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次的可怕经历让她觉得这个孩子是个天生的魔鬼,即便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改变他的本质,也无法改变她害怕他,讨厌他的事实。
“没错,他就是个怪胎。”殷凝趴在窗口小声嘟囔,看着雨点打落在窗台上溅起水花。
这场雨持续了一个下午之久,直至旁晚时分,雨势才逐渐开始变小,但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淅淅沥沥的继续落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去而复返的闷热让人的心里阴郁而沉重。
殷凝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外面的院子里,视线忽然被一顶红色的雨伞牢牢吸引。她看到雨伞下有一位美丽的妇人,领着一个小男儿向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小男孩感觉到了位于二楼窗台的目光,只见他幽幽抬起郁郁而清澈的眼睛,望向殷凝。
视线相触,殷凝微微一怔,随机向着那个男孩挥了挥手。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匆匆转过头去走远了。
“刚才看见什么了?”秦梓岚见儿子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也忍不住往回看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白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或许是他眼花了吧,他看见一个小女孩在二楼的窗边对着他挥手,还对着他笑。
谁会对着他笑呢?
“小夙,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呢?妈妈亲手下厨给你做好不好?”
自从秦梓岚带着白夙来儿童医院做心理辅导开始,她对儿子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要不是她和丈夫过去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外加识人不清请来那么一个恶人来照顾小夙,才把她的儿子搞成现在这副样子,连话都不肯和她说一句,这让秦梓岚的心里特别难受和自责。
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积极配合治疗,白夙也不是不可能恢复的。
在医生的建议之下,秦梓岚正在努力改变自己以往对儿子的态度,尽量多抽时间照顾他,陪伴他。哪怕他一开始并不接纳自己,相信时间长了,总会慢慢变好的。这是她作为母亲欠了孩子的,所以更要好好的弥补才对。
白夙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秦梓岚见状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做你喜欢吃的咖喱鸡块好不好?还是清蒸鲈鱼好呢?要不都做吧,好不好啊小夙?”
殷鸿羡办公室。
“凝凝,走了,爸爸下班了,要回家咯。”殷鸿羡脱下白大褂,拿起雨伞和公文包,走到里间叫殷凝回家。
“恩!”殷凝从椅子上爬下来,快步走到殷鸿羡的边上,拉住他的大手,“爸爸快点走,再不回家,就要错过看动画片的时间了,快点快点。”
第188章 儿时篇(四)()
“哗啦――”蜡笔盒里的蜡笔全都应声被打翻在地,脆弱的蜡身在撞击到地面的一刹那被折断。
殷凝皱起眉看着满地的蜡笔,那是她的心爱之物。是去年生日的时候,父亲新买给她的,颜色很多,足足有七十二色,被码放在一个黑色精致的笔盒里。黑色笔盒可以像书本一样打开,所有蜡笔被分成两排,左右两面各一排三十六色。整整齐齐的按照赤、橙、黄、绿、蓝、靛、紫的渐变色排放,就像彩虹一样好看。因为颜色多,又精致,每次带出去打开,都会得到其他小朋友艳羡的目光,让殷凝小小的虚荣心很是满足。
她很喜欢画画,自然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不管到哪里,都会放在小书包里带着。
只是现在,它们突然之间遭到横祸,全都变得断手断脚,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
殷凝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怒气腾腾站在自己身侧的钱君霆,“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弄坏我的蜡笔!”
她以为这场破坏会就此停止,刚想弯腰把地上的蜡笔捡起来。却看到钱君霆先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然后嘴角扬起一个坏笑。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慢慢抬起脚,一点点移动到掉落在地的蜡笔上,紧接着狠狠就是一脚。
“咔嚓咔嚓”
彩色的蜡笔在他的脚下变得粉身碎骨。
殷凝心头一紧,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画本,冲过去想把他推开,却不料自己反倒被有所防备的钱君霆先下手为强推了一把,狠狠摔倒在地。
掌心、手肘还有膝盖与地面摩擦,全都被磨破了,传来丝丝的疼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殷凝觉得自己受了欺负,委屈万分,又悲愤交加。眼泪终究是没能忍住,哗哗地往外落。
钱君霆见殷凝哭起来,皱了下眉,心里更加烦乱,却又有那么一丝痛快。他就是想报复她,想要看她哭。
谁让她说好了要和自己一起玩,却没有兑现承诺?竟然故意躲着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到院子的角落里画画!
这丫头就和那些虚伪的大人一样讨厌,口是心非,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越想越气,钱君霆脚下再一次狠狠用力,嘎吱嘎吱碾过所有的蜡笔。感觉到自己脚下的蜡笔全都断成了四五节,他心里很是畅快。唯一让他不爽的,就是殷凝在哭,还哭得很委屈。
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明明是她做错了,是她没有兑现她自己说的话。是她对不起他。她还好意思哭?有什么好哭的!
心里烦躁,钱君霆从头至尾也没有说一个字。临了最后又狠狠跺了几下已经粉碎的蜡笔,直到彻底解了气才走开。
小殷凝坐在地上哭得很是伤心,很久以后才止住哭泣,变成抽噎。她顾不得手掌和手肘传来的疼痛,也顾不得自己淡粉色的连衣裙蹭到了泥而变脏。她爬起身,用手臂抹了下脸上的眼泪,决定不再哭泣。她一边将满地残缺的心爱蜡笔一个个拾起来,重新装回蜡笔盒里。一边在心里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和那个讨厌的坏孩子玩了。
正独自伤心的殷凝并不知道,在离她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有个男孩探出小半个脑袋,静静看着她,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白夙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是被女孩的叫声引开了对书本的注意力。
今天是他第二次来这家儿童医院看病,尽管母亲美其名曰是带自己来认识更多的小朋友,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他有病,需要治疗。
他和医生的预约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四点。
虽说是星期六,可是他的父母还是忙得脚不沾地,为了他们的工作而劳累奔波。他和父母的关系,确实是有些改进不假,可他们平时能够用来陪伴自己的时间还是十分有限。
于是便让他在书包里多带几本书,然后将他托付给儿童医院的日托。反正到了预约的治疗时间,就会有看护领着他去医生那里报到,聊上一个小时的天。到结束的时候,父母会来接他。如果生意很忙,就会让新来的保姆接他回家。
他悄悄看着不远处哭到抽噎的小女孩,认出她是上次在二楼窗户向他挥手的那个,顿时对她产生一丝好感。她那一跤摔得肯定很疼,手上皮都蹭破了,手肘还流了点血。
作为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欺负小女孩呢?那个男生实在太没品了。
不过这个女孩子好勇敢,面对坏孩子的挑衅,她敢去反抗,去抗争。尽管她没有成功,还是被坏孩子欺负了。要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恐怕只会躲起来,任凭坏孩子踩断他所有的蜡笔,也不会上前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
自己还真是没用呢。
殷凝收拾着心爱蜡笔的残骸,渐渐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她循着目光微微侧过头去,发现右边几米远的大树下,有个影子缩了回去。
殷凝抽噎着再次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有人,在,那里吗?”刚才哭得太伤心,以至于现在说话都是一抽一抽的。
她明明看到有人在的啊,为什么那个人躲在后面不出来呢?是坏人吗?还是故意躲在树后想要看她笑话的小朋友?还是那其实不是人,而是藏在树后的什么妖怪?亦或是从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洞里跑出来的兔子?
殷凝的小脑瓜正在不断脑补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上依旧不停地在捡断掉的蜡笔。
明明已经不哭了,可是越看蜡笔越伤心,更何况手上腿上都还有伤。刚才到没觉得很痛,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火辣辣地疼着。让殷凝的眼泪去而复返,又开始低声咽呜起来。
白夙坐在树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他站起身将身影隐藏在树后,看着那个小姑娘不停用手背擦掉眼泪。小脸因为倔强地隐忍而憋得通红,她没有大声的哭,仿佛在和自己较劲一般,想要努力把眼泪逼回去。然而越是这样,反倒是止不住一发不可收拾地情绪。
他很想走过去把手帕递给那个小女孩,叫她不要哭了,然后赶快去找护士阿姨处理一下蹭破皮的伤口才好。可是他不管怎么告诉自己不要怕,对方不过是个小女孩,可他就是不敢从树后走出来。
他在怕什么呢?到底是在怕什么呢?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哎呀,这不是殷大夫的女儿吗?怎么回事?是摔跤了吗?都破皮了,跟小曹阿姨去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曹冰是殷鸿羡所负责区域的护士长,年纪比殷凝的妈妈夏禾要年轻几岁,前年刚刚结婚,上个月才休完产假回来,是个有着圆圆脸蛋和甜美笑容的护士阿姨。
“小曹阿姨呜呜呜我要爸爸”
“好,知道了。阿姨带你去找爸爸哈,乖。还能自己走吗?要不要阿姨抱?”
殷凝摇摇头,“我自己能走。”能走是能走,就是走的很慢,还一瘸一瘸的,谁让她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呢。
白夙看着殷凝慢慢远去的背影,有些遗憾地攥紧了手帕。他很懊恼,懊恼自己明明想要往前跨一步,却被无形的高墙阻隔起来的一切。什么时候,他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可以自由自在的说话、玩闹、游戏?
殷凝被曹冰送回殷鸿羡的办公室,她手掌手肘以及膝盖上的伤口都已经被清理消毒过并且贴上了邦迪。
殷鸿羡看到女儿一幅狼狈的模样被同事送回来的时候也很惊讶,怎么好端端地去院子里玩,回来的时候又是受伤,又是哭的?
殷凝的两只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见到爸爸以后更是委屈地再次开哭,惹得殷鸿羡手忙脚乱哄了好久,殷凝才一抽一抽地把事情从头到尾和殷鸿羡说了一遍。
殷鸿羡听完皱着眉,心想还是将两个孩子隔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有什么矛盾等过一阵子,心态都变得平和以后才好调解。
“好了,凝凝不哭了哈,要不下个礼拜,爸爸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爸爸,下个,礼拜,不用,加班吗?”殷凝每说两个字就得抽一下,两只大眼睛因为刚刚哭过水润润的,看得殷鸿羡的心都要化了。要不是钱君霆是他的小病人,他真想将这个欺负自己女儿的臭小子狠狠抽一顿。诶,现在的熊孩子怎么这么多呀,他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好沉重。
不过好在殷凝经过这么一通发泄,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倾倒了出来,再听爸爸说要带她去游乐园玩,转瞬就把钱君霆那个可恶的坏崽子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用,下个星期爸爸和你陈叔叔换班,所以可以带凝凝和妈妈去游乐园玩。”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好了,别用手揉眼睛,当心揉坏了。”
第189章 儿时篇(五)()
殷凝坐直趴在窗台上的身体,她呆呆望着窗外,刚才她似乎是迷迷糊糊睡着了,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手脚发麻。握拳、松开掌心,抬抬胳膊,动动腿,缓缓活动酸麻的四肢,目光却始终落在窗外。
这一日的天气极好,是爽朗的秋,亦是星期六。院子里的银杏落了满地,仿佛铺就了一层杏黄的地毯。秋日的阳光带着暖洋洋的慵懒和金灿洒满所有角落,煞是好看。
殷凝站到椅子上,打开窗户深深吸了口窗外微凉的空气,空气中还带着股桂花的沁人甜味,香香的让人神情舒畅。
她最喜欢秋冬的冷冽和清爽了。
她把目光投到远处眺望,却不禁意间定格在院子里大树下的一个身影上。
殷凝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外跑去。
自从上回钱君霆将她的彩色蜡笔弄断之后,她就很少去院子里玩了。每次跟着父亲来到医院,总是躲在父亲的办公室里不出去。她害怕那个名叫钱君霆的孩子,所以不想再和他玩了。也许是因为她对钱君霆的态度比较坚决,父亲也默认了她的决定,没有逼迫她要和钱君霆和好。
而且殷凝最近开始对另一个出现在这所医院里的小孩子充满了兴趣,每一次遇见,他们都是匆匆一瞥,每一次她都被他清澈的眼睛吸引。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太孤单了;不知为何,她觉得他需要自己。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殷凝一路小跑着来到院子里,却在离那棵树十米之外的地方慢慢停下脚步。她喘着粗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定定看着坐在树下长椅上,安静看书的男孩儿。
她看到有风轻抚过他额前柔软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看到落叶幽幽从枝头飘落,仿佛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降落到他摊开的书页上。她看到男孩儿微微一笑,用白皙的手指摩挲叶子上的筋络,他没有将它丢掉,而是展平叶子,夹到前面的书页里。
悄悄靠近,缓步走到男孩儿的身边。殷凝刚想开口打招呼,便看到他慢慢抬起头,看向自己。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定格,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
相视一笑,仿佛早就已经熟识。
“你叫什么名字?”殷凝微笑问道。
“白夙。”
“白夙白色的晨光。好好听的名字,你的名字就像你一样嗯,应该说漂亮?好看?”殷凝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美好的感觉,“反正,我们以后一起玩吧!”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殷凝完全不去在意男孩说话时候的语速迟缓,“我叫殷凝!”
白夙愣愣地看着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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