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程皓啃了几口干粮稍微打了一个盹儿,就迎来了第二场考试。
这一场考算术,主要题目大部分改编自九章算术等传统算经之中。程皓抬眼望去,只见这些题目密密麻麻,居然有五十道之多。对于算经,程皓虽然有所涉猎,但是毕竟不是非常精通,毕竟他毕生大部分时间,几乎都用来背诵四书五经,。
“今有二人同所立。甲行率七,乙行率三。乙东行,甲南行十步而斜东北与乙会。问甲乙行各几何。”
“今有户高多于广六尺八寸,两隅相去适一丈。问户高、广各几何。”
“今有共买物,人出八,盈三,人出七,不足四。人数、物价共几何。”
程皓越往下看,越发觉得头晕脑胀,他只能知道第一第二题可能出自勾股一章,第三题应该是九章算术的盈亏。他虽然对于算经之类的杂书有所了解,不会彻底抓瞎。但是想要解开这五十道题目,几乎已经是毫无可能了。
程皓大致看了一眼,将自己有些把握的题目算出了五六道,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只见已经到了交卷之时。对此程皓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自己的答案交了上去。
考完了这一场,第一天已经过去。第二日只考一场,就是策论。对于策论程皓非常了解,毕竟唐宋之时就是以策论为主,像六国论、过秦论之类的名篇,程皓也是倒背如流。
这一场策论的题目为“论各朝税政得失”,凭借着深厚的文学功底,程皓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篇策论。虽然他的答案空洞无物,几乎有些文不对题。但是相比于上一场的煎熬,这一场程皓几乎是如鱼得水,相当轻松自在。
考完了策论,三大主科已经全部考完。剩下的医学、西学、杂学都是加分科目,程皓本人既不通医学,对于西学更是从未听闻,只对于杂学有些了解。所以他明天只会选择杂学科目的考试。
与程皓相反,袁镇虽然没有考上功名,但是却自学过算经。他本打算即便不能中举,也能给人当一个账房先生。遇上了第二场考试,虽然题目有些艰难,但是袁镇还是答上了三十多道题目。
至于第三场,袁镇这种底层的读书人更不可能写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策论。他只能勉强将就的胡扯了一番,在文章中痛骂了朝廷几句,糊里糊涂的将这一场考试应付过去。
至于第三天的加分科目,袁镇对于医学稍有了解,也只准备参加这一门的考试。
在这些士子忙忙碌碌之中,三天的考试终于完毕,两日之后就是放榜之时,也不知道谁能高中头名。
第九十八章科举四()
几天时间转眼过去,今日已经是四月初十。到了辰时三刻,就是放榜之时。
山西也算是文脉昌盛,在北方的几个省份中,除了山东之外,是中举最多的一个省。
虽然因为士绅的敌对,前来参加科举的只有四百余人。但是此时此刻,对于平阳府来说最重要事情就是这一次科举了。尤其是在郭城临汾县,街头巷尾、客栈茶馆,到处都是议论科举的人们。
对于明代的百姓来说,世界上最尊贵的就是读书人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宋真宗那首劝学诗无疑极大地鼓舞了以后的读书人。
经过六百年重文轻武的发展,中华大地之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已经成为最大的道理。
读书已经成为最光荣的行业,高中举人就能当官,就意味着尊贵的地位。再加上明代有功名的读书人还有经济政治上的种种特权,科举早已经成为百姓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纵然平阳府的士绅还是心向朝廷,但是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无论是在明廷治下,还是在秃匪手中,对他们而言几乎没什么不同。只要稍微给他们一些利益,让他们生活安定,他们就能成为刘宣治下的顺民。
尽管很少有士绅支持,但是刘宣仍然组织力量,准备好了宴席、花炮,还让文采最好的李翰写了一篇花团锦簇的祭文。
眼见时间越来越近。马上就到了放榜之时。一些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挤到府衙门外,他们踮着脚,脖子长长的伸出来。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个不停。
临汾城中央的几家酒楼客栈,此时也是热闹非凡。凡是有些余财的应举士子,基本上都聚集在这几家客栈酒楼当中。
他们这些候补官员,虽然大部分都是落魄之人。但是在此时此刻,他们也自觉地脱离了底层的百姓,除了少数人之外,没有一人进入拥挤的百姓当中。
虽然刘宣已经说过。凡是参加考试的读书人都会高中,竞争的压力已经很小。但是分数的高低。仍然会决定在场之人的命运。
城东何家酒楼,在二楼的一间雅间中,迎着窗户坐着一桌读书人。这几人正是参加考试的程皓、袁镇、孟真、艾皋、宋德义、廖光器六人。
这六人中程皓出身巨富豪绅之家,袁镇则饥寒贫困。艾皋是霍州城的游方郎中,孟真则是屡试不中、心怀怨望的老童生。至于宋德义、廖光器二人,一人为临汾县的县吏,另一人则为商贾的账房先生。
几人出身如此不同,现在却能坐在一起喝酒,正是因为这次科举的缘分。这些人中,只有程皓家资丰厚,他虽然跑出来参加科举,已经被他的老父亲当场除名。但是他的母亲仍然给了他一大笔盘缠纹银。
这些天来,他们吃住在阳曲王府,花费都由公家所出。所以程皓带着的三十两黄金现在一分未少还在手中。这次他们在何家酒楼吃酒的花费,也理所当然的由家财丰厚的程皓提供。
眼见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众人或多或少喝了几杯酒,稍微有些头脑昏沉。
现在刚刚过了卯时,距离放榜之时还有多半个时辰。而众人因为喝了一些陈酒,也逐渐敞开了心胸。尤其是程皓此子。此人虽然少有才名,早早的闻名安邑城中。但是却天生叛逆,胆量也远超常人。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此人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随心而动。
程皓满满的斟了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脸色悲戚的说道:“老父亲听闻我投奔了秃匪刘贼,差一点儿就要悬梁自尽,现在已经将我逐出家中。”
“族人如此绝情,就是害怕受我连累。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在我看来,刘将军麾下铁甲上万,精兵不下于三万人。只要朝廷不拼死一搏,只怕也奈何不了拥有山河险要的刘将军。”
“现在关外有兵强马壮的建奴,去年十月还入寇了京畿,京畿附近被建奴先后攻破十几城。面对凶猛残暴的东掳,明廷不可能不在三海关囤积重兵。”
“更何况现如今关宁军已经成为半独立的军阀,虽然因为辽饷的因素,现在还受朝廷控制。但是关宁军都是辽人,辽东将门在关外广有良田,只怕也未必会服从朝廷的调动。”
“不仅如此,因为崇祯帝妄改税政,废除了矿税监,现在只能从田税中捞银子。如今北地丁税、田税也越来越重,崇祯元年陕北民乱,刘将军趁势而起占有半个晋省,只要攻下了关中,就是第二个强秦。”
“如今官府逼稅一日比一日严重,北地百姓早已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河南、山东皆有民乱,王嘉胤余党也混迹在太岳山中,陕北之地现在更是饥民四起、流贼纵横。哪怕延绥、固原二镇精兵压阵,也不能平定陕北的乱子。”
“在我看来,这大明王朝早已经成为四处漏风的破房子,早晚都要亡在刘将军手中。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我才逃离家中投奔刘将军。早日加入刘将军麾下,以求一个从龙功臣。”
听了程皓这番借酒消愁的话,在场的众人对他也有一丝同情。毕竟被开除出族谱,对于当时的读书人无疑是一种极大地打击。
这六人中宋德义年纪最长,也最世故。他拍了拍程皓肩膀劝慰道:“广澣贤弟不必如此颓废,叔父大人此举也是人之常情。依照广澣的才学,必能得到刘将军重用,只要刘将军成就大业,广澣就是从龙功臣,到时候富贵还乡,不怕老大人不接纳儿孙。”
程皓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说道:“宋大哥不必再劝了,刘将军看中实学,小弟虽然也看过一些杂学之类的书籍,但是这一次科举未必能考过宋大哥这个童生。”
“尤其是第二场算术,小弟只答对了十道题目,远远比不上几位大哥。况且小弟还自不量力的参加了杂学科目的考试,这更是一言难尽,没想到题目如此艰深,只怕不仅得不到分数,还会被考官扣分。”
第九十九章科举五()
听了程皓这番话,同样参加了杂学考试的廖光器深有同感的接话道:“广澣贤弟所言不错,这一场考试小弟本来自信满满,没想到却答不上几道题目。即便勉强为之,只怕也是驴唇不对马嘴,也会被扣分。这一场真的有些得不偿失,现在都让小弟暗暗后悔。”
这六人中,程皓、廖光器二人参加了杂学考试,而袁镇、艾皋二人则参加了医学考试。至于宋德义、孟真二人,本来没有任何特长,所以为了求稳,并没有参加三大副科考试。
这些人中,以孟真的功名心最为强烈。但是此人对于八股文实在没有天分,再加上记忆力也不太好,所以虽然参加过几次科举,但是就连一个秀才也没能考中。
正因为考不中秀才,孟真也如同后来的洪秀全、冯云山一般对朝廷身怀怨望之心。等刘宣带兵入晋之后,此人的野心越来越强烈,一旦刘宣打下了平阳府,此人看出机会马上就前来投奔。
孟真此人,虽然读书刻苦,但是可能天分确实不高明,这一次参加刘宣举办的科举,除了识字、策论二门科目外,剩下的四门科目孟真几乎一道题目也答不上来。所幸他很有自知之明,医学、杂学、西学三门可能减分的科目他没有贸然参加。
听见程皓与廖光器谈论杂学考试的话题,孟真不由自主的插话道:“广澣兄。秉生兄,这杂学科主要考什么内容。”
廖光器不善言谈,挥手指了指程皓。仿佛陷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程皓张了张嘴,显然陷入了不好的回忆道:“杂学科题目之多,内容之广也是千古少见,大部分内容出自齐民要术、梦溪笔谈、农政全书、水经注、授时历五本书。题目包括农学、锻造、天文、立法、地理等种种内容。”
“杂学共有十题,每答对一题加五分,答错一题减十分,一题不答减十分。小弟看了看题目。挑选最有把握的答了一道题,归家之后仔细对照的农政全书看了看。只怕疏漏之处甚多,也不知道考官大人会不会给些分数。”
眼见程皓。廖光器如此凄惨,孟真将目光对准了袁镇、艾皋二人。袁镇摇了摇头说道:“小弟自不量力参医学考试,自认为读过几本艺术。怎么也能蒙对一两道题目,没想到医学科目并不考五行阴阳之论。考题的大部分内容都对准了外伤、疫病等内容,题目大部分出自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伤寒总病论、外科启玄几本医学典籍。可惜小弟只是一个半桶水郎中,只好勉强答了一题凑数,估计没有多少把握。”
“反倒是艾兄医术高超,本来就以行医为生,这次的考题万变不离其宗,把握应该大一些。”
听了袁镇的话。众人将目光对准了艾皋。眼见众人目目相觑,艾皋脸上一阵尴尬的说道:“医学科目重视实践,考的大部分都是外伤、疫病。十道题目没有一道涉及中医理论。小弟虽然游方郎中出身,但是也只答上了五道题目。”
听了艾皋的这番话,众人脸上不由得有些羡慕。大家高谈阔论了一番,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时间。
几人即将成为官老爷,尽管是流贼秃匪的官员,但是地位也远超寻常百姓。
他们这种身份贵重的官老爷。自然不会与黔首百姓挤在一起看热闹。尤其是颇有余财的程皓,早已经花费了一两银子雇佣了店家账房替他们揭榜望风。”
就在几人高谈阔论之际。辰时三刻已经到来,只听见一阵阵鞭炮爆响,临汾城中一片敲锣打鼓的声音。
不到片刻功夫,只见账房先生迈着碎步走来。他恭敬地拿出一张宣纸,只见上面抄录着众多考生的分数名次与姓名。
程皓眼神最好,他轻轻扫了几眼,发现没有自己的名次,脸上稍微带着一丝喜色。
这一张榜文,只有三十余人,名次都在四百开外。只有考的最差的几十人,才会位列其上,程皓是几百士子中唯一的秀才,并不想让自己丢人现眼,落到最后的几人。
六人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都没有上榜,脸上全部带着几分笑意。程皓高兴之下,马上打赏了账房先生一百文铜钱,让他再去抄榜。
随着账房先生越跑越勤,众人的名次也逐渐清晰。
其中袁镇考的最差,位列三百九十一名。孟真也好不到那里去,位列三百五十四名,二人总科目也没有超过一百五十分。
剩下的四人都在两百名之内,其中艾皋位列一百八十八名,廖光器位列一百二十名。程皓虽然因为算术、杂学二门考的不好,但是策论考了八十五分、文字考了满分,一总分数二百一十五分位列七十九名。
他们六人中,考的最好之人,反而是不露锋芒的临汾小吏宋义德。
此人虽然出身底层小吏,但是见识却比较高远,在策论一门中言之有物、切中要害,所以得了满分。在识字、算术二门科目中也表现不错,分别得到了高分,最终以二百九十四分位列第六名。
几人互相恭喜了一番,很快被刘宣的亲兵迎入了西河王府之中。
他们这几百人,算是刘宣这个草创的政权中第一批中举之人。一旦刘宣建功立业、开创新朝,他们就是文官之中资历最深的一批人。
而古代的读书人非常善于营造各种复杂的关系网,他们这些同一批中举之人先天性的就容易走到一起。就像明廷的同年一样互为援手、左右朝政。
在众人的互相恭维当中,刘宣带着李翰、赵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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