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想明白,旁边的年轻公子折扇一拍,气冲冲地说道:“是不是那个姓陈的带去的?我就知道!少主,您是不知道。前天小雅兴冲冲把我叫过来。我还以为她终于对我有了好感,谁知道只是利用我跑出梁府,去找那个知县去了!哼!”
这年轻公子,自然就是与梁小雅有指腹之亲的魏吉。梁思之冷笑一声,将对魏吉的一丝不悦藏了起来。在他看来,魏吉只不过是个整天只想着女人的纨绔子弟,就算梁小雅看不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淡淡笑道:“胡掌柜,你来找我说这件事,莫非是来要债的?”
胡掌柜浑身一抖,忙道:“不敢不敢……”
梁思之摆摆手,道:“既然不是要债,那就回去吧。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过……我不希望发现小雅再去西城!”
胡掌柜头也不敢抬,连连应诺,退了出去。
魏吉将扇子扇了两下,碎碎念道:“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思之老兄,你就帮我跟小雅说说吧!她这总对我不理不睬的,可不是个事儿啊!你看咱们都老大不小了,我爹还打算今年就把小雅迎娶回去呢!”
梁思之淡淡一笑,道:“魏兄,你家里已经有两房小妾了,还这么急色么?”
魏吉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梁思之趁机讽刺了他一回,却也只能当做开玩笑一般。一来魏吉的父亲,与自己父亲乃是至交。二来,自己在梁城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假手这魏家来办。
梁思之笑道:“魏兄何必着急?家父云游在外,就算成亲,也要等他老人家回来主持啊!再说了,这男女之情,本就急不得。就像文火慢炖,越有耐心,才越有味道!”
魏吉听得懵懵懂懂。梁思之又道:“罢了。小妹现在就在二弟那里,你不妨去找找她。二弟那里有花有草,清幽的很,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魏吉闻言大喜,朝梁思之拱拱手,忙不迭地就往外跑。
梁小雅领着陈奥,进了花园,沿着小径越走越远。眼看越走越深,整座花园当真是看不到头。陈奥不禁有些奇怪,越走越偏,可别出了梁府吧?难道这梁二公子梁辨之,竟住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两人沿着一条小溪溯源而上,终于看见花树掩映当中,一座小竹屋静静立在水边。
这样自然的风格,倒是让人心神一清,似乎所有的烦恼,在这里都会丢到九霄云外。
梁小雅对这里早已十分熟悉,还没到跟前,就张口喊道:“二哥!二哥!”
竹屋里传来一声轻笑:“莫喊了,我早知道是你这个小滑头来了。快进来吧!”
梁小雅笑道:“二哥果然在家!走吧!”
陈奥呆了呆,心想,难道梁辨之就住在这破竹屋里?这有钱人的心思,果然跟我这种吊丝不一样啊!
他跟着梁小雅走进竹屋。屋子不大,里面只有一张竹榻,地上摆了一张小茶几,其余什么家具也没有,就连坐的凳子也无。
一人全身素白,盘膝坐在临水窗前,膝上摆了一张古琴,不时伸手拨弄两根琴弦,似乎正在谱曲。
陈奥定睛一看,只见这人满头黑发也不用发簪束起,就这么随意披散在后背,显出一股放荡不羁之态。陈奥脑海里一下子就想起竹林七贤的形象。
这梁辨之果然有些不同,与阴险算计的梁思之,和纨绔胡闹的梁行之都很不同。仅仅因为这一点,陈奥就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第92章 二公子(下)()
梁辨之抬头看见陈奥,微微一愣,随即便笑道:“今早便闻听枝头喜鹊鸣叫,原来是有朋自远方来!陈知县今日怎么会有雅兴到我这草庐来?”
他虽依然坐着,并没有起身施礼。但陈奥反而觉得,这人比梁思之和梁行之都有礼貌。仿佛梁辨之就应该这样才对,如果他起身了,反而有些不像梁辨之了。
陈奥衷心地拱拱手,道:“想不到梁家二公子,竟是这么一个风雅高洁之人。”
梁辨之知道他言下之意,也不点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草庐简陋,还请不要见怪。坐!”说着从茶案上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清茶。
陈奥也学着他盘膝坐下,梁小雅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将茶杯一推,道:“二哥,我们没功夫陪你喝茶聊天。我们来,是有事请教你的!”
梁辨之眉头一扬,俊美的脸庞上露出笑意,问道:“我们最古灵精怪的大小姐,居然也有问题要问我?”
梁小雅不理他的讽刺,问道:“这几天梁城不太平,有人死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梁辨之眉头一皱,正色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奥忙将那条丝巾拿出来,递给梁辨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一位好友前天夜里被害。这条丝巾,据我猜测,乃是凶手留下的,因此想请公子看一看,这丝巾中可有什么门道?”
梁辨之展颜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丝巾……”他随手摸了摸丝巾,眉头再度皱起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梁辨之摇摇头,说道:“本地没有织造作坊,这丝巾材质高档,更不可能出自一般的地方。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像是苏州所产。”
陈奥和梁小雅并不能理解梁辨之的话有什么含义。梁小雅是因为从来不关心这些,而陈奥则是因为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
梁辨之见他们都懵懵懂懂,只得耐心解释道:“天下间几大产丝之地,苏州、湖州还有蜀中最为出名。其中苏州的银锦更是上品,名贵华丽,熠熠生辉。我看,这丝巾就是银锦做的!”
陈奥点点头,问道:“那么,这一方丝巾,大概要多少钱呢?”
梁辨之哑然失笑,他不是一个俗人,最不喜欢谈论钱,但陈奥所问,又不好不答,便道:“具体几何,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这梁城里,最多不过六七家能够用得起!”
他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丝巾,似乎十分喜欢。如果这丝巾不是重要罪证,陈奥几乎就要送给梁辨之了。
陈奥问道:“既然这丝巾这么贵,想必梁府也有不少吧?”
他话一出口,梁小雅顿时紧张起来。她知道陈奥终究还是怀疑凶手就是梁思之派去的。
梁辨之微微一笑,摇头道:“实不相瞒,这银锦好则好矣,却太过招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雅,你可曾见过我们家用过这种料子的?”
梁小雅一愣,忽然就喜笑颜开,拍手道:“对对对!我就说这种料子我从来没有见过。想来,我们家是用不起这么贵的布料了!”
她知道这样一来,自家人的嫌疑,也就去掉了大半,自然十分高兴。
梁辨之却笑道:“非也,咱们家用的是更加名贵的雪缎。这种料子瞧来十分朴素,更符合咱们武林世家的身份。”
陈奥恍然大悟,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在现代,越是暴发户,越喜欢穿金戴银,貂皮狐袄。而那些真正的有钱人,反而穿得很一般,低调奢华有内涵。
不过,梁辨之既然说梁府的人不会用这种料子,难道这个凶手,真的不是梁家人?陈奥陷入沉思。
梁辨之说道:“依我看来,这件丝巾绝不会是咱们家的。而且就算是下人,也不会用这样的丝巾。因此,陈大人如果怀疑我们,可就是南辕北辙了。”
陈奥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原来如此……刚才我看二公子对这丝巾似乎十分喜爱……”
梁辨之笑道:“不瞒陈大人,在下先母是苏州人氏,方才只是看到苏州产的丝巾,想起了先母,这才有些失态。”
陈奥点点头,最后一丝疑云也没有了。他一时间又有些不知所措,仅有的一个线索,至此似乎变得毫无头绪。
梁小雅却暗暗松了一口气,道:“看来害死瓶儿姐姐和红香楼姑娘的凶手,跟咱们没有关系了。二哥,你方才说,能用得起这丝巾的,梁城中不过五六家。那么咱们一家一家去找,总能找到那天在红香楼出现过的人!”
陈奥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害死萍儿的人,和杀害虞娇儿、张慢儿的,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梁小雅差点惊呼出声。就连梁辨之那始终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脸上,也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陈奥缓缓说道:“害死萍儿的……是三个人。他们是见色起意,无意中掐死萍儿。而杀死两个**的,是一个人。而且那两个**并没有受到侵犯,说明凶手并不是因色杀人。害死萍儿的,是三个披着人皮的豺狼。而那个残忍的凶手,只是个有精神疾病的病人。他或许与我们一样,看似很正常,却会因为一件事情,突然暴起杀人……”
梁辨之刚刚端起茶杯,闻言惊得抖了一下,恐惧道:“这么说,这个人岂不是太可怕了?”
陈奥摇摇头,道:“未必。只要摸到这个人作案的规律,就有可能掌握他的心理动态,尽量避免凶案的发生,甚至捉到凶手。就现在两件案子来看,凶手杀害的目标都是红香楼的姑娘,时间都在半夜,地点都在红香楼外墙。这就是一些规律。红香楼已经停业整顿,内部加强了护卫力量。我想,这个凶手会消停一阵了。”
梁小雅长吁了一口气,拍拍心口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那三个衣冠禽兽,给萍儿姐姐报仇!”
陈奥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和坚定。
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就听见外面有人边跑边喊:“小雅——小雅——我来啦,嘿嘿——”
喊声里充满了猥琐和喜悦,正是梁小雅的未婚夫婿魏吉。梁辨之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没有品位格调的人很不欢迎。
梁小雅脸沉了下来,下意识地偷眼看向陈奥,想要看他有没有生气。谁知陈奥淡定自若,并没有因为魏吉的到来,而有任何的反应。
第93章 吃醋的男人()
魏吉满脸堆笑,冲进竹屋,恰好看见陈奥。他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转眼就消失无踪,眉头渐渐拧起,脸上现出一股青气。
“姓陈的!”魏吉咬牙切齿喊道。
陈奥一愣,自己与他可谓素昧平生,不知他为何对自己像是有杀父之仇一般。
魏吉不等他说话,脚尖一点地面,身子陡然往前一蹿,如出笼虎豹,一拳便向陈奥面门打了过去。
陈奥面对这种事情,反应本来就慢半拍,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魏吉会这样。眼看着钵盂大的拳头就要在自己脸上留下一点痕迹,陈奥竟是“岿然不动”。
梁辨之眉峰一挑,手中茶盏微微一抖,盏中的清茶便泼了出去。他劲力运用,似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那杯茶水如一道水箭,准确地射在魏吉拳锋上。
滚烫的茶水,激得魏吉浑身一震。魏吉猝不及防,但作为一个武人,反应灵敏,一旦受到威胁,立时便有了反应。他猛地收劲,身子向后跃开。
等到发现原来袭击而来的,只是一杯茶水。滚烫的茶水已经烫得手背都红了。魏吉双眼一瞪,看向梁辨之,怒道:“梁辨之,你做什么?”
梁辨之也不抬头,又斟了一杯茶,淡淡地说道:“陈大人是我的客人,我岂可让你随便出手?”
魏吉指着他,吼道:“你竟然帮着一个外人?”
梁辨之轻笑一声,对他很有些不屑一顾的味道。梁小雅忽然起身,道:“什么外人?你别忘了,你也是外人!”
魏吉更加生气,冷笑一声,道:“好啊。前天你为了见这个姓陈的,就拿我当幌子,今天又帮他说话。看来,你的心,早就被这姓陈的骗走了吧!”
陈奥有些愕然,想不到这个魏吉居然吃起了自己的飞醋。他与梁小雅两人一天能吵三回,分明是对头,不是姘头,真不知魏吉怎么想的。陈奥感觉十分冤枉。
魏吉呸了一声,嘴里咕哝道:“不知廉耻!”
他声音不大,但是梁小雅却听得清清楚楚。从小到大,梁小雅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顿时小脸憋得通红。她脾气一上来,就算是梁思之,也管不了她。
梁小雅冲上前去,对着魏吉连打带踢,骂道:“你给我滚!滚!”
魏吉自然不会对她动手,任她打了两拳,一时也气愤不过,拔腿就走,气冲冲离开了。梁小雅心里苦闷,一甩头也离开竹屋,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梁辨之苦笑一声,摇头道:“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陈奥轻叹一声:“看来是我这个不速之客,影响了他们了……”
梁辨之知道这是事实,因此也没有接话。两人沉默一阵,陈奥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梁辨之本就是洒脱之人,也不挽留,起身将陈奥送到门口。陈奥正准备出门,眼角忽然瞥见墙壁上一副美人图。画中一名风姿绰约的素衣女子,立在柳树下,顾盼生姿。
陈奥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那画中女子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心想,这女子不知是梁辨之什么人,这容貌也算是不俗了,也许是在街上见过,多看了两眼……
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便没有多想,独自出了梁府,步行回县衙。
一路上,陈奥总是不自觉地想到梁小雅。今天见了魏吉的德性,他总觉得梁小雅嫁给他,当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是这种事情,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在这梁城里真是可有可无,对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办法呢?
更何况,在这个封建社会,男女定了亲事,基本上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几乎无法更改。陈奥想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
正觉得可惜,忽然眉头一皱,陈奥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子想到什么。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脚下步伐也加快了,迅速赶回县衙。
裴师孔带着衙役几乎都在后堂,陪着吴老汉,生怕老头儿也要跟着寻死。好不容易等回来了陈奥,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杨奎等人朝陈奥打过招呼,意思是说,吴老汉就交给陈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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