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其它三门的情况也岌岌可危,不少官军见城门以破,慌忙丢下了兵器逃离了城墙,李旭中、白旺等步兵已经搭上了云梯,开始登城。
眼见延安城四处都是漏洞,刘勇尽管面上不显,但是心中也有几分悲愤。
“自己刚刚复起,正准备振兴家门,没想到流贼如此厉害,怪不得张应昌吃了大亏,栽了跟头。这次一败,我刘家的族人不仅死伤惨重,更是彻底失去了朝廷信任,张应昌的殷鉴不远,所幸我的兄长已经高中进士,前途远远超过自己这个武夫,振兴家门还是大有可为。”
张应昌看了看前面阵型严整的流贼骑兵,知道事不可为,即便自己击败流贼马队,也挡不住后面源源不断的流贼步卒。他看了看官轿中的巡抚岳和声,正要寻机撤退,准备避开流贼大部,撤出延安城。
只看见岳和声一掀轿帘,老病的身躯一阵摇晃,仿佛随风摇摆的枯草。岳和声伸手指了指李旭升,厉声痛骂道:“小小年纪,不听圣人教诲,居然从贼杀戮官绅。”
“你们这些流贼草寇,今日也不要得意,尽管你们攻破延安,但是朝廷官军百万,上天眷顾大明,朝廷天兵一到,你们这些流贼必成齑粉。”
“文丞相说得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老夫年过七十,身子已入黄土,今日一死,也是报答朝廷多年养士之恩。你们这些从贼的匪徒,必定难逃一死,家族亲朋,也难逃朝廷的株连。”
“刘将军,国家养兵多年,此时正是为朝廷尽忠之时,想想你在京师的兄长,此时不为朝廷尽忠,更待何时?”
岳和声夺过了亲兵腰间的宝剑,伸手一指,就要指挥大军攻击李旭升军阵。
李旭升早已经看见絮絮叨叨的岳和声不耐烦,只是尊敬他年老,才没有暗箭伤人。这时见岳和声还敢用剑指着自己,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摘下挂在马上的硬弓,搭上一枚重箭,闪电般的朝岳和声射出。
这一支重箭仿佛一道流光,穿越过重重军阵,精准的命中岳和声的左胸。岳和声年过七十,又是文官出身,身上也没有披甲,立刻被这支重箭穿过左胸,以他年老体弱的身体,中了这一枚利箭,肯定难以幸存。
刘勇麾下的亲兵稍微估量了一下距离,大惊失色的说道:“将军小心,流贼阵中有神箭手,不下于蒙古鞑子的射雕人。老抚台距离流贼军阵超过百步,居然被一箭命中,将军还是后退几步,以免被流失射中。”
看见岳和声中箭,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刘勇不由得想起昨日袭营的一幕,自己唯一的儿子刘冕,正是死于流贼射手手中。他的脸色铁青,用马鞭指了指李旭升,大声喝道:“所有家丁,随我踏破敌阵。”
昨日袭营作战,刘勇麾下的家丁已经伤亡不少,应该超过了三百人,所幸披甲的骑兵损失不算很大,战斗力还算强盛。
如果按照一般明军,伤亡三成部队早已经溃散。但是刘勇麾下的家丁大部分都是刘姓族人,这种以血脉亲缘关系组成的军队,凝聚力往往很强,战斗力也会非常强盛。
刘勇策马前冲,带着麾下的骑兵,朝着李旭升军阵冲锋。刘勇这些家丁,虽然身披铁甲,但是因为常年与蒙古人作战,人人都有一手好箭法,还能够转型为轻骑兵。
两方距离逐渐接近,刘勇麾下的家丁吹响了胸前的铜哨,校射的神箭手手持弓箭,朝着李旭升军阵射出一支羽箭,接着一阵阵箭雨落在李旭升军中当中。
随着距离逐渐接近,刘勇麾下的家丁射出了两轮羽箭,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手持马刀,杀气腾腾的朝着李旭升军阵猛冲。
这两轮羽箭,造成了十多名骑兵伤亡,尽管骑兵营大部分老兵都身披铁甲,但是胯下的战马却没有甲胄在身。
李旭升伸手一指,骑兵营迅速开始调整队形,因为城内地方狭窄,骑兵营的队形变得更加厚实,从三排骑兵变成十二排骑兵。
因为队形更加厚实,两军交锋的残酷性也更加严重,两方的士卒不停地落马,被后面的战马踩踏而死,短短的片刻时间,两军的伤亡加起来已经超过百人。
眼见官军战斗力如此惊人,李旭升眼中闪过几丝惊愕。自从骑兵营建军以来,官军往往都是一触即溃,还没有见过如此势均力敌的敌人。
从交战的伤亡比例来看,几乎达到了一比一。李旭升皱起眉头,脸上开始带着几分凝重,这一次战斗的地形对骑兵营比较不利,因为城内地方狭窄,骑兵营威力最大的墙式冲锋战术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只能与刘勇麾下的骑兵打烂仗,以命换命的争取时间。
第九十章攻城完()
因为在城门口狭窄的空间交战,双方的兵力也开展不开,只能让前排的士兵交手,后方的兵丁只能充当看客。
这个时候,李旭升麾下的军队已经全部肃清了城头的守军,而炮兵营哨长李进忠也带领着一部分炮兵入城。
最先进入城门的炮兵,携带的都是轻便的虎蹲炮,他们眼见前方交战正酣,于是携带着虎蹲炮,快速登上了城头。
虎蹲炮的重量很轻,三尺以上的虎蹲炮也就五六十斤。两个健壮的士卒就能扛着这种火炮行军,一个炮兵什十一个人,哪怕携带着不少的丹药,也能操纵一门虎蹲炮打仗行军。
李进忠带领的炮兵携带着六门虎蹲炮,他们迅速的占领了高处有利的地形,随时准备炮击敌军。
李进忠作为一个老炮兵,他亲自靠前指挥,观察了一下两军战场,眉头顿时皱起。
因为两军作战的距离很近,炮兵营也没有把握不误伤自己人。就在李进忠沉吟之时,双方的士兵都有了不少牺牲,因为李旭升和刘勇都算身先士卒之人,在领兵军官的带领下,双方的士卒前仆后继,不停地投入这片绞肉战场。
看着李进忠皱眉头,炮兵营队官钱四儿看了看李进忠,疑惑的问道:“李哨长,开不开炮,这时候开炮,标下也不敢保证打不到自己人。”
李进忠见骑兵营已经伤亡过百,他知道骑兵营是刘宣的心头肉,于是当机立断,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李进忠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尽量向远处开炮,你小子千万不要给我打中小李将军,不然刘将军要砍爷爷的脑袋,你爷爷我也要拿你的脑袋抵命。”
钱四儿脖子一缩,暗暗祈祷了几句,马上点起了火把,燃起了炮捻。
虎蹲炮重量虽然很轻,射程也比较近,有效的杀伤距离也就一百五十步以内。但是威力却非常不小,虎蹲炮一次性发射,能打出三百枚散弹,发射的弹雨非常密集,破甲的能力不下于火铳。
除非手持厚实的大盾,不然哪怕是身披铁甲,也挡不住弹雨的袭击。这六门虎蹲炮,一次性发射的散弹足有一千八百枚,虽然这些散弹的准头非常差劲,但是在近距离之内,还是能形成了有效的杀伤半径。
也许骑兵营的好运气已经耗尽,这一轮炮击,效果惨不忍睹,几乎算是两败俱伤,几乎超过一半的弹雨落在自家军阵当中。所幸李旭升安然无恙,不然暴怒的李进忠真敢砍了钱四儿的脑袋当球踢。
李进忠猛地一脚踹到钱四儿,愤怒的痛骂道:“怎么**的,钱四儿你也是个老炮手,操纵虎蹲炮也算精准,为何这一轮炮击如此失常?”
“你个嫩娃儿,还不滚下去,下一轮老子亲自发炮,定要威震敌胆,大破官军。”
李进忠骂骂咧咧的从新调整了角度,狠狠地挥了挥手,六门虎蹲炮喷出一道道火焰,仿佛一个个腾云驾雾的火龙,带着一股股弹雨,朝着前方打去。
这一轮炮击尽管气势惊人,但是效果还是极端差劲,居然没有打中任何一名敌军,所幸也没有造成自己人的伤亡。
李进忠面色无光,面对钱四儿敢怒不敢言的嘲笑,他顿时大为恼火,觉得在麾下的士卒名下丢了面子、失了威信。李进忠心头一怒,顿时连续开炮,打出了三四轮弹雨,但是效果都不算很好,加起来只造成了三十多名官军伤亡,还有误伤二十多个自己人。
李进忠面色无光,看着装填好的火炮,愤怒的朝着火炮踹了一脚,这一脚,直接引爆了炮中的底火,只见一道弹幕直接命中刘勇的中军。
原来,因为连续打出几轮炮击,火炮的镗热已经极高,随时都要面临炸膛的风险。而李进忠不管不顾,居然再次装填了丹药,居然在火炮内部形成了脆弱的平衡,李进忠踹了一脚火炮,恰好打破了这种平衡,底火被温度极高的火炮内部高温引燃,发射出了这一枚决定胜利的炮弹。
李进忠炮击刘勇中军,不仅杀伤了不少刘勇麾下的士兵,更击断了刘勇的将旗,将旗被击断,立刻影响了官军的士气。
也许刘勇的运气倒霉到了极点,他胯下的战马居然也被流矢射中。
战马倒毙,直接将刘勇摔倒在地,脑袋磕碰到坚硬的石板上面,刘勇只觉得脑袋一沉,脑海中传来一阵沉沉的睡意,顿时马上休克过去,昏迷不醒。
李旭升见战况出现了神转折,也不想麾下的士兵再有伤亡,他马上大声喊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谁敢负隅顽抗,定斩不饶。”
“投降之人,不株连家小,家中的田产银钱,也能一同保存。”
见李旭升想要招降这股官军,骑兵营的战士也全部呐喊:“降者不杀,降者不杀,谁敢负隅顽抗,定斩不饶。”
“投降之人,不株连家小,家中的田产银钱,也能一同保存。”
虽然骑兵营死伤了不少士卒,与这股官兵也算结下了仇怨,但是刘宣军中军法严明,眼见统军的李旭升想要纳降,骑兵营也只能听从严令。
况且这股官军骁勇耐战,如果顽抗下去,也不知道会死伤多少兄弟,如果能平安招降,也能省下了一场苦战。
失去了主将刘勇,刘勇麾下的家丁也有些手足无措。他们抵抗到现在,千余家丁只剩下了五六百人,伤亡了超过一半士卒,这支注定战败的军队已经处于溃散的边缘。
听见流贼想要招降,不少刘勇家丁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一旁。
毕竟这些家丁与刘家绑到一起,都是延安城本地人。像这些本地士兵,妻儿老小全在城内,为了保全妻儿老小,这些士兵几乎全部放下了兵器。
就连刘勇随身的死硬之人,在听到李旭升承诺不伤刘勇性命后,也全部放下了兵器,成为了投降的俘虏。
等刘宣率领大部分步兵增援上来后,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刘宣第二次充当了一次大看客。在主力部队中,第四第五两营步兵几乎没打什么仗,就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延安城。
今天本来能多更一章的,但是作者看见不少书友说情节太慢,于是删除了大半章,只能一更了,希望大家见谅。
第九十一章善后()
刘宣攻破延安府之后,马上派遣军队占领了县衙、府库城门等各处要地,封锁了延安附近的要道,收缴了官军俘虏的兵器,派兵将这些俘虏关押在城关营寨中。
延安作为延绥地区人口最多的城池,是延绥地区数一数二的根本重地,仅仅肤施县内的人口已经差不多有万户,壮丁超过了万人。城中的官绅更是足有几百户,以刘宣抄家发财的本领,攻破一个延安,只怕又能大大的扩军。
刘宣攻破延安后,并没有让所有的军队入城,反而在城外城关营寨中驻扎了不少军队。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来可以看押俘虏,二来也可以减少军队士卒扰民。
偌大的延安城,城内仅仅驻扎着刘宣的亲兵三百人,李旭升骑兵营五百人,张虎成第二营七百余人,加上伤员、工匠、中军后勤等闲杂人员,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两千人。
攻破延安城后,这一回刘宣大大的发了一笔横财,仅仅最重要的铁甲,就缴获了超过八百领。其中包括刘勇麾下骑兵铁甲三百,棉甲一百,张芳麾下棉甲、齐腰甲、锁子甲等各种铁甲三百五十多领,另外的杂军,也缴获了铁甲百余领。
张芳之所以有如此多的铁甲,也是因为张应昌特殊的安排,张应昌兵败之后,已经知道朝廷必定会追究,所以他将所有的铠甲全部调拨入张芳麾下,然后发动自己背后的各种关系,尽全力保住了张芳,为自己留下了退路,正因为这个原因,张芳麾下的装备才会如此奢侈。
而张芳本人善于钻营,不善于带兵打仗,这一次更是将张应昌的家底彻底败干净,就连他自己,也是兵败身死留下骂名。
多出了八百领铁甲,刘宣麾下的甲兵数量马上多了一倍,实力也立刻大增。
听闻刘宣缴获了不少铠甲,各营的营官哨长纷纷赶来,争先恐后的示好掌管后勤的李昭云,想要多分一些铠甲。
这一次缴获的铠甲数量极大,李昭云也不敢做主,只能让刘宣自己拿主意。手中发了一大笔横财,刘宣也难得大方了一回,他调拨了上百领甲胄进入自己的亲兵哨,将这个三百多人的大编制亲兵哨组成了一支铁甲军。
然后他将缴获自刘勇的三百领铁甲全部拨入骑兵营,用来奖励立下首功的李旭升。
剩下的铁甲,被刘宣分散到各支步兵营,总的来说,因为张虎成第二营损伤惨重,这一次稍微多分了一些,第二营的铁甲,本来数量就多,这一次分下来,铁甲兵的数量也超过了三百人。
城内俘虏的官兵超过了两千多人,剩下的一部分应该见机不秒,换上衣服躲入百姓之中。这些俘虏的官兵,除了刘勇的家丁族人外,剩下的士卒也都是张应昌选拔的精锐,也算是能战的九边精兵。对于这些精锐边军,刘宣也想一次性招降,有了这些边军加入,刘宣军中的战斗力也肯定会提升不少。
现在刘宣的军中,有过从军经历的士卒就有不少,仅仅营官一级,就有白旺,张虎成,杨四宝三人,就连以前的骑兵营营官石勇,也是出身于边军。
至于这些士兵在官军中形成的兵油子习气,刘宣自认为应该能够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