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刻,延川县衙,刘宣中军大营。
眼见县衙大堂中已经坐满了人员,刘宣轻轻咳嗽一声,大堂之中立刻鸦雀无声。他敲了敲桌子说道:“大家静一静,现在时辰已到,迟到的人员也不要再等了。大家手里都有一摊子事儿,我这里也不耽误大家多长的时间。孙登,你为大家先介绍一下探哨探来的消息。”
孙登算是最早投靠刘宣的一个读书人,虽然他没有功名,只是一个老童生。但是此人还算精干,在协助李昭云管理后勤营的过程中,一直没有犯下太大的错误。
后来因为人员的增加,刘宣手中的文书每日增多,所以调集了几个读书人帮助他处理案牍,孙登因为投降较早,也算比较可靠之人,所以被选拔为刘宣负责此事。
孙登清了清嗓子,干脆利落的说道:“从我们探哨带来的消息看,左挂子已经很难支撑。青泥堡尽管易守难攻,但是因为官军长时间围困,青泥堡中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左挂子的失败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二因为张应昌兵败,差一点弄得全军覆没,现在已经丢官去职。新任的延安守将名叫刘勇,此人也是世代将门,麾下的家丁几乎都是本家族亲,尤其是麾下的三百披甲骑兵,算是延绥镇少有的精兵。”
刘宣听着孙登的汇报,心中也暗暗地掀起了一阵巨浪。
“按照历史上的走向,张应昌先在延川击败混天王,然后在延安府大破王和尚。因为追剿农民军得力,他接替吴志勉升任延绥总兵,后追随延绥巡抚陈奇瑜在灵宝县大破高迎祥,率领榆林镇官军屡次击败农民军。”
“如今因为我穿越的蝴蝶效应,张应昌已经被夺职下狱,历史也开始慢慢改变。”
“随着我的实力增强,越来越多的参与影响这个时代,我所熟知的历史也会越来越偏离原有的轨道。”
眼见麾下的众将都看着自己,刘宣收回了心中的沉思,他轻轻拍了拍桌子说道:“现在左挂子虽然即将兵败,但是黄龙山的王嘉胤却是实力大增,因为我们牵制了大量的官军,王嘉胤已经连破两县,还击败了陕西督道洪承畴募集的官军。”
“如果等吴志勉彻底剿灭左挂子,定会与延安官军两面夹击我军,到时候敌众我寡,死守延川也没有任何出路。”
“叶秀才,你协助我岳父掌管粮秣,现在军中还有多少粮食。”
叶谬之此人精明强干,记忆力惊人,他早已经将几十本账册记在心中,他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说道:“回禀刘将军,我们以前有粮食一万四千一百二十五石。攻破延川县后,又从县中府库、士绅家中缴获了粮食一万七千六百四十三石。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人马增多,近两个月共消耗了粮食八千七百四十三石,现在还余粮食两万三千零二十五石。”
刘宣面带笑意的点点头,显然对于叶秀才的精细非常满意,他挥了挥手,让叶秀才坐下,然后说道:“如果现在不增加人手,我们的粮食还算充足,稍微节省一点儿,还能够吃上半年。”
“大家打进了县城,谁都想在县城中享福,每日能吃上一顿饱饭,还能在军妓所中玩弄乡绅家漂亮粉嫩的女人。有的人还向我抱怨训练辛苦,埋怨我不爱惜士卒。”
刘宣说道这里,和颜悦色的脸上却忽然带上了几分狠历,他眼睛四处一扫,愤怒的说道:“这样的人,都是目光短浅的鼠辈,如今这天下,本就是皇帝老子与乡绅的。我们在延川如此祸害乡绅,早已经成了他们的生死大敌,待在延川县享福,早晚都会生不如死。”
“有的人认为击败了延安府的官军,自认为已经天下无敌。可是整个大明的九边,共有兵丁六十多万人,加上整个大明内地,更是超过了百万大军。”
“我们这支队伍,也算运气不错。去年固原兵变,陕北空虚,借着这股东风我们才发展壮大。一旦等朝廷缓过气来,用优势兵力前来围剿,即便大家在骁勇善战,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第七十二章方略()
刘宣的麾下,除了亲兵三百,如今已经有五个步兵营,分别是一营白旺、二营张虎成、三营李旭中、四营杨四宝、五营张应金,另外还有李旭升骑兵营六百余人。
炮兵共有虎蹲炮几十门,千斤重的大佛郎机六门,几百斤重的小佛郎机八门。刘宣将这些火炮编成了四个炮兵哨,其中虎蹲炮哨两个,大佛郎机炮兵哨一个,小佛郎机炮兵哨一个,任用李进忠,王庚等担任哨长,因为缺乏合格的营官,只好让刘宣亲自兼任。
步骑炮三军主力加在一起共有六千五百余人,算上依靠刘宣吃饭的老弱妇孺,刘宣麾下的人马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人。
历史上的陕北农民军,除了很少的骨干,几乎大部分的部队都是裹挟的流民。所以尽管这些农民军兵力常常超过十几万、几十万,但是还是被数量不多的官兵打的丢盔弃甲,狼狈奔逃。
早期的农民军将领,几乎没有表现出多少练兵的能力,军中的骨干全靠多年战争的淘汰,人员也全是陕北的同乡,外来的流民想要出头,就更是千难万难。
刘宣当然想要打破农民军这种宿命,他以穿越者的眼光,非常重视士卒的训练,经常以身作则带头在校场中训练。
刘宣还效仿戚家军与后世的湘淮军,在早期就为这支军队制定了严密的编制,并不像其他民军一样乱哄哄的乱成一团。他严明刑法、重视纪律、厚待勇士、不吝惜财物,再加上作战时身先士卒。因为这几方面的原因,才打磨出了这支军队的雏形。
如今刘宣麾下有五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营,一个炮兵营,总兵力超过六千。其中张虎成营因为抽调的骨干铁甲最少,实力已经超过了第一营,成为最精锐的步兵营。
这些部队中,除了实力最强的骑兵营外,就以张虎成第二营,白旺第一营最为精锐,算是第一等的部队。
余下的三个步兵营中,李旭中第三营在攻克延川战役中损失惨重,先后损失了两个哨长,哪怕后来大力整补,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恢复以前的战力。
杨四宝第四营尽管也有不少骨干,但是毕竟是新建部队,如果不狠狠打上几仗,也很难充当重任。
反倒是张应金麾下的第五营,因为与官军多次交战,战斗经验比较丰富,麾下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跟随张应金在延川转战两年的老兵。如今调拨了不少铁甲强弓,士卒经过一段时间补充修养,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战斗力已经不俗。
一个领兵打仗的大军统帅,最起码要知己知彼。对于麾下的各营士兵,刘宣当然非常了解,对于延安府的对手,刘宣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
明末之时,朝廷的官军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就是不注重防间,无论是辽东建奴、还是陕北流民,都能够轻易使用间谍细作打听到官军的情报,轻易攻破不少名城大邑。
朝廷之所以如此无能,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明朝末年执行能力的低下。
明太祖朱元璋不仅为他的后代留下了史上最垃圾的税政,还留下了皇权不下县,县令不出城的法令,这一道法令,基本上粉碎了朝廷的基层动员能力。
从弘治年间卫所制度败坏之后,明朝几乎彻底失去了基层动员能力,一个县城,朝廷命官也就三五人,地方的权利百分之百控制在豪强缙绅手中。
因为失去了基层动员能力,就造成了皇帝诏令不出京城的局面。加上明代历代皇帝制造的层层制衡的格局,就造成了这个变态萎靡的晚明社会。
自从张应昌兵败之后,很快就被朝廷下狱。守卫延安的重任从新落到延安卫指挥使刘勇身上,上月初三,还提拔刘勇为延安参将,从二品陕西都司同知。
刘勇虽然从新被朝廷重用,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张应昌兵败之后,收拢的败军还不足两千人,即便加上他亲自募集的家丁,总兵力也就三千余人。
况且张应昌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方面花费银两,贿赂朝中的尚书阁老,另一方面将手中的精锐家丁交给张芳统带。
这样一来,张芳麾下的兵力已经超过八百余人,有了张芳制衡,刘勇在延安府也不能随心所欲。
这两个月来,刘勇也只能将自己最大的精力用于内部纷争。张芳尽管不会打仗,但是却狡猾诡诈,很善于内部的争斗。再加上还有精明的秀才张文昌为他出谋划策,尽管这两个月来落在下风,但是却根基无损。
延安城中兵力薄弱,只有不到三千,真正的精锐家丁,只有不到一千余人。再加上军中将帅不合,士卒离心,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之时。
所幸刘宣击败张应昌之后也损失很大,不仅失去了大将石勇,麾下的真正骨干也元气大伤,才没有乘胜追击,攻打延安城。
刘宣练兵休整,也给了延安府守军休整的时间,尽管有张芳牵制,刘勇还是收拢了不少败兵,稳住了慌乱的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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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议的时辰已到,众将已经全部到齐,刘宣手持马鞭,见麾下的众将全部鸦雀无声,于是用力敲了敲桌子,大声的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我左思右想,决定出兵延安府,看一看能不能做一票大买卖。”
“听说黄龙山王嘉胤最近打了几个胜仗,也想北上延安。王嘉胤此人眼光不凡,遇事很有远见,咱们顺便去延安府与他汇合,一同度过黄河,打出陕北这个浅池子,到大明的江河湖海中好好闹腾一番。”
“经过骑兵营的探哨多日打探,延安城中守军不足三千,将帅还有些不合,此时正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时。”
“听说最近延绥巡抚岳和声也在延安府整顿防务,这位岳抚台为官多年,对我们这些泥腿子非常蔑视,常常想要摘下刘某人这个首级。这一回我刘某人定要活捉岳抚台,让这位老先生为咱们牵马放羊。”
刘宣的豪言壮语顿时让节堂上的众将哄然大笑,众人纷纷表态发言,争先恐后的抢夺头功。
第一更码完,今天回家较早,看起来应该有第二更,不过肯定在十一点以后了。
第七十三章梁绍()
次日清晨,刘宣大军三更造饭,五更拔营。
他让李旭升放出许多哨探,将大军附近三十里的战场遮蔽的严严实实。
在刘宣的严令下,张虎成第二营充当前锋,白旺第一营充作后卫,其余步骑炮三军保护着老弱妇孺后勤营,便是刘宣的中军老营。
刘宣麾下上万人的大军,行军的队列超过十里,车辚辚马萧萧带起一股股巨大的烟尘。上万兵马行军,马上就暴露出明显的踪迹,即便官军反应迟钝,但是也能很快就查探清楚刘宣的行动。
四月的陕北,天气已经彻底变暖,再也没有一丝寒冬的痕迹。现在正处于史上罕见的小冰河时期,冬天极端寒冷,而夏天却异常干旱,因为常年不见一滴雨水,陕北的天气既酷热又干燥,让人难受万分。
带着几千老弱妇孺,刘宣大军的行军速度当然不可能太快,加上每日扎营的时间,一日行军也就三十里左右。
眼见日头已经升高,气温逐渐的上升,刘宣估量了一下行军的距离,看了看随处可见疲惫的老弱,还是决定先休息片刻,缓一缓一日行军的疲劳。
刘宣招了招手,让麾下的传令兵传令全军休整。而站在一旁的第三营营官李旭中张了张嘴说道:“将军,咱们今日拔营,还没有走出二十里,如果现在休息,恐怕在天黑之前去不了甘谷驿。”
刘宣看了看日渐高升的太阳,指了指疲惫不堪的老弱说道:“咱们骑着战马,自然感觉不到疲惫,但是下面的士卒老弱身上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推着几百斤重的独轮车,早已经不堪重负。如今太阳日渐毒辣,大伙儿如果继续行军,年老体弱之辈恐怕会大规模中暑,到时候还更加麻烦。”
“况且现在已经过了立夏,天色渐长,到了下午大家坚持一下,肯定能赶到甘谷驿。大不了到时候连夜扎营,也比白日行军大规模中暑好上许多。”
刘宣下达了休整的命令,众人找了一处茂盛的树林,简单的扎下了一个营地,刘宣派出了哨兵,跳下了战马在一棵大树下面纳凉。
还没等刘宣打一个盹儿,只见一阵阵急速的马蹄声响起。刘宣军中军纪严明,如果没有紧急的军务,并不允许军丁在营中随便跑马。
听见这阵阵的马蹄声,刘宣马上清醒过来,他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向奔驰的骑士看去。
只见三四个身披铁甲的骑士骑着上好的战马,雷厉风行的向刘宣这边奔来,为首的一人正是骑兵营队官张效仁。
刘宣向张效仁招了招手说道:“效仁兄弟,可是前面出了变故,才让你亲自充当信使。”
张效仁身手矫健的跳下了战马,快速上前几步说道:“回禀将军,前方十里,一股规模很大的流民堵塞了官道,看样子想要投奔我们。”
“我们即将攻打延安城,所以前面的张营官比较谨慎,担心这股流民是官军的卧底暗间,所以不敢做主,让我回来禀告将军,还请将军拿一个主意。”
刘宣心中想了想,仔细的询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开口反问道:“虎成兄弟意下如何?”
张效仁答道:“张营官的意思,现在我军不能出任何意外,为了稳妥,还是不要接纳这股流民。如果他们还要纠缠,就出动大军彻底剿灭这股贼人。”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虎成兄弟也太过小心了,不管怎么说也是陕北同乡,能帮一点儿还是帮一点儿吧,你且回去传令,让这伙儿流民头领前来相见。”
不到半个时辰,只见七八个骑士已经进入刘宣军营,这几名骑士除了张效仁几人外,应该就是流民中的首领。
其中一人相貌粗狂悍勇,身高六尺,脸上带着一股浓稠的胡须,看上去就是一员勇猛之将。此人进入刘宣营地之后,眼珠子四处乱扫,看上去居然有一种桀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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