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便急切的看向兄长,催促道:“哥!”
张鹤龄沉默下来,伸手端起桌上倒满了的酒盏,皱着眉头寻思半响,这才猛的一抬手将杯中酒饮了。随即重重往桌上一顿,看着苏默道:“为什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可偏偏苏默却是听懂了。笑眯眯的看看他,点点头道:“老大就是老大,倒也是个稳妥的。”
张鹤龄脸上便露出得意之色,斜眼瞥了仍是茫然的兄弟一眼,下巴微微昂起。
这优越感秀的。
苏默却不理他,提壶给两人又斟满了酒,这才开口道:“这活儿悦哥儿他们不好出面,我身量儿又不够。总要有个差不多的靠儿,才能震住那些魑魅魍魉。你们兄弟俩,自身名头响亮,身后的靠山也硬扎,最是合适不过。唔,白话点说,就是拿你俩来扯大旗,明白了吗?”
明白,太明白了!张鹤龄一点也没因为自己被利用了而恼怒,反倒是心下彻底放松了下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就他兄弟俩的能耐,除了这点身份外还真没别的拿出手的。苏默肯明言这点,便说明是真的诚心诚意了。
至于说苏默说张悦等人不合适出面,那肯定说的那活计怕是名头不太好听。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张大爷和张二爷的名声早就狼藉不堪了,哪还在乎再坏一点?银子!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说吧,要咱们做什么,怎么做?”二张互相对了个眼神儿,张鹤龄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默微微一笑,凑过去低声说了起来。
第680章 英国公的问对()
“老大,干吗要跟那俩货弄到一块儿?那哥儿俩不是什么好鸟。”返回的途中,徐鹏举颇是埋怨的嘟囔道。
旁边张悦也点头道:“大帅这次倒是没说错,哥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鹏举大怒,怒视着张悦叫道:“张小骚,你特么少来惹我啊。”
张悦一呆,疑惑道:“什么?你叫我啥?”
徐鹏举就得意洋洋的道:“咋的,就兴你们给我起绰号,不兴我给你们也来一个?怎么样,这名儿响亮不?”
张悦气道:“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那个什么小……小骚是什么意思?”
徐鹏举哈的笑出了声,目光瞟了苏默一眼,嘿然道:“这可是跟咱老大学的新词儿。老大说了,你丫就是个闷骚的,所以咱叫你张小骚错了吗?多形象啊。”
张悦听的傻眼,转头看向苏默道:“哥哥,你……。”
苏默连忙摆手,不认道:“咳咳,悦哥儿,你别听鹏举乱说,这跟我不搭噶。我的意思是说你少年老成,腹有锦绣。嗯嗯,就是这个意思。至于那什么小……呃那啥的,都是鹏举自个儿演绎的。”
苏老师毫无节操的出卖,打死也不承认。胖爷和众人便低下头偷偷的笑,连徐光祚都脸颊微抽,嘴角微微勾起。
张悦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冲徐鹏举冲过去:“徐大帅,你特么敢这么编排我,爷跟你拼了。”
徐鹏举哈哈大笑着跑了,两人一追一逃,早忘了先前问的问题了。后面石悦看的目瞪口呆,摇头叹息道:“完了完了,咱家小公爷都开始称爷了,还学会骂人了,老爷怕是要气死了吧。”
旁边几个英国公府侍卫也心有戚戚,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
前面胖爷驱马靠近苏默,低声道:“少爷,要不要我去跟着那俩货?两位世子所言,不得不防啊。”
苏默哂然一笑,摇头道:“不用。那哥儿俩不是好人不错,但却不是那种不上道的。更何况,说到家,他们只是追求利益罢了,倒是算的真小人,可比伪君子强的太多。”
胖爷便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他跟随苏默最久,对苏默有着超乎寻常的崇信。既然苏默说无妨,那便肯定无妨了。
前面徐鹏举和张悦二人打闹的身影又转了回来,两人都是帽歪衣斜,哪还有半分贵公子模样?整个队伍便都欢乐起来,一路笑声不断。
一直到进了英国公府门前,两人才算是消停下来。徐光祚带着自己几个家丁跟苏默告辞,如今都在京里了,他们自然不会再像在武清那儿住到一起,否则就太惹眼了。
魏国公虽然不在京中,但却也在京中置办了宅院。徐鹏举便也一起告辞,约着来日一起去迎使团和图鲁勒图。
苏默笑着应了,两下里便在门前分了手。待到回到后院,杏儿迎着,伺候着他洗漱一番,便将将到了晚饭的时候了。
有下人过来通报,道是英国公请苏默往前厅一起用饭。苏默说好,打发了下人走了,又嘱咐杏儿看好了家里几个兽类,莫使它们闹腾的太过。
自从大尾巴熊和狼王来了,鼯鼠多多也不跟着杏儿了,整日介便在卫儿和小七的带领下满世界的疯玩,那叫一个闹腾啊。有时候玩的兴起,连饭点儿都要耽误了,还得人去满处找回来。
杏儿笑着应了,苏默这才起身出了门。张懋让他去前面一起用饭的意思,苏默自然是心知肚明。这一天下来他没少惹事儿,怕是老头儿这会儿不定怎么心中惴惴呢。叫他过去问问,自也是题中之义。
待得到了前厅,果然屋里只有张氏父子两人,其他下人一个都不见,却是为了说话方便,早被张懋打发了出去。
苏默先是问了安,这才在张懋的笑应中落了座。只不过古人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张懋虽是武人,但家教森严,这个规矩也是打小守过来的。
爷仨安静的用过了饭,待到苏默放下碗筷,张懋让人来收拾了桌子,又端上了茶,这才问起今天的过程。
傍晚时,张悦回来后其实已经大体说了一遍了。可是有些事儿,便是张悦也说不清楚,张懋只得亲自听苏默说说。
正如苏默所料那样,老头儿对今个儿一天的事儿,早得到了消息。听说苏默竟然跟张家兄弟俩凑到了一起,虽心下有些猜测,但终是心中不大拿定。
“默哥儿是想立旗?”张懋听完苏默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张口问道。
所谓立旗,大抵就是自个儿分户独立的意思。
苏默笑道:“伯父想多了,也谈不上立旗。咱们两家虽然是世交,但小侄此刻已然不是单身一人了,这一大家子,终归不能一直占着伯父这里吧,终究不是那么码子事儿。还请伯父多多体谅。”
张懋唔了一声,点点头却没多说。苏默的说法他当然明白,苏张本是两家人,若只苏默自己倒也罢了,暂寄他府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如今杏儿等人也在这儿,还有楚玉山和数百蒙家老卒,那便确实不太合适了。这个不合适不单单是对他英国公府而言,也是对苏默自身不好。
这个时代,讲究的个好男儿当顶起门户来。苏默今年已经十七了,虽尚未及冠,但既然有了妾有了仆,那便等若是成人了。如果再寄人篱下,那是要被人笑话的。
“你就那么看好后宫?其实陛下对你也是甚为期许的。”沉吟了一会儿,张懋又缓缓开声说道。
苏默今个儿主动邀请二张的举动,表面上是在拉拢二张,实则却是在对张娘娘示好。这其中隐含的意义,张悦或许年轻看不透,却如何能瞒过张懋去?
只是张懋却有些想不通,眼下弘治帝既然表现出了那么强烈的招揽暗示,苏默又何必非要舍近取远,去讨好后宫?有了皇帝这个最大的靠山,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而且一个操作不好,反倒容易落下把柄,被人攻讦勾连后族,图谋不轨。
苏默心中暗暗苦笑,他倒是想只靠着皇帝呢,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位弘治帝是个不长命的呢?最多再有个三五年,或者是七八年吧,这位以仁善中兴而闻名的皇帝便会一命呜呼了。
而且,这还是原本历史的记载。可谁又能知晓,有了他这只蝴蝶的乱入,历史会不会改变?如果往好了变还好说,可要是变的更坏了呢?到时候他又能靠谁去?
别说那位正德天子,嘞了个擦的,那位爷可是有名的不着调、不靠谱。要是指望他,怕是到时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按照历史的记载,正德天子是落水之后,寒邪入体不治而亡的。可尼玛那是一位帝王啊,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能不慎落水,这事儿要说没有猫腻,傻子才会信呢。
而且就算是真的不慎落水,可尼玛区区一个因落水受凉就直接给病死了,那岂不是在瞪着眼胡说八道?骗鬼呢吧。
如果苏默不了解内情,或许在刚穿越过来时,还会被蒙蔽一二。可是在见识了刘长风这位太医的医疗水准后,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已是有了清晰的判断。
或许后世一些真正的疑难杂症确实治不了,但绝不会连一个普通的感冒发烧都治不好。更不要说,治疗的对象是一国之君了。
所以,正德帝之死,绝不像历史记载那样简单。甚至,便连弘治帝的死,都大有蹊跷。
而这两代君王的接连离奇死亡中,唯一坚持下来的,纵观朝野内外,唯有那位娘娘得以保全。其他无论是内阁大臣还是厂卫勋贵,二十年间死的死、走的走,最后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整个中兴之臣凋敝殆尽。
这种情况下,苏默不先占个先,跟那位娘娘提前打好关系岂不是傻了?更何况,他也确实是看透了二张的本质,觉得那俩货确实还有抢救的希望,这才动念拉这两人一把。
只不过这番心思,他又如何跟英国公明言?此刻听张懋问起这话,踟蹰一会儿,才含混的道:“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能多准备些总是好的,您说对吧。”
张懋捋着胡须的手猛的一顿,脸色就有些变了。他老而成精,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波谲云诡,哪会听不出苏默话中隐含的意思?
旁人或许不晓得,可他却是看的清楚,当今圣上的状况,远不如表象那般好看。以他武人的修为,心中早有所疑虑,皇帝眼下的身体,就如同在不停的压榨似的,那是一种极其伤害根本的透支。这样发展下去,很难说哪一天就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然而这些事儿实在太过诛心,便是他往日也不敢多想多思。这个少年小小年纪,身又不在朝中,根本连皇帝的面儿都未见过,又是如何看透的?
想到这儿,张懋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待要张口再问,忽然心中一动,目光在儿子张悦满脸迷茫的脸上扫过,生生又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出使蒙古的使团,后天一早便会回来了。”沉默了半响,张懋再开口,却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冷不丁的说出了这么个消息来。
苏默一鄂,但旋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笑着点点头。
张懋眼底便闪过欣然之色,慢吞吞的站起身来,背着手往后而去。临到门口时,忽然又脚下一顿,头也不回的道:“默哥儿既然看的长远,那便放手去做。唔,带着你兄弟一起,万事,自有老夫给你撑腰。”
说罢,再不停留,不多时便已转到后面去了。
堂上,张悦脸上迷茫之色更重,完全搞不清究竟怎么回事。苏默却是微微眯起双眼,仔细的咂摸着老头儿的话,渐渐的露出了然的笑容……。
第681章 宁王()
就在苏默与英国公对答的同一时间,京城里一处大宅的门外,二张兄弟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仰头看看那高大的门楣,脸上露出复杂纠结的神色。
宅子里的门房早看见了两人的车驾,连忙迎了出来,一边唤人来帮着将车驾从侧门赶了进去,一边哈着腰请两人入内。
两兄弟却并未马上进入,相互对望一眼,脸上踟蹰之色更浓。张鹤龄摆摆手,示意那门子自去。门子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默默的退回门里。
外面,张延龄焦躁的搓搓手,对还在沉吟不决的张鹤龄道:“你究竟怎么想的?倒是进不进啊?你可想清楚了,这要进去了,可就难回头了。那可是几万两的进项啊。”
张鹤龄脸上也露出烦躁之色,低声怒道:“你个夯货,吵吵个甚!这般大声,生怕他们听不到怎的。”
张延龄便悻悻的,声音转低了些嘟囔道:“都到了人家家门口了,还怕什么听到听不到。”
张鹤龄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坚定之色,沉声道:“咱们,进去!”
张延龄大惊,急忙扯住,急声道:“老大,你可真想清楚了。”
张鹤龄叹口气,转头看了兄弟一眼,低声道:“如你所说,咱们来都来了,还能不进去吗?就是之前的事儿,也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张延龄气结道:“可是……。”
张鹤龄果断摆手,打断道:“没什么可是。咱们便是进去了,究竟如何说也在咱兄弟自己。可若是不去,不但是平白得罪了他们,岂不也弱了咱兄弟的名头?不必多言,且见机行事就是。”
张延龄稍稍松口气,深深看了兄长一眼,这才艰难的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要我说,凭咱家娘娘的面子,也不见得真怕了他们。说到家,他们虽显贵,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些被圈养的……。”
“闭嘴!”他话尚未说完,张鹤龄便猛的色变,厉声喝断。随即紧张的四下瞅瞅,见没人听见,这才轻松口气,转头低声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些话岂是你我能言的。行了,听我的没错。进去后,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张延龄撇撇嘴,却也终是有所顾忌,勉强点点头应了。
二人整了整衣衫,并肩迈步跨进门中。门子哈着腰,直到目送两人背影去远,这才缓缓直起身来。略一沉思,招手唤来另一人替着自己,然后转身从另一条路向后跑去。
刚才他躲在门后,虽然没听清楚,但零星几个词儿却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家主可是早有吩咐,要留心一切消息,尤其是显得异常的那些。这事儿应当算是异常的吧,可要早早报知一声才好。
入得门里的二张哪里知道,自己兄弟俩的一时迟疑,竟然早落到了人家眼中。此刻两人正满腹愁思,为了待会儿的面对头疼呢。
这宅子占地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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