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蝠仍然下落不明。
帝皇向来以天子自居，然而最近看着这片天空，看着坐拥着江山还有挂在天空的两个太阳，神玄帝却感到自己似乎正在被天所生吞活剥。
“贺丞相，总说江山江山，列祖列宗都在提江山江山，先帝在位之时就告诉朕，江山是真的，什么多是朕的，可为什么朕现在会感到一无所有？”
神玄帝没有喝酒，因为他从小就讨厌这样低贱的饮料，自我麻痹神经的方式他认为是懦夫所为，无论是痛苦还是高兴，人都应该清清楚楚地面对，所以即便他正在被推向悬崖，他也没有沾过半点酒精，可是说话，却已有醉态。
他这时候才明白一个事实，最麻醉人的不是酒精创造的梦幻，而是现实。
“圣上，事情还没有画上句点，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您手里还有三百万雄兵，各派系巅峰强者无数，南宫蝠才不过三个人，他也还没有到达巅峰，所以我们的机会更大。”
“贺丞相，你平日里上奏的时候，声如洪钟，底气饶言，什么时候像这样轻柔过？你自己说的话，你信么？”神玄帝嘲讽地笑了笑。
贺成节抱拳欠身，道：“陛下，臣句句属实。您是圣境强者，拳圣都不是您的对手，上一次南宫蝠展露出来的实力，他才恢复到泰斗境而已，他现在躲躲藏藏，可是您要杀死他，不过是弹指的事情。”
神玄帝闭着眼睛，极为干脆而悲哀地摇头。
“贺丞相，你错了，他只是泰斗境，我依然不可能战胜他。”
神玄帝何等骄傲的人？往日里他看人，看世界，视角都高过天，三百年分庭抗礼的圣土联盟在他手下也都不过一年之内便丧失大半国土，他当然有他骄傲的资本。骄傲如他，什么时候在一件事情都还没有尝试去做，便这么干脆和直接地低下过头？
“朕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说他杀校人愁是在以战养伤，世人说不止如此，他也是在完成他的复仇之路，但是朕知道，也不仅仅是这样，他同时也是在借这一战告诉朕，就算是现在的他，依然可是杀死朕，不过他不会让当年的悲剧重演，所以他不会现在就来杀朕，所以让朕好好地活着——等死。”
这么直接粗暴的言语，从神玄帝口中说出，所形容的对象又是那位仇敌和自己，贺成节也已经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然而他也清楚，这就是事实。
事实就是，现在的南宫蝠，已经是这位看起来无所不能，几乎差几步就能统一天下的帝皇，所无法面对的末日之灾。
“江山？北境战事现在已经陷入僵局，本来应该在今年年底就结束的战争，现在却成了拖累朕的累赘，联邦境内与又有弃民大军，还有不知名的势力在和朕对抗……朕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疲惫。”
“陛下，虚门方面还能提供帮助，之前在研发的机甲项目上半年的报告显示有重大突破，前段时间询问过虚门方面，虚门方面不确定具体研制成功的时间，但是臣告知他们务必尽快，现在这种境遇下，媲美圣境强者的机甲，应该能够很快问世。”
“虚门？”神玄帝的眉头挑了起来，不屑地摇了摇头，“周咏去年在黑虎山做了什么？帮寒续逃亡？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指望他？
姑且不论这些事情，虚门内部被朕分裂成了两股势力，本来计划里在北境战事快结束的时候，朕就将周咏为首的那帮顽固派扫出，把虚门彻底变成朕的棋子，现在这一步也已经没法迈出去，但是苗头在很久之前就已露出，你认为周咏真的会愿意全心全意地帮朕这个表示过要夺走他们权位的人？”
“陛下，周咏欠先帝的，当年若不是先帝，他连命都没有，他眼里就算没陛下也有联邦，他不可能会允许联邦就这么灭亡，而南宫蝠又是出自他们虚门，现在联邦动荡，他们虚门难辞其咎，所以机甲项目一定会出现。”贺成节语气坚定地说道。
“机甲项目的研发者是谁？”
“看报告上说，是王眸眸，虚门的学生。”
“学生作为主研发师？”神玄帝诧异地抬起头，旋即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听到过，思索了片刻后，怀疑道：“王眸眸是不是，寒续的朋友，那个马女孩的男朋友？”
贺成节沉默片刻，缓声道：“正是。”
神玄帝也陷入了沉默之中，足足半响之后才冷酷无比地说道：“这个世界，很多地方可真讽刺。”
贺成节躬身道：“马莹死去的消息还没有传播出来，所以应该没事。”
“兜兜转转为什么什么事情都和寒续这个畜生有关系？所以朕还要隐瞒这件事情？”神玄帝眼中怒火翻腾，嘴里则自嘲地笑道。
“找到了寒续必定将他碎尸万段，但是现在我们需要王眸眸。现在圣上现在也不是在隐瞒，圣上是在为天下着想。”
门外忽然响起了报声，宫城内部的传信员紧急报信，将一通神玄帝苦等了许久的消息传到了的他耳中。
神玄帝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和缓，心跳加速和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感觉许久未曾出现地刺激着他的身躯，原本迷离的神色都刹那恢复了荣光。
“备机，他们找到独孤剑圣了。”
贺成节眉头一挑，大喜过望道：“独孤剑圣？”
神玄帝深深地颔首，比起不切实际的机甲，成名多年，和南宫蝠之间也有着莫大渊源的独孤剑圣，是神玄帝的最大的希望，是撑起他神玄帝这个偌大江山的最后一根弦。
深吸口气，握紧双拳语重心长道：“朕……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见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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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和解（）
一盘死局，黑方大势猛攻，虽然矛头才立，但已经是势如破竹，雷霆万钧。白方看起来大局在手，步步有条不紊，但实际上已经不知所措。但凡懂点棋的人都明白，此刻这盘棋白方已经是死局，虽然还有子可落，但是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是距离最终死亡前的苟延残喘罢了。
从平庸到不可一世再到即将跌落王座，放在传记里是应该是一位帝皇辉煌且坎坷的一生，对神玄帝来说，却不过就是这么一二十年的短促。
只用一二十年走完故事中人物的一生，对他来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而用自己的辉煌和落寞，用来书写另一位人物的传奇，对这位高傲的帝皇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前几个月所认为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随着南宫蝠的出现发生了改变，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还有什么比杀死南宫蝠，有更高的优先级？
帝皇在为自己的帝皇生涯陷入天崩地裂的焦头烂额之时，王白虚和周咏以及袁菲，三人坐在周咏公寓内的饭桌上，推杯换盏。
和神玄帝不一样，他们现在就是在饮酒，还是虚门灵药系已经酿制了八十年的精品——放在市面上会卖六十万一瓶的“旧怀春”。
颇带古意的名字，象征着它颇带古意的口味，本就是用各种精品灵药来仿造诸侯割据，历史纷争最为复杂磅礴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名酒，味道上一模一样。喝一口，八十年的匆促混合着汉王朝大地几千年春秋，就这么顺着猩红的舌头滑下腹中。
“前几天看到外面世界里流传的信息，一些在这风起云涌世代里只以为置身事外的家伙说，现在世界上有几大最：最恐怖的人类——南宫蝠；最焦虑的人类——神玄帝；最逆袭的集体——弃民大军；最神秘的人物——弃民神女；最惶恐的势力——各大校园；最左右为难的势力——虚门大学……
这是几千年来继大灾变之后，人类世界最混乱最混沌的时代，是最扑朔迷离的时代，随着南宫蝠归来，混沌的指数直接上升到了顶峰，现在这个时代比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还要混乱复杂，风云诡谲，我从来没有觉得未来会有现在这样模糊不清的时候。
南宫蝠也算是我们的学生，如今他回来，整个世界的局面又发生了巨大变化，怎么说我也有责任。”
王白虚脸已经喝得通红，像他这样的强大玄卡师，强大的精神力随时能够将大脑中麻痹昏沉的醉意逼出体外，但是他就是仍由酒劲的作用在脑子里发酵，摆弄着他的舌头喋喋不休地诉说着。
“这个世界不管发生什么变化，天下太平才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当年我们在地下打造关押南宫蝠的大牢，当年我们也曾想过要把完全没有人类同胞概念的魔王永远禁足在地下，可惜没有实现，要是当年我们做到了，现在世界又怎么会多这么多不稳定因素，世界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袁菲拿起纸巾，自己都面色通红，还不忘贴心给愤慨激昂的王白虚擦干嘴角。
虚门是如今最左右为难的势力，这句话一点都没说错。
虚门毫无疑问是皇族旗下最强大的校园，是武科的圣地，为联邦输送了无数人才，要说忠心，虚门如何能不忠心？若是不忠心，联邦个大机构中，又怎么会遍处都是虚门弟子？而另一方面，在现在这批骨干的带领下，虚门又有自己的想法和高傲，不被神玄帝所左右，所以神玄帝又想除掉他们现在这批虚门元老，把虚门彻底变成他属下的乖乖忠犬，这对他们这批元老而言，又是莫大的挑衅。黑虎山时周咏可以为了神玄帝而出战，以一敌二大战圣土联盟折花夫妇，可也可以为了护短，逆圣意而行把寒续给强行送走……
虚门这些年的处境一直很尴尬，甚至左右为难，以彭九零为首的虚门激进派就是虚门处境尴尬以及分裂的直接说明。
南宫蝠的归来，则把他们的处境向着尴尬深渊的最深处摁去。左边是想要罢黜他们，但是又是他们理应忠心的陛下；右边是他们虚门出身的弟子，同时也是一人之力可以灭世的魔王……
他们想神玄帝死么？凭心而论，他们从来没想过要让这位帝皇殒落，更没有想过联邦是否该改名换姓这件事。神玄帝又并非暴戾到让世界生灵涂炭的帝王，人级制度又几百年深深扎根人心，人们哪里来的动机谋反？寒续的立场是寒续的立场，南宫蝠的立场是南宫蝠的立场，两位都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学生，可不代表他们就绝对赞同这二位的任何看法，何况，就算这二位，行事作风以及行事目的也都有着本质区别。
那他们想让南宫蝠死么？也并非如此，武科圣地在这位个人武力已经近乎神明的超级怪物面前，显得形同虚设，显得羸弱如樱不说，虚门本身也没有铲除南宫蝠的足够动机。
所以现在的局面下，虚门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立场，外界对虚门有很大的质疑声，可是就连他们三位虚门骨干中的骨干，都不清楚自己应该是什么立场。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应邀约前来的彭九零今天穿着正装，头发整齐地倒梳，油亮的发丝反射着滑入屋中的阳光，看起来他好像将一片光芒给盖在了头上。
自从彭九零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之后，他代表着的激进派与周咏为领袖的旧派之间就已经势同水火，上一次这样的相约是因为神玄帝希望周咏等人主动低头，但是却碰了壁，而今天会相约在一起，是他们自行发起，原因当然还是和那个男人有关。
“圣上现在没有什么精力来判断我们的立场。”周咏喝得没有王白虚多，神情看起来也仍然维持着他一贯的睿智和冷静，“现在世界的焦点不是南北战争，也不是内部政治纷争或者权势把控的，南宫蝠回来的那一刻起，弃民大军也好北境之争也好……无论之前爆发得多么激烈的斗争，看起来对这个世界会造成多么重大影响的斗争，全都黯然无光，因为这些事情的结果，都根本比不上南宫蝠这个人沉稳冷酷的身影。世人质疑我们，可我们的立场并不足够左右局面，全虚门之力都不够威胁他南宫蝠，陛下也并不信任我们，即便我们手里明明有机甲项目，机甲项目要是成功问世，开始批量生产，在半年的时间里就能够让联邦拥有至少五位圣境械师，可是陛下却都没有在我们身上投注关心。”
一群老前辈，一群在神风联邦跺跺脚，联邦里多少贵族人会胆战心惊，前来阿谀奉承的巅峰人物，却在死去十多年，复活过来也不过四十出头的男人脚下颤栗，说起来，何等悲哀。
二十亿人的生存圈，在一个孤单的身影面前如若玩具，说起来，何等可怜。
“机甲项目主要是没有经验，没有人成功过，所以谁都不确定机甲能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但是既然陛下和南宫蝠对我们的态度都有所距离，所以其实我们的立场可能也没有那么难，就按着原本的计划走一步算一步，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就好。”
对于这些事情一向不太爱从言语上表态的周咏今天也说得有点多，说着同时还给彭九零也倒了杯酒。
“南宫蝠的目标应该只是帝皇，还有当年那些参与者，他虽然力量强大，但是不见得会伤害生存圈里无辜的人。”袁菲微眯着眼睛，余光瞥着彭九零，说了句大逆不道，但是在现在这个神玄帝这个金光闪闪的帝皇已经末日当头的时代，却显得有些平常的话。
作为神玄帝的忠犬，虚门激进派的领袖，袁菲对彭九零一向没有好脸色看。
彭九零凝望着酒杯。
“袁老师这是你错了。”彭九零抬起头来，望着这位妇人饱含敌意的双眼，“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的生命值得珍惜，陛下需要我们只是一方面，我们自己在意的人需要我们，是另外一方面。”彭九零端起酒杯，对着王白虚和周咏虚虚一敬，然后仰头长干。
“我也有妻子，妻子就住在虚门，就住在分配给我的别墅里，无论虚门之前是出于分裂前兆还是如今这个存亡荡漾的时代，我都没有让她离开，因为我知道无论怎么变，虚门都是我的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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