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听了这话就笑了,咋都觉着这事儿听着新鲜,便说道,“咋还有这么好的事儿?不但把人给放出来了,还给安排洗澡换新衣裳的啊?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哩!对了,老二你给好好说说,这回的事情到底是咋个回事?咋就突然被逮到牢里去了呢?怎么又跟啥土匪挂上钩了?”
“那天你出事之后,回来也没听你媳妇说个清楚。后来,你大哥去城里打听,得来的消息可是没把我们吓死。使尽了办法,都没能进牢里见你一面,都说你被诬陷成土匪了,那是杀头的大罪。就等着今儿个县老爷定案哩——”王氏一边往灶洞里添着柴火,一边喋喋不休的说道。
杨长林听了只是笑,说实话,这几日牢里蹲着的日子也是不好过,成天提心吊胆的不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这会子到了家里,他这心才落了下来,总算是踏实了。
“莫不是你大哥弄错信儿了,事情没有咱们知道的那么严重?要不咋就今儿个一早就放回来了呢?”王氏见他不说话,便又自顾自的说着话。
“嫂子,你别忙活了,到屋里坐着来,我再给你们慢慢的说——”杨长林一听王氏问了这么多,又看她手上忙活个没停,心里暖暖的一股热流淌过,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家里头啊。
王氏嗔了一句,“不洗澡了,咋地也要烫个脚啊,你这赶了大半宿的路,肚子指定饿了,待会儿烧了水,嫂子就给你做点吃的垫垫肚子。你就踏踏实实在那坐着吧,好好给说说,这些天究竟是咋回事,早说清楚了,也好让你大哥心里有个底松口气——”
见王氏都这么说了,杨长林便没再做声,转而跟大家伙说起了这回的事情,“说来,这次能够出来也是个侥幸,大哥打听的消息没有错,我原本还真的是被那帮子狗娘养的陷害了,指认成了土匪,本来都是在牢里等死的了。
可,昨儿个下午的时候,又让人重新提了审,听说是县老爷亲自审的案,也不晓得是用的啥办法,反正那些原先个个咬死了嘴指认我的,一个个的,这回都翻了供,说了实话,我这才被洗刷了冤情,被放了出来——”
说着话的同时,杨长林也不免想起了这几日牢里的经历,面上便止不住的一阵唏嘘,“大哥去牢里探我的事情,我也知道,是那牢里的一个差役悄悄跟我说的。唉——,想想这几天在牢里待的日子,真他娘不是人过的哟。
我最盼着的,就是能够见大哥一面,尤其是知道自个儿已经是基本定了罪,就等着砍头的时候,最想的,就是好歹在临死前见上个亲人——”
这话听着让人难受,一屋子人都没有说话,杨麦香在一旁瞅着,总觉得这回的牢狱之灾,似乎让自个儿小叔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沧桑。
杨长生坐在墙角的长板凳上,也跟着叹气,可他这时心里想的,却不光是对老二这几日吃苦受罪的心疼,反正现在人是已经平安回来了,他的心也算是落下大半了。
可,接下来,他最为难的,却是该咋的开口,将家里头这两日闹腾的那些事儿告诉了杨长林?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多数时间都不会在一个点上,就好像现在,王氏心里想到的,却还不是这些问题,她疑惑的,还是杨长林怎么就被卷到这桩祸事里头的因果。
当下,便出声问了起来,“好啦——,人平安回来了就好,那些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咱也别再想了。老二啊,你还没说说,那天你究竟是咋的被逮到牢里去关着的?又是咋跟土匪挂上钩的哩?”
杨麦香也十分的疑惑,听到王氏问起这个,便也竖着耳朵在一旁听了起来。
杨长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嘴里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给个正经的回答,杨麦香一见他这模样,心里就大概有了数,自家这小叔也只有每回自个儿理亏的时候,才会露出这般表情来。
“小叔,你不会是干了啥缺德事儿了,被人家捉住了把柄了吧?”杨麦香试探着问了句。
果真,杨长林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口上却还是嘴硬,“我能干啥缺德事了?你这孩子,有这么说自个儿小叔的吗?真是没个规矩!大过年的,我就领着媳妇孩子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哪晓得那些人抽了啥子疯,就朝着我来使劲了?”
话里明显带了一股子心虚的味道,杨麦香看着很想发笑,口里仍是接着逼问道,“那小叔没做啥落把柄的事儿,人家就能发了神经,光冲着您老人家招呼了?”
话落,又见杨长林想要辩驳的样子,便接着说道,“那天,小婶虽然没把事情的经过说个清楚,但,我们可是听她提了,你跟那些土匪争执的时候,好像说到啥赌博的话头了哩——”
“别听那婆娘胡咧咧,那天的事儿,她晓得个屁,老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啥赌博不赌博的啊?那准是她听岔了,回来瞎说八道呢!”杨长林一心想遮了过去,自然是死不承认,但眼里那一丝将要恼羞成怒的神色,连王氏都瞅了出来,但也没有戳破。
她是想着,既然老二不愿意说,就由他去吧,反正现在人是平安回来了,那比啥都强,再说了,她也不想,这老二刚回来,就逼问的紧,要真想知道,以后可以慢慢问吧。
热水已经烧好,王氏便端了洗脚水过来,“老二,快过来烫个脚。”,又招呼起杨长生,“他爹,这热水够使,要不你也烫一个?”
杨长生抬起头,就拒绝了,“这大早上的,我又没走啥路,烫啥脚啊。你快去给老二做碗热乎的,让他早点吃了,回去躺着歇会儿——”
杨长林烫着脚,身子顿时一阵舒坦,却瞥到身旁的小侄女一脸的逼问表情,生怕待会儿再被问下去,自个儿顶不住压力,此时,见着杨长生这般说话,便当即顺着话头笑着冲王氏说道,“是嘞——,说起这,我还真是饿了呢。就麻烦嫂子了啊,给下碗热腾腾的面条就成,吃完了,也好让我早点回去躺了睡觉。说句真心的,这些天,在牢里,还真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呢?”
王氏听了这话还真有些心疼,“好嘞——,嫂子这就给你做去,马上就能好,你等着啊——”,说完,立时就出去忙活上了,从和面擀面到面条出锅,都没用上一刻钟的时间。
而杨长林生怕被侄女抓着逼问,便一边泡脚一边拉着杨长生说闲话,一会儿诉起他在牢里的苦,一会儿又问起家里头这些天的家常。
杨长生心里也挂着事儿,头疼着怎么告诉老二分家的事情,见他每每问起这话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兄弟两倒像是在拖着时间似的,有一句没三句的闲唠。
而杨麦香早就看出了自个儿小叔的那点子心思,当即便没有追问,想着总能找个没有旁人的时候,把事儿问个清楚。
因此,待到王氏的面条出了锅,杨长林跐溜溜的吃完了一整碗的面条后,起身回屋歇着的时候,杨麦香立马就跟了上去。
杨长林没躲个及时,就被小侄女拽到了墙根下,三言两语的逼视之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实情。
原来,事情的起因,还真被杨麦香先前猜到了几分,果真就是那回他们叔侄两个一起乍赌种下的根源。
这厮得了一回甜,就没收住手,背着杨麦香又找人通力合作,得了几回手,却没想到,其中一次碰上了个土匪,杨长林虽然赢了之后就脚底抹油溜了,但人家却是紧着,回过了味来,想要出气却在当时,没寻到他的人影。
原以为就是相安无事的事儿了,又过去了那么久,却没想到,恰巧就在年初三的时候给碰上了,杨长林之前也没认出那人,却没耽误人家记住了他,这才引发了争斗,后来,又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第八十章 反应()
杨长林好不容易摆脱了自个儿小侄女的纠缠,逃也似的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前,却见屋门紧闭着,里头一点响动都没有。
见这般情形,他倒也没有去叩门,只哐当一声踹了门响,两只脚踩进屋里,就看到炕上躺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瞧着像是还睡得很熟的样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个动静,杨长林突然内心就有些复杂,不知该如何言说,这就是与他骨肉至亲,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了,再看一眼这炕上躺的两个,忽然就有些沮丧。
“爹——”许是那一声响,吵醒了炕上的小人儿,顺哥儿迷蒙着眼爬了起来,拿一双小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杨长林,就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
杨长林顿时就热乎了起来,一把抱起儿子亲了一口,“还是我儿子好,有良心——,顺哥儿,跟爹说说,这几天有没有想爹啊?”
许是从儿子身上找到了些亲情的涌动,杨长林原本蔫寒了的心,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抱着儿子就亲香个不够,也不管炕上还睡得沉沉的吴氏了。
顺哥儿本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被杨长林这么一折腾倒是醒了过来,原本方才那一声‘爹’也是叫的迷迷糊糊的,顺哥儿年纪小不知事,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他虽然不是全都明白,但也大概知道事,儿都跟他爹有关。
吴氏成天抱着他不是哭就是闹的,懵懵懂懂的小人儿,虽然不甚清楚,但心里也知道,如果爹在的话,可能就不会这样了,所以这会子看到杨长林站在眼前,也是当真高兴了起来,搂着杨长林的脖子欢喜个不停,咯咯的笑着,父子两个倒是好一阵热乎亲香。
如此动静,总算是将吴氏吵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自个儿男人立在那里,倒也是当即就激动了起来。
可,却非是常人那样,见着几日不归的丈夫回来,激动的欢喜,这厮看着自个儿男人,头一个反应便是愣怔,待回过神后,便是拽着杨长林的衣裳嚎哭了起来,那动静,哭得就跟死了娘似的,听的人心里都幕拧
“我小婶咋就这么喜欢嚎呢?小叔不在的时候,也是成日里哭,这回来了,咋还这么哭呢?大早上的,也不嫌个晦气——”杨麦香着实有些想不透,便忍不住跟王氏发了个牢骚。
王氏听了这话,没好气的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咋说话呢——,没个规矩——”
杨麦香吐了吐舌头,看出来王氏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真的有些后悔起自个儿言语上的随便,便没敢再吭声。
偏过头去,却是瞧见全哥儿那小家伙,捂着个嘴,缩在墙角那儿,笑的一脸幸灾乐祸的贼样,当即就瞪了眼过去。
“唉——,这下子可有的闹了,也不知道老二那脾气,待会儿要是晓得了家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该不是得把屋顶给掀喽——”过了一会儿,王氏听着那边屋里的动静,倒是又开始叹起气来,杨长生听了这话,亦是一脸的暗沉,静默着靠在炕头没有说话。
而此时的杨长林,却是一脸的嫌恶表情,斜眼看着吴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他衣裳上蹭着,口里也不晓得在吵嚷些什么,心里顿时觉得一阵晦气。
“嚎啥嚎呢——,你男人还没死呢,别没让我在牢里蹲死,倒让你个丧门星大早上的给嚎死了——”杨长林本就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又见吴氏号丧嚎了大半晌都不停下,当即就觉着气闷,嘴里蹦出的自然也没个好话了。
不过,这一声吼,效果确实有的,吴氏真就停了下来,糊着一把脸,抽抽噎噎的看着杨长林,倒是一副委屈的模样,“人家也是心里头担心你嘛——,干啥子一回来就对我吼了?”
杨长林身心俱疲,也没那个耐性跟她叽歪,尤其是瞧着吴氏那一脸的鼻涕泪水的,更是觉着嫌弃的不行,当即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叽叽歪歪个啥呢——,赶紧起来把铺理一理,让老子好好躺着歇会儿,这些天在牢里呆着,还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呢。”
吴氏见他那沉着脸的样子,也没敢再磨缠下去,便蹲在炕角上,把铺被随手理了理,抻平了。
杨长林也不脱衣裳,就抱着儿子躺了上去,顺哥儿也不吵闹,就那么乖乖的,安静着挨着他爹的胳膊躺着,侧过身去,小眼睛闪亮闪亮的盯着他爹。
许是真的疲累之极了,杨长林才刚一躺下没有多久,就和着眼将要沉沉睡了过去。
吴氏还在炕角蹲着,也不闹了,就是瞅着杨长林的脸庞没个够的,突然,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着杨长林的胳膊就叫了起来,“他爹,快别睡了,有个大事儿还没跟你说呢——”
杨长林将将要睡熟了去,就被人吵醒,当即就有种跳起来想要骂娘的冲动,尤其是,吴氏此时正使了劲的拽着他的胳膊往上拖着,一副要将他拖起来才肯罢休的样子。
还别说,吴氏那壮身板,也真是有些个力气,还真就将杨长林的身子拖了个半起。
“你个败家臭娘们,这是要折腾个啥子呢——,不是跟你说了,你男人都好几天,没好好歇个眼了,就不能让我安安生生的躺会儿啊——”杨长林被拖的半坐半躺的,睡意也消了大半,但面上眼里的疲惫却是怎么都散不去的,见着吴氏那娘们还在用力的拖着他不放手,便一把挥了开去,满脸阴沉的说道。
若不是想着儿子还在边上,当真是要忍不住动手甩个嘴巴子过去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没忍住吼了起来,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快要压制不住的怒意。
吴氏条件反射性的往墙角缩了一缩,但随即又想着这几日自个儿受的委屈,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找他男人撑腰,便强撑着胆子说道,“我也不是有意要吵醒你的,还不是想着家里出的大事儿,要跟你说说——”
杨长林却没当回事儿,才几天的时间,家里能出啥大事,也没少块砖头,少根草的,这娘们,成天没有别的本事,尽学着咋咋呼呼的瞎咧咧了。
当即瞪了她一眼,就想躺回去接着睡觉,“别再吵吵了啊——,免得讨打——”
“他爹,我是跟你说正经的哩,你先别睡嘛——,你不在这几天,咱家都已经分了家了——”吴氏紧拖着他不放,急口就说了出来。
杨长林一听这话,起先还没回神,只短短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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