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思阜中σ狻
除了三边总督武之望,延绥巡抚岳和声,与陕西巡抚胡廷宴的奏报也最让崇祯皇帝重视。
最近这一段时间,岳和声与胡廷宴互相推诿,互相攻喧,让崇祯皇帝极为不满。1
崇祯皇帝愤怒的将两抚的奏章扔下,开口骂道:“如今国事如此艰难,陕北流民声势浩大,两抚不思进取,反而相互攻喧,如果不能平息乱民,定斩两狗。”
崇祯皇帝一向刻薄寡恩,残忍暴戾,对待臣工,向来不留情面,从他骂两个巡抚如狗这一点,就能初露端倪。
整个承乾宫,从宫女到太监们,都提心吊胆,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不要说宫女太监,就是皇子皇后,也严禁对国事说一句活,这是规矩,也叫做‘祖宗家法’。
“韩李周三位老先生来了没有”
随侍在崇祯皇帝身边的太监答道:“皇爷说今日召见三位先生,他们已经在宫门外候旨。”
崇祯皇帝将案几上的砚台砸在小太监身上,烦躁的怒骂道:“外面天寒地冻,三位老先生年纪已大,还不快快通传,如果三位老先生有什么好歹,定要你们这些刁奴好看。”
在崇祯二年正月的内阁,首辅为韩爌,李标为次辅,周道登,钱龙锡、刘鸿训为阁臣。
武英殿初建于明永乐年,是明代皇帝斋居和召见大臣的地方。
韩爌、李标、周道登三人小心翼翼的进入英武殿,轻轻的跪倒在地上磕头道:“臣韩爌(李标、周道登)拜见陛下。”
韩爌、李标、周道登三人,已经位极人臣,在外面威风赫赫。但是面对被儒家学说神话两千年的天子,也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仿若毫无地位的忠狗一般。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况且崇祯皇帝脾气急躁性格凉薄,并不是一个好伺候的皇帝。
韩李周三人能在激烈的明末党争中坐上了内阁大臣的宝座,都是谨小慎微,聪明绝顶之人。在面对皇帝之时,礼节上面肯定不会有一点差错,以免给政敌留下攻击的把柄。
崇祯虽然年少,但是面对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却一点也不客气,因为心情不好,也没有为三人赐座。
崇祯皇帝见三位阁臣已经到来,愤怒的将延绥巡抚岳和声、陕西巡抚胡廷宴的奏报扔在地上,开口斥骂道:“今日刚过春节,本不该惊动三位老先生,但是陕抚与延抚相互推诿,致使流贼逐渐做大,应该如何处置。”
“巨匪刘砍头已经占据延长县城两月,延绥巡抚岳和声却没有任何动静,只在榆林城坐观。”
“上次大理寺董少卿奏报,刘匪查毒乡里,为祸地方,竟然将董少卿的族人全部斩杀。陕北生出了如此巨匪,做出如此惨案,眼见再也隐瞒不住,延抚才来上奏朝廷,像这样昏聩的庸官,朕要来何用?”
韩爌捡起奏折,从头到尾仔细观看了一番,然后递给了李标、周道登二人。
等二人看完之后,韩爌见崇祯皇帝眼巴巴等着意见,心里想道:“自己身为首辅,面对天子垂询,也应当率先发言。”
韩爌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去年陕北大旱,致使流贼遍地,盗匪横行。最近更是出了王二,王嘉胤,王左挂,刘秃子等巨匪。”
“尤其是延长巨匪刘秃子,据说是榆林人士,也能读书认字,此匪最为凶残,在攻破延长县之后,居然大肆屠城。”
“县令张云柯、县城周琛,典吏吴鹏等大小官员全部死于刀下,城内百余户士绅也几乎全被斩杀干净。这种穷凶极恶的恶匪,从古至今也极为少见,定是黄巢、秦宗权一流人物,一定要尽早肃清,以安天下清流士子之心,扬圣人教化的之德。”
崇祯见韩爌空话连篇,并没有解决之策,等于什么也没说,脸上带着一丝晦暗,开口问道:“韩首辅之意,李周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周道登对于首辅的宝座一向是垂涎三尺,从崇祯皇帝的表现看,应该对首辅韩爌有些不满,觉得这是一个踩韩首辅的机会。于是他越过次辅李标率先说道:“臣以为首辅之意应该缓行。”
“第一现在精锐的榆林镇官军正在固原平叛,据三边总督武之望奏报,固原乱军已经溃散乡里,纷纷加入农民军。尤其是王左挂所部,居然召集了上万骑兵,势力远远大于刘秃子,应当优先剿灭,不应该舍近求远。”
“第二,现在天气寒冷,不是大规模用兵的时节。况且九边重兵欠响多日,如果硬要出兵,只怕会引发兵变。如果到时候在生出事端,只怕更难解决。”
“第三,九边精锐不能行动,出动卫所军队,只能是肉包子打狗,白白兴师动众,耗费粮饷。毕竟从奏报上来看,刘秃子能击败顾世虎边军,不能以寻常乌合之众看待。”
“第四,现在当务之急,应该褒奖为国尽忠的张云柯,周琛,吴鹏等官吏。优先镇压固原兵变,等天气转暖,榆林镇边军赶回来,刘秃子跳梁小丑,仿佛待宰的猪狗一般。”
韩爌、李标二人都是东林党背景,其中韩爌年纪最大,资格最老,门生最多,在万历朝就已经入阁,成为东阁大学士。到了天启朝,已经升任首辅,后被魏忠贤逼迫辞官,崇祯帝继位之后,第二次成为首辅,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
李标本来已经成为首辅大学士,但是因为韩爌还朝,只能让出首辅宝座,所幸二人都算是东林党人,还能保持一个面和心不合的关系。
但是周道登为宋朝名臣周敦颐后人,周敦颐乃是理学鼻祖,二程的老师,被人称为周子。周道登有这样一个名头大的祖宗,也并不害怕韩首辅,如今有了踩一脚韩首辅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注释1:崇祯二年正月,陕西巡抚胡廷宴、延绥巡抚岳和声向朝廷报告:“洛川、淳化、三水、略阳、清水、成县、韩城、宜君,中部、石泉、宜川、绥德、葭州、耀、静宁、潼关、阳平关、金锁关等处,流贼恣掠。”出自国榷卷九
两人的奏报中互相推卸责任,岳和声说流贼大部分在陕西巡抚管辖的范围内,而胡廷宴则说造反的流民骨干大部分都是延绥巡抚下面的边军。
第四十七章定计()
在崇祯登基的这两年,内阁大臣已经换了不少。从最早的内阁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到去年因为三朝要典倒台的来宗道,杨景辰。还不到两年时间,崇祯已经换了六个宰相。
尤其是来宗道,身为天启皇帝的顾命大臣,在拥立还是信王的崇祯帝朱由检中,起过相当大的作用,算是立下了擎天保驾之功。
去年崇祯皇帝下诏毁三朝要典,来宗道、杨景辰两位阁臣因为参与修撰,被御使倪元璐弹劾。来杨两位辅臣被皇帝厌恶罢斥,不留一点情面的赶出了朝廷。
相比于他的祖上明孝宗,面对迫害自己的仇敌万安、刘珝、刘吉这纸糊三阁老,也能让他们保持体面的退休。尽管万安等人几次依附万贵妃,提议更换太子,差一点把孝宗皇帝逼上死路。
由此可见,崇祯皇帝是一个寡恩刻薄之人。
因为明朝皇室坑爹的祖制,藩王皇子只能当猪养。所以崇祯皇帝在登基之前,没有受过任何帝王教育,在这一点,他是远远比不上他的哥哥天启皇帝的。
在天启朝中,陕北河南也发生过大灾,尤其是陕北连续四年大旱,河南部分地区更是八年大旱。但是在天启朝中,朝廷还是能够免除赋税,赈济灾民。
从这一点上来看,尽管天启皇帝有些不务正业,被东林党文人讥讽为木匠皇帝。但是在治理国家上面,却远比崇祯帝靠谱,明朝亡于崇祯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崇祯登基之后,罢斥阉党,重用东林党官员。当朝的内阁大臣韩爌,李标,周道登,钱龙锡等阁臣,都有东林党背景,尤其是首辅韩爌,更是老牌的东林魁首。
这些东林党上台的官员,自然会为了家族、亲友、门生、乡土的利益奋斗。他们炒作‘苏松重赋’的概念,忽悠啥也不懂的皇帝平均税收。
他们还上书朝廷,要求取消商税、矿税、茶税,反对朝廷一切向江南地区的征税政策,要求皇帝废除阉党、矿监、税吏。这样的政治观点,就决定了东林党一定是需要打击的朋党。
江南一亩稻田能收两季粮食,每亩每季产粮平均四石,如果种植茶桑等经济作物,收入也会更高。而陕北每年只能收一季小米,每亩平均产粮四五斗,让江南百姓与陕北平民平均分担税收,只能将北方百姓活生生逼反。
从明朝的祖制看,从明太祖朱元璋时代,就借口张士诚抗拒天兵,向苏松地区收取重赋。这样的政策一直也没有更改,直到崇祯朝,东林党人才成功忽悠崇祯帝消减江南税收。
崇祯皇帝为人急俊严苛,当朝十七年,竟然换了五十二位内阁大臣。哪怕是现在的韩爌,李标,周道登,钱龙锡,刘鸿训五位阁臣,再过一年也会全部倒台,不是被下诏狱,就是被流放充军,好一点的也只能平安降落,告老辞官。
李标虽然师从东林党魁首*星,但是为人谦逊,并不热衷于党派之争,在东林党人中非常罕见。也许是因为李标出身河北,与东林党大本营江南距离甚远,实际关系并不算非常亲近的缘故。
李标本来已经成为首辅大臣,因为韩爌算是东林党老前辈,在韩爌归朝之后,李标让出了首辅之位,也没有与韩首辅争斗脸红。
周道登虽然很会装孙子,但是的确是大智若愚的人,见到崇祯皇帝对首辅韩爌不满,马上跳出来踩了一脚。
周道登第一次面见崇祯皇帝之时,就一口气提出三条建议:“一曰守祖制,二曰秉虚公,三曰责实效。”
崇祯皇帝听了很满意,在廷推之时做了手脚,才让周道登入选了内阁,成为宰辅的一员。
周道登成为宰辅之后,因为学问不精反应不快,闹了几次笑话,从此失去帝心,在崇祯二年遭到罢斥。
现在周道登还没有闹出“黑齿,齿发黑者也!”;“容臣等到阁中查明回奏”;“情面者面情之谓也”这些笑话,在崇祯皇帝心中还有些地位。
崇祯见周道登这些话条理分明,见识过人,正说在自己心坎儿里,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本奏疏说道:“陕西巡抚李应期上奏朝廷,说陕北旱灾严酷,让朝廷拨银赈济,减免税赋,三位老先生以为如何?”1
韩爌刚才被周道登打了一个闷棍,现在也有些恼怒,但是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决定闭口不言。
李标此人比较正直,从不结党营私,在东林党中算是凤毛麟角。此人向来以大局为重,看了李应期的奏章,觉得很有道理,应该大力支持。于是对崇祯皇帝重重磕了个响头道:“李御使所言,乃老臣谋国之言,请皇上一定要采纳。”
李标虽然为官正直,但是比起揣摩皇帝的意思,韩爌、周道登二人却远胜于李标。
从崇祯皇帝刚才的话外之音来看,肯定是善财难舍,舍不得白花花的白银,所以才要想法子推诿。
首辅韩爌刚刚被周道登踩了一脚,给皇帝留下了空谈大言的印象,现在正是弥补之时。于是他上前一步说道:“朝中府库如洗,哪有银两赈济灾民,还是让陕抚胡廷宴想想办法,发动士绅出力,多搭粥棚,将灾民安定下来。”
“至于延绥的流民,延绥本来就是九边重镇,榆林镇边军天下精锐,只要能稳住边军军心,剿灭流贼也是轻而易举。”
崇祯皇帝心中也不想发出内怒,听了首辅韩爌之话,觉得韩爌此人还是深明大义。于是脸上带上一分愁苦说道:“内帑如洗,支撑皇室家用已经万分艰难,实在难以拨出,还是让户部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挪出一部分银两赈济灾民。”
韩李周三位朝臣听了崇祯此话,尽管面上仍然非常恭敬,但是心中却对这位少年皇帝鄙夷了几分。
这位少年天子,除了刻薄暴躁之外,居然还贪财吝啬,分不清轻重缓急。
崇祯皇帝现在刚刚继位,万历、天启两朝尽管花销很大,但是还是为他留下不少的内帑。加上刚刚查抄魏忠贤的阉党,现在正是内帑最充足的时期,远不是崇祯末年的情况。
尽管户部还有一些存银,但那是官员的俸禄与福利,如果谁敢提议用官员的俸禄赈济灾民,只怕第二天弹劾的奏章就能将他淹没。
崇祯皇帝善财难舍,朝廷府库也有些不继,这样一里一外,哪方也不想出钱,只好将责任推到地方上。
地方上的乡绅大户,不欺压百姓已经非常难得了,怎么可能出钱赈济灾民。仅有一家两家心怀善念,也只能是杯水车薪,有心无力了。
就在崇祯皇帝在英武殿召集阁臣议事时,刘宣也正在与麾下的骨干商量出路。
在延长县,刘宣大肆清洗土豪劣绅,搜刮到了两万石粮食。有了这两万石粮食,刘宣大招饥民,麾下已经超过万人,即便不算老弱,成建制的军队也超过四千人。
这两万石粮食,超过二百万斤,哪怕刘宣麾下有了上万人,也能吃上半年。刘宣现在也第一次不缺粮食,无限制的供应麾下的士兵。
在搜查乡绅弄出粮食以后,刘宣麾下,不仅是青壮士卒,还是老弱妇孺,都已经不在定量,统统能够吃饱。
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刘宣麾下军民已经吃了六千石粮食,因为较长时间能保证充足的营养,士卒、老弱的体力也全部大规模恢复好转。
虽然刘宣攻破延长县,但是早已经声明不会以这个地方当做根基之地,对于这个战略,刘宣麾下的骨干也全部清楚。
等所有人到齐,刘宣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人已经到齐了,下面说一说这支大军的出路。”
“有人心里想要招安,还找我谈过,但是看顾世虎的下场,我刘某人是一定不会招安的,我刘宣宁可被凌迟砍头,也不会卑躬屈膝的卖屁股,任凭酸儒秀才欺辱。”2
“陕北这个地方,不论是那里,都缺少人口粮饷,不是能成就王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