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除了赵菱提出的这个办法,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陈奥没有犹豫,急急忙忙赶往皇宫。通报过后,陈奥见到赵恒。行礼完毕,赵恒很没精神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陈奥只好以赵菱为借口,说道:“我把那几位江湖朋友安顿好,就赶忙进宫见赵菱……”
赵恒把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以此发泄心中的郁闷。陈奥知道,赵恒现在就像一个失恋的老男人,见不得旁人秀恩爱。偏偏赵恒这个人性格柔弱,不喜欢拿权势压人,因此只好自己忍着。
陈奥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位忠厚的皇帝。照理说赵恒有着无上的权威。可自己不但屡次冒犯他,又拐了他的侄女,现在还要想办法把他心爱的女人给弄走。
不过愧疚归愧疚,正事还是得办的。他告辞赵恒,径直找到赵菱,悄悄把药瓶交给了她。
云露已经醒了,神情落寞地坐在院子里。而赵菱始终警惕地看着她,以免云露想不开。陈奥并没有与云露见面,与赵菱小声地商议了一番,便躲到一旁。
按照他们事先的计划,赵菱会悄悄把药给云露服下去。等到药效起作用之后,便向赵恒报告。就说云露趁他们不备,服毒自尽。只要尽快把尸体弄出皇宫,就可以再把她救活。
陈奥在花园里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恰好透过月门,看见院墙里的动静。他看见赵菱把一颗小药丸放进茶水当中,端给云露喝了。过了片刻,云露便软软地倒在地上。
陈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朝赵恒休息的宫殿飞奔而去。一切果然朝着预先设想的方向发展,赵恒听说云露自尽,立刻赶到现场,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也被几个小太监半抬半拖着赶了过来。
赵恒望着云露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慌得已经乱了方寸。几个太医轮流把了把脉搏,又小心地查看一番,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赵菱在一旁向赵恒告罪,说她原本一直看着云露,使她没有机会自尽,结果刚刚陈奥一来,两人出门说了阵话,云露就趁机服了毒。
谎话编得并没有什么破绽,云露一心求死,赵恒也是知道的。陈奥也连连请罪,眼睛却偷偷观察着那几位太医。
这几人都算得上医术顶尖的人物,而那药物的效果也不可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陈奥自己本身就是学法医的,很快就能判断出云露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这种药显然是使得身体的新陈代谢活动降到最低,体表的生命特征也变得微弱。这更像是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医术,能不能判断得出来。又或者这些人只是诊断活人,从不给死人看病,不知道人体死亡的一些基本特征。陈奥只能寄希望于这两点。
但他却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因素。这些太医虽说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但却是给皇亲国戚看病的。与其说他们是医生,不如说他们是一群官僚。陈奥若是想到这一点,就会立刻放下心来,因为这几个太医是绝不可能说出实情的。
因为这些人深知小心谨慎的道理,尤其是混到这么大年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没办法判断出云露是真死还是假死,只能一致说云露已经死了。因为谁若是说云露还有救,而自己却又没有救活,那么这个责任就太大了。反正现在云露是自己服毒,跟他们扯不上关系。这些人何必要冒险呢?
果然,几个太医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由领头的禀报道:“陛下,请恕老臣医术不精,难以起死回生!”
赵恒心乱如麻,惶惶不安。陈奥担心他发现破绽,不停地请罪:“陛下,都怪我不好,没能看好云露姑娘……”
赵恒木然呆立了半晌,才颓然地摆了摆手,说道:“她在这世上了无生趣,一心求死,也怪不得你……说到底,其实是朕太过懦弱,唉……”
看到赵恒如此落寞,陈奥心下黯然。但事已至此,却不能半途而废。陈奥只好劝道:“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吧。云露姑娘的尸身放在这里也不妥,不如由我带她出宫吧。”
其实陈奥知道现在说出这番话,已经十分可疑。但他也没办法,经过了这么久的折腾,已经过去了四五十分钟。云露假死的状态顶多持续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如果再不快点带她出宫,只怕就来不及了。
幸好赵恒沉浸在悲痛当中,并没有察觉可疑。他怔怔凝视着云露绝美的脸庞,十分不舍。他摇摇头,说道:“不……我要以皇妃的礼仪安葬她!”
陈奥暗吃一惊,心想你要是这么搞,那假死就变成真死了。
他赶忙劝道:“不可不可。陛下,云露姑娘只是罪臣之女,又有行刺的意图。如果以皇妃的礼节安葬,恐怕会惹来非议啊!”
赵恒怒道:“谁敢非议?朕就是要给她一个名分!她已经死了,难道朕还不能为她做这点事么?”
陈奥哑口无言,生怕再说下去真会触怒了赵恒。
赵菱见状,忍不住上前搀着赵恒胳膊,温婉道:“陛下,叔父,你想过你这样做,云露姑娘会高兴么?”
赵恒一怔,茫然地看着赵菱。赵菱又道:“云姑娘生前对您芥蒂很深,恐怕就算死了,也不会愿意接受您这样的安排吧?与其惹她不高兴,还不如让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呢。”
赵恒木然半晌,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本因激动而握拳的手也颓然垂下,微微摆了摆,道:“算了……小菱说的对。陈奥,你……替朕把她葬到她父亲身边吧……”
第412章 救人()
陈奥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幸亏赵恒没有再纠缠下去,否则云露假死就要变成真死了。
他不敢耽搁,叫了两个小太监抬起云露的“尸体”,也不等棺椁到来,就往宫门方向而去。赵恒失落之下,已经黯然走了。那几个小太监纵然有些奇怪,也绝不会再这个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
陈奥带着云露出了宫门,冯虎早已备了马车,在宫门口等着。将“尸体”搬上车,陈奥打发小太监回去。冯虎挥起马鞭,马车飞驰,往客栈而去。
先前陈奥忙着救人,也没来得及跟龙青苹等人打招呼。冯虎则主动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听说是要救人,龙青苹自然乐于援手。赶到客栈,龙青苹便带着云露进了一间房间,紧闭了房门。
陈奥只看见屋里有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热水,冒着热气。他不知道救治之法,也不多问,就在隔壁等候。
过了半晌,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才看见龙青苹满脸疲倦地走出房间。梁小雅请她坐下,又倒上了茶。在这段时间里,陈奥听了冯虎的讲解,才知道要将云露从晕死的状态中唤醒,需要将她置于热水中,再以内力输入,使她血脉恢复流动。
不知怎的,陈奥听了冯虎的讲解,忽然联想到放在微波炉里化冻的肉。不过也幸亏龙青苹在这里,否则想要救云露,势必就要让男子看到她的身体。这对于云露来说,可是有损名节的大事,就算把她救活了,想必她也要寻死吧。
因此,陈奥对于龙青苹的及时到来,真是又惊又喜。龙青苹一来,抓住了慕容傲,替他解了困局。现在正好又能救云露,回头想想,当真是太巧了。陈奥都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龙青苹有些疲累,喝了口茶,便说道:“云姑娘的气息已经平稳了,想必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她身子比较弱,恐怕需要睡两天,才能完全清醒过来。”
陈奥点点头,笑道:“有龙女侠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龙青苹脸微微一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陈奥觉得她这副害羞的模样,实在是有趣,便笑盈盈地盯着看。
梁小雅也搭话道:“青萍妹妹武功高强,真应了那句话,叫做巾帼不让须眉!”
龙青苹笑骂道:“你也来取笑我!”她们两人年龄相近,感情很好,若不是有陈奥在旁,早就打闹起来。
说笑了一阵,陈奥才问道:“对了,龙姑娘,你怎么来到京城了?”
龙青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说道:“我是来找你的啊!”
陈奥一愣,又详细问了问。龙青苹这才告诉他,原来当日她与苏拙等人回到海岛,见到了师父龙小清。原来龙小清只是感染了风寒,只因一人支撑着无双岛上下,又担心龙青苹在外的安危,这才心力交瘁,疾病更重。
苏拙与龙青苹一同回岛,龙小清欣喜之下,病就好了四五分。再加上苏拙帮她调理气息,风寒也好了。只是多年来形成的疾疴,不是说好就好的。
见师父无恙,龙青苹也就放下心来,又想起了陈奥。她在海岛生活了十来年,虽说学了一身高妙的武功,但生活实是枯燥乏味。在中原与陈奥在一起的那几个月,算是她最有意思的经历。因此龙青苹不由自主地就想再次返回中原,去找陈奥。同时她也还记得自己是陈奥的保镖这件事,居然担心起陈奥的安危。
龙小清见自己徒儿这副模样,顿时明白过来。她为情所困十几年,早已洞明世事,于是主动让龙青苹返回了中原。龙青苹虽然不舍,但见师父已经无恙,便欣喜地乘船西向。上了岸,她先找到了盐帮,听说陈奥去了嵩山少林。龙青苹马不停蹄地赶往少林。
但她根本不熟悉路径,最后好不容易来到少林,武林大会早已经结束了。龙青苹从少林和尚口中得知,陈奥又去了京城。于是她又只好马不停蹄地赶奔汴京。恰好在昨天傍晚赶到了南门,就遇到了梁小雅。
陈奥感慨了一番,又觉得她这么个小姑娘四处奔波,实在是有些心疼。他正不知该如何感谢,一看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便设宴款待,也算是为龙青苹接风。不过龙青苹耗费了一番气力,有些劳累,很快就吃完休息了。
在等候云露苏醒的两天,陈奥还是每天都进宫去见赵恒。赵恒情绪十分低落,陈奥觉得欺骗了好朋友,十分歉疚,甚至不敢与赵恒多待在一起。每次见了面,问候了一番,陈奥便急匆匆去找赵菱。在这个时候,陈奥也不敢向赵恒提出把赵菱接出宫去,因此只好让赵菱依然留在宫里。
在这两天,赵恒如约举办了一场宴会,将那帮莫名其妙来参加所谓的英雄聚会的江湖豪杰,款待了一番。原本一场子虚乌有的聚会,在皇帝的推动下,果然成了一场真正的盛会。那些帮主掌门人,都觉得脸上有光,特别是皇帝亲自向他们敬酒,那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这些人不但对赵恒感激涕零,也对陈奥十分欣赏。因为他们觉得,是陈奥让他们有机会同一国之君“亲密接触”。于是他们回去之后,又极力宣扬陈奥如何如何得到皇帝赏识,无形之中又加深了陈奥这个武林盟主的声威。
在这期间,赵恒还听取了刑部、大理寺等机构关于慕容傲逆反案的调查结果。由于有赵恒的暗示和寇准的过问,这件案子很快就调查得一清二楚。那几个负责查案的推官本着实事求是,绝不牵连无辜的原则,全部认定慕容傲乃是这次逆案的主谋,拓跋继祖、南宫骏为从犯,其余听候命令的逆犯若干。至于陈奥和寇杰,与这件事全无干系。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至于慕容傲,他到最后也没有搞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失败了。
赵恒听了报告,当即批示,命人将主犯从犯处斩,着皇城司四处追捕南宫骏的下落,令调遣禁军前往姑苏燕子坞,捉拿慕容氏的党羽。陈奥在一旁听着,心里感叹,这么一来,恐怕慕容氏就此断绝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慕容复这个人了。
办完了这件事,赵恒留陈奥独自一人在身边,默然了半晌,才说道:“你去皇城司大牢,看看柳东泉!”
第413章 阶下囚(上)()
陈奥几乎一下子就知道赵恒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东泉被抓之后,没有像慕容傲、拓跋继祖等人一样,关到刑部天牢,等候判处。而是交给方白石,关到了皇城司的牢房里。这件事引起了许多大臣的非议,有人觉得柳东泉乃是与慕容傲内外勾结,理当同罪。他们只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或许是皇帝宠信柳东泉,想要暗中放他一条生路。
这些人哪里知道,赵恒非但不会放过柳东泉,甚至还想要柳东泉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柳东泉知道赵菱的身世之谜,以为凭借这一个功劳,可以换取荣华富贵。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选错了人。赵恒并没有其父宋太宗赵光义那么黑的心肠和狠辣的手段。
赵光义野心大,能够为了皇帝的宝座,做手足相残的事。而赵恒却是自小生活在安逸的环境当中,少了一份狠厉。而且他从小就没有过当皇帝的念头。因为太祖皇帝赵匡胤有两个儿子,而他自己也有兄长。照理说这皇位不管怎么轮,都轮不到赵恒头上。结果赵匡胤壮年暴毙,两个儿子赵德昭、赵德芳也相继亡故。后来自己的大哥赵元佐疯了,二哥赵元僖也病死了,皇位这才落到了赵恒的头上。
在赵恒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的这个皇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他要做的,也就是保住祖宗的基业,至于有没有像赵菱这样的人能对自己皇位产生威胁,倒不是赵恒关注的问题。
同时,赵恒小的时候,赵菱的父亲赵德昭作为兄长,对这几个兄弟十分友爱,照顾有加。赵恒心里一直记着这位仁厚的兄长,又怎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去害赵德昭唯一留存在这个世上的骨肉呢?
柳东泉打错了算盘,结果把自己的性命赔了进去。而赵恒一直以为这个秘密,是柳东泉自己查出来的,应该也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赵恒自然是不希望这件事传扬出去的,这样无疑是给了一些心存不轨的人造反的借口。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之谜,本身就是一个敏感事件。这些年虽然议论的人少了,但如果赵菱的身份一泄露出去,赵恒相信,这必然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自己肯定不会乱说,陈奥一心要娶赵菱当老婆,也不会说出去。赵恒唯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