而到处忙碌,从介个到六部,甚至连京师周边的地方官府都忙得脚不沾地,每个朝臣都被派了职司,一切以安抚难民为中心,令兴献王惶然的是,朱祐樘竟没给他派任何一件差事,就连他主动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兴献王,大明百姓心中的贤王,如此重大的灾难关头,满朝君臣忙个不停,而他这个贤王却没有任何作为。
历朝历代的大灾,皇帝都会派宗室亲自出面,代表皇帝安抚难民,这几乎已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只是往年怕太子辛苦的朱祐樘,竟然将揽人心的机会给了朱厚照。这让兴献王心里更加焦急了。
如今朝中不少人在暗中猜测,是不是如今政局趋向于稳定,朱祐樘准备找兴献王清算了。
所以,这便是兴献王今日登焦芳家门的原因。
自己既然没有办法,只好走迂回路线了,兴献王于是找到了昔日的盟友。
独自在焦芳家的前堂坐了一阵,兴献王愈发坐立不安,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藩王罢了,论养气镇定的功夫,自然比那些在朝堂上经历了多年腥风血雨的老狐狸,一听说焦芳不在京师,兴献王便有些坐不住了。
然而,老天终究不负王爷,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兴献王正打算离开另想办法时,却听前面庭院里传来“老爷回来了”的声音,兴献王一呆,接着大喜过望,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出堂,飞快迎上前去。
焦芳满面风尘,一脸疲惫,回家刚迈入前庭,便听到兴献王飞快迎来。
“小王见过大人。”
焦芳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抬手捋了一下青须,两眼闪过一道明悟之色,然后躬身行礼道:“原来兴网殿下莅临寒舍,老臣拜见……”
“大人万莫如此,折煞小王。”兴献王急忙两手托住了焦芳无忌的胳膊,不让他拜下去。
“君君臣臣,殿下,礼不可废。”焦芳无忌坚持道。
“小王今日微服而来,是向您求助的,何必论君臣。”
(本章完)
第750章 烦躁的陈二哥()
争夺皇位,不是一般的事情。我们的老祖宗为了保护过国家的稳定,对于皇位的继承,订下了千万条的规矩。
在这规矩的保护下,这个国家一般继承者,永远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太子,也就是朱厚照现在的角色。
剩下的人,是万万不在觊觎天子的位置的。
当然,也不是说,谋朝篡位没有成功的,三国末期统一天下的,不就是司马家族吗?
甚至当今国朝,明成祖朱棣不也是谋朝篡位,拿下的江山吗?
可是在皇位面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抑制住诱惑的。
但是争夺皇位这件事情,一旦做了,就真的没有办法回头了。
当事情败露,或者自己的野心,成为世人皆知的事情的时候,那么他机会距离他的目标越来越遥远。
所以对于野心家来说,皇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是一剂致命的毒药。
兴献王现如今就有这种格外强烈的危机感,这些日子以来,他察觉到了朱祐樘对他的态度越发的冷淡。
反而对其他的宗室越来越恩宠。
朱祐樘越是表现的前后不一,朝中的大臣越是在暗地里议论纷纷。支持皇帝处罚兴献王的呼声也就越来越大。
兴献王的日子也就越来越难过了,对于朱祐樘来说,在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人成为政治的靶子,对于他来说,则可以适当的缓解压力。
这种状态,也许正好迎合了朱祐樘的心思,但是对于兴献王来说,委实是一个致命的形势。
昔日里还算是镇定的兴献王越来越慌张了,因为现在自己的处境不仅仅争夺皇位已经是极其困难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受到了威胁。
兴献王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走上了两个无法控制的极端,要么风风光光的继承皇位,一统天下,要么等到新皇登基,甚至不等新皇登基,朱祐樘就会替他儿子除了自己这个祸害。
坐在焦芳家里,兴献王有些局促。虽然坐在对面的是自己昔日的盟友,可是毕竟此人是个八面玲玲的角色。
不然,凭什么在刘吉失了势之后,他焦芳可以短时间内便稳住了局势呢?
焦芳这八面玲珑自然不是吹的,面对着兴献王依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捋着胡须,笑吟吟的看着兴献王。
嘴里不是谈论市面上刚刚流行的诗画,便是些石景山最近流行的传言。
茶都换了三四盏,喝的兴献王腹部生痛,好几次想要出恭。
但是观察焦芳,依然是平静的风轻云淡,丝毫不在乎的模样,这让兴献王的压力不由的又大了几分。
兴献王再次领教了焦芳的本事,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忽然朝着焦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而泣说道:“如今京师环境变化多端,圣山对我又多有猜忌,小王的性命岌岌可危,还请大人伸以援手。”
焦芳眉梢一挑,故作糊涂,和颜悦色的搀扶着兴献王,虚伪的言辞说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兴献王也顾不得什么王家的尊严,哽咽着自己在京师的处境一一详细的到来。
这种皇室的秘闻,若是没有人提起,焦芳是不可能完全得知的。但是偏偏兴献王被吓破了胆子,就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事情一股的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
焦芳风轻云淡,捋着胡须,静静的听着兴献王交谈,眼中不时闪过一道复杂莫测的光芒。
说了那么多藏在自己心里的话,兴献王的情绪终于稳定了很多。
“焦大人,小王这些日子做事情确实有些急躁了。尤其是眼下形势明朗,我们都明白,此次圣上和渤海郡公做下的局有多么的吓人。
您既然能从中谋出一条活路,还希望能拉小王一把。只要能够保住小王一条性命,将来不论如何,小王都愿意跟焦大人共同进退。”
见到焦芳不为所动,兴献王继续说道:“我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又是大明有名的贤王。我大明又有兄弟继承皇位的旧事,将来若是有朝一日,太子有所不测,我定然不敢忘记大人您的恩情。”
话说至此,焦芳忽然脸色大变,起身暴喝道:“闭嘴!殿下,您欲招惹大祸乎!”
兴献王吓得浑身一激灵,呆愣过后顿知失言,急忙垂首请罪:“小王口不择言,还请焦大人见谅…”
焦芳抬眼朝堂外廊下一扫,见堂外空荡荡的并无一人,这才放了心,随即恶狠狠瞪了殿下一眼,压低了声音怒道:“眼前圣上手中皇权大握,群臣臣服,你以为还是当年的圣上吗?这种事情您也敢随意议论?王爷啊,王爷,你可知道,你差点惹了大祸!”
兴献王被焦芳的厉色吓到,一脸悔恨地点头认错不已。
阖眼捋须,焦芳沉吟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缓缓地道:“眼下来看,京师守卫战中,王爷的做法确实让陛下失望了。
或许毕竟已经动了改变您封地的意思,然而您是大明有名的贤王,又是陛下的胞弟,所以于情于理,陛下也不敢轻易对您做什么。
只要您别在作出过分的事情,陛下不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是不会对您动手的。
虽说眼下对你很冷淡,也只是一时失望气愤,殿下这段时日只需凡事小心,言不可多,行不可讷,遵人子之孝道,行贤德之仪行,所谓‘水滴石穿’,陛下终会恢复对王爷的亲情的。”
兴献王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显然对焦芳的回答不太满意,说了一大通话看似句句在理,可细细思量后,一句都没用。
他兴献王今日是来拉同盟求助攻的,这样的回答岂能打发他?
“焦大人说的极是,小王谨记于心,只不过如今京中大人纷纷以弹劾小王为荣,小王威严扫地,这……还请焦大人指点。”
焦芳笑了笑,道:“平常心即是,王爷眼里何必看重这些俗事?那些朝臣纵然是天天在宫中弹劾您又能如何?
您可知道,每日里弹劾内阁的折子又有多少?弹劾陈生的折子又有多少?他们还不是圣眷不断,稳如泰山?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您都不要忘记了您的身份!您是大明的皇室,是皇帝的兄弟,只要王爷从今往后不再做令陛下失望的事,陛下就绝不可能真的对您做什么,老臣的意思,王爷明白了么?”
兴献王再次皱了皱眉,显然焦芳的回答还是令他不满意。
焦芳接着道:“王爷,您与老臣也算是昔日之盟友,我们也曾经谋划过大事儿,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眼下陛下掌握大权,朝纲稳定,我们若是在不服气,想要谋划什么,真的是不自量力了。
况且本官当初加入你们,也是希望能够在朝堂之上有所作为,让我大明的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
当今圣上对朝堂的掌控力日趋强劲,国家自然会越来越好。
如此想来,我也没有必要去改变什么了。
王爷当日与我等为盟,不也是为了大明能够有个好的未来吗?您真的以为您能够比当今的圣上,或者说未来的太子殿下要做的好吗?
在老臣看来,既然上一次我们输了,输得莫名其妙,就证明我们的实力根本就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
与其这个时候还在谋划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彻彻底底的投降,安心的为圣上去做些实事。”
兴献王的神情激动,显然焦芳的话打动了他。
其实焦芳的话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话,类似于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听多少仁人志士说过多少次了。
只是这一次在焦芳嘴里说出来,分量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更何况,焦芳愿意推心置腹与他说这些话,便试探出了焦芳的态度,显然,焦芳虽然愿意为圣上做事儿,甘愿做圣上的臣工。
但是也有个底线,那就是不要去提过去的事情了。
只要不提过去的事情,他就可以忠诚的效忠圣上,若是有人翻旧账,他们这边也不是好相与的。
试探态度,其实比请求指点更重要,态度有了,确定他并没有完全撤离当初这个阵营的,有些麻烦便不需要说透,焦芳自然知道如何在皇帝面前保全自己。
兴献王终于满意了,神情也渐渐轻松下来,脸上甚至挤出了几分笑意。
焦芳也很轻松,正事说完,话题扯到别的方面,气氛也就和缓了许多。
闲话半晌,殿下适时告辞,行礼过后满意而归。
前堂内,焦芳慈祥的笑容渐渐僵冷,最后面无表情,捋须阖目,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轻悄的脚步声,小妾浮荷脚着足衣,如猫潜行,轻轻走到焦芳的身后。
“老爷,看来如今兴献王有些惶恐,怕是着急了。”浮荷轻声道。
“嗯。”焦芳仍阖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看了看堂外空荡荡的庭院,浮荷的声音更低了,凑在焦芳的耳边轻声道:“妾身适才在后面静听了许久,听父亲大人的意思,似乎……继续保兴献王?”
焦芳嘴角一勾,缓缓地道:“你从哪句话里听出老夫要继续保兴献王了?”
浮荷一惊,,立马跪坐焦芳身边,轻声道:“老爷子的意思……难道……?”
焦芳终于睁开了眼,淡淡瞥小妾一眼,道:“世上之事,不是非东即西,非黑即白,未到乾坤鼎定见分晓之时,千万莫随便定出取与舍,胜败五五之数终究还是太过行险,我焦芳可不是那种酸腐的书呆子,说几句好话,就真心的为他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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