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跟踪了。”皮克斯尔对他说。
阿莱格里点点头，矮人也在苔原上滚打已久，他同样感知到了一些毋庸置疑的信号：远处飞快掠过的影子，苔原雀反常的躁动。这些都在提醒他们――他们并不孤单。
“野蛮人？”矮人关注地问。尽管两族之间已经处于对立关系，但阿莱格里仍然希望那是勃鲁西克和他的族人。至少，如果是这样的话，矮人知道他将面对什么问题。
“无论那是谁，他们都是熟悉苔原的人，没有几只苔原雀被惊起，驯鹿也没有受到惊扰。地精不会有这么小心，苔原雪猿不会追踪，他们擅长于埋伏。”
“那就是人类了，”矮人回答，“熟悉苔原的人类只有野蛮人。”
兰尼斯特没有表示反对。
他们再次分开。阿莱格里回到了凯瑟拉和吉格斯那里，向他们通报消息；兰尼斯特转向另一边，继续在苔原中蹿行搜寻。他们现在对这次追踪还没有办法做出什么反应。如果追踪者是野蛮人，那很可能是勃鲁西克和他的部下对他们的监视。这时直接去面对他们，反而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朋友们在白天的时候继续前进，等到夜晚的时候，珀特丽再次停止前行，一屁股坐在了冰冷坚硬的冻土层上。这次伙伴们没有再围着她傻等，而是立刻开始建立过夜的营地。他们知道，这次休息至少要持续几个小时，而夏日最后的热量也在迅速消散，刺骨的寒风每一夜都在加强。凯瑟拉用一张厚重的毯子裹住了珀特丽，但失神的矮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大家一语不发，完成工作之后开始躺下休息。
“兰尼斯特？”凯瑟拉轻声呼唤。不过她很快就发现皮克斯尔并没有睡下。他微合双眼，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凯瑟拉知道，皮克斯尔正处在全神戒备之中，他肯定也听到了那只鸟从帐篷上方滑过的声音。也许那是一只猫头鹰。在冰风谷，有一种巨大的猫头鹰。不过，只是极为罕见罢了。
也许是这样，但他们两个却有别的想法。
那种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振翅声再度返回，然后又向北方飘去。一个比黑夜还黑的形体掠过了伙伴们的头顶。
兰尼斯特冲出帐篷，双弯刀已跃至掌中。空中的生物立刻有了反应，他一振翅，升至兰尼斯特的攻击范围以上。
但他没有逃出塔玛瑞的攻击范围。
银箭切穿夜幕，没入生物黑色的躯体，多彩的火花向四外迸射。兰尼斯特终于看清了偷袭者，那是一只小魔怪。
他翻着筋斗从空中落下，不过似乎并没有受伤。所以，虽然重重地砸在地上，但他还是能迅速翻身坐起，然后跳到空中，在皮克斯尔赶到之前又鼓起了翅膀。
吉格斯点亮了一盏灯，阿莱格里和兰尼斯特跑到怪物两边，凯瑟拉扬起了塔玛瑞。
“我的主人已经料到你会这样做了。”小魔怪对凯瑟拉发出尖厉的嚎叫，“克罗斯在保护我！”
“那就让我再射你一箭。”女子回应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土泽？”兰尼斯特问。他认识这个小魔怪，凯德立曾经在高飞之灵召唤过他，从他那里搜集过情报。
“你认识这个东西？”阿莱格里问皮克斯尔。
兰尼斯特点点头，但没有说话。他想先看看土泽会说些什么。
“克罗斯知道我曾经和凯德立说过话，非常不高兴。于是就让我做了他的仆人。”
“可怜的土泽，”兰尼斯特挖苦他，“你现在的日子一定难过多了。”
“省下你那些虚假的可怜吧。”小魔怪怒嚎起来，“我喜欢为克罗斯工作。当我的主人干掉你之后，我们就会去收拾凯德立。也许克罗斯还会让高飞之灵成为我们的要塞呢！”
土泽每说一个字都会狠狠地笑一声。很明显，他已经被自己的想像陶醉了。
兰尼斯特也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冷笑。他去过高飞之灵，知道那里的力量和纯洁。无论克罗斯多么强大，无论他有多少奴仆，这个魔鬼绝不可能在那个迪耐眷顾的地方击败凯德立。
“那么你承认克罗斯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了？”凯瑟拉问。土泽没有理她。“愚蠢！”小魔怪继续冲兰尼斯特大声嚎叫。“你以为我的主人会在乎这块废地上的垃圾么？不，克罗斯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找到你。兰尼斯特・伊斯坎达，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兰尼斯特下意识地冲向小魔怪，凯瑟拉举起了弓箭，阿莱格里举起了战斧。
但兰尼斯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还需要更多的情报。于是他抬手阻止了朋友们的进攻。
“我替克罗斯来谈一笔交易，”土泽对兰尼斯特说，“用你的灵魂交换那个受难者的灵魂和这个矮人女子的灵魂。”
小魔怪将莫西干纳形容为“受难者”，这个词刺痛了兰尼斯特的心房。片刻之间，同意做这个交换的想法几乎完全占领了他的思绪。他低下头，弯刀的刀尖也垂向地面。哪怕只为了解救莫西干纳和珀特丽其中的一个，他也愿意牺牲自己。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但兰尼斯特又想到，无论是莫西干纳还是珀特丽，他们都不会希望自己这样做的。他们将无法生活在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阴影中。
皮克斯尔突然跳起，迅急的速度使土泽根本来不及反应。闪光深深地切入了小恶魔的翅膀，另一把专长于克制火焰生物的弯刀划破了小恶魔的胸膛。虽然伤口不深，但生命力却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
土泽竭力移开身体。他本想最后再发出几句咒骂，但他身上的魔法护盾已经被凯瑟拉的第一枝箭消耗殆尽。第二枝银箭于此时射来，一击便将其打落天空。兰尼斯特一刀斩落了土泽的头颅。小魔怪的身体一阵剧烈地抽搐，随即溶解为黑色的刺鼻烟雾。
“我不会和低层界的生物谈交易。”皮克斯尔游侠向迅速跑来的阿莱格里解释。
阿莱格里先是趁着小魔怪的身体没有溶解之前一斧劈烂了他的脑袋，然后才说：“做得对。”
不久之后，帐篷里传来吉格斯的鼾声，凯瑟拉也很快就睡着了。兰尼斯特仍然没有入睡。机警的皮克斯尔并不认为克罗斯今夜还会再次骚扰他们，他只是想好好照顾好他的朋友们。
随后，他走出帐篷，眺望远方的地平线和天空中闪亮的星星，让自己的心灵在冰风谷自由驰骋。此时此刻。在这美丽的星光夜下，兰尼斯特明白了自己回来的真正原因，也懂得了勃鲁西克和他的族人为什么会从坚石镇返回他们的家乡。
“在这些该死的星星下面，窥视我们的怪物也会变少啊。”粗重的低语声让兰尼斯特回过头去，他看见阿莱格里正向自己走来。矮人仍是战时的打扮，只是独角战盔被挂在了肩上，有许多豁齿的战斧则躺在矮人另一侧的肩膀上。他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贝勒能够飞行，”兰尼斯特提醒他。不过他们都知道，仰望天空的兰尼斯特并不是在寻找敌人。
阿莱格里点点头，走到他的朋友身边。他们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吹过面颊的寒风。兰尼斯特能感受到阿莱格里忧郁的心情。他知道，矮人离开帐篷是有原因的，他有事情要和自己说。
“我必须回冰风谷来。”阿莱格里最后说道。
兰尼斯特望着他点了点头，而阿莱格里仍旧凝视着天空。
“冈达伦在秘银厅，他应该在那里。”阿莱格里说道。在兰尼斯特听来，红胡子矮人仿佛自己也觉得是在找借口。
“你也应该在冰风谷。”兰尼斯特说。
阿莱格里转向他，似乎是要出言反驳，又似乎是要做更多的解释。但兰尼斯特紫色的双眸告诉矮人，他不必再说什么。兰尼斯特理解他，也理解他的责任。他必须回来，这就是他需要说的。
两位朋友在那天夜晚剩下的时间里一直并肩站立在寒风中，仰望着空中的星星，直到拂晓的第一缕阳光遮蔽了那点点光明。或者说，是一颗大星星代替了无数的小星星。珀特丽很快就站起身，开始向北方迈步。兰尼斯特和阿莱格里叫醒了凯瑟拉和吉格斯。朋友们聚在一起，继续前进。
越过一道山脊，他们看见了浮冰之海黑色水面上的冰山和浮冰。逻辑告诉他们，目标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不过，他们现在害怕的是珀特丽会继续前进，从一块浮冰游向另一块浮冰，爬过一座又一座冰山。克林辛尼朋可以化形为高塔，它的另一个名字就是魔晶塔。一道山脊让他们无法看到真正的海岸线，但如果海岸上有一座高塔的话，他们一定是可以看见的。而他们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珀特丽果然径直向海里走去。她先越过山脊，朋友们都紧跟在她身后。这时，突然有无数冰冻的雪球向他们打来。
兰尼斯特利用惊人的速度左右躲闪，同时还用双刀尽量挡开打来的雪球。吉格斯和凯瑟拉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两位矮人的身上被打中了不少次。可怜的珀特丽仍然在举步维艰地迈进着，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止一道血痕。
凯瑟拉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就跳起身一下子把珀特丽扑倒在地，用身体把她压在下面。
雪球的攻击结束得像开始时一样突兀。
兰尼斯特将黑玛瑙雕像放在地上，召唤出他的黑豹同伴。他们已经看到了敌人，但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生物。这些敌人像幽灵一样从白色的冰面上毫无征兆地滑到仍然为棕褐色的岸边，仿佛他们就是陆地的一部分。
第521章（）
他们拥有人的形体，可以双足站立，只是更加高大强壮，浑身覆盖着浓密的白毛。
“如果我长得那么丑，我也会把自己藏起来的。”阿莱格里边说边靠近兰尼斯特，打算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你确实很丑啊。”吉格斯说。
皮克斯尔和矮人现在都没有时间和心情理睬半身人。越来越多的敌人从冻海来到岸边。他们的人数已达数十个，正打算包抄过来。
“我想我们需要撤退。”阿莱格里说。
兰尼斯特不喜欢这种想法，但看起来这是他们惟一可行的选择。他和他的朋友们拥有巨大的杀伤力，也曾经对付过许多强大的敌人。但现在一百多个这样的生物出现在他们面前。很明显，他们不是没有智力的野兽。他们的队形很有组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狡猾。
利比亚出现在主人的身边，时刻准备发起攻击。
“也许我们能够吓跑他们。”兰尼斯特轻声对阿莱格里说，然后他命令大猫向敌群径直扑去。
一阵冰球砸向利比亚，甚至直接面对黑豹的敌人也没有一个后退的。黑豹扑倒了两个敌人，但后面的敌人全部向她冲来，用沉重的大棒击打她。现在全速撤退的反而变成了利比亚。
与此同时，凯瑟拉从珀特丽身上跳起来。矮人牧师立刻也随之站起身，向前走去，直到吉格斯像凯瑟拉一样把她拖住。凯瑟拉拉开塔玛瑞，迅速扫视了一遍敌阵，撒手放箭。银箭从凯瑟拉左侧身躯最为庞大的一个敌人双腿之间射了过去。凯瑟拉并不想杀死他，只是想把他们吓走。但令人惊奇的是，那只生物并没有逃走，仿佛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同周围的敌人一样，他疯狂地向女子掷出冰球。
凯瑟拉俯身滚向一边，但还是被击中了好几次。其中一次甚至被打在了太阳穴上。差一点就让她失去了知觉。她跳起来飞跑了几步，来到兰尼斯特、阿莱格里和回来的利比亚身边。
“我觉得我们应该另外找路了。”她边说边揉搓着额头上的瘀伤。
“一个真正的战士应该知道什么时候撤退。”兰尼斯特表示同意，但他的眼睛仍旧在审视黑暗海面上的冰山，希望能找到魔晶塔的痕迹，确定克罗斯就在附近。
“有谁能说服这位该死的矮人吗？”张皇失措的吉格斯高声喊道。他正抱住珀特丽的一条腿，被矮人一步一步地向敌人拖去。
与此同时，敌人已经从两翼开始包抄他们，比先前更多的冰球砸向众人。
他们必须离开了，但他们无法带走珀特丽。除非她自己和他们走，否则她必死无疑。
“是你派他们出去的！”魔晶塔最高一层的房间里，克罗斯恼怒地向悬浮在空中的碎魔晶咆哮着。从占卜镜中，强大的贝勒看见他的海豹人奴仆挡住了兰尼斯特・伊斯坎达的路。这是克罗斯最不想见到的。
“你承认吗？”魔鬼的吼声越来越大。
那个狡诈的皮克斯尔会让你陷入危险，碎魔晶的回答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我不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海豹人要听从我的指挥！”克罗斯发出不甘心的嚎叫。魔鬼知道，碎魔晶可以直接“听到”他无声的思想。但他现在就是要用大吼来发泄胸中的怒气。
“没关系，”片刻之后，魔鬼做出判断，“兰尼斯特・伊斯坎达并不是一个弱小的敌人。海豹人不是他和他的伙伴的对手，你阻止不了他！”
他们只是没有思想的工具。克林辛尼朋的“声音”轻松而又自信。他们是在我的指挥之下，会奋战至死。兰尼斯特・伊斯坎达已经被挡住了。
克罗斯并不怀疑克林辛尼朋。虽然它已经被反魔法宝石严重地削弱，但它的能量仍然足以指挥那些愚蠢的海豹人。他们有一百多个，这对于兰尼斯特和他的朋友们来说，实在是太多了些。他们也许会逃走，兰尼斯特要想跑，没有谁能追得上。但珀特丽就死定了，阿莱格里・战锤和那个矮胖的半身人也很难逃掉。
克罗斯开始考虑是否要借助自己的双翼或者魔法能力直接赶往那片海滩，在那里与皮克斯尔见面。
克林辛尼朋轻易地解读出他的想法，占卜镜中的影像立刻消失了。现在，贝勒即使想施展魔法，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应该是哪一片海滩。他可以飞过去，而且他也还记得珀特丽向浮冰之海前进的大致方向。但他也知道，等他到了那里，兰尼斯特・伊斯坎达很可能早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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