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瑾站起来对邹楷说:“先生,您还记得罗珊吗?”
原本淡定自若的邹楷突然变了脸色,他仔细观察着卓瑾的面容,心虚地说:“我从没听说过那个名字,你是谁?”
“我是……不得不搭上性命帮你们了结罪孽的人。”
邹楷看着卓瑾有些阴冷的笑容不安地后退了几步,只觉得脊背发凉。“你胡说什么,我们没干过什么亏心事,哪有什么罪孽?”
“别怕,很快都会过去的。到时候你我三人都会变成这世间的尘埃。邹先生,你那么疼爱你的妹妹,不惜为她昧了良心,所以,你应该理解我的感受。我也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才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卓瑾一步步逼近他,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别、别过来!滚开!你难道是来替罗珊报仇的?宋方笙支使你的?你不要听他胡说……”邹楷的嘴唇因恐惧而簌簌抖着,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柳未珂这时正着急地在车里寻找卓瑾的止痛药,琥珀匆匆走了过来问道:“你怎么还不去开会?苏巍都等急了。”
柳未珂一边翻找一边说:“我负责的那个叫卓瑾的嫌犯身体不太好,把药落在我车上了。怎么了,局里出什么状况了吗?”
琥珀鼻头一酸,带着哭腔说:“魏中宇他们跟的那个李谦晗是个冒牌货,来头不小,极有可能是ICV的人。追踪她的路上,咱们的队员受到了袭击,魏中宇受了伤,老高和乔松伤势更重,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怎么会,魏中宇追着的那个李谦晗竟然是被人冒充的。那也许邹虹和她的外甥女串通起来伤人的可能性就小了些,难不成邹虹真的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替罪羊?
柳未珂冷静地想了想,从荣莘大学院长的死,到在邹虹的老别墅发现违禁物品,再到卓瑾声称她可能是ICV的凯夫人,再然后是在邹虹的住处发现昏迷的贺展翔,这一桩桩事件将邹虹置于极其不利的境地。难道是有人刻意为之只为拉她下水?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害她呢?
死去的侯院长曾经和多年前的罗珊旧案有关,可是罗珊和宋方笙都已经死了,他们两个又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真的有仇杀的可能吗?ICV又为什么会牵扯其中呢?
顾思屹在这时来了电话,语气紧张:“小珂,你还记得宋辉这个名字吗?”
“记得,多年前那桩牵扯了多名药物学家的悬案,他是失踪者也是嫌疑犯之一。”
“宋方笙的资料一直无处可寻,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但是我今天找到了荣莘大学里一个姓钟的女老师,她当年是罗珊的舍友。我让她给我看了她在大学期间的相册,有一张照片是她们全宿舍军训结束后在宿舍楼前的合影,那个玻璃门上映出了给她们拍照的人的影子。”
“是谁?”
“一个和当年失踪的宋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猜想,宋辉和宋方笙,或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宋方笙根本就没死?”受伤、被陷害、锒铛入狱,这是多年前的罗珊经历的事情,如今也一一发生在了邹虹的身上。从始至终,也许只是宋方笙的一场复仇,而ICV和维安局的人,都成了这场局里的棋子。
那么卓瑾的出现也是有人在暗中推动的了?柳未珂眉头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起卓瑾在车上说过的话,她说她和邹虹都会受到惩罚。这个卓瑾,会不会就是这个局里的最后一枚棋子?
“喂,未珂,你去哪啊?”
柳未珂来不及回答琥珀,急忙冲回去找卓瑾。她太大意了,她竟然让一个身上有炸弹的嫌犯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卓瑾,卓瑾!不要冲动!你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仇恨搭进去自己的性命!”柳未珂看着用纤瘦的胳膊紧紧箍住邹楷的卓瑾,气喘吁吁地说着。
卓瑾绝望地呢喃着:“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死,可是我没办法。棋子,是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的。”
邹楷挣脱开瘦弱的卓瑾,急迫地大喊着:“愣着干什么?抓住她!她就是个疯子!”
双眼噙着泪的卓瑾扬起唇角,悲凉地笑了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追上了邹楷,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似的趴在他的身上。“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想活下去。”她缓缓闭上眼睛,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邹楷一脚踹开了她,瞥了眼她脖子上闪着红光的爆炸装置,转身欲逃,然而那一声惊恐的呼救哽在了喉咙,再也没机会喊出声来。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晃动,屋顶坍塌,分崩离析的钢筋混凝土顷刻间砸向血肉之躯。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们绝望地哭嚎着,不少人被碎石掩埋。烟雾弥漫中,被赶来的盛旷拉走并护在身下的柳未珂眯起眼睛,看见废墟之中血肉模糊的腿,和鲜艳的红裙的一角。
第72章 探视()
此时的庸城里,鹿韭正踩着他擦得锃亮的皮鞋,悠然地走向漆黑阴冷的地牢深处。他哼着曲子停在一个房间前,听着里面痛苦的呻吟声微微勾起唇角。他用胳膊夹着拿来的饭盒,眯着眼睛熟稔地点燃一支香烟。
烟雾缭绕中,他从口袋里拿出慈姑给他的钥匙,缓缓打开了面前的铁门。
他看了眼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是血的可怜男子,蹲下来朝他的脸吐了一口烟,似笑非笑地问:“这几天过得好吗,蓝雀?”
遍体鳞伤的蓝雀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费力地睁开被血和汗水模糊了的双眼,看清了来者是谁。他身体略微一动,便牵扯得浑身伤口都钻心地疼,但仍倔强地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目露厌恶地说:“鹿韭,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何出此言呢?咱们好歹共事过一段日子,我可不是不念旧情的人。”鹿韭将饭盒打开,用筷子夹起几根土豆丝送到蓝雀嘴边,佯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被打得半条命都要没了,还不能吃饭,现在是不是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来来来,尝尝我亲手做的饭菜。”
蓝雀冷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你应该是最想看到我如今这副落魄样子的人,不是吗?你本来就被慈姑那些元老级的成员倚重,如今我又得罪了鬼目先生,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没了我这绊脚石,鹿韭,你今后的路可就顺畅多了。”
鹿韭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闻了闻饭菜说:“我对自己的厨艺挺自信的,你怎么就不肯赏光呢?哦对了,我这脑子!忘了你饿了那么多天,最想念的应该是肉的味道。”他又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蓝雀嘴边。
蓝雀觉得鹿韭这是在羞辱自己,已有些恼怒,但他双手双脚都被铁索束缚着,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只能冷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朝那红烧肉啐了一口。
“不吃就不吃,怎么能浪费食物呢!”鹿韭惋惜地看了一眼那块红烧肉,把它扔到了地上。“我真的是好心来看望你的,你怎么不领情呢?说说,犯了什么错,鬼目先生怎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和你无关!”蓝雀怒气冲冲地回答。
“是和我无关,不过,和你姐姐有关呐。”鹿韭慢条斯理地说着。
“我姐姐怎么了?她不是应该在好好治病吗?”蓝雀听到关于姐姐的事情后立刻紧张了起来,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还在卖关子的鹿韭。
“可惜呀,病还没有治好,就要回来替不中用的弟弟收拾烂摊子,想要一命换一命。”鹿韭拿出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里,卓瑾正蹲在街头吃着东西,模样狼狈;第二张照片里的卓瑾则是已经被维安局的人擒住,目光涣散,好像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蓝雀看着卓瑾那副模样,心疼不已。“我姐姐怎么会这个样子,谁抓了她?”
“维安局的人。不过,这是咱们敬爱的鬼目先生设的局。你的姐姐啊,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件不起眼的武器,是去充当人肉炸弹的。”鹿韭轻描淡写地说着。
“鬼目到底打了什么算盘?是我犯的错啊,他要杀要刮只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折磨我的姐姐!我姐姐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忍受了多种酷刑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蓝雀此时双眼通红,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我也不清楚,不过,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你知道的,鬼目向来心狠手辣,你勤勤恳恳地为他做了那么久的事,他尚且不念旧情,更不可能吝惜你姐姐的性命了。”
蓝雀吼道:“我要见鬼目!让我见他!”
鹿韭按着蓝雀的肩膀说:“见他哪有那么容易,咱们进ICV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时候见过他老人家的真容,顶多也就能和他通个话。不过,听说慈姑和瘦客深得他信任,我和他俩交情还算不错,你跟我说说,你犯了什么错,严重不严重,我也好知道怎么求情。”
蓝雀并不信任鹿韭,但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他,于是不再夹枪带棒地同他说话,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隐礼机让我执行暗杀任务,让我务必一枪毙命,不容失误或者错杀,可是我……失手了。”
鹿韭疑惑地问:“狙击手里不是还有江蓠吗?怎么会派枪法并不一流的你去?”
“江蓠那天病了,我就自告奋勇想去参加这个任务,没想到惹出这样的祸事。”想到这儿,蓝雀懊悔不已,他本不会牵扯进来,可是他一直跟着隐礼机做些无关紧要的任务,时常觉得自己屈于鹿韭之下,多少有些不服气,所以平常表现得分外积极。
鹿韭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些嘲讽,他说:“你可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能告诉我你要暗杀的是谁吗?”
蓝雀有些犹豫,隐礼机强调过这次的行动是鬼目亲自安排的,不可泄露具体细节给别人。“这是绝密任务,我不敢透露太多。”
“没关系,我不会逼你说的。蓝雀,我是真不想看你落难,咱们虽说没什么交情,平常也互相看不顺眼,但好歹相识一场,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我不会眼睁睁地看你受罪的。放心吧,我会帮你求情的。”鹿韭一边说一边收起了饭盒,转身离开。
蓝雀盯着放在地上的两张照片,泪水缓缓滴落在上面。“鹿韭!”他扬声喊住了将要离开的鹿韭。
鹿韭放缓了脚步,侧着头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如果得到我姐姐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没问题。”鹿韭关上了厚重的铁门,里面低低的啜泣声便被隔绝。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故人发来的短信,知道了卓瑾已经死亡的消息。他倚在冰冷的铁门上,垂着头思索着什么,神情似有些悔意。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他要走的路还很长,他要一点点爬上去,蓝雀、瘦客、慈姑甚至是隐礼机,都只是他前进路上的垫脚石而已。
第73章 悲痛欲绝()
“你,你说什么?”邹世刚突然浑身颤抖,手里的电话落在了地上,沧桑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他从茶几上拿起药瓶,倒出几粒降血压的药来,哆哆嗦嗦的手却把药片都掉在了地上。
“老邹,你这是怎么了?”方晓菁看着悲痛欲绝的他问道。她当然是明知故问,十分钟前,她就已经从她勾结的ICV成员里得到了邹虹和邹楷被炸身亡的消息,她几乎是喜不自禁地向电话那头的人道了谢,她终于等到了今天,碍眼的人通通消失不见了,她为她的幼子扫清了道路。从今以后,邹常铭将是邹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想起不久前,刚刚赶回来的邹楷质问她是不是背后算计了邹虹,趾高气昂地说着:“方晓菁,你就别把注意力放在我和邹虹的身上了,好好照顾好你的二儿子吧,已经折了一个,可要仔细看好这个。这个万一再出点什么差错,就您现在这岁数,还指望能给邹家再添一个小少爷吗?”
方晓菁当时被倨傲的邹楷气得说不出话来,如今,他倒走在了他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爷子前头。她得意地想着:“邹虹、邹楷,自我进邹家的第一天开始,你们兄妹俩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如今,就是你们谁都瞧不起的我,轻轻松松地借着别人的手送你们上了黄泉路。”
方晓菁不敢太喜形于色,她贤惠地给邹世刚端去一杯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邹世刚攥住她的手,竭力克制自己的悲痛,但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说:“他们死了,小虹和楷儿都被害死了。有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身上有炸弹,她绝对是冲着我的孩子们去的,她害得我的孩子连个全尸都没有!小菁,我竟然又失去了一双儿女!为什么老天偏要把我的孩子一个个地带走?”
方晓菁拍着他的后背说:“怎么会这样?凭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对他们下手啊?老邹,老邹你干什么啊?”
邹世刚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一本陈旧的相册,找到一张多年前的全家福。当年,他身边站着的女人还是他的发妻赵梅。他指着照片中的女人哭喊道:“是你对不对,你怨恨我,不想看孩子们待在我的身边,所以非要把他们都带走!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有咱们的女儿兰兰陪着你还不够吗?你还要把那两个孩子也带离这个世界!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抱着相册跪在地上,悲痛地喊道:“老天啊,我邹世刚是个罪人,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好,为什么留着我的命,却不肯放过我的孩子?”
“老邹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有常铭呢,他是我们的希望啊。”方晓菁把涕泪纵横的邹世刚扶到了沙发上。
邹世刚连忙说:“对、对,我还有常铭,他现在在哪?”
“他在上课呢,还有一个多小时才放学。”
“等他放学了你去接他,你亲自去接他。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了,必须要好好保护他。你明天安排几个保镖天天护送咱们的儿子去上学,让任何人都没机会害他。知道了吗?”邹世刚有些神经紧张。
方晓菁连忙安抚道:“知道了,知道了。老邹啊,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不、不行,我要去见小虹和楷儿,我得见他们最后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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