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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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 第7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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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苏默这个胆大到,到了乾清殿还敢打昏自己臣子的家伙,弘治帝心中自然是惊怒交迸。但同时也深感头疼,不知究竟该怎么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他已经知道了,这其中不单单是苏默这家伙的事儿,竟然还有自己那个好皇儿的手尾。这就让原本打算趁机教训苏默一通的皇帝,不免束手束脚起来。

    要治罪吧,只怕这小子未必肯服。以其胆大包天而又惫赖的性子,急了眼直接攀扯上太子出来,绝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那到时候自己如何自处?真个也去处置朱厚照去?且不说自己舍不舍得,怕是皇后那一关也过不去。

    弘治帝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依着自己儿子那顽劣的性子,这会儿多半早躲到皇后那边去了。自己夫妻二人子嗣艰难,唯有这么一个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便是明知道他有些顽劣不堪,也终是不能真个下得了手去。

    尤其是皇后那儿,最是护犊子护的厉害。昔日还只是他那两个混账兄弟,闹得满朝非议、弗反扬天的,皇后仍是不顾一切的站出来护着,不肯让二人吃了亏去,甚至都不惜自己出头露面,直接挨个找到那些个朝臣头上。

    也正是那次的事儿之后,让包括他这个皇帝在内的,从上到下的大臣们个个头疼不已,终于不得不颓然退让。由是,张鹤龄张延龄二兄弟的事儿,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再也没人肯去招惹。

    兄弟已然如此了,更不用说如今是自己的爱子了。弘治帝甚至都能想到,自己一旦真个露出半点惩罚的意思,怕是后宫那位贤妻绝对第一个跟他拼命。

    这么想着,弘治帝就不由的心中叹气。左思右想,也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便贵为天子也是一样啊。

    但是叹罢了气却又有些苦恼,难不成就这么放过这小子?自己已经对其百般放纵了,甚至可谓宠幸无边了。本想着一来自己确实对其有所求,毕竟要靠着这小子救治自己闺女呢;

    二来嘛,当初这小子出事儿时,英国公张懋几次上殿哭诉,甚至不惜撒泼耍赖的招数都使了出来,可见其确实对这小子看重至极。

    英国公一家几代人为大明朱氏征战牺牲,堪称一门忠烈。对于这个老臣子,弘治帝也着实心下歉疚,不忍他为难。那对这小子放纵些、担当些,也算是安抚其心了;

    而三来嘛,这小子虽然处事荒诞无稽,但好在于大节上无亏。漠北王庭传回来的那首少年行,便是他听闻后也是不由的击节赞叹。

    而后又在篝火大会上不坠大明国威,后更是亲自上阵,在蒙古人最得意的骑射两项上,当着万众面前大败蒙古人,终于逼的达延可汗不得不老老实实坐下来,按照大明的利益签署了合约。

    好吧,虽然那份合约,直到今个儿朝会时,包括自己在内的诸多大臣们,还是有些拿捏不准。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么一份盟约,至少在短时间内,规避了大明与蒙古开战的危险。

    要知道此时此刻的大明,看似中兴繁华,然则他这个皇帝最是明白不过,那不过都是表面文章。

    真实的情况是,如今的大明兵甲不备、矛戈不修,除了个别几部边军还可堪一战外,其他各地卫所、厢军都腐朽不堪,别说上阵杀敌了,对战蒙古了,就算是对内剿个山匪盗贼的都力所不及。这种情况,如何敢跟蒙古开战?

    更不要说,两国开战,打的其实就是国力。大明之前几年,虽然有自己勤勉不怠,又有着一众良臣辅佐,终是遏制住了天顺、成化时不断下滑的趋势,但也终归不过是缝缝补补,勉力维持罢了。

    君臣上下,整个如同一个修补匠。所谓中兴,竭尽所能也不过就是表面光鲜,内中却是左右支咄,拆了东墙补西墙而已。

    一旦大战爆发,大明根本无力做出完备的物资支持。若是玩个短平快还有那么一二分战胜的可能,但要是稍稍迁延的时间长点,那便根本没有半分胜算。

    所以,别看大臣们上跳下窜,人人咬牙切齿的叫嚣着不惧蒙古,许多人都对苏默此番签订的结盟誓约大骂不绝,但是实则真正明白人都知道,苏默此行,功不可没。

    正是介于上述几点,这才有了之前一系列对苏默的包容放纵。甚至在朝野上下,因此传出不知多少流言蜚语。其中大骂自己昏聩不明,任人唯亲的话,怕是绝不会少了。

    要说即便如此,只要苏默这小子能体念其中的难处,大差不差的能过得去,弘治帝也便忍了。甚至连这小子前些天当众殴打皇室子弟的事儿,弘治帝都一言未发,悄然无声的将一场风波,在还未兴起时就压了下去。

    这且不说,单就前些天,自己下旨申斥各藩王世子那道圣旨,不也是在暗助这小子吗?可这小子怎么就不肯消停点?先是胆大包天的大闹大朝会,等到了这乾清殿还不安分,竟然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弘治帝想想自己刚刚回来看到的那一幕,就不由的怒气勃发。自己好好一个偏殿一地狼藉,地上躺着个昏死的王守仁不说,凳子也翻了,椅子也歪了,最过分的是,靠近墙角的地面上,还有一摊骚呼呼的不明水迹,疑似……。

    好吧,不能想了,不要想了,都过去了。弘治帝深深吸口气,微微阖上双眼,将心中翻腾的怒火再次强压下去。

    屋中静寂无声,皇帝不说话,谁也不敢开声。屏风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侍立一旁的杜甫快步走了过去,很快接过一个托盘,转身走到御案前放了下来。

    苏默贼眉鼠眼的悄悄抬头瞄去,目光在那茶盏上一扫而过,最终将目光停在杜甫身上。

    这个老太监貌似很不简单的样子啊,这行走之间,脚下片尘不扬,落地无声的。寻常人见了,最多只是奇怪一下罢了,但是以如今苏默的境界,却顿时看出了其中的大奥妙处。

    似乎是对苏默的目光有所感应,放好茶盏的杜甫忽的微一侧首,正对上苏默满是惊奇的目光。橘皮般的老脸一阵扭动,似是做出了一个笑容。但这个笑容落在苏默眼里,却是不由的心下一突,仿若殿中忽然刮过一阵鬼气,竟尔有些阴森森的错觉。

    稍稍恍惚之余,待要再次仔细分辨时,却见杜甫早已又垂下头去。屋中仍是寂寂,时值四月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棱留下道道光纹,似有微粒漂浮舞动,却哪有半分什么鬼气。

    苏默眼神不由微微眯起,到了他此时的感识,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什么幻觉。可偏偏方才那一瞬的感觉,虽然短暂却实实在在。苏默确信,那一瞬间自己绝对是真的产生了幻觉。虽然在强大的神识加成下,只是极短的一瞬就清醒过来,但出现就是出现了。

    这个老太监……。苏默细长的眸子中幽光闪烁,心中警铃大振。之前还尚存的几分轻松之意,至此再也不存丝毫丁点儿痕迹。

    皇宫大内向来诡秘难测,后世不知多少影视小说都有过繁多的描述和猜测,其时苏默看过后,未尝不嗤笑不屑,以为都是牵强附会罢了。

    然则今天,就在刚才那一瞬之后,他终于升起一丝明悟。古代封建王朝,皇帝乃是天下之主,最最尊贵崇高无上的存在,其所驻跸之所,岂会简单了的?后世那些臆测虽亦有些附会想象,但只怕不是过了,而是少了!

    大内之地,诡谲阴森或许谈不上,但是藏龙卧虎却是绝对称得上。自己之前,真的是有些膨胀了,这个苗头,很危险!

    这一刻,苏默终于真正体会到了这个古老时空的可怕之处。也是在这一刻,他从所未有的,第一次心中有了对皇权的戒惧之心。

    老太监杜甫仍如飘荡的鬼魂一般,无声的站到了往常的位置。只是那微微低下的脸上,谁也未曾发现,他的嘴角有那么一瞬间的微翘。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扯动。

    这个苏小子果然是个大有灵性的,不枉了自己一番苦心。一个人,不管你再有多大才华,多大依仗,但是任何时候,都绝不可失了敬畏之心。

    这种敬畏之心或许可以不对皇权,不对权贵,但也必须有着基本的存在。或者对天、对地,又或者对鬼神、对神明。唯有长存这种敬畏之心,才能让一个人时刻警醒,既能保持着进取之心,又使自己不会妄自尊大,引来祸端。

    这个小子,很好。老太监两眼微搭,半阖半睁,打眼看去似是睡着了一般,又似苍老的会随时死去。

    他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站着,数十年如一日,仿若永远只是皇帝身后的一副不为人注目的背景幕布,又或是那遍布这华丽宫阙中随处可见的明黄围珑帐幔。生,不知其身;消,不知其亡。

第744章 熬() 
“朕记得你,今科二甲第七名,浙江举子对吧。”弘治帝终于开了口,只是却理也不理苏默,直接跟王守仁说话。

    苏默暗暗翻了个白眼,却也无奈只得低头听着。

    王守仁则大为激动,连忙起身恭敬的道:“是,臣乃绍兴府余姚人氏。此次赖陛下天恩,侥幸得列君子行列,感激涕零。”

    苏默听的撇嘴,斜眼乜着王守仁,小声嘀咕道:“马屁精。”

    他站的离王守仁极近,声儿虽小,王守仁却听的分明,当即就涨红了面孔,只是碍于正与天子问答,却是不好搭腔,甚至连眼神儿都不敢乱动,这心下叫个塞啊。

    上面弘治帝忽然重重哼了一声,苏默不抬头,仍是垂着脑袋装死,只觉得弘治帝刀子般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来回扫着。

    弘治帝这个气啊,心下却是哭笑不得。他端坐其上,居高临下,苏默的小动作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此时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儿也如此惫赖,可见这小子顽劣到何种程度,怪不得竟能引得太子对他也大感兴趣。说起来,可不就是相性相和嘛。

    心中暗叹着,面上却仍如寒冰一般。冷哼一声震慑住了某人,这才又转向王守仁,温言道:“唔,此番之事,朕已知之,却也怪不得你。”

    王守仁顿时眼泪都快下来了,双手抱拳过顶深施一礼,哽咽道:“陛下圣明!”

    天可怜见的,今个儿从早上开始,王守仁就觉得如陷身泥沼,心中之凄惶憋屈,令他苦不堪言,偏偏却无法诉说。眼下皇帝这一句话,不啻于拨云见日,将头顶的阴霾尽数一扫而空,如何不让他激动莫名?

    苏默在旁又忍不住撇嘴,只是嘴巴刚张了张,便忽然感到身子一寒,知道又是皇帝在瞪着自己了,只得悻悻将那毒舌咽了回去。耳边听的君臣二人一问一答,问的温言慰勉有加,答的感怀涕零,好一副君臣相得之景,倒是他在旁枯站着,好似显得多余。

    只是听着听着,渐渐却惊奇起来。从君臣二人问答之中,这位日后的大宗师,原来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入了仕,只不过一直是在担任低级的吏员而已。

    而在这次科举前,他曾两次参加科举,但可惜都名落孙山。曾有人借此嘲笑与他,王守仁却不屑回道:汝等皆以不得第为耻,吾却以不得第动心为耻。

    这话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们都以中不了为耻辱,但我却以中不了就心情浮动为耻。

    这话却是回应他昔日曾发的名言,说是科举非第一重要之事,天下最要紧的是读书做一个圣贤的人!

    听听,这尼玛逼格满满啊简直。要不怎么人家后来终成一代宗师,名留青史呢。这妥妥的从小立志,坚毅不拔终至大成的经典啊。

    从君臣二人的对答中,苏默发觉这王守仁竟还是军事发烧友,唔,不能称之发烧友。所谓军事发烧友,大抵是偏重各种军事器械的说法。然则王守仁却不单单是如此,他是对一切涉及排兵布阵、军事战场的事儿都深有研究的那种。

    一个外表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偏偏却满心思的对外用兵的热切。这算不算是披着羊皮的狼呢?苏默转着眼珠儿暗暗吐槽,心下却更是热切起来。文武全才啊,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家伙一定要弄到手,决不能让他跑了。

    王守仁正全副心思的应答陛问,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袭身,下意识的打个冷颤,心中不由微感迷茫。话说这殿中没风啊,怎么自己竟会感到好像被寒冬的冷风吹透了似的?

    如此一问一答的,直到两刻功夫过去,弘治帝才满意的点点头。又再闻言勉力一番,这才令其退下。

    王守仁大礼跪安,临出门时终是忍不住瞪了苏默一眼,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担忧。

    对于苏默,他的感觉颇为复杂。说是恨吧,却远远谈不上。本就是他一心好奇所致,今日种种也是各种意外,结果没让心中那好奇稍减,到得此时反倒愈加更多出了三分。

    而也正是因此,竟使得意外之喜的有了这番御前对答。他一个小小的工部观政士,竟能得到亲面天子,将自己心中抱负条陈尽情倾述,这其中的好处,与之前那点惊吓比起来,简直不屑一提。说起来,反倒是对苏默隐隐有些感激之意了。

    也不知他究竟会被如何处置,但愿这家伙不要再那么乱七八糟的胡闹,莫要因君前失仪得了罪去。

    他慨叹着,却是对此束手无策。

    眼见着王守仁走了,偏殿上便唯余苏默自己了。苏默暗暗猜测着,皇帝将会如何跟自己开头?是先申斥一番呢,还是装作没事发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过去了?

    或许,大抵会是申斥吧。不是都说帝王心术,欲要用人之前必先有一番敲打,使其颤惧敬畏之后,才堪大用吗?那么,接下来大抵也是这个流程吧。

    只是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却是没什么卵用的,小太爷可是堂堂穿越人士,若是落入这种俗套的窠臼,那可就太low了。

    心中这么想着,不由便微微轻松下来。偷眼向上觑看,却见弘治帝正面无表情的端起茶盏,轻轻的啜着茶汤,神情间似乎有些怔忪,倒似有些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出神了。

    这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直到某一刻,弘治帝终是放下了茶盏。苏默暗道来了,然而接下来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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