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我要去见小虹和楷儿,我得见他们最后一面啊。”邹世刚经受着失去子女的巨大痛苦,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方晓菁耐心劝说:“现在那里发生了爆炸,肯定乱成一团,说不定还有心怀叵测的人埋伏在那里,准备对付咱们邹家的人呢,咱们明天去好不好?明天我们带上保镖,让盛旷在那里等着咱们。”
“好,好。对,现在不能冒冒失失地过去,不能当送上门的猎物。小菁啊,今天晚上让几个保镖在别墅周围守着,注意啊,晚上门一定要反锁好,千万不能忘了。”邹世刚颤声嘱咐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已经有些虚脱的邹世刚在方晓菁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紧紧抱着相册不肯撒手,一声声唤着死去的一双儿女的名字,目光涣散,泪水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方晓菁无可奈何地给他盖上被子,安慰了几句后退出了房间。
邹世刚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哭泣,胸口越来越压抑。他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急匆匆地穿上拖鞋、披上大衣,步履蹒跚地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他的原配妻子赵梅过世得早,根本没有在赫朗克这个星球上生存过。可是凭着她的三个儿女对她执着的思念与依恋,这个地方似乎还处处存留着她的影子。数年前他们居住过的槐南区别墅里,到处都摆着赵梅曾经的照片。而眼前的这个家是邹世刚的大女儿邹兰亲自设计建造的,一切都和他们在川宁星上生活过的房子极其相似。唯有一点不同的是,邹兰儿时住过的家里,后院里曾有一个宽敞的游泳池,而如今的后院是一块被精心打理着的土地,种满了花花草草。
自从邹兰当年将赵梅的骨灰盒埋在这片土地里之后,邹世刚一靠近这里就惶惶不安。他似乎仍能回忆起赵梅怨愤的目光,和她濒死之际的仓皇模样。可此时万分悲痛的邹世刚已经顾不上害怕,他拿起锄头一下下地翻着土,嘴里念叨着:“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捂着酸痛的膝盖蹲了下来,接着瘫倒在园子里,也顾不得泥土弄脏了他的衣服。
邹世刚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在一个他已经记不清全部细节的傍晚。那天,邹世刚正在泳池里教几个孩子学游泳,赵梅突然走了过来,红着眼睛质问:“邹世刚!你告诉我,你和那个方晓菁有什么关系?”
邹世刚心中有些慌乱,但仍嘴硬地说:“能有什么关系啊?她就是我的一个秘书!我和她只有工作上的交流……”
“工作上的交流,能交流出一个孩子?”赵梅把手上的照片扔向他。
几张照片轻飘飘地落在水里,刚学会蛙泳不久的邹楷乐呵呵地游了过去,扬着照片喊:“爸爸,我捡到了!”
年纪稍大的邹兰不像弟弟妹妹一般懵懂,她大概猜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拿过照片一看,只见她父亲邹世刚亲昵地揽着一个年轻女人,还牵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男孩儿。
邹世刚永远记得,大女儿那一瞬间望向他的目光,掺杂着愤怒和失望。
第74章 隐秘的往事()
邹世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带着鸭子游泳圈的邹虹抱给了站在泳池边沿的保姆,对邹兰说:“兰兰,爸爸妈妈有些话要说,你带弟弟妹妹去看书好不好?”
邹兰没有说话,将照片随手一扔,哄着在水里扑腾得正欢的邹楷回了屋。
邹世刚冷漠地盯着赵梅,语气里掺杂着一丝愠怒:“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什么?你让他们怎么看我?”
“你做出这种事来,还想让我在孩子们面前给你留面子吗?我就该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父亲是个多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赵梅气愤得身体发颤。
邹世刚看着赵梅满脸的横肉,心中愈加讨厌她,不由想念起方晓菁的温柔贤淑。要不是为了攀附财力雄厚的赵家,当年仪表堂堂又年轻有为的他,也不会对这个蛮横的赵大小姐穷追不舍。在邹世刚的眼里,这个赵梅性格泼辣又好吃懒做,年轻时心安理得地啃老,嫁给他后也只会赖在家里享清闲。要不是顾及三个孩子,又怕离了婚以后有风言风语,邹世刚断然不会忍她到今日。
他从泳池里爬出来,拿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强忍着对赵梅的厌倦说:“你能不能别闹了,你住在大豪宅里,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就能有大把钞票进了钱包,一点儿后顾之忧都没有,就不能知足一点吗?”
“你还让我知足?你觉得我该对你那些不要脸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吗?你觉得我该忍受那个贱女人和那个野种的存在是吗?”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泼妇有什么区别?”邹世刚把毛巾随手一扔,不耐烦地瞪着她。
“你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还敢骂我泼妇?”赵梅气得浑身发抖,一边哭一边骂,拿着毛巾怒不可遏地抽打着邹世刚的肩膀。浸了水的毛巾很沉,落在身上实在有些疼。邹世刚骂了几声“疯婆子”,不想再跟她纠缠,沿着泳池边沿一边躲一边跑。
在赵梅的追打下,邹世刚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觉得膝盖钻心得疼,于是站起来之后气急败坏地推了一下赵梅。赵梅毫无防备地跌进了泳池里,呛了好几口水。她不会游泳,害怕地伸着双手叫喊:“快救我上去!”
“嚷嚷什么啊,水深就一米三,几个孩子都淹不着。”然而邹世刚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意识到赵梅所处的区域是在泳池的深水区,水深三米,像她这种不会游泳的人根本没办法自己爬上来。
赵梅奋力挣扎着,她现在连救命都喊不出来,水一次又一次地没过她的头顶。邹世刚看着在水中张牙舞爪的赵梅,觉得她像极了一块浮浮沉沉的肥肉。
准备要跳下泳池的他犹豫了一会儿,双腿像被奇怪的力量牵引似的,迫使他一步步后退。他拿起地上的救生圈丢向了深水区,没有丝毫情感起伏地说着:“去抓那个救生圈吧,我可没力气带你上来。”
邹世刚看着已经无暇叫喊,只能无助挣扎着的赵梅,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开,用湿漉漉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身后传来的声音。
保姆在走廊里遇上了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邹世刚,见他阴沉着脸,猜想他大概又和女主人起了争执,也不敢多问,只是毕恭毕敬地说:“饭已经做好了,少爷小姐们已经去餐厅了,您要现在过去吗?”
“不了,我没胃口。”刚想出门的邹世刚停顿了一会儿,又折回来说:“算了,我还是和孩子们一起吃吧。”
“那我去叫太太。”
“不用了!”邹世刚连忙制止,“她现在正闹情绪呢,估计也没心情吃饭,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会儿吧。对了,你今天有没有做糖醋排骨啊?”
保姆愣了一下说:“没有,您想吃糖醋排骨了吗?”
“哦,不是我,是赵梅,你等会儿准备一下吧,她昨天就说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吃饭,你慢慢做就好了。”邹世刚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好,那我等下就去准备。”保姆疑惑地回了厨房,先是纳闷儿邹世刚竟然会体贴地考虑赵梅想吃什么,后来又奇怪自家太太怎么突然变了口味,她一向不喜欢酸甜口味的东西的。
邹世刚坐在餐厅里吃着保姆精心准备的饭菜,却觉得味同嚼蜡。他坐立难安地看着邹楷和邹虹比赛吃花卷,扯出牵强的笑来。
邹兰抬起头问他:“妈妈怎么还不过来?”
邹世刚看着自己的大女儿,那孩子的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他的心事似的,让他没有撒谎的勇气。
邹楷和邹虹也发觉他们的母亲今天实在是磨蹭,嘴里塞着还没咽下去的花卷,含糊不清地问着:“妈妈呢?妈妈去哪了?”
邹世刚如坐针毡,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饭菜,在邹虹连摇了他几次胳膊以后才支支吾吾地说:“可能、可能睡觉去了吧,妈妈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们不要打扰他。”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不敢看邹兰的眼睛,内心无比煎熬。他后悔了,那个刚刚在他面前苦苦挣扎的女人毕竟是他三个孩子的母亲,如果她真的死了,他该怎么面对孩子们?
邹兰说道:“我要去找她,不吃饭会难受的。”
邹世刚看着端着一碗粥走出餐厅的大女儿,快步跟了上去。他嘴巴张了张,阻拦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邹兰先是去了主卧,敲了两下门后没有得到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邹世刚多么希望赵梅此刻就在卧室里,她或许正在擦头发或者换衣服,看到他进来甚至会扑上来动手甚至叫骂。他第一次想听见赵梅那尖利的骂声,想看到那张已经衰老的脸。然而没有,卧室里空无一人。
“妈妈不在这儿,她还在泳池那边吗?”邹兰回头问他。
没有人比邹世刚更清楚赵梅此刻会在哪里,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紧张得似乎心跳都漏了一拍,手心里都是冷汗。
邹兰捧着碗跑向后院里的游泳池,她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她妈妈的身影。仔细一找,她看见泳池里飘着一个救生圈,在不远处的深水区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一个已经再也无法动弹的人。
第7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妈妈,那是不是妈妈?爸爸,快来救她啊!”邹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邹世刚远远地站在一边,扶着身侧的蓝色塑料椅子,双腿像被固定了似的失去了走动的力气。听到了声音赶来的保姆来不及多问,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救人。紧跟着跑来的邹楷和邹虹在岸边吓得直哭,一声声喊着“妈妈”。邹兰也跳下泳池救人,甚至刚刚学会游泳的邹楷也有跳下去的意图。
邹世刚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邹楷拉到一边,嘱咐他不要下水,然后急忙跳下去将在深水区里扑腾的邹兰抱了出来,接着和保姆合力把赵梅托出了泳池。
他看着努力地为赵梅做心肺复苏的保姆,低声说了句:“没用了。”他捂着脸痛哭,曾经有一瞬间,他是希望那个只会大吼大叫的女人永远闭上嘴巴的,但是当他看到了再也没了气息的赵梅时,心中又怕又悔。三个孩子的哭声更是让他心碎。
从那天开始,大女儿邹兰和邹世刚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邹世刚总觉得这个早慧的女儿猜到了些什么,每当看着她的眼睛,都会觉得惶恐不安。可是他总会一次次地安慰自己,赵梅的死不是他造成的,那只是一场意外,他虽然在她落水后没有第一时间施救,但至少扔了个救生圈进去,是赵梅自己太笨,在自家泳池也能溺亡,怪不得他。
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他甚至故意在心里丑化赵梅的形象,每每想起她,便刻意回忆她歇斯底里地同他争吵时的样子。他一次次地说服自己,她是那么的面目可憎,根本不值得人同情。
其实连方晓菁都知道,赵梅并不似邹世刚眼中那样,是个令人生厌的女人。她年轻时容貌姣好又有气质,被不少富家子弟追求。和邹世刚结婚以后,她没嫌弃过邹世刚家世清贫,还时常动用娘家关系扶持他的事业。正是靠着当年积累下的声望和影响力,邹世刚才能在后来到达赫朗克时迅速站稳脚跟。只是赵梅有些富家女的脾气,加上她娇颜已逝,垂垂老矣,邹世刚便越发容不下她。
“别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躺在后院里的邹世刚突然喊出了声来,意识逐渐清醒的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费力地爬了起来,拍了拍满身的泥土,挪动着僵硬的身体走向屋内。
此时,方晓菁正在客厅里接待一位特殊客人,她没想到邹楷和邹虹死后,ICV的人会那么快找上门来,心中惴惴不安,却因为畏惧对方,不敢把人家拒之门外。她答应了事成之后会给对方一笔数额可观的酬金,可是她哪有本事那么快就筹到约定的那笔钱。
方晓菁以邹世刚的降压药不够为借口,支使保姆出了门,接着一边泡茶一边打量着ICV派来的人。那是一个容貌十分出众的女人,看长相也就二十八九岁,但说话的声音和她行事的感觉似乎要更成熟些。
方晓菁赔着笑脸端给她一杯茶,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哦,我叫辛月。”六月雪说道。
“辛女士尝尝这茶吧,这是人家前些日子刚送来的上好茶叶。”
六月雪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说:“多谢,不过我这次来可不是跟邹太太闲话家常的,我是想问问您许诺给我们的那笔钱,准备什么时候付清。”
方晓菁料想她有此一问,为难地说:“正因为有你们的鼎力协助,我和我的幼子才能够在邹家站稳脚跟,我当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报答你们。只是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我地位不过形同邹世刚身边的一个保姆,实在没那么大权力动用那么大一笔钱。我真是有心无力啊。”
六月雪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右手一扬,将桌上的茶杯打落,吓得方晓菁哆嗦了一下。“我们辛辛苦苦为你筹谋,就换来你一句‘有心无力’吗?你如果没权利动用那么大数额的钱,就不该信口开河。怎么,觉得我们ICV有那个闲情免费充当别人的刀子吗?”
方晓菁见她如此恼火,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ICV的人都不会是好惹的,要是得罪了他们,只怕自己会比邹楷和邹虹死得还要惨。她战战兢兢地说:“不是我不想给,只是我先生爱财如命,对家里的存款还有公司里的资金都盯得很紧。不过他以我和儿子的名义先后购置过四五处房产,卖出去的话应该能凑出约定数额的一半。”
六月雪不为所动,阴沉的脸色没有一丝缓和。“那剩下的一半呢?邹太太是想赖账吗?”
“我哪里敢欠你们的钱呢?您放心,只要我手头宽裕了,就会定期偿还这笔债务,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况且,您想想啊,邹世刚年纪也大了,早晚是要把家业传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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